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颗石头拿近耳朵时,似乎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它一定是从哪个遥远的国家渡海而来的吧!
“就算没有拿到耳边,也听得到海浪的声音吧,因为我们人在海上了。陛下,请起床,如果不想起来的话,至少也决定一下是要继续睡还是要起床。”
“呜——身体在摇晃——”
“因为我们在船上啊。”
对噢!
只有魔王才能持有的传说之剑,最强的致命武器莫尔吉勃正沉睡在西马隆领地凡达韦亚岛。大略的说,因为要前往人类居住的土地,我们现在才会在船上。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坚持出动舰队的浚达如此将遭到攻击,必须假冒成人类才不会太显眼。为了不被人怀疑,我把黑发染成红色。浚达看到又说“我的陛下竟然被……”,而且眼眶里还有泪水在颤动。真是的,我什麽时候变成“你的涉谷有利”了?又不是涉谷区里头的标语。
当他知道自己无法同行时,发出的悲叹声也是惨绝人寰,那狼狈的声音还将三只看来很高级的杯子给震破。没办法,如果带你这种超级美形男到人类的国家,被女孩子盯上可就麻烦了。而且如此没有比较聪明的人留守在王都的话,万一国王外出的事曝光就没人能帮忙朝议了。就算我这麽跟他说明,他的回答还是“陛下已经讨厌浚达了吗”。
我像个优秀的上司般连忙解释自己对他并没有什麽特殊的好恶,浚达仍然是泪流不止。
虽然脸蛋和性格不一定成正比,但对比像他这麽强烈的人还真是少见。
好不容易说服教育官后,我就和阿格,也就是孔拉德一同出国了。
真魔国和卡巴尔盖特、索达格特、希尔德亚德这三国之间,只和与真魔国一海之隔的希尔德亚德有邦交。因此我们从沃尔德鲁的港都出发,搭乘三天商船才能到达异国。
即使被邻近的国家攻计,希尔德亚德还是持续和真魔国保持邦交,声称理由是他们国家对真魔国在其建国之初大力相助十分感激。但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理由,据说他们骨子里搭计程车算盘其实是与其彼此敌对,不如互通贸易还比较有赚头。
真是会算计的国家。
席尔多克劳德的位置在於希尔德亚德的南端,若以机场做比喻,地位大概相当於一个转口站,世界各地的船只和人们均在此聚集,是个近似贸易国家的缩小版般颇具活力的城市。在市场里买了一些人类的日用品后,我们便登上了驶往凡达韦亚岛的船。
应该是吧。
浚达拜托该地的犹大人(据说在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场所中都潜藏着亲魔族者,算得上是个人魔大作战吧)帮我们订了位的豪华客船。虽然不像铁达尼号那麽大,不过豪华程度也称得上是“代打尼号”了吧!船头到船尾以我跑步的速度约要花十二秒,所以大约有一百公尺左右的规模吧!
穿着水蓝色制服的船员,在扬起的船帆下狭窄的空间里工作着。搭乘这艘船的乘客,看起来都像是十八世纪左右的绅士与淑女,搬行李的工作人员搬运的箱子数目多得教人瞠目咋舌。
“太赞了……论搭船。我只搭过箱根的海盗船和迪士尼乐园里的马克吐温号呢——”
“前面那个我没有听过。不过马克吐温号的旅途相当短暂吧!”
到了这时候,我们扮演人类也扮得很习惯了,像“少爷”“不要这麽叫我,我又不是夏目濑石”(注:《少爷》是日本文学家夏目濑石的作品)或“那麽假扮成老爷和仆人如何?”“不要啦,那样太像老头子了,干脆叫我隐士好啦,阿格!”“隐士不是更老气吗?”这下我们连这种玩笑都开得起来了。
结果决定扮演富商小开和随从的我们,在行李搬运员带领下来到了房间,打开号称这艘船中最高级的房间大门。在门打开时,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的……的确是很豪华……”
客厅连接着寝室,房间的确相当宽敞。墙壁,地板以及窗框的装饰都相当华丽。虽然比不上什麽亚都丽致的高级套房。但是这里一点也不像是在船上。浴室、厕所当然是分开的,还有猫脚式沙发以及茶几,地板上摊着花样复杂的毛毯。可是……
“为什麽是双人床?不对,床上的是?”
“你们很慢喔~”
为什麽沃尔夫拉姆会坐在双人床上?
孔拉德的表情就像被打败似的。沃尔夫拉姆的出现似乎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间是给新婚夫妇住的蜜月套房吧,陛……少爷们应该还未婚……对吧!”
“……我也不知道这个错是怎麽犯的……”
当天下午就在沃尔夫拉姆的晕船下度过。翌日,在豪华客船之旅的第二天早上即将开始时——
“该起床了陛下,还是您想把早餐拿到床上吃?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服务生会来将桌子摊开来呢!”
从毛毯的下面,传出一阵快死掉的声音。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食物……”
“穿好衣服洗把脸就会去吃了。我可没晕船呢!”
为了强行加入我们而偷渡上船的沃尔夫拉姆,在出航后不久就遇到拼命住厕所跑的窘境。毫无血色,凌乱的金发披散在惨白的脸颊上,终日躺在床上滴水未进。完全没力气和我拌嘴,眼睛只能微开的三男,就像个坠落到人间的天使,一脸无法回去的绝望感。
“我觉得你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吧?面包或是冰淇淋还是布丁之类的。如果还喊得出声,就叫客房服务吧,叫一些像牛奶啦柳橙汁啦或优格什麽的。”
“呜呕~”
“对不起!优格大概有反效果吧?”
“那个有利……不对,少爷,先不要管病人了,快点将隐形眼镜戴上去。”
戴上魔族们全力开发,MADEIN真魔国的有色隐形眼镜后,我的瞳孔变成了淡褐色。红头发配上淡褐色的眼睛,就像完成了一道菜。
“沃尔夫拉姆会晕船耶,真是可怜。”
“所以我才叫他不要跟来。看到他那麽虚弱的脸,我也不知道怎麽念他了。”
隔壁房间的房门刚好打开,走廊上出现了人影。一个很有型的中年绅士,手牵着大约只有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身高虽然没有魔族来得高,但是那结实的身体,感觉就像是还在线上打拼的人,至於从事的是什麽工作就不知道了。
绅士米白色的胡子底下,浮现着充满朝气的微笑。他一边以右手整理头上的帽子以及和胡子色的头发,一边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早安呀!”
“哇!”
他将帽子和头发同时脱了下来,原来是早上太阳照到都会发亮的光头。
原来那是假发呀。为何要突然以秃头示人呢?
“真是失礼,我们主人还不习惯卡巴尔盖特这里打招呼的方式。”
此时孔拉德将手伸到我右背后,笑着压了压我的头。
“啊,要跟人问好呀!”
和不同的文化接触时总是充满了惊奇。
为了避免因乱讲话而暴露身份,孔拉德立刻跳出来替我说话。依照先前的角色设定,我是个很怕生的少爷。
“要去吃早餐吗?我妻子因为晕船的关系,还在房间里休息,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呢?”
我尽可能装做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边躲在孔拉德后面边轻轻地摇着头。对我自己来说,没什麽比这种举动更恶心的了。
“正如您所见,我主人是很怕生的。”
“这样呀,真可惜。我听说和他有婚约的人冒着偷渡的危险追了过来,所以一直想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热情美男子……”
沃尔夫拉姆,你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了。
脸上显得得意洋洋的绅士,将帽子和假发戴了回去。
“没想到是一个这麽可爱的少爷……啊,失礼了,不过,想必你们一定很辛苦吧。……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米市奈的希斯克莱夫,这位是我女儿贝特莉丝。”
可爱的人不是我,是这个男人的女儿才对吧。
身穿淡红色连身套装的女孩子,在遗传自父亲的米白色头发两旁各绑了一个结,一直在注视着我。我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说谎,这里也只能交给孔拉德处理了。
“我主人是越后丝绸店的光国公。我是他的随从,叫做格之进。”
“越后?那个叫越后的地方是在哪里呀?”
“在越中的东边。”
“越中……?”
“在飞驿的北边”(注:越后、越中、飞驿都是日本古地名。)
“总、总而言之,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对吧?”
他搞混了,作战非常成功。
虽然我是主张要用“-组的食客”(注:时代剧暴坊将军里德川吉宗常假扮“消防员-组的食客”微服出巡),但是孔拉德却比较中意水户黄门(注:时代剧水户黄门出巡时自称是“越后的丝绸店”老板)。丝绸店这个名字,在我耳里不断回荡着。
“那麽,你们果然是要去参加凡达韦亚岛的火之祭罗……”
“这样你还不能满足吗?”
附近传来一阵充满恶意的吼叫声,我反射性地往那头跑了过去。随从格之进向希斯克莱夫道个歉之后也追了过来,经过三间贵宾室的房门,在头等舱的走廊转个弯,一走出有天花板覆盖的区域,便看到了甲板上的纠纷。
也许是海上男儿的船员,正在殴打一个看似实习船员的人。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已经算是该步入社会的年纪了,但被搭计程车少年看来比我还小个两、三岁。
也许是猜出了我在想什麽,孔拉德轻声对我说:
“不要引起骚动。”
“但他还是个小孩子呀!”
“那麽,只要阻止他被打就可以了吧?”
从回转头看向我的淡茶色眼眸里,可以看出他已经完全浸淫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了。
“真是的,少爷老是想干什麽就干什麽。”
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一个败家子了,脖子后头开始痒了起来。
“从早开始敲打实习生是这艘船的规矩吗?”
“吵死了,要怎麽对待下属是我们的……啊,是客人呀,真抱歉让您看到不该看到的事了。”
一发现对方是头等舱的客人,船员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只因为这家伙犯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错误。”
“你们太吵了,扰乱了我家主人的心情。”
“是是,请问这位就是您主人吗?”
孔拉德往船员手里塞了点东西,我想大概是钱吧。男子将脖子伸长,偷瞄了我一眼,脸上还带着猥亵的笑容,用手摸着下巴。
“唉呀,让您费心了。真的很抱歉呀客人!让您觉得很不愉快。”
“算了,还不快给我滚!”
我做出要他们走的手势,倒在栅栏附近的少年也在深深鞠了个躬后跑离现场。他长得活像在美国广告片中常出现的满脸雀斑的小朋友。
“真讨厌呀……竟然凡事都得用钱打发。”
“谁让您的正义感和良心受了伤呢?不过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得知那个男的可以用金钱收买。”
“而且还是个会殴打小孩的混帐。啊啊——我觉得自己得稍微反省一下。”
“反省?”
“嗯,我待在这里的时间里,常常抱怨自己为什麽会变成魔王。”
任何一个平凡的高中生突然来到异世界,并按二连三展开冒险之旅,不管是谁一定都会以为他是去当英雄、魔法师或王子之类的吧。但是我当上的却是“魔王”,要去寻找的武器还叫“魔剑”。
我靠近木制的栅栏,感觉到温暖的海风,抚摸着我额头的红色浏海,感觉上像是别人的东西似的。
“我还想自己运气真差,真不幸的。但我真是大错特错!这下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我更不幸的人呢!”
“世上有不幸的人?”
孔拉德转过身去,双手交握在背后,停止扮演他的角色,叫了声:“有利”。
“您认为刚刚那个小孩很不幸?”
“如果是在日本,那孩子大约只是国一的年纪,甚至说不定只是个发育很好的小学生耶?联合国和国际儿童人权协会都大力宣导不可雇用未成年的童工。而且一做错事就得挨打,他们难道不知道儿童也是有人权的吗?”
“……就算这样……”
他拉起我的手让我站了起来,往船客聚集的船舱走了过去。
“您断定他是不幸的,是不是有点过於主观?”
“会吗?”
这时飘来一股幸福的味道,那是刚出炉的面包与在平底锅上溶化的鸡油、以及被烤焦的培根荡漾的香味。
“话说加来,我反而比较不放心的是希斯克莱夫。”
我再度忆起他的名字以及那特殊的招呼方式。还真吓了我一跳,世界果然很大。
“他说自己住在市内吧,所以应该在这附近罗?”
“……米市奈是在希尔德亚德的北方没错……但是那种打招呼的方式却是卡巴尔盖特的上流阶级特有的动作。因为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那个……就算想忘记也忘不掉吧!”
上流社会的人们难道是以光头的亮度来代替打招呼的吗?那麽头发很多的年轻人该怎麽办?还是所有的上流人物都像KOJI富田?(注:KOJI富田是日本有名的秃头搞笑明星)
“什麽?卡巴尔盖特?那不就是……”
“没错,就是那里。而且那男人看来也是个高手;虽然装作一副居家老爸的模样牵着自己的女儿走,但是指头上却布满练剑造成的厚茧。”
“练剑造成的章鱼?(注:厚茧与日文的章鱼同音)章鱼也能练剑吗?如果说他是个高手,功夫应该还不到肯……阿格这种剑豪的程度吧?”
“少爷别这麽说,我可不是什麽剑豪,被这麽说我可是会害羞的。”
我们又开始扮演起各自的角色,因为已经快到餐厅门口了。
“这个嘛,因为我常年使剑,只要练个八十年就会很熟练了,坚持就是力量嘛。”
“原来如此,八十年成就剑豪,真像吉野家呐!”(注:吉野家在日本已经有一百零五年的历史。)
啊啊——真想吃吉野家的牛肉盖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