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的体内一直播放着“燃烧吧,中日龙”这首加油歌。
而且不是99年的新版本,而是板东英二的那个版本。明明嘴巴拼命说讨厌中央联盟,非常讨厌,不过超级阿仁(注:日本猜谜节目“世界真奇妙”的吉祥物,只要来宾答错就会被没收。)还暗自窃喜被主持人没收。
“唔……唔……板东英二……野野村真……”
“又做那个梦了?”
眼神经感应道光亮,连我的眼皮内部都整个发白,我忍着疼痛睁开眼睛,只见正上方是闪闪发光的金发及眨啊眨的湖底翠绿色眼睛。如果他是女的,我可能会忍受他的个性与之交往。
“话说回来……哇,我怎么又躺在你的膝盖上?!”
我的身体在草地上滚了三圈,离开了沃尔夫拉姆的膝盖。但是此刻我的四肢无力,口干舌燥,后脑也疼痛难耐。我双手往后撑着身体,仰望天空深呼吸一番。
“头好痛,好想吐哦。”
“因为你睡眠不足。”
在告诉我这平常到不行的症状之后,沃尔夫拉姆把毛巾丢给我。
“把脸擦一擦,上面还有口水呢。平常你施展那种魔术过后都会睡很久的,但今天却只是休息了半个小时,也难怪会头疼想吐。”
“魔术……对了,我……火呢?!威龙呢?”
古蕾塔小心翼翼地捧水过来给我,当木碗贴近我的嘴角,她担心地看着我。任谁也不会相信几天前她还想杀我呢。
“路易威龙已经被希斯克莱夫带往当局,娼馆的火也总算扑灭了。当时是灌注大量硫磺味的热水灭火的,不过你应该是没有印象吧。”
“不……奇怪,我竟然记得耶。过去我瞒~全部没印象说。”
糟糕,被他的口头禅传染了。
虽然我只有朦朦胧胧,像是被丝质窗帘半遮半掩的记忆。有种在别人拍摄的短篇电影里,看到自己背影的感觉。
“这次出现龙(注:中日队)对吧?当时我还想说如果在脑子里唱‘六甲落山风’的话,应该可以唤出老虎(注:阪神队),或者是如果把十二支球团的吉祥物依序召唤出来的话,铁定很炫……”
狮子(注:西武队)、老鹰(注:大荣队)、水牛(注:近铁队)跟海神(注:横滨队)都很厉害,不过海鸥(注:罗德队)、燕子(注:养乐多队)跟鲤鱼(注:广岛队)就敬谢不敏了。
奇怪?可是平常我只要一听完那女人的声音,整个人就会失去意识呢。
“女人的……声音?你说的女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呢!好了,你乖乖躺着吧!至少让体力恢复一点!”
“不行,怎么可以只有我躺着休息?必须找人去救依兹拉跟妮娜啊!”
“她们两个人都活着,消防队队员救了她们哟!”
看到我准备站起来的古蕾塔连忙拿“气管一号”给我拄着,不过拐杖在冬草覆盖的地面上,似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我看着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多。比赛才刚结束一小时而已。
持续冒烟的木造建筑物已经被大火烧到坍塌不成形状,伤患全都聚集在眼前的草坪,但是都没有得到完善的治疗。大约十名左右的年轻消防队队员还在默默进行救火作业,而看热闹的群众只是在对面投以好奇的眼光,他们只顾着聚在一块聊天,却都没有空伸出援手帮忙。
“医生呢?怎么没有看到医生?”
现场当然有医疗队,只是伤患实在太多了,害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想不到那样的建筑物里竟然挤了那么多女孩子。她们有的沉默不语低着头,有的啜泣,有的躺在地上祈祷,近百名的少女静静等待接受治疗,虽然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发生那么严重的火灾,没有人罹难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沃尔夫拉姆让我搭着他的肩膀支撑中心。我从没想过坐着不动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加上四周沉闷的空气,更让人倍感压力。
“……有利?”
从下方传来细微、略带沙哑的声音,此刻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是有利的声音。”
“依兹拉?你的脸……都是煤灰。这样我哪里认得出来是你。”
她金棕色的头发跟晒黑的皮肤全都黑了,那也是她们最讨厌,觉得既不祥又邪恶的颜色,只是她们全身不只沾染了煤灰,连看我的眼睛也不是很清晰。
“太好了,依兹拉,原来你没事。”
“有利,你看到妮娜吗?我们本来在一块的,可是后来我眼睛看不见……”
“你的眼睛……不,我没有看到妮娜。不过她一定没事的。目前死者……目前好像还没有出现罹难者。”
“那就太好了。有利,找到妮娜的话,可不可以再请你像昨天那样治疗她?因为她感冒还没有好,要是再发烧就太可怜了。”
其实她自己的手臂跟脚都有烧伤跟撞伤,睫毛跟眉毛全被烧掉,喉咙可能是被浓烟呛到的关系,使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怪怪的。
“依兹拉,在那之前先帮你……”
这时我突然被某人从后面架起来,原本看者地面的视野变成晴空,我突然一阵头晕眼花,仿佛刚在盛夏的球场击完一千次的球。
“陛下!”
“没事没事,这时脱水症状啦。只要喝点运动饮料就……”
这时有声音从我肩膀后方传来。
“沃尔夫拉姆,不是叫你带陛下到远一点的地方休息吗?”
“这句话不要对我说,是这家伙自己爱乱走的。”
孔拉德从后面把我架起,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火场的味道。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学会荷伊米了。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安慰话,不过那点轻伤我应该有办法医治的……”
“不行。”
不会吧?
我想回头却回不了,因为后脑勺还很痛。
“你该不会又要搬出修伯那时候的话吧?!可是依兹拉她救过我,应该不会是敌人。”
“请你先想清楚自己已经消耗了多少体力了!”
“放心啦,我没事的!”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嘴硬。因为别说集中精神了,现在我连思考事情都办不到。现在的我就像当初治疗流行性感冒那样,全身又累又痛苦。
但是看到眼前这片惨状,我哪里可能安心休息?如果我不去帮忙的话,或许只能抱膝坐在旁边看,但是现在的我有力量了,至少可以缓和他人的痛楚,稍微派得上用场的力量。
“放开我,不要管我好吗?我只想做我自己能做的事而已!”
“但是你要是因此累倒的话,还能够治疗什么人呢?!不管任何拥有强大魔力者,都有必要了解自己的极限。如果没有自知之明就随便滥用的话,最糟的情况可能会让自己没命!因此我不会再让你用不熟悉的力量虐待自己筋疲力尽的身体与灵魂。”
“可是……”
依兹拉用硬挤出来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还贴心地说:“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痛苦,有利,你先好好休息吧。”
“……虽然你站在我后面,但是我猜得出你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哦。孔拉德,我知道你是真的担心我,也知道自己已经很累,可是这些女孩……”
古蕾塔看着一张张逃离火场的脸,设法寻找妮娜。她开始尽自己的力量,希望能帮助依兹拉少操一点心。
“……这些女孩被带倒人生地不熟的外国,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为了大家才逼不得已这样做的,她们不知道何时回得了家?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和家人以及兄弟姐妹见面?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是否还有其他选择?这样的自己算时最好吗?也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自己还能撑多久?她们无法把心里的不安告诉他人!也不能在人前去现出忧郁的模样!只能勉强自己装出一副精神奕奕、开朗、和气,还有笑脸迎人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吗?!那都是为了家人!”
除了悔恨的眼泪,过去我不曾哭的。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肯为家人、朋友那样牺牲?是基于喜欢他们、重视他们的心……”
维拉卿对着我耳边的正后方说话。他不是询问我,而是感到苦恼。
“你觉得难过吗?”
我急得直摇头。
“……我并不难过。我难过的是自己采取的行动结果,竟然决定了她们的命运。都怪我没有做好考量就对苏贝雷拉做那些混帐事。”
我也不晓得自己是被他架住了,还是累到靠在他身上。
“所以我才会想帮她的忙。就算这样做不会减轻我的罪过也没有关系,被人家骂多管闲事也无所谓,我只想尽一己之力罢了。”
因为我是众望所期盼的“涉谷有利”。
“放开我吧。”
“如果我一放手你就站不住了。”
他说的没错。
此时,一团鲜艳的红色跳进我的眼角。难不成又有火灾发生?我连忙用意志力把头抬起来,但是并没有看到火。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火焰女。
只见一名将红似火的红发绑得高高的瘦小妇人,快速踩着强而有力的步伐穿越伤患的中间走来,她左右双手各提三只行李箱,身上还背了两只木箱。想不到她那种身高跟瘦小的四肢,竟然有参加“挑战冠军王”可能会拿到前几名的气力。
“艾妮西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问这些,倒是维拉卿,你现在抱的这个软趴趴的物体,从他的头发跟眼睛都是双黑来看,应该是我们敬爱的陛下吧?啊~果然没错。”
此时的我正一脸困惑,她抓住我的下巴,并突然抬到跟她视线一样高的位置。
“好久不见了,陛下,好像自从加冕仪式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更何况我是十贵族之中排名最后一席的。对我来说能不能见到陛下都不重要,今天有幸见到魔王陛下,您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您怎么会被架住呢?”
过去我曾经见过十几名贵族,但是很少见到有像她讲话那么直的。不可否认的十,她过于直率的措辞的确给人冷酷的印象。但是她充满理性的水蓝色眼睛,却看不出一丝恶意或堕落,有的只是好奇心跟钻研的精神,以及相信自己的坚定信念。
“……我只是有点厌恶自己。”
“厌恶自己!真是无稽的情绪。古恩达鲁有时候也会这样。想不到你们男人很爱利用这种情绪来逃避呢!”
真想知道改如何跟这个人应对。这时,孔拉德语带踌躇地插嘴说:
“艾妮西娜,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
“倒是这里的情况怎么这么凄惨?!难道是低级愚蠢的男人终于开始策划攻击高雅聪颖的女人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即使我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仅有微薄之力,也会加入女性振兴声援的!我说自己的力量微薄,只是谦虚的说法。”
她完全没把别人说的话听进去。
“我临时起意出门旅行,然后朝卡贝尼可夫的发祥地……慕修泰德纳航行。想不到我的杰作——魔动四级船舶的船帆在非季节性的强风吹袭下,把我带到这块庸俗的土地。而且我真会被那阵风给气死。没想到把航海图以及气象图详细看过的我,竟然会被阴晴不定的海风玩弄在股掌之间。”
“所以艾妮西娜,现在不是……”
“不过!会变成这样也是种巧合!既然都来这里了,干脆就当成是来做收获之旅,对他们灌输对魔族的敬畏与尊敬吧。那么,就先开始治疗伤患吧。”
咦?!
“你愿意治疗他们,艾妮西娜小姐?!”
“哎呀,陛下,我从洁莉夫人口中得知您具有强大的魔力,可是您为什么杵着不动呢?这不正是您尝试发挥自身力量的绝佳机会?应该您随便一施魔术就有百人能够受惠吧。好了,先从眼前的你开始吧。”
红色恶魔蹲下,拉起把下巴靠在膝盖的依兹拉的手。
“你身上什么地方会痛?”
“我没有什么地方会痛……只是眼睛……我眼睛看不见了。请问我的眼睛没办法医治了吗?我是不是没办法再跑步了呢?”
“这我也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治好你手脚烧伤部分可能会细菌感染的水泡。至于你的视力如果是一时遭到浓烟跟火焰的冲击而看不见,照理来说迟早是会恢复的。就算无法恢复也不要太悲观哟。”
古蕾塔一直往上跳,想要观看前面的集团,可能是找到了妮娜了吧。
“……像我有朋友天生就看不见,却能够靠指头的触感来辨别事物哟。如果妮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也是可以学她那样过活哦。”
“可是我本来就不识字。”
“那就以后再学吧。不会读书写字很不方便吧?”
“没用的。”
我请孔拉德把我慢慢放下来,并且抚摩把脸埋在双膝的依兹拉的头发,握着她手腕的艾妮西娜并没有等待或者期待她有何答复。
“就算回去村里,他们也会说女人不需要读什么书。”
“说的也是,我生长的国家虽然跟你的国家有些不同,但也会说什么‘男人要有男人样,女人要有女人样’。但有趣的是,从来没有人教我们要怎么做才像女人,结果大家变得各有各的特性,都过了两千年也不晓得哪个才是‘对的’。”
而艾妮西娜跟洁西莉亚就是那种教育下的产物。
古蕾塔的脸颊被寒风吹得红咚咚的,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找到妮娜了,只是她已经筋疲力尽哟。”
真魔国三大魔女之一温柔地抚摩依兹拉的手指。
“哇~你的手指好纤细哦,你对编织有没有兴趣?现在的你只要靠自我治疗力跟人类的医术辅助应该就会没事。至于视力,就请那位帮你治疗吧。”
“艾妮西娜,陛下已经很累了。”
“就是有你这种人老是过度保护,才会培养出一群懦弱的男人,何不让陛下尽情使用魔术直到累倒为止呢?”
我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适合嗤笑的女性。
“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我会把他扛回去的。”
冯卡贝尼可夫卿艾妮西娜挺直背脊,准备去治疗下一名伤患。而古蕾塔小跑步跟在她后面,或许是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吧。
我很丢脸地瘫坐在地上,直盯着她爽快离去的背影。而我不规则运转的大脑也开始分泌略有问题的荷尔蒙。
“我觉得……艾妮西娜小姐……好了不起哦。”
这时候不仅是孔拉德,连平常会歇斯底里乱发脾气的沃尔夫拉姆也露出同情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他们沉默地警告我:“千万别被她骗了”。等你尝到苦头就为时已晚。
“光国公少爷!”
亮晶晶先生的秃头闪着耀眼的午后阳光,并且举起一只手对我猛挥。虽然他长得略矮,不过他精力十足的言行举动倒是比我更适合当领导人。虽然他入赘到妻子的娘家但表现杰出。我突然觉得他应该也很适合继承卡巴尔盖特的王室,如此一来也能解决我们跟卡国之间的外交问题。
“您身体还好吧?不过真不愧时光国公少爷,跟上次的魔术比起来,这次只花几分钟就把事情摆平,真是太了不起了。或许是自己有了可爱的女儿之后,就萌生为人父者的自觉吧?”
问题她不是我生的耶!
“对了,说到令千金……”
“古蕾塔……她怎么了吗?”
他捋起整齐的胡须,蹲下身子配合瘫坐在地上的我。然后不管身上是否会沾上杂草就一屁股盘坐在草坪上。
“根据我部下的报告,令千金的双肩似乎刺有她母亲的名字。呃……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但是公众澡堂管理人一旦发现到刺青者,是有义务向上级报告的。”
面对那么性感的泳裤,我可胜任不了这种重责大任。接着我拼命从呈现海绵状态的大脑缝隙唤出记忆。
“恩,她右肩的确有刺母亲的名字。古蕾塔她母亲叫依兹拉……”
我对隔壁正在揉眼睛的少女说:“这个依兹拉并不是你哟。”
“依兹拉……果然没错。”
霎那间,希斯克莱夫的脸色变得很凝重,他皱着米白色的眉毛,藏在胡须底下的嘴唇喃喃地说道:
“光国公少爷,我想您应该直到令千金应该是废国‘卓拉西亚’的皇室末裔。”
皇室末裔?!这么说的话,这个皇室在留下古蕾塔之后就毁灭了?而且她还是个公主?而堂堂的公主竟然跑来刺杀我?
我因为太累而说不出话来,于是孔拉德帮我把话接下去。有如此值得信赖的部下,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呢。撇开他的冷笑话不说,否则他可是十全十美呢。
“原来如此,在双肩刺父母的名字是卓拉西亚皇室的习惯啊。这么说的话,古蕾塔的母亲是嫁到卓拉西亚当第三任王妃的苏贝蕾拉的小公主——依兹拉咯?”
“……公主她非常平易近人,在国内很受百姓的爱戴。因此只要家里生了女儿,父母都会想帮她们取依兹拉这个名字。”
我手掌下浮出骨头的背正微微颤抖。可能是依兹拉想到家人跟故乡了吧。
“等一下,那古蕾塔怎么会在苏贝蕾拉呢?她是当了伯父母的养女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必要自称是我的私生女啊……糟糕,那不就得先取得她父母的同意?”
“应该没有那样的必要。”
希斯克莱夫四处寻找引人注目的红发,最后把视线落在他在跟前跑来跑去的女孩身上。
“依兹拉的女儿古蕾塔是被当成人质送去苏贝蕾拉的,当卓拉西亚皇国因为内战,以及其他国家趁此展开攻击而濒临灭亡的危机之际,王室送了人质到苏贝蕾拉,希望至少能阻止他们发动攻击……但是半年后,他们国家遭到民众政府的压制。不过依兹拉公主可能也早料到这点吧。因此希望至少要让自己可爱的女儿在祖国活下去,才把她往外送吧。”
“古蕾塔……知道这件事吗?”
“恐怕知道吧。”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希斯克莱夫抬起头开口说话,他用坚定的语气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怎么样,愿不愿意暂时把那女孩交给我们?”
“你怎么突然这样说?”
“现在的她固然天真无邪,但是却抹杀不了她身上的皇室血统。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复兴王国的领袖,或历史的见证者。要是不让她接受人类皇族的教育,将会产生很大的差别。幸亏我女儿贝特莉斯现在有半年的时间也在卡巴尔盖特接受王室教育,如果光国公少爷首肯的话,可以让您女儿在我祖国学习……”
“……你是说当人质吗?又要让古蕾塔当人质?”
米市奈的希斯克莱夫没有把话说完,并且露出愤慨的表情,但是他马上把情绪压抑下来,再用一贯的语气说话:
“并不是让她当人质,我的意思是让她离开真魔国到卡巴尔盖特的教育机关留学。当然,如果她能跟贝特莉斯以同学的身份建立友谊,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做父亲的更高兴了。除此之外,想必也是有益而无害。请恕我无礼直言……我觉得光凭魔族的教育是很难透彻理解这世界的一切。”
沃尔夫拉姆虽然气到快要爆炸,不过因为中间夹了孔拉德的关系而无法伸手抓希斯克莱夫。
“当然啦,光靠我们人类的教育是无法培养出具有公正判断力的人格,所以我希望能让令媛在两个国家进行学习,顺便作为我们双方沟通的桥梁。”
他的意见有八成算是正确的。要是就这样把古蕾塔带到真魔国,大概没有人会教她人类的历史跟皇族应有的修养吧。要是把她托付给浚达或其他教育者,将她培养成魔族至上主张的人类少女,就算她没有变得蛮不讲理,也会让我觉得对她歉疚。
尽管我想寻求旁人给点有效的意见,但是沃尔夫拉姆只是一味地生气,而孔拉德如同过往只是简短地说:
“你们在聊古蕾塔的事?”
全速跑回来的女孩,脸色看起来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健康。她比任何人都单纯、洋溢着生命力,而且还充满可能性。
“嗨,小妹妹,我正在跟你父王聊天呢……”
“古蕾塔,你愿意跟希斯克莱夫先生一起走吗?”
“咦?”
她还没有意会到这个临时的提案,只是深感意外地张着大眼眨啊眨的。
“要不要在希斯克莱夫先生的祖国,跟他女儿一起念书呢?”
“……为什么?”
“贝特莉斯今年七岁,正在教授世界历史以及文化艺术的卡巴尔盖特的学校念书哟!她每年有一半时间离开双亲,在父亲的祖国以公主身份学习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等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你也……”
“我不要!”
其实我在话没有说完之前,就有“要是她本人抗拒的话,就立刻婉拒这件事”打算。
古蕾塔握紧小手,嘴角颤抖地抗议。
“有利,你不是说我已经是你的小孩了吗?你不是说古蕾塔是我的小孩吗?!可是你却又要用‘为了国家’这种我听不懂的理由,把我送到其他国家去吗?!你想用跟我妈一样的理由,做出跟我妈同样的行为?!”
“不是的,古蕾塔。”
“你们明明一样嘛!就是要把我送到国外!因为你们都不要我!”
“都跟你说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们说话的态度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冲,彼此都惊讶得没再继续说话。但沃尔夫拉姆却在这个时候插嘴,还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伸出一只脚。
“真是两个缺乏理解力的笨蛋,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沃尔夫,这不关你的事……”
“其实你母亲把你送到苏贝蕾拉,跟有利把你交给这个‘秃头’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天哪~你竟然讲出这个不该讲的字眼。不过暂且不管这个。
有着超级大美女的母亲以及两个富有男子气概的哥哥,前魔族三王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傲慢,也自以为别人应该都要爱他。
“这全都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
话说回来,这世上有母亲会为了孩子做出不该做的事吗?会这么认为的人就是他们的认知不足,况且这么小又没有力量的小孩,不管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帮国家什么忙吧?你就是窝囊到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想到,所以没有我在旁边的话,你根本就别想外出旅行。喂~有利,还有小鬼,你们听到了没有?
当然是没听到。古蕾塔哭个不停,我一直压抑着感情。
“……没错,我觉得那么做对你比较好。”
混蛋!小孩子哭成这样,好像是我对她做了什么坏事!而且还是把自己的女儿惹哭,害我也好想哭哦!
“与其只跟魔族一起生活,何不一面体验人类的社会,一面住在我们国家呢?体验过两边的生活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应该是对你比较公平。不过古蕾塔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跟我一起回王都也没有关系。”
“……古蕾塔要当秃头的小孩吗?”
天哪~你又说了不该说出口的单字。
“傻孩子,古蕾塔你不是我的私生女吗?我怎么可能把你送给亮晶晶先生当小孩呢!”
“真……真的吗?”
“即使相隔遥远,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孩。就算我们没有住在一起也还是家人啊!”
“恩!”
“就算到了陌生的地方,古蕾塔大可挺起胸膛大声地说:‘我是真魔国涉谷有利的女儿!’。如果想回来就回来,想见我就回来找我。到了你差不多该毕业的时候,也可以心里想着我大声哭出来哟。”
“恩!”
古蕾塔娇小、温暖的身体整个坐在没站起来的我身上,原本我想抚摩她那像速食面的头发,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举手。我只能感受埋在我肩膀哭泣的孩子,她的眼泪弄湿我衣服的感觉。
而艾妮西娜跟消防队都在努力做事,完全没发现我们这边正在上演的短剧。
这时曲着身体拉着面摊车,头上绑着头巾的老板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他看到被小孩环住脖子且满脸倦容的我,于是拉开嗓子大叫:
“喂——小~兄~弟!你肚子似乎饿了吧!”
“……之前跟妈妈最后吃的料理,就是刚煮好的热腾腾海鲜意大利面哟!”
“喔~听说那时卓拉西亚的宫廷料理呢。”
几名筋疲力尽的工人往面摊走去,就连围观看热闹而感到寒冷的群众,也纷纷摸摸身上有没有零钱,想吃点热腾腾的盖饭驱寒。
老板挥手赶走看热闹的群众,开始把碗公递给那些打火弟兄。
“搞什么啊?哪个老板是不想做生意啊?”
“也许应该说他是个充满侠义心肠的男人呢。”
孔拉德立刻站起来,大概去挑战跟老板要面吃吧。昨天晚上我跟古蕾塔已经吃过了,不过也有个女孩连吃都没吃就跑掉了。
“依兹拉。”
“什么事?”
少女不断拭去因被浓烟熏到而流不停的眼泪,但是她的视线的确是对着我。
“眼睛看得到了吗?”
“……模模糊糊的,至少看得到大概的形体。”
“太好了。对了,你跟妮娜都想回故乡吧?”
“没错,不过……”
少女把手放在膝盖擦过之后,再轻拍满是煤灰的脸。这个行为像是在替自己加油打气,要自己打起精神来。
“不过,如果有什么不错的工作可做,我想再努力一阵子。毕竟苏贝蕾拉什么都没有,我爸妈跟兄弟姐妹都需要钱啊。而且……”
即使相隔遥远也阻隔不了家族的亲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