是我弄错日子了吗?进到平时常来的大众餐厅时,顿时有这样的感想。我一直以为今天是星期六,难不成是我弄错了?
即使称不上络绎不绝──尤其是上午──是这家店的特色,在近郊架起了大众餐厅的招牌,周末的人潮仍不算太多。应该说,周末的人潮也补不了平日的亏损。
然而,今天店内却连三三两两的客人说话声都没有,是完全没半个客人的状态。我回想好几次今天的确是星期六没错,穿着白上衣的山田店长与橘色洋装的女服生两人,一脸等待客人的表情站在那里。如果是平日上午,也常有接待客人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位的情形。
甚至连正确来说不是客人的幽灵春婆婆也不在,我不禁走向里头的角落位置(春婆婆的指定席)旁边的座位。我以背对着门口,正面朝墙壁的形式坐下来。
为了在春婆婆现身背靠墙坐下来时就马上走向她,一开始就坐这位置是最快的。虽然我以前喜欢坐靠窗的座位。况且今天不是为了找春婆婆商量事情才来店里,而是想好好工作的。
话虽如此,或许是截稿日还没到,我整个人还没释放出要卖力工作的气魄。
「最近还好吗?」
看似很闲的店长端来我的咖啡后并未离开,而是问候我。
「一如往常啊,工作或私领域都一样。」
我没有说太多,
「对了,这样没问题吗?明明星期六,店里的客人只有我一个。」
身为利用这个空间的人,店里很空很安静当然很好,但也会令人担心。
「不会,多亏有您,还不用考虑到歇业的窘境。」
不至于称不上不是帅哥,具个性且有些阴沉的五官,这样的山田先生说出我脑中在想的事。
「吃饭时间还是有不少客人,但上午或下午茶时间里,客人的确比以前少了些。因为附近开了新的咖啡店。也就是所谓的甜点专卖店,那里的松饼似乎特别有名。」
「啊,那个不是很好吃。」我说。「虽然卖点是份量很厚,但要我说的话,发酵粉加太多了──」
发现到店长的眼神后,我闭上嘴。
「也就是说,」店长露出有些埋怨的语气:「寺坂小姐也去过那家店吗?」
「算吧,刚好和朋友聊到。只有一次吧。」
「当然,那是寺坂小姐的自由,您也不需要太顾虑我。」
口气如此礼貌,我自己倒有些愧疚,
「我只是想去一次看看,从来没有想换地方的意思。如果要常去的话一定会来这家店哦。像是工作啊,或来聊聊天之类的啊。」
我可以拍胸脯保证,最重要的是,咖啡还可以免费续杯,所以可以长时间待在店里。站在餐厅角度来看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也是啦,那家店有那家店的好,本店也有本店的优点。」
店长半自言自语般说着。
「没错,而且这家店也有天大的秘密。」我跟着附和。「不是可以见到难得一见的人吗?平时很难见到吧?」
「为求谨慎,我想确认一下,您是指春婆婆吗?」
「嗯,当然。对了,说到春婆婆──」
我询问的同时,想起了一直很好奇的事。
「你晓得画家佐伯胜大师吧,他似乎住在这附近。」
「嗯,我听过店里的人说过。大师最近似乎时不时会来店里吧。我本身因为排班的关系,所以没见过他。」
「关于那位佐伯大师。」
彷佛只能趁现在似地,我向店长提起他的事。事情是在三月底的时候,南野先生将小椋小姐介绍给我时,恰好坐在隔壁桌的大师,听到我们在聊春婆婆的传闻──听说她是个「名侦探老婆婆」,他本身就很喜欢解谜,所以对此很有兴趣。
而且一看到春婆婆(大师眼中的),不知道该说是他对春婆婆本人很有兴趣呢,还是被她迷住了。
「他一直夸赞春婆婆穿和服的模样,说什么很久没看到穿得这么有品味的人了。」
「哦哦。」
店长深思般地点点头,我接着说:
「一开始他是跟春婆婆本人说,隔天也特地过来──他说服这里的女服务生,要是春婆婆出现就跟他联络,同样的事情又再说了一遍。而最近终于约她吃午餐了。约在都心高级的饭店。」
「都心高级的饭店里用午餐?」
「似乎是顺着话题而开口邀约了。」
这里也算是餐厅,也提供午餐。因为觉得不能让店长不高兴,我拼命解释。
「我因工作缘故去那间饭店时,发现有件不可思议的事,因而如同往常般地变成待解开的谜团。佐伯大师也参加解谜,但大家讲得都不对。
最后春婆婆果然拒绝佐伯大师的邀请,那时她说『我没去过都心高级饭店』──」
「将本店和高级饭店相比,我也不可能开口请她选择那里。」
店长先这么说后,
「可是,」他压低声音说。「怎么偏偏会约春婆婆吃饭?而且还是都心那样跟她缘分很浅的地方。」
任何人都知道幽灵不进食,但其实不只这样,如果勉强离开生前熟悉的地方去到别的地方就会精疲力尽。这件事我也是之前才从春婆婆那里得知的。这样的知识对未来可能也没什么帮助,但有机会知道也不错。
「无知真的很可怕。」店长耸肩说。「虽然不能这么对有名的画家说。」
「不用说,春婆婆拒绝了大师的邀约。」
「这倒也是啦。」
「可是,」我的身体不禁向前。「佐伯大师这个人常常出招呢。像是跟春婆婆坐同一桌,或想听春婆婆的推理,且经常夸赞她。
他自己也说是春婆婆的『粉丝』,就我所见,或许是这样没错──」
「他对春婆婆有意思。可以这么说吧?」
我自三月以来所想的事──所担心的事,店长就这么小声地说出口。
「是这样吧?任谁都会这么想。」我也跟着压低声音。「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不过,当然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可是──」
「我调查过了,佐伯大师的太太很早就过世,所以目前单身。春婆婆也是,我记得成为幽灵前也是寡妇吧?」
「是这样没错,但这样就没有问题吗?」
店长轻轻摇头。
「不论是结婚或单身,一般的恋爱有这些就已经是大问题了,更何况他们两人的状况还更严重,在这之前──」
「的确是很大的问题,如同无法跨过的高墙一样。」
「就是说啊。而且佐伯大师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吧,假设──如寺坂小姐所说他对春婆婆有意思,如果知道这道高墙的存在,会有勇气跨越吗?」
的确是这样。我点头同意之后,
「而且,不晓得春婆婆是否会回应大师的心意──」
「看来是不会吧。」店长断言说,并摇摇头。跟刚刚的不同,力道强到宛如听得见强烈的风声。
「并不是高墙的问题。以春婆婆现在的立场,与这些俗事的感情是无缘的。跟不用吃东西的道理一样。」
「俗事的感情啊──」
从以前就这么想了,店长似乎把春婆婆看得很神圣,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关系吧,记得他父亲在幸田家工作,所以从小就知道春婆婆是那家的夫人或老夫人了。
就我来看春婆婆是个很可爱的婆婆,不但个性亲切也很爱凑热闹,也有调皮的地方。由于我不知春婆婆生前是怎样的人,不知道和当时相比有什么差别。
当然她并不是可怕的幽灵,但也不是圣人,也有具人性的地方,但也的确和我们不一样。像是不吃东西也不会死,也没有像动物本能那样受欲望所左右。
而恋爱就是属于动物本能的欲望,或许店长的意思是这样吧。
「所以说,大师和春婆婆的恋爱,真是难以想像的组合。」
店长独断地结束话题,视线看向我的背后──没有半个人的店内,眼神有些迷蒙。
他或许是想到自己的恋情。以我的直觉来看,他可能在想着破局的相亲对象,又或者想起小椋小姐。
三年前,店长在友人的宅第被卷入某事件时,似乎对貌美的女刑警起了爱慕之意,当时没有下文只是留在记忆中,最近却在意料之外听到她的名字。
一知道她派驻于附近的警察署,自己没上班时也曾来过这家店,期待有天能遇到她──会不会萌生这样的心情呢?会这样向我搭话,也是因为想聊她的事,我跟她有没有约了要在这里见面,才是他真正想问的吧?
可是,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预定。南野先生将她介绍给我,说「如果有烦恼的话可以互相商量」就离开,但目前并没有这样的状况。
小椋小姐或许很瞧不起我,我对她也没有好印象。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春婆婆这个军师,没必要仰赖她。
最主要是,我和她在这里见面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对店长而言,上次见面只是恰巧而已。而且,就算去见她,现在的小椋小姐和店长心目中的三年前的身形相去甚远──
我想着这些事,店长叹息的时候,感觉店门打开了。店长的视线循声看过去,我也不禁转过头。
进来店里的当然不是小椋小姐,是外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中等,一身休闲打扮,手提着小型的波士顿包。
他一踏进门就停下来,环顾着店内后又转过身。他是想离开吧?至少他有这么想过。
只是刚好这时门又开启,新的客人进来。新的客人就这么大步走进来,他便这么给推回来。
而这位新的客人──大摇大摆地进到店的里头,几乎遮去我视线的一半──竟然是小椋小姐。她并没有比之前见面时还胖,但也没有变瘦。具有将和自己撞在一起的男人给推回来的迫力。
她穿着有点松的T恤,腰部是松紧带式的长裙。大概是现在才要去上班,但这装扮与其说是维护社会正义,倒像是去附近超市工作的收银小姐。若将手中抱着的夏季外套披起来的话,可能看起来会比较像公务员吧。
总之,她就是我所认识的小椋小姐。无论是土里土气的服装、眼镜,或发尾乱翘的发型,以及肉肉的脸上的酒窝──那绝不是酒窝,而是自大地拖着嘴角时而浮现的沟。
她走向里头窗边的位置,坐在背后是墙的座位上。旁边隔着一个空位,斜向面对我的状态。
女服务生替她点餐,店长人在男客人那里(他终究坐了门口附近的位置),当然也应该有看到小椋小姐的身影才对。
然而店长的表情却没有变化。看来是因为他并没有发现身形已然改变的小椋小姐。而且小椋小姐看到店长似乎也没想起他是「三年前的被害者山田先生」。或许是这样吧。毕竟她从大量的事件中,看过大量的被害者。
小椋小姐点完餐后,从包包里拿出笔电,开始敲起键盘。我绝对不是在跟她比,但我也打开电脑,继续写起音乐专栏的访谈文。
既然开始工作就得集中精神,心情彷佛回到沸腾的会场般敲打着键盘,此时,
「好久不见了。」
从旁传来的声音,把我拉回上午的大众餐厅里。
坐在窗边位置的小椋小姐看着我的方向。原来是三年前的「美女刑警」跟我打招呼。
2
「啊,你好。」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回应很敷衍。眼镜深处的玲珑大眼──也一半被埋进胖胖的脸里,向我投射强烈的光芒。
「今天是什么样的工作呢?像之前一样是新产品的评论吗?」
小椋小姐用比那时亲切(倒也不算)的语气询问我。
「不是,这次是乐团的评论。」我说。「是音乐的乐团,是还不有名的摇滚乐团。」
「你喜欢这类的音乐吗?」
感觉话中有些瞧不起人──或许只是我的被害妄想而已。
「嗯,对啊。」光只是被问也很不甘心,所以便回问她:「你喜欢哪种音乐呢?」
「与其说种类,我本身其实不太听音乐。」她表情冷漠地说。「我认为不只音乐,像是美术、文艺,也就是所有的艺术都只是逃避现实而已。」
「啊,是这样吗?」
「对了,南野先生好吗?」
「我想应该很好,他似乎忙得团团转,我们几乎没什么见面。前一阵子本来约好一起吃饭,却取消了。」
听到我的话,小椋小姐似乎要说什么──说不定她是想说「我认为恋爱根本就是逃避现实」,刚好女服务生端来她点的早餐。吐司、两个蛋、香肠、培根,以及薯饼的套餐。
她说了声「失礼了」后便开始用餐,我也回到工作上。应该说,我想回到工作上,但因为在意她旺盛的食欲而无法集中精神。
就在这时,小椋小姐忽然抬起头,看往入口方向的脸上浮现出「哎呀」的表情,我好奇是发生什么事了,也跟着看过去。
我脸上肯定也浮现同样的表情。因为刚刚的男客人正在织毛线。惯用的那只手灵活地动着棒针,织着蓝灰色的毛线。不知是在织毛衣还是背心,大概是夏季织物吧。无论是从线的感觉来看或现在的季节。
织毛线的人女性居多,且大部分的人只会织围巾等的小东西(我本身也属于这类),大多是在家里织,所以称得上很罕见。
话虽如些,也没规定男人不能在餐厅织毛线,一直盯着瞧也很不礼貌。我把心力拉回工作上,过了一会儿后,可能是吃完饭闲着没事做,小椋又再度跟我说话。
「之前来的时候也一样,这家店没什么人呢。再加上很安静,寺坂小姐工作也方便吧。」
「嗯,对啊──」
你倒是打扰我了,这句话我当然不会说出口。
小椋小姐说得没错,随时来这家店都没问题,做为一间大众餐厅算是安静的。客人既少,音乐也不吵。也没有精力充沛大声说话的店员。
连现在也一样,几乎只听得到男客人动着棒针的声音──这当然只是个玩笑话,但这时,店内响起数位相机的快门声。似乎是那位客人在拍织到一半的毛衣。可能要上传到自己的部落格吧。
「对我而言,这家店很舒适。」小椋小姐说。「最棒的地方就是不会遇到认识的人。我们署里的人似乎不太喜欢这里。」
「是这样吗?」
「嗯,同事说『那里感觉阴阴的』。那些刑警说,因为平时工作肃杀之气很重,所以热闹的地方比较好。」
小椋小姐说出这句话时,阴森森的店里发生小小的异状。
可能是食器倒了或快要倒了的咔啦咔啦声。就在那声音的前后,
「啊。」
「对不起。」
我转回头,门口附近的客人把编织物拉过来保护好,店长频频道歉,擦拭着倒出来的咖啡。
「因为棒针前端勾到了杯子的把手。」小椋小姐解释说。「店里的人偏偏把杯子放在奇怪的位置。」
幸好只弄脏桌子,但店长难得会失误,我觉得能够理解他为何会这样。
听到刚刚小椋小姐的话,从「我们署里」「刑警」等单字而想到她的真实身分,因而动摇了吧。毕竟她的声音应该和三年前一样,身影容貌也多多少少留有以前的样子。
店长那原本就长的脸看起来更长,且一脸茫然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去。感觉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客人也慌张地把重要的编织物收进包包里,结完帐便离开。这里只剩下小椋小姐、我和女服务生三人。
「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人,」小椋小姐又再度跟我说话。「样子变了很多呢。」
「刚刚那个人,是指──」
我用手示意厨房的方向说。
「那位客人,」小椋小姐下巴指着门口。「刚刚回去的那个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有点奇怪──但也不至于──」
「是很怪啊!」小椋小姐肯定说,身体往我这边凑过来。「别跟其他人说,我觉得那个人有秘密。」
「秘密?」
「嗯,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我很确定。虽然之前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晓得是怎么样的人。」
「哦──」
「我们来猜猜看那个秘密,比比看谁猜得快?如何?」
「哎?」
「说是比谁的推理快也无妨,寺坂小姐和我一起比赛。」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当然,寺坂小姐也可以去请教军师。」
我目瞪口呆,小椋小姐接着说。
「那位,就是名侦探婆婆。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毕竟是现任的警察,让你一点当然无妨。」
「呃,这个嘛──」
「问题就是这个。刚刚那位客人的秘密是什么呢?我们根据各自调查与推理解开这个秘密,得出结论后就传讯息通知。邮件地址写在这里吗?」
我无可奈何只好和小椋小姐交换电子邮件。虽然这么做不等于我答应要进行推理比赛。
「此外,做出结论以前,如果获得有力的情报──只要是关于这件事,为求公平都要传讯息给对方,可以吗?」
「好的,啊,不──」
「你似乎不是很想比呢?」小椋小姐浅浅一笑。「果然比赛的时候,没有奖品就不够吸引人。」
「奖品?」
「其实,我三月和南野先生交接工作时,他曾欠我一个人情。」
她突然说起无关紧要的事。
「当时他说:『我请你吃饭当作道谢。』但一直都还没成行,所以我留有这个权利。寺坂小姐跟他约吃饭也被取消了,这么说来我们的立场相同呢。
所以,这个这么样?等他工作告一段落有时间时,寺坂小姐和我哪一个──在这场比赛获胜,就可以先和他吃饭,如何?」
她在说什么?我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我是南野先生的女朋友,虽然交往不久,且最近不太有见面的机会。
但立场相同这种话听起来就令人火大。另一方面,欠职场同事人情而要道谢,这么重要的约定也令人──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小椋小姐胖嘟嘟的脸更加清晰,露出恶魔般浅浅一笑说:「我得走了。」
我连说「请等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她看起来轻盈地起身,结帐完便走出店外。
我茫然地望着她消失的门口,此时耳朵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位就是小椋小姐吗?」
声音的主人不用看也知道,
「对,小椋敏惠小姐,是位女刑警。」
我仍然背对他回答,觉得似乎有点没礼貌而转过身来。伫立在桌子旁边的店长,脸上仍带着冲击的表情。
前一阵子店长不是才说「不可以太着重女性的容貌」什么的。虽然很想提醒他,我却选择闭嘴了。毕竟异性的美丽很难抵抗,对那样的人有憧憬我也很懂。
店长的确也很可怜,但这状况下不用同情他也无妨。
硬要说的话,似乎我还比较可怜。被强迫参加在大众餐厅偶然遇到的陌生客人秘密的推理竞赛,若输了这场比赛,与一直见不到面的恋人「先吃饭的权利」就会被夺走。
竞争对手是连同业的评价都很高的现任刑警,不仅如此,虽然现在的模样有点胖又不修边幅,但以前是「大美人且身材很棒」的女性。如果恢复原来的模样(本人也有那个意思的话)也不无可能,也就是说她的潜在能力很高。
话虽如此,也不可能从几天到几星期的时间,就能重回三年前的曼妙身材。然而,美女特有的存在感──魅惑众人的盛名,小椋小姐这个人至今似乎仍留有那样的魅力。
我叹了口气,同时站在旁边的店长那深深的叹息也不输给我。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客人哪里显示出「隐藏着秘密」的态度呢?他的确慎重保护着尚未织完的毛衣,但在眼前打翻咖啡,任谁都会这么做吧?
解开迷团以前,甚至连谜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下,当然不会有胜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没错,小椋小姐不是也说了我可以去请教军师吗?
「怎么了吗?为何你们两人都一脸忧愁的表情呢?」
那位军师出声了。既是幽灵也是名探侦的春婆婆,依照惯例,她不知何时已坐在餐厅里头的角落席上。
3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我面向角落席位上的春婆婆,照惯例一只手拿着手机,约略讲起今天发生的事。可以的话,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团──这次我不会这么逞强。毕竟与小椋小姐的比赛,是攸关「奖赏」的竞争。
「小椋小姐说那位客人有秘密,只有这件事她很确定,可是我无法理解她为何要说出这种话。
关于秘密的内容该怎么说呢──该说是推理或调查之类,是那客人之前的事。」
「而那位若抢先知道这个秘密,就赢了。那就是问题所在吧。」
老婆婆一如往常温柔说完后,耸了耸穿和服的肩膀。
「可是,老实说,我想你应该也明白,就算输了,应该也不用担心才对。」
「南野先生不知会不会想和小椋小姐吃饭──」
「嗯,这是当然。就算那位因为一些隐情如今变胖了,如果恢复往日模样依旧是个大美人儿。
但就算她变回以前的模样,也不至于魅惑众生的。真以小姐有你自己的魅力,也很可爱,可以说人的喜好各有不同。」
「嗯,对、对,就是这样。」
仔细想想这话有点不礼貌,但我倒是很开心。
「从一半是女人的这个世界中,从一堆很棒的人之中,南野先生喜欢上了我。」
「可是,」春婆婆接着说。「如果赌输了,与忙碌的情人见面的机会又要延期了。这样的确很伤脑筋呢。
闷闷不乐对皮肤不好,而且你的工作若停滞不前可就不妙了。」
「我的工作?」
「对,我这老婆子会替你的撰稿工作加油的。我们初见面时就是因为这个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我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胸口便有些微烫。
「既然这样,」春婆婆歪着绑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看来,你只能和那位女刑警比赛了。话虽如此──」
我也同样猜不透她的意思,想到这里。
「那位客人在打什么算盘。虽然必然是这样没错,但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呢──」
老婆婆一派轻松地说出和女刑警类似的话。
「您要说的是『我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吧,像小椋小姐一样。」
「是。若愿意的话,就让我这个老婆子一起依序回顾这件事的状况吧。」
「务必麻烦您了。」我诚心拜托她。
「那么,先从那位客人进到店里时开始。」
春婆婆双手整齐地放在穿着和服的大腿上,一如往常正坐的姿势开始推理。
「店里除真以小姐你之外没其他人──当然山田先生他们另当别论──然后你坐在那里。」
她手指着隔壁桌子,
「坐在那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是这样吧?」
「嗯,对。门打开的瞬间,想说『是谁呢?』而回头。」
「然后,看到这家店的状况,那位客人停下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踏进来。是这样吧?」
「没错。」
「这时,那位女刑警进来了。」
「是的,大摇大摆地进门,那男人像是被小椋小姐推回来的感觉,最后就坐在店里了。」
「就是这里。」老婆婆竖起指头说。「真以小姐虽然这么说,但那位客人放弃离开,应该不是因为被刑警小姐的身形或态度给推回来的关系。
一开始想离开时,是因为店里的客人只有你一个人。之后改变主意是因为增加了两个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咦?」
「你是在店的里头,面向墙壁坐着。整个人背对整家店。他不想进到只有这种客人的店──会这么想也并不奇怪。」
「也就是说……」
「然后,坐到位置上的那位的举止。」春婆婆接着说。「他从包包拿出长棒针,开始织起类似大件毛衣般的东西。虽然不会造成任何人不便,但在这种店很罕见而引人注目。现在这个季节以及男人这个身分,更加罕见了。
将这件事跟刚刚进门的举止,合在一起联想的话,是不是就是想引人注目呢。那位是希望别人看到他会记得他。不只店家还有客人,而且不只一个客人,还要两个客人都记得他。」
「也就是说……」
「还有另一点不能忽略的事。」春婆婆打断我的话。「那位客人慌慌张张离开的原因。」
「原因?」我说。「就是店长把杯子放在奇怪的地方而打翻咖啡──」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和这件事同时发生的,也就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原因,」春婆婆说。「山田先生难得会出错的原因。」
「嗯,既然如此──」
我瞄了一下在另一端接待客人的店长(客人三三两两地增加)。
「因为听到小椋小姐的话。『我们署里』或『刑警同事』这些事。这些话一听就知道她就是那位小椋小姐。」
老婆婆又再度竖起食指。
「你跳过一段没有说。」
「咦?哪里呢?」
「就是刚刚我说的,她毕竟是『女刑警』。
当然,山田先生听到的话,就会联想到『那个人是刑警,也就是小椋小姐』,第二件事虽然很重要,但那也是山田先生个人的事情。
若没有那样的隐情,只是听到那几个字的话──」
「那人知道的是『这家店里有刑警」。』
「说得没错。」
春婆婆冷静地说,一头整齐的白发点点头。
「知道了这件事,那位客人便立刻离开。春婆婆说的就是这个吧?和店长失误打翻咖啡,与编织物差点被弄脏没关系。」
因为店里有警察,才会赶紧离开。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那个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观察他想回去的原因,思考『这也是一个原因』也不为过。可是──」
「与刚刚的『故意在店内凸显自己的存在,制造目击证词』合在一起,整体来说的确是很奇怪的印象。」
我顿时想起春婆婆一开始说的「那位客人在打什么算盘」。我终于领悟,春婆婆才花了这么点儿时间,就想到的结论。
而且,小椋小姐肯定也很快就来到这一步,这两人说不定是推理的好对手。
「那位客人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才来这里的。而那并不是对老婆说说谎这种小事,而是会出动到警方的真正的事件。」
故意用数位相机拍毛衣也是为了留下「我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的证据,所以这说法颇能认同。
「我是这么认为的。」老婆婆耸耸肩膀。「只不过,虽说是真正的案件也有大小之分。希望不是太严重的事件──」
这一点我也这么想。毕竟现任警察官的小椋小姐,对我这个外行人提出「推理比赛」就表示不是什么大案件,她自己就能解决吧──希望如此。
「总而言之,虽然有案件发生,但我也不是立刻就能想到是什么事。只能等待那位刑警的联络──照约定等待她的讯息。」
春婆婆说,我也点头同意。若是需要警察处理的重要事件,小椋小姐绝对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她没在早一步的阶段告诉我情报。「推理比赛」这种事根本办不到。
小椋小姐也不至于不遵守约定,但难免会稍微拖一下。想起她离开店时那抹邪恶的冷笑,我便感到忧郁。
「只不过,」春婆婆说。「有一点我无法释怀。」
「哪一点?」
「那位客人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而且似乎也像是马上想要离开,如果真的离开的话怎么办呢?」
既然好不容易订立出计划,应该会想进到哪家店里织毛衣,但附近应该没有那种地方。」
「最近开了一间新的咖啡店。」我说。「那家店的松饼很有名。」
「说得也是,那也要叫山田先生他们不能大意。」
一边聊着题外话,一边修改稿子,但我觉得我的心不在这里。然后,等待的事情终于发生──电子邮件寄来了。寄信者是小椋小姐,标题很简单,就是「事件」。
「咦?」
我提起勇气按下去,却惊呼了一下。信中并没有内容,空空如也的一封信。
本想告诉春婆婆这件事,顿时察觉到空气的变化。店门开启,有个人──小椋小姐大摇大摆进到店里。
不是用寄信的,而是优秀的女刑警本人特地移驾来此。我赶紧将行动电话收起来,移动到隔壁桌。她也没征求我的同意便在对面坐下来。
从我的角度来看,正前方坐的人是她,而斜前方坐的是春婆婆。只不过从小椋小姐的方向来看,店里头只有她和我两个人而已。
「发生了。」
她急忙地走过来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说道。
「发生了什么?」
「就是事件。信件标题不是写了吗?」
她说话依然那么直。
「明明有事件发生,小椋小姐为何还来这种地方呢?」
「那事件不是我负责的,也不是全体动员出动的大事件,虽想写信就好,但觉得用说的比较快。」
无论如何,小椋小姐遵守了约定。为了告诉我获得的情报,特地直接杀过来。
4
「今天,住在这附近的四十多岁男性──姑且称他为A先生吧──骑脚踏车冲进署里。他报案说,他出门时小偷闯进家里,打破窗户入侵,把他珍藏的邮票收集册抢走了。
同一个城市里,上星期也发生同样的窃盗案。也是邮票收集家的五十多岁的B先生被闯空门,邮票收集册被偷走了。这时回到家的B先生发现小偷正要离开家,原本想把他抓起来,可惜被他逃掉了。也有目击者看到两人扭打的画面。
寺坂小姐也明白这道理吧,住附近的同好之间,常常有不是感情好就是感情差的例子,A、B两位就是后者。问题就是在这里,上星期戴口罩与墨镜闯入B氏宅的小偷的背影与走路姿势都酷似A先生。至少,B先生是这么认为的,也到处对附近的人这么说。
当然他也跟警察说了,从警察来看,单单只有平时交情差的B先生的证词,是无法对A先生正式侦察的。
近日会找他问话──才刚这么想,这次换A先生家被闯空门。今天上午他在散步途中绕去大众餐厅,就在织毛线打发时间的这段期间。」
「也就是说──」
「A先生当然就是寺坂小姐和我在这里遇见的人。」
原来如此。
「关于那个人,」我慢慢地说。「原本以为他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来这里。一开始来的时候,看到只有我一个人而想离开,或故意织毛线吸引人注意,从这些举动想到的。但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而是那位名侦探老婆婆的想法。」
「你们打电话讨论吗?毕竟她人不在这里?」
「对。」
在我视线角落上,本不该在这里的老婆婆耸耸肩,调皮地一笑。
「我也跟那位老婆婆的想法相同。」
小椋小姐表情很认真。
「从那个人,A先生在这家店时就有这想法了。只不过希望你相信,如同那时我所说的,我完全不晓得A先生或任何人,甚至这一连串的事情。
所以我才会故意刺激他,说出让他知道我是警察的话。那个人犯了罪,或近期在计划中,且尚未进行的话──虽然可能性并不高,若真是如此,遇到我的话或许会打消这个念头。我是这么想的。」
「啊,原来如此。」
我点头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眼前的小椋小姐是因有内情而变胖的前任美女,刚刚说的事或许很正确。
警察的使命是「逮补做坏事的人」,也有人会这么想,可是最好的话就是预防防罪的发生。这样才是真正的正义的一方吧。
「实际情形呢?」我进一步问道。「不觉得今天发生的闯空门事件,是A先生自导自演的吗?假装自己也是被害者之一,为了洗清在B先生事件中的嫌疑。」
「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小椋小姐点了点头。
「毕竟今天的A氏宅事件中没有任何目击者,也不像B先生那时的状况一样,被害者和小偷互相扭打、家中有被翻找的痕迹。集邮册的确不见了──话虽如此,也只是这样而已。
小偷的确在A先生不在家时闯空门,令人这么想的唯一的因素只有附近居民的证词而已。刚好A先生在这里时的不在场时间期间,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
可是这种事很容易办到。事前先不发出声音默默打破,之后再录音播放这个声音,或是自己不在家时实际打破玻璃──只要用定时的装置扔石头,这样也不是难事。
安排这样的装置后出门,回家后再处理掉,处理完毕后再向警方报案即可。A先生或许就是这么做。虽然目前并没有证据。」
「上星期的B先生闯空门事件呢?你觉得犯人是A先生吗?」
「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小椋小姐点点头。「可是,和刚刚自导自演的状况一样,没有任何证据。
只不过这个B氏宅的事件发生时,犯人左手似乎受伤了。B先生抓住犯人的手扭起来时造成食指挫伤,因为这是重要的证据,所以希望能尽快调查A先生的手──B先生这样跟警察说。
而今天来报案的A先生的左手──」
「怎么了?食指有受伤吗?」
「不只这样,整个左手都不能动了,全部的手指都挫伤。他的说法是散步后回家看到家里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连忙冲去报案时,骑自行车摔伤了。」
「那是──」
「当然,感觉很刻意。若要报警的话,不需要用冲的,打一通电话就行了。
为了掩饰一个伤,而让自己受更重的伤。若是真的的话,他的执行力可真惊人呢。如果做了这些事的话,那也是必要的。也就是实际上A先生的食指受伤,此时此刻完全不能动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那个人在这里织过毛线。」
「嗯──」
「无论是刑警同事们,或我自己,对织毛线完全一窍不通。」
小椋小姐断言说,我内心暗忖:「看得出来啦。」
「可是,我问了一位喜欢手工艺的太太,听说左手的食指对于织毛线是非常重要的。」
小椋小姐从包包里拿出咖啡杯的照片。那是将织到一半的毛衣放大的照片。
「这个针脚,」小椋小姐说。「不觉得很整齐吗?」
我拿起咖啡杯,放在春婆婆容易看得到的位置。从刚刚就一直很安静(不得不安静)的春婆婆伸长脖子睁大眼盯着看。
「的确很整齐呢。」
我说,春婆婆也点头认同。当然小椋小姐是看不到她的。
「问题就在这里。」
小椋小姐不认同地嘴角下垂。
「既然如此,A先生的手指在上午仍能正常活动吧。上星期并没有闯入B先生家,今天来署里骑脚踏车摔倒也是本人闯的祸,手指挫伤突完全是巧合。」
刻意在餐厅织毛线,拍下毛线的照片并不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一晓得我是警察便一溜烟跑走,也只是我眼里所见而已。
或许不得不这么认为,但我还是无法认同,所以才来这里,希望让那位老婆婆看这个。毕竟老婆婆给人的印象就是,没事闲闲地坐在檐廊让猫咪坐在大腿上织毛线,不是吗?」
小椋小姐迳自发表自己的意见,春婆婆望着照片然后摇头,
「如果是和裁的话毕竟是女子的嗜好,我也学过。但是西洋风的编织物──」
春婆婆用只有我才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说。更何况毛衣这种东西在织完以前是不能穿的。
这么说的话,或许的确只有我最熟悉棒针吧。左手食指很重要我也能理解。既然如此,我就来找找看线索吧──
我被一种义务感所驱使而观察照片,幸好有这么做,让我察觉到一件事。
「这个针脚,」我说。「是起伏编呢。」
「啊?」小椋小姐只用一个字就要求我解释。
「棒针编织有各种织法,但最基本的织法是平针编。」我答道。「那是每一段都有表针与里针轮流编织的织法,是织毛衣时一般所见到的平整织物。在同一段中每个针脚轮流编织的是松紧针编。使用于袖口的编织,能横向伸缩的织物。
可是照片的这种织法是起伏编,是纵向伸缩的针脚,这种织法是从最初到最后,都只要用一种织法来编织就可以了。」
我对着一脸茫然的小椋小姐继续说明。
「总之就是基本上表针与里针是两种的针脚,搭配组合成各种织法。」大致解释道。「然后刚刚所说『左手的食指很重要』,那是织表针时才需要的。因为要一直伸食指,维持将毛线挂在手指上织毛线的姿势。
既然一直织里针的话,食指出场的机会就没有那么多,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编织法──」
「那个叫什么,起伏编的,就是这种织法吗?」
「对,彻头彻尾都只用里针编织,只用一种织法。」
「A先生是故意用那种织法织毛线吧,」小椋小姐谨慎地说。
「嗯,」我说。「仔细想想,夏季毛衣用起伏编编织感觉就很罕见,因为织物会比松紧针编来得厚,当然也要看毛线的种类与针脚的密度。」
「虽然不清楚,但我明白了。」
小椋小姐表情豁然开朗。
「刚刚真是很有帮助的情报。当然并非决定性的证据,但妥善使用的话应该会很有好的效果。我先失陪一下。」
小椋小姐打开电脑,敲打着键盘。
「我寄信给负责这件案子的人了。民众的协助,一直是对我们的鼓励。」
轻轻点头说。看来是表达感谢的意思。连她看不见的春婆婆也笑咪咪地向我无声地拍手。
我感觉轻飘飘的,那位小椋小姐虽说有点直,但仍对我道了谢。
「不客气,这样的话这次的比赛──」
「比赛?」
小椋小姐费力地挑起眉(或许是额头上的肉很多吧),好似天真的表情看着我的脸。
「你上午不是说了吗?推理比赛获胜的人可以先和南野先生吃饭──」
「啊。」小椋小姐语气轻松。「你当真啰?」
「咦?」
「那个是骗你的。」
「什么?」
「我当然没有和南野先生约了要吃饭。不可能约吧,在职务调动这种忙得不可开交之际。」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
「也就是说善意的谎言吧,为了让寺坂小姐认真推理。」
「怎么这样──」
「多亏你的帮忙,很开心今天和你的交流。让我看到寺坂小姐的本领,或许是与那位军师婆婆两人的功力。」
「嗯,的确是这样。」
「还有。」
小椋小姐身体凑向桌子,脸贴了过来。
「那位军师婆婆,真的有这个人吗?」
她说了跟南野先生同样的话。明明这位春婆婆就一脸神气地坐在旁边。
「有。」我说。「请想一想上午的事。我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一脸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吗?」
「啊,的确是这样呢。」
小椋小姐笑了──与其说是会心般的笑容,更像调侃的笑容。果然她的个性真的很差。
可是,很开心今天跟她有这样的交流。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当朋友──对方也没那个意思吧,不过要像南野先生所说的「发生什么事时可以互相商量」应该是可行的。
「那么,我该回署里了,改天见。」
「好的,再见。」
小椋小姐站起来,尽管没有挥手道别,心情却很愉悦地目送她离开门口。
「看起来人不坏呢。」
坐在角落席位的春婆婆朝我说话。
「是啊,头脑也很好,也很有理想──」
虽然她认为艺术性的东西都是逃避现实,有些地方不太认同,却是个有趣的人,我逐渐有这样的想法。
「那个人,就是小椋小姐吗?」
耳边传来这个声音,跟上午同样的声音,且几乎同样的呢喃。
对了,我忘了店长的存在。都过了几小时,看来尚未振作起来,如果用非常失礼的话来形容,就是「你也太蠢了吧」。
恋爱的心情的确有时会愚弄人。我本身也没资格说人家,毕竟现在我就是被小椋小姐摆了一道。
可是,当然不只这样,正因如此,本身已经超越这样的情感,属于这家店象征的──幽灵的春婆婆也肯定会替别人的恋情助一臂之力。感受着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春末阳光,一边想着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