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竞争的小西马隆队伍一消失,羊群便一口气增加速度。
「有人来了!?好像快被追上了!?」
趴在载货架上的村田从车蓬露出脸大喊着。
「只看得到一团红红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迎头赶上。嗯?那不是马哟……哇——天啊!,是人力车!人力车哟!」
「肌肉男!?」
肌肉、肌肉男、肌肉车队,这就是名古屋式肌肉三段活用法。在降着白雪的气候中,十二名肌肉发达的男人冒着青筋一起往前冲。从他们红咚咚的半裸肉体中,还微微冒着热气。而且看到他们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太野蛮了,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呢?」
「你错了沃尔夫,不是那个问题,现在不是那个问题。」
肌肉男车队连车辆都加装雪橇,这样一来就更有利于在混杂泥土跟残雪的潮湿路面加速前进。只要我们速度稍微减慢,就很可能被追过去。
「要拐弯了哟!各位少爷们!请你们好好抓紧!要是被甩下去的话,本战车可是不负责任哦!」
「要抓哪……哇,咬到舌头了!」
我们在最后的弯道以高速做九十度的转弯,后方的车体晃得就快解体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体验到家畜拖曳的战车所做的甩尾动作。巨大的竞技场建筑就出现在前方数百公尺之处,明亮的棕色砖墙远远看来,倒也满像甲子园的。
从沿路民众兴奋的样子来看,我们已经离终点不远了。只是跟我们当初在东尼尔逊登陆一样,他们还是竖起小指大叫。被母亲抓住肩膀以防跑到路上的孩子们,则用力挥着黄色旗子。
「好开心哦~这种气氛感觉好像在欢迎马拉松选手呢。」
「有利,难不成你误以为这是在欢迎跟鼓励我们吗……不可能的事啦。就算你再怎么窝囊,不懂人情世故,好歹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咦?」
正当沃尔夫拉姆语气冷静地说那些话的时候,有个白色球体从我脸颊旁边掠过。它在撞到车蓬内侧之后就应声破裂,而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则粘呼呼地流了下来。
是臭掉的鸡蛋。
「不会吧,为什么我们这么惹人厌?一般即使是敌国也会有加油助阵的人民啊?」
「你别忘了,这里不是真魔国,是西马隆,而且是在王城朗贝尔哦!这些人想看的是大西马隆跟小西马隆的决赛,他们对其他的参赛者才不放在眼里。」
「应该说反而更碍事呢。」
因为村田闻到厨余所发出的刺鼻臭味,所以他用右手在鼻子前面不断挥动着。
「他们是因为不想让其他区域的参赛者获胜,才想用语言或小动作打击他们。涩谷,毕竟这里是地主国,就棒球来说,我们可是客队呢。」
「……就算对方是客队也该静静观赏比赛对手的表现吧,像太平洋联盟就是那样,那是一般应有的礼仪啊?」
「伤脑筋,涩谷你也太遵守运动家的精神了。」
「运动家要是舍弃运动家的精神,不就跟一般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最近野兽(注:这里指的野兽是日本K-l格斗选手鲍伯·沙普)也很可爱哟——!综艺节目上不就常看到?」
「我说少爷们,你们到底讨论出结论了没!?到底要不要拿冠军啊?」
「当然要!」
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约札克做出了解的手势后,便往驾驶座旁挥鞭。T字部位很快就做出反应,并对着队友短短一喝:
「嗯哞呜!」
这感觉有点像我老妈。
跑吧!绵羊,绵羊跑着。这次有点太宰治的味道(注:太宰治有一本着作叫《跑吧!美乐斯》)。
当我们跑完最后的直线道,眼前出现一道石砌的大门。在整片棕色的砖墙中央,有一处敞开的半椭圆型入口。在这段路程中人民对我们投掷过来的东西还真是应有尽有,除了鸡蛋跟水果外,我们还得躲避海草跟熟透的番茄呢。
「啊~我想起来了,番茄节!我前五世的灵魂所有者是西班牙的面包师傅——!」
「村田爷爷,请你别在这个时候提起过去的陈年往事好不好。」
T字部位跟玛莉的小羊们正以全速冲进大门。忽然间,地面的白雪消失,雪橇在石板地发出摩擦声。羊群正如禁止紧急刹车的标语般,因为冲力过猛而冲进昏暗的通道上。等到煞车奏效的时候,人们的怒吼声已逐渐远去。
这时粗重的栅栏放了下来,大门则完全封锁。而紧追在后的肌肉男车队发出低沉的声响,同时也迎面撞了上去。
「干得好,肌肉男!只是好像很痛。」
「现在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对方又不会等我们。」
「咦?不过我们已经以第一名的成绩抵达终点啦……」
我怱然往下一看,发现「轻盈地像梦一样」号的周围,已经被十几名大西马隆兵团团围住。不管天候多么严酷,全体人员的头发仍然是轻飘飘的。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报告我们的名次。
「你们在『速』这个项目得到优胜,并得以顺利晋级决赛。下车吧,一个个给我站好!」
「不用大声嚷嚷我们也会下车的。去,什么裁判啊!真是粗鲁!那是对胜利者应有的态度吗?小心我向国际评委会抗议哦!」
「算了啦,人家搞不好是当地请来的义工呢。」
一旦进入屋檐下,离开下雪的范围,我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感觉很像感冒的初期症状,要是不尽快喝碗葛根汤,今晚就得受发烧所苦了。想不到天气越冷,我的身体状况越好。难道我的前世是白熊或企鹅吗?
「……总觉得、我、好像『晕羊』了……」
「你在、说什么?马、上、就要、决赛、了耶!」
沃尔夫拉姆站起来的时候也连连摇头晃脑,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太好。
「咦?没有时间可以让我们稍做休息吗?可是我们才刚到耶?又不是在比铁人三项。地主队只要在会场等待就好了。我们可是连着好几夜餐风宿露,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对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第一个从驾驶座跳下来的约札克对我伸出右手。难道我的状况看起来那么差吗?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赢的。只要有任何机会,他们都会趁机把我们逼入不利的局面,将我们彻底击垮。毕竟如果让藩属地区获胜的话,地主国不晓得会面临什么样的要求。」
我们的愿望只有一个。
把盒子还来!把盒子还来!
想必大西马隆想都没想到卡罗利亚的代表会做出这样的要求吧。
「动作快!我们已经跟会场所有的人宣布『连续拿下智·速两项优胜的队伍已经抵达』,如果你们还在这里拖拖拉拉,很可能会引发两万名观众的暴动……不,你们也不能让陛下久候!」
黄棕色相间的制服组里,有一名看似队长的男人正大声嚷嚷着。他们口中的陛下当然不是我,而是这个国家了不起的人物。村田略皱眉头,还用他们听不见的声音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过挤满超过两万名观众的会场,倒是比非假日的西武巨蛋来得热闹。在那么多观众的注视中,有可能平心静气的进行战斗吗?
我一面抚摸轻微疼痛的关节,一面被催促走在没有窗户的通道上。这里是所谓的后台,有类似选手休息室的房间。我被叫到旁边三排的年轻人之前,感觉到背后的约札克警觉的眼神。就安全面来考量,这时应该要等塞兹莫亚一行人的到来。他们虽然跟我们并行,但行走的路线却完全不同,加上我们无法预测他们抵达的时间,结果护卫只剩一人,约札克的负担也跟着增加。
越接近选手专用的出入口,场内狂热的气氛就越盛。我们头顶上的区域可能也是观众席吧,震天价响的骚动穿透天花板,应该是人们因为我们还没现身,急躁得拼命踏地所引起的。一致的节奏撼动着墙壁,震得连脚底都感到一阵麻意。
置物室是充满职棒风的开放式空间,既没有门也没有隔间。置于中央的长桌上则摆满一整排危险物品。
「糟糕,得快点换衣服才行……虽然我对自己的腹肌毫无自信,但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那种问题了。」
看到我二话不说地解开扣子,西马隆士兵不知为何竟慌张起来。
「等一下,这位选手!你这是在做什么!」
「咦?反正观众跟评审都是男的嘛!就算我再怎么不好意思或扭扭捏捏也没有用,不是吗?既然比赛规定我们这些男人要全裸进行比赛的话……」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可是在陛下面前举办的御前比赛耶!?」
「涩谷~这又不是古代的奥运。」
「你就是这样,我才总是念你不够谨慎。」
村田惊讶地垂下眉毛,而沃尔夫拉姆则跟平常一样气冲冲地把我的钮扣全扣回去。
「你给我听清楚,魔族的贵族是不能当众露出肌肤的,就算要脱也要到紧要关头才脱!」
「紧要关头?你……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同性之间又不可能发生什么性骚扰事件。既然不能脱,那就拿件制服或球队外套给我吧。」
既然是区域代表选手,就得正大光明地进场。如果身上穿的是厚重的御寒便服,粉丝们是不会看我一眼的。只是不确定是否会有卡罗利亚加油团到场为我们加油就是了。
「衣服就穿你们身上的就好!不用麻烦了,反倒是武器必须尽快做个选择!」
充当工作人员的西马隆兵,指着排在中央堆积如山的凶器给我们看。在刺眼的火光照耀下,每一把武器都闪着古铜色的光芒。
「怎么能使用敌国的武器呢?我自己就有佩剑了。」
「那可不行,比赛是这么规定的……」
「喂喂喂,你们该不会……」
恐怕是在场实力最坚强的男子,正手持斧头用冷酷的语气说:
「胆子大到故意分配劣质的武器给我们,好让我们一下子就输掉比赛吧?」
士兵们脸色大变地说:
「你们这些低等领民,给我注意一下你们的言行!这些可是陛下好意帮你们这群没什么像样武器的低等领民所准备的武器耶!每一把都是由我国名匠所打造出来的最高级珍品……」
「应该没那么高级吧,不过品质水准还算差强人意啦。」
闪着刀光的约札克打断对方的话。他把又长又重的钢斧拿在头上挥动好几次,让一旁的士兵不得不纷纷走避。
尽管村田不是选手之一,他也一把一把地将武器拿起来检查。
「既然这是大会规定的,那就没办法罗。要是在这种地方提出毫无意义的抗议而因此丧失资格,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看来这里所有的武器都依照尺寸跟种类分门别类,那从这儿挑武器倒也不坏。你想挑哪一种,涩谷?很可惜这里没有枪,否则正好有机会教你GUN=KATA(注:枪=型,就像电影『重装任务』里以剑道的方式双手握枪进行枪战。)呢——!」
「那是……新的钢弹吗?」
我从不曾好好地拿过武器,更况且我又不属于格斗派,因此根本没在锻炼拳头跟膝盖。
像之前跟沃尔夫拉姆的决斗,也是肯拉德帮我挑了一把又轻又好拿的武器。后来我经手过的不是会变出花的拐杖,就是会依拥有者的态度而改变的魔剑。总之,我根本跟像样的武器无缘。
倒是跟武器已经相处了二万四千多个日子的三男摸着我的上臂说:
「你的臂肌锻炼得还不错。不如就选用弓箭好了,你以前不是说过你很擅长锁定正在跑步的人并刺杀他吗?」
「那跟刺杀跑者的意思不同啦!况且我说的不是真正以武器狙击跑者,而是为了防止有人上垒而对准手套投球,以便刺杀跑者啦!」
倒是会场的士兵听到我们的对话后,紧张地大喊:「大会禁止使用弓箭」。我想也是,因为一旦在御前比赛时允许使用飞行道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暗杀国王的歹徒。
「那么矛呢?你拿拿看。」
我接下光泽暗淡的铁棒。那可不是我单手就拿得动的重量,因此只好以右肩抵着长柄尾端。然而三名伙伴却同时发出叹息声:
「这感觉很像下田工作的农夫。」
我这个人可是很遵守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的,所以不管准备再多的武器,都不可能会有我用惯的工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我就不该努力打棒球,而是加入剑道社或弓箭社才对。如果仍然没用的话,那就进标枪社或木杖社,对了还有伐木社……锁链镰刀社好像也挺有趣的。我依序对那一整排道具进行把柄试握的作业,而沃尔夫拉姆却拔出细剑说:
「以长度来说的话,大概这样就可以了。反正有利不必真的上场战斗,他只是用来凑人数而已。」
「啊,是吗?」
「那当然。与其让你战斗,倒不如让骨飞族拿剑还比较有胜算,而且我们也无法让你身陷危险当中!总之只要拿下两胜就赢了,那就交给我拿下两胜吧!」
在他身后的约札克,以只动着嘴型却不发出声音的方式说:「瞧你一脸稚气,说的话还挺能振奋人心呢——!」真希望这位王子殿下的自信能分一点给我。
「咦?」
我找到一把触感熟悉的把柄,让我不由得发出欢呼声。
「这个怎么样?这个应该可以哦!喂,这位太太你听我说啦!这跟金属球棒的感觉几乎一样耶!」
当然它的重量比木制球棒,甚至纪念球棒更有份量,但这熟悉的粗糙感跟冰凉感,都对我具有无可抗拒的魅力。
「陛下,那个……你真的无所谓吗?」
可是沃尔夫拉姆跟约札克都对它的外表有意见。
「虽然不能大声张扬,但好歹你也是个魔王啊!身分如此高贵的人物,却足以棍棒当武器,这未免有失你的身分!而且这样怎么对得起历代的魔王呢?」
与其说它是棍棒,不如说是铁棒,而且表面还有突起物。每到立春的时期,它还常常跟魔鬼一起出现呢(注:日本在立春时,都会以此一工具扮鬼,再由其他民众对它撒豆子代表驱)。然而不论我用双手握住它,或以开放式站姿(openstance。为棒球打击姿势,是开放式打法的站姿)试挥的感觉部很顺手。而且连续挥了几次,它也没有从我的手中滑出去。
「嗯,感觉满不错的。」
相对那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抿嘴偷笑的村田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世上也有拿着船桨大败死对头的剑豪,搞不好真的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呢?」
「奇迹,请你出现吧!要是没有所谓的奇迹,我还真的没有赢的把握!」
在焦虑不安的士兵催促下,我们来到了大会的入口。我们踏上光滑的石梯,站在左右两面对开的厚重大门前。当我往冰冷的铁门中央用力一推,场内热情的叫喊声顿时像雪崩般从缝隙中冲了过来。
「哇哦!」
我连忙用背把门挡住。
「怎么了有利?」
「五、五万耶!」
惨了,这根本不像平日的西武巨蛋。照那些人数,狂热度跟同仇敌忾的气势来看,简直跟举行总冠军决赛的福冈巨蛋差不多。而且座位上全都是肮脏的男人,发出来的嘘声也颇具威吓力。
「……再回去休息室开一次作战会议吧。」
「你在说什么啊?已经没时间害怕了。」
「安啦!涩谷。你就把那些观众当成马钤薯不就得了?」
「马铃薯又不会发出声音!」
「要不然,你就把他们当成桃耳毒兔吧,它们的叫声可是不容小觑的呢。」
这时我眼前浮现出粉红兔子扭腰摆臀的模样。
两名魔族一左一右地架着我,带我走到门前。村田则赶忙把门打开。
震天价响的音量与无数橙色的光线随即迎面袭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火把,把场内照得像白天一样光亮。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初次发现原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就在我正打算踏入连接入口的休息室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被卷进热烈的视线与冷冽的空气中。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就跟一般球场附属的休息室一样,照理说从观众席是看不到这里的,但是面对竞争的队伍,观众的眼光竟能直达敌营,还真的不简单。
「涩谷,你的面具。」
我赶紧摘下防风眼镜,并从毛线帽上套下闪亮的银色面具。因为在三人一组的选手团里,必须有一个人是隶属于代表区域。对了,在这里的我并不是涩谷有利,而是以卡罗利亚领主身分出赛的选手——诺曼·基尔彼特。
「我正想说怎么这么冷,原来不是巨蛋的设计啊。」
竞技场并没有屋顶,从火焰构不到的上空不断飘下白色的物体。不过老实说,就算盖了屋顶也跟竞技场很不搭调。
即便是观众的热情也无法把白雪融化,场内早已经积了相当高的雪。
我抬头看向天色昏暗的天空。
星星好像突然变多了。
「好奇怪哦~」
「嗯——?』
「我觉得我的感冒症状一碰到雪就减轻许多……照理来说应该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才对。想也知道嘛!哪有人吹到寒风身体反而变好的呢?一般都只会让病情加重而已。」
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困扰我的后脑疼痛、心悸气喘、呕吐感、畏寒、关节痛,还有胸闷的症状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看来我的前世应该是白熊吧,真可惜不是小白狮王。」
「因为白雪对每个国家都很公平。」
喃喃念着深奥难懂的话,村田把手贴在我背后说:
「白雪并没有顺从法术的属性,而且又是从其他大陆流动到此的云层,因此不管降在哪个土地都一样保持中立。」
「……什么跟什么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你应该算是犬型(注:日本把人分成「犬型」与「猫型」两种。对想要的东西死咬住不放,又爱撒娇是「犬型」,而我行我素的个性是「猫型」)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种宁愿到庭院开心奔跑,也不爱窝在被炉的类型吗?
竞技场的外观跟田径场一样都是巨大的椭圆形,其中有一圈斜度很抖的观众席;而在应该是北边的方位,则紧邻着同色系的建筑物。拿来当管理事务所的话是真的豪华了点。
「会不会是饭店啊?就像迪士尼乐园一样。」
「不晓得,搞不好是神殿哟?而且是用来将战士们狂野的英魂献给神明的地方。」
是给死人用的!?也未免太触霉头了吧!
就在我们正对面,也就是比任何地方都还要远的场所,有地主队专用的休息室。昏暗的休息室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因此无法确认对战选手的体格。
「啧!那么急着赶我们出来,对方却可以慢条斯理的登场?」
「只希望别让我们等太久,让我们不小心沦为小次郎(注:宫本武藏与佐佐木小次郎决斗的时候,就是故意迟到让小次郎感到心急而种下败因)的下场——」
不小心沦成小次郎……此起大河时代剧,水户黄门反倒比较有可能会演。
这时为我们带路的工作人员举起右手制止我们的谈话。他露出诡异的表情说:
「安静点!陛下要出场了。」
只见约有七成的观众一起站起来面向北方立正站好。从那边的建筑物屋顶处,一只闪闪发亮的箱子静静地降下。管弦乐团开始演奏,场内弥漫着男子合唱团的歌声。但仔细听会发现歌声是来自北边的观众席,其他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这种情况在每个球场都一样。
村田简短地呢喃道:
「真正的威胁或许不是这个国家。」
我正想仔细倾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听到的却是士兵念念有词的声音。
「殿下……?」
搭着黄金吊篮降下来的并不是国王,而是类似王子的人物。可能是替繁忙的父亲出马吧?抑或是陛下正卧病在床。虽然他是个统治半个大陆的大国之首,但想必也有他自己的烦恼。
虽然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光看王子殿下那身华服,就足以让人大的眼福。
「小……小林幸子……」
抑或是美川宪一。
没想到会在这么遥远的异国看到红白歌合战。殿下全身装饰着由白、黄、金三色所组成的长羽毛,简直就像是放大成人类尺寸的鸵鸟。感觉满低俗的……不过豪华的程度的确足以吸引众人的眼光。吊篮把不知叫什么来着的殿下送到御览席之后,就以比刚刚降下时还要快好几倍的速度离场了。
「啊~吊篮飞走了哟!」
「那就是赛门与葛芬柯(注:源自六O年代的这支双人合唱组合的畅销曲「老鹰之歌(Elcondorpasa之中的歌词)罗!」
「我已经不想问你到底几岁了。」
这个判断果然明智。
当典礼快要结束的时候,敌方终于有动静了。跟眼前这个有火把照耀的比赛场地比起来,对方的休息室可就显得阴暗多了。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跟性别,不过身高倒是高矮立现。
三个人都一般高、三个人的肩膀都很宽、三个人的腿都很长、三个人都具备运动员的理想体型。
「唔,可恶啊——!为什么那三个人都那么有男子气概呢?」
「干嘛为那种事情哭啊?」
「论长相的话,我们可是稳赢的。如果撇开克里耶不算的话啦。」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阁下。如果要比ㄋㄟㄋㄟ,我可是不会输的哟~」
「天哪——!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好色三口组啊——?」
我完全笼罩在自卑感里。心理层面在还没开始比赛前就先输了。
此时,两名看似评审的男人踩着白雪来到中央。他们都有着美丽的棕发,是典型的西马隆兵。他们对我们竖起一根指头,大概是表示第一场比赛开始的意思吧。
「对了,我们得决定上场顺序呢。谁要先上?就我的想法是让实力弱的家伙先上,先把对方搞累再说。」
「你是最后一个。」
「陛下是最后一个。」
用字虽然略有不同,但意思完全一样。
村田倒是举了个很天兵的例子。
「涩谷,你不是常看运动漫画吗?像柔道或剑道比赛时,往往都是先派出实力较弱的前辈,直到最后一刻才会让主将上场。只要干净迅速解决掉实力较强的家伙,届时就不需要举行主将对主将的大对决了。」
「我什么时候沦为实力最差的选手啦……」
「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一旦成为众所周知的事实,就算对方身分再怎么高贵,似乎也不会把话讲得婉转一点。就魔族来说,这种对待国王的方式算是十分合情合理的行为。
「如果要藉机探探对方的实力,由我去会比较适合……」
「我去。」
沃尔夫拉姆斩钉截铁的这句话让大家都不敢吭声。
「万一我不幸落败的话,接下来就换克里耶,别让有利有上场的机会。」
「……好吧。」
约札克微笑地点头赞同,他们完全漠视我的意见。与其说自己因为被他们排除在外而难过,不如说我更在意沃尔夫拉姆所讲的话。
万一我不幸落败的话……
以我对他的了解,实在很难想像他会考虑到败北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说他在面对眼前的敌人从未心生畏惧,随时都保持满满的自信。我还想找个人教教这傲慢自大的三男谦虚是何物呢。
「沃尔夫!」
我抓住挂在墙上的剑。他选的武器比外观看起来要来得沉重,剑柄也粗得不好掌握。
「哎呀!国王亲自拿武器给我啊?」
「你别跟我打哈哈啦,拿那么重的武器没问题吗?」
「重?我还刻意选了一个跟自己随身佩带的武器最相近的款式呢。」
冯比雷费鲁特卿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手上的武器,随即拔出其中闪着银光的剑,接着毫不犹豫地将左手那个极不起眼的棕色剑鞘往我胸前塞。
「这个给陛下。」
「什么……」
「别在意,这只是我个人集中精神的方式。」
他一步步踩着阶梯,来到积雪的比赛场地。此时,吵杂声立刻化为一波波的欢呼声,气氛也一下子升高。敌方的先锋战士也现身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出对方的美丑与否,不过他也是一步步踩着阶梯上来,嘴巴好像还咬着什么东西。
「哎呀~对方把头发绑在后面哦!这在拉面店可是常见的景象呢。」
村田悠哉地述说感想,但是我可没办法像他那么怡然自得。男子身穿黄色与棕色的军装,看来首先上场的是一名极普通的西马隆士兵。不过,佩带在他大腿两旁的特殊佩刀倒是令我十分在意。
「是二刀流!」
那是一把很特殊的圆弧弯刀,长度几乎和我方的差不多。我捧着沃尔夫拉姆递给我的剑鞘,拉着他的袖子说着。此刻我的声音像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不好了,是武藏!是武藏啦!敌人是替日本放送协会站台的耶!?」
「你在讲什么啊?」
「我说沃尔夫,还是先让约札克上场好了!那个二刀流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你……之前曾经……跟我打平手过一次。」
因为我又旧事重提,于是他皱着眉扬起下巴说:
「原来是那场比试才造成你对我的武术缺乏信心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个意思……」
「你真以为那时我没有放水吗?」
「唔!」
这只能由我这个当事人来判断了。他说的没错,毕竟我是个外行人,在当时又是非常珍贵的双黑人类。为了怕我受伤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当时的他是极有可能手下留情的。
「我告诉你吧。」
他翠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与美少年极不搭调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放水,那次你的确是赢了,还让我自己不敢耍出极具杀伤力的卑鄙手段。不过别担心,今天的我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因为对方是个无论我怎么找,也找不出任何一丝敬意的对手。」
沃尔夫拉姆把脸凑过来跟我说了这些话后,就背对着我走了出去。倒是他突然承认我「赢」了他,反而让我觉得好像遭到突如其来的偷袭似的。
「……什么嘛……未免太突然了吧。」
「你不会把它放下来哦?」
村田指着剑鞘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冯比雷费鲁特卿一点也不弱不禁风吗?」
「可是敌人是二刀流耶!?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就算拿了两支球棒,也未必能击出全垒打吧?你也多少信任他一点嘛!倒是你这个剑鞘可以放下来了吧?」
「……不,我拿着没关系。」
我不打算把沃尔夫拉姆托我拿的东西放在地上,只是杵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从对面休息室走出来的大西马隆兵,几乎跟他在同一时间抵达竞技场中央。忽然问我觉得有视线在看着我,皮肤的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觉得北边的观众席某处,有双没有敌意的温暖眼神正看着我。
「是不是我神经过敏啊?总觉得有我认识的人在这里,可是观众席中不可能有我的朋友。」
「该不会是哪个年轻可爱的西马隆少女被你或冯比雷费鲁特卿『刹』到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可是芙琳不是说『天下武』禁止女人入场观战吗?」
「啊,对哦!那就是又酷又壮的西马隆男子罗?』
「那我可一点也不开心。」
想像捧着花束的长发肌肉男,我脑子就开始实况转播起摔角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