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陛下。
他漆黑的双眸因阳光映照而灿烂,那有如鹬鸵幼鸟湿润羽毛的御发则在月光下闪耀亮丽光泽。
从粉红色嘴唇吐露出的声调,如同从演奏家的弦乐器所发出的旋律一般。
还有那被海浪冲刷过的贝壳般光洁的指甲、以及纤纤如白色木棉的指尖……
呜呼,我美丽的魔王陛下呀(喷鼻血)!
我将奉献我的身、我的心随侍在您身边(猛喷鼻血)。
我愿意将这一生的爱与敬意全部献给陛下您一人(鼻血喷泉爆发)!
咦?
陛下您怎么说不需要呢,请不要讲出这么冷淡的话嘛!
虽然有点突然,但我交女朋友了。
真的很突然,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一直以来我的爱情气象报告明明都是下雨天啊。
坐在我面前这位笑容可掬的女孩,将以女朋友的身份跟我交往,虽然不至于说是奇迹发生了,但我还是很怀疑。毕竟,我不受女生欢迎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十六年耶,长达十六年哟!打从我出生到现在从不曾经历过所谓完美的恋爱状态这种时期。虽然也有过“这次铁定钓到手了。的时候。但最后仍然是以。我跟棒球你到底喜欢哪一个?”的方式收场。
就算我拼命解释说人跟棒球是无法做比较的,对方还是会硬逼我做选择。村田对此的回应是:。说谎也罢,直接给她一个回答不就好了吗]”而老妈的建议则完全派不上用场,她说:“小有,烦恼能帮助你长大哦。”要是真能让我长高的话,那我早就超过一九0了。
从过去的痛苦经验中,我只学到自己很不适合在初秋谈恋爱。
因为八、九月是职棒例行赛的最后关键时刻,结束之后接着就是日本联盟冠军系列赛。我根本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这次的时机就非常恰当。
时值十月底,所有的赛程胜负已定。
我已经是万念俱灰,有如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绝口不提任何有关棒球的话题。我甚至还燃起非现实的念头,想躲进深山隐居到春天,在没有电视与收音机的场所安静生活呢。
那种生活应该不错吧。
村田对这种情况看不下去,把我拉去参观他们学校的校庆,结果国中时代的同学突然出声叫住我。
“你是涩谷同学吧?”
没错,我的名字是涩谷有利,但我同学居然没有接着说原宿不利,而是接同学这两个字,真是太难得了。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前”同学。她穿着县北某教会女子学校的制服,以偏差值(注:将个人分数与团体平均分数间的差距以数值来表示的评比方式)来说的话,她的落点比我高上十点,微妙地刺激我的自卑感。
“你……”
“你正在猜我是谁对吧?”
站在旁边的村田健则语气悠哉地反问:。你该不会是桥本吧?”
他正以摊位店员的身份工作着,身上罩着一件家里带来的花色围裙。
国二、国三都和我同班的眼镜仔,记忆力实在比我好太多了。全国模拟考前几名一定有他的名字,现在则就读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明星学校,甚至还被吹捧为创校以来难得一见的高材生呢。
而且不光是村田健的人生清楚地留在他脑子里,就连前一世、更遥远前世的记忆,都像电影大纲似的保存在他大脑皱褶之间。
村田的存在对我来说有些特别,但是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因为他可是熟知两个世界历史的大贤者,这件事说出来大概没有人会相信。
总之只要我有什么不懂的事情,我就会想到要问村田,而我们俩也开始习惯这样的关系。所以我把脸转向友人,打算跟平常一样开口问他时——
“桥本是……”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对方的语气有点责备我的意味。这是个很正确的提议,于是我直接问她:
“桥本你以前是哪个社团啊?”
“等一下,你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喔!?一般不都是问对方的名字或班级吗?”
她把手指伸进短发说了句:。算了。”
“我是网球社的哟,不过因为阿基里斯腱受伤所以退出社团。”
“我想起来了!你是三楼班级的桥本麻美嘛!就是大家传说被教练横抱起来的那个女生,”
“讨厌啦,你就只记得那段插曲啊?”
因为那件事在当时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实际上只是传说有一名选手在跟别校进行友谊赛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阿基里斯腱,然后教练兼顾问的数学老师就开自己的车载那名选手到医院。就指导老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但因为顾问既年轻又单身,加上外表又长得还算过得去,所以她当然就成了部分女生嫉妒的对象。
这件事跟我殴打球队教练的时间差不多,不过谣言散播的方式完全不同。因为后来还被加油添醋地说她跟教练有一腿,甚至还说两人有了婚约什么的,对她而言应该是相当厌恶的回忆。
“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我不会在意的。”
“我说了这么白痴的话。”
“真的没关系啦!”
“怎么会没关系?要是我是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记住,我铁定会气炸的。”
桥本麻美把贴在耳朵上的头发往后拨。可能是改不了练网球时的习惯吧,她顶着一头看得见衣领的短发。
“我真的不会在意啦!”
“啊你们两位!”
穿着花色围裙的村田健用家长会长的架势以手指把镜框往上推。
“别老是在走廊上低头聊天,进去那家咖啡店捧个场嘛!进去咖啡店坐坐啊!难道你们不愿替本校的校庆贡献一点业绩吗?”
“咖啡店?”
虽然我们不过在几分钟前重逢,默契倒是挺十足的。
超级明星学校的校庆一点也不贵气,整排的摊位根本没有咖啡店应有的气氛,反而很像站着吃的荞麦面店呢。
“是的,女仆咖啡店。”
“女仆咖啡店!?”
我们从门口往教室里面看,没有看到任何穿着女仆装的员工,只有几名学生穿着突兀的围裙闲闲没事地发呆。
“一点也没错。难得参加我们的校庆,总得为我们的业绩贡献一下吧。”
桥本踩着运动选手特有的步伐,大步走进室内。这时候场内几名店员举起右手说:
“人客来坐喔”。……结果是‘人客来坐’咖啡店啊?”
“我要喝欧蕾咖啡,涩谷同学呢?”
在靠窗的位子坐定之后,桥本回头看我。
“喔,我要喝牛乳。”
“牛乳?菜单上写的不是热牛奶吗?不过你说牛乳也行啦,这很像你的作风。那么我们点欧蕾咖啡跟牛乳,啊,这个‘森林里的熊亲手做的神秘物体’……是不是松饼或烤饼啊?”
“这可是神秘物体哟!”
立刻从围裙口袋拿出点餐单的村田,把我们点的东西写了上去。
“那也来一份这个。”
明知道是神秘物体还点啊?可见她有超乎我想像的挑战精神。拉开学校的椅子,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草率铺上的桌布还残留前一位客人的杯子痕迹。
“好了”
桥本把双手摆在膝上,面带笑容地正襟危坐。由于我很少跟同年龄的女生坐在一起,所以她的每一个动作对我来说都很新鲜……重新再跟你打一次招呼,涩谷同学。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这样感觉好像是广播节目的主持人哦,我一直都很好啊。那么……桥本你呢?”
“我也很好。”
问题是接下来的对话。
幸亏现在的我没有力气自顾自地聊起棒球经想借此吸引对方注意。但也无法提出任何有趣的话题,所以只能够失礼地看着对方,别扭地等饮料送上来。
不过桥本跟我过去认识的女生不一样,是属于握有主导权那一型的。
“你的制服……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学生制服呢。我记得你是念县立高中嘛,怎么样?校规不严格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耶,我并不是很关心周遭的事情。反而是你,念的是千金小姐学校对吧?会说‘愿主赐你心平安’吗?”
“对啊,不管早晚都要这么说呢。我们每个周末都要固定望弥撒,修的第二外语还是法语呢。”
“第二外语!甲明明只是高中生而已,除了念英文还得念其他外语啊?偏差值高的学校果然不是盖的。”
结果她大笑出声,就像普通高中生夸张的惊讶方式一样。我心里悄悄说:“虽然可爱,但是……”
虽然可爱,但是却少了一箭射穿男人心的性感。而且她也跟我在另一个世界见过的女性不同,没有她们那种充满冶艳、知性、慈爱跟活泼的感觉,反倒是从她薄薄的嘴唇中不断吐出的直率爽朗言词。而一般日本人特有的近乎黑色的眼珠,则在长短适中的睫毛下方骨碌碌地转动着。到处可见的水蓝色罩衫和格纹裙,让长久以来没交过女朋友的我不至于心生畏惧。
多亏她欠缺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才能让我这个跟女人无缘的男生安心跟她相视而坐。
“我的法语老师叫做玛丽安,虽然是个美女,但是超好笑的。她说自己在学生时代一直认为留腋毛是一种流行。”
“她是指男性吗?”
“不是,是女性。我是因为跟玛丽安女士越来越麻吉,所以就加入法语研讨会。涩谷你呢?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有趣的事情啊……”
村田以一副就要吹起口哨的表情,把饮料分别摆在我们面前。
我无法判断那是否有趣,不过我在几个月前就遭遇了有如天方夜谭般的体验。
事情发生在我刚入学的五月。
放学途中在公园遇到被找麻烦的村田,我本想帮助他,没想到却意外地从冲水马桶前往异世界!当我被超级美形男与金发美少年,以及在天空飞翔的骨骼模型团团围住之后,竟然对我说出以下这句极具冲击性的真相——什么。您是我国的国王,现在终于回到灵魂所属的地方了。,总而言之就是我回到自己的国家了。我在国内拥有许多臣子,因此不是学生总经理,而是学生总裁诞生了。
而且我还不是随处可见的总裁哦,虽然我的女人缘不及岛耕作(注:漫画《课长岛耕作》系列男主角名),不过若以部下的人数来比,我应该算是压倒性的胜利吧。事实上我只是有着超普通的身高及超平凡的长相,连智商都属于平均水准的棒球小子……
但我却是一个魔王。
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我,被众人告知的身份既不是勇者也不是预言者,更不是救世主,而是魔王陛下。而且站在人类的观点来看,我还是那个镇守最后一关的邪恶大魔王呢。拥有不祥的黑色头发与眼睛,除了教众人害怕之外还十分令人厌恶。
即使告诉她这些事情,她也不会相信吧。隔着衬衫,我把手贴在胸前,紧紧握着约五百圆硬币大小的石子以精致的银雕镶边、有着比天空还要深的蓝色,替我取名的人送我的这颗狮子蓝魔石,表面摸起来又冰又滑。
“……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耶。”
隐瞒造成人生骤变的经验,我笑着含糊回答。不过现在的心情比以前轻松多了。因为就某种意义来说,形同同伴的村田健会跟我分享这个并非梦境的秘密。
“骗人!”
“咦?”
好像察觉到什么的桥本两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把脸凑过来说:
“你的表情分明就显示出你发生过许多事情。如果说你的表情变老成了,会不会对你不好意思啊,总之就是感觉成熟多了,比国中的时候成熟许多。你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她小声地说完这些话之后,立刻恢复原来的姿势还用力地坐回椅子上。我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加速,她就接着说:
“不过我不会问的。”
“桥本。”
“对了,告诉我你的ADDRESS吧。”
“啊?”
跟不上飞快对话速度的我,目瞪口呆地回答。
“我没有搬家哟!”
“搬家?讨厌,我不是要你家的住址啦!我是在问你的手机号码跟邮件帐号。以后我会用手机传邮件给你,你也顺便把我的帐号记下来吧。你用哪种手机?蓝牙的吗?”
“喔,你是说那个啊?那问村田的吧,因为我没有手机。”
“你没有手机!?”
本来是有啦,但泡水之后就报销了。
她把鲜艳的粉红色机器摆在白色桌布上,手机吊饰与其他快活的同伴们像伞一样散开。
“真不敢相信!那只能打你家的电话跟你联络喽?哇!好新鲜哦!话说回来,我已经有三年没打电话到朋友家了呢。如果电话被对方父母接到,搞不好还会害怕得挂断呢。”
“嗯,所以你只要打电话给村田,基本上就能顺利联络到我。”
“什么跟什么啊”
无意义地把折叠手机一会儿开一会儿合的桥本,皱起她的细眉,一副深感困扰的模样。
“你怎么不买一只呢?没手机不是很不方便吗?况且我们都要交往了耶。平常在一起的时候倒无所谓,可是不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想用手机寄信给你嘛!”
“平常见面就够了啊……等一下,我们在交往了吗!?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说涩谷同学,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用吃奶的力气拼命摇头。
当然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独自跑来参加朋友的校庆。
意外的发展害得我的思考能力突然停止,血液也一下子集中到头部。
这时候村田健端着装有神秘物体的盘子擅自加入我们的谈话。
“有关这件事呢,这位太太,涩谷他啊,在两个月前刚失恋哟——”
“你别胡说啦!”
桥本麻美的语气变得开朗起来,白皙的双手还轻握在一起。
“太好了!我也刚好没男友。我说涩谷,你就去办一只预付卡的手机好吗?反正我会陪你去选的。对了涩谷,你平常有上网吗?如果有伊媚儿信箱的话……”
“基、基本上我上网都是浏览跟棒球有关的网站,所以都是用老爸或哥哥的帐号。”
“你过着好淡泊的生活哦。”
就不逛成人网站这点来说,我的网路生活算是非常健康。桥本一面玩着手机吊饰,一面把手机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
“上网很有趣哟。还能拓展交友关系。就算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也能认识许多可以跟你聊天的朋友哦。像我还跟美国的学生用伊媚儿联络呢,她叫艾比,艾比盖儿·葛雷普斯。”
“用英文吗?好强哦——”
她举起一只手挥着说:“才没有呢。”一边看着手机的液晶荧幕确认时间。
“她还说下次要来日本玩呢……啊,糟糕,已经三点了!”
“三点?”
是准备要吃下午茶了吗?如果是的话,眼前正好有热腾腾的“森林里的熊亲手做的神秘物体”呢。
“选美大赛已经开始了哟,选美啦!我得赶快去礼堂才行。咦,涩谷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真不可思议,这次的参赛者条件都不很错喔!”
我再郑重地重申一遍,村田念的是男校。
纯男生的选美大赛可是男校特有的校庆活动之一。但是我早就遇过一群美到不像话的男性了,譬如说超级美形男啦,或者任性的美少年等等。所以对我来说那种选美根本是小CASE。
“我不看,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是吗?那五点的时候再约吧,到时候再一起回家哦。”
桥本转身背对含糊其词的我,然后小跑步离开教室。她还在门口处回头,在脸的旁边轻轻挥手,并说着“待会儿见”的唇语。而正坐在椅子上往后仰的我几乎直接往后倒去。
“先生——请结帐!”
擅自拿起客人盘子的村田,拿着点餐单在我面前晃动着,但现在的我根本没心情管那个。因为我可能即将面临人生中初次进入恋爱季节的体验,而且对方是异性,还是同年龄层的女生哦。
“你你你你你觉得呢,村田!?”
逼问友人的我激动得几乎把围裙的绑绳扯断。
“究竟是什么契机打开了这扇桃色的大门呢?是上帝吗?是上帝一时兴起?不,以我的立场应该不能求神吧。”
村田在我对面坐下来。
“冷静点,涩谷。搞什么嘛,我还以为你很冷静呢,原来是拼命假装镇静啊?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慌张啦,就答应跟她交往啊。反正最近你也为了许多事情苦恼不已,这或许能让你转换一下心情哟!”
“可是为了转换心情而把女生拖下水不好吧!?”
“什么叫拖下水?这可是对方自动送上门的耶。”
友人冷静的分析让我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话虽如此….-啊,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她并没有向我告白说‘我喜欢你’啊。啊啊——怎么办?又不确定桥本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应该没有人会闲闲没事找讨厌的人交往吧?”
我的脑子突然浮现出两小时的肥皂剧内容。专门看这种节目的家庭主妇,请偷偷地告诉我真相吧。
“有、有可能是看上我的财产……”
“原来如此,她是看上你的棒球收藏品了。对啦、对啦,她会对你那些老是出现中央联盟、令人赌烂的棒球卡,或是穿到破旧的钉鞋说:‘好想要、好想要,人家好想要哦。’”
干嘛用那种消遣人的语气啊!
“不过我说涩谷”
友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端来咖啡壶,往我没喝完的牛乳中倒了下去,然后喝了一口现成的温热欧蕾咖啡。
“有时候用力的玩闹,暂时抛开忧愁是不错的方法哦。既然你现在心情很乱,跟桥本交往也是一种缓解的方法。虽然你本来就属于爱钻牛角尖的类型,但你不觉得自己这阵子沮丧到很不寻常吗甲?”
“那是因为职棒结束了……”
“不是那个原因吧?”
他的眼镜似乎闪着光芒。
“从第二学期开始,你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连平常最热衷的棒球也提不起劲练习。有时候还露出无奈的眼神凝视像是水池或喷水池之类的奇怪场所。拜托你也替跟你走在一起的人着想,我们随时都要担心走在身边的朋友是否会跳进车站前的喷水池耶。我还听说你最近常跑澡堂是不是?而且听你老妈说,你好像还曾经把一只脚伸进家里的马桶里。”
那是因为……我不想把头伸进去嘛。
村田把玻璃杯里的饮料喝完之后,随即在点餐单多记上咖啡一杯。等一下,连那个也要我付啊?
“喂,为什么我要连你的份也……”
“我能体会你担心那边的心情,但是如果你无法好好调适的话,对身心都是有害的。你本来就是在地球长大,至少当你在这里的时候要尽量过着平稳快乐的生活嘛。如果没有好好养精蓄锐的话,你接下来不管想做什么事都会很困难哟。就像是超人的普莱克顿星球(注:PIank—ton浮游生物。超人诞生于‘克利顿星球(Kryptoll),一样。咦?还是艾力克莱普顿(注:EricCIapton,吉他之神)星球?我也是为了让你转换心情,看能不能多少解解闷。才叫你来参观我们学校的校庆啊。”
村田用有别于他一贯作风的正经语气,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反正你今天是来找可能的‘出发地点’吧?”
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传说中的大贤者大人的眼睛。
我张开五根手指,两手猛搓桌巾,还扭着手掌下硬梆梆的棉织品说: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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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不是来参观校庆,也不是冲着男生选美大赛而来,因为我已经对美形男不抱持任何梦想了。我真的是来找‘出发地点’的。我想说既然是你就读的学校,或许比较容易有什么关联,而且……”
稍微低着头的我,抬头向上看着他,突然跟他那张正经八百的陌生表情就这么对上了。我从正面死盯着村田的眼睛,真是让人感动的黑色。透过镜子大概看不清楚,不过我应该也有着一样的眼睛吧。
“而且这里的游泳池或许是最后的碉堡也说不定。”
“最后的碉堡?”
村田像小学的保健室老师那样看着我,并未露出一丝困惑或惊讶的表情,然后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把头往后仰,做出仰天的动作。
“所谓的碉堡不就是用来防守的建筑物吗?啊……真是的,反正你就是会往那方面想……算了,跟我来。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礼堂,现在游泳池那里应该没人。”
“你愿意带我去!?谢谢,你果然是能够跟我分享内心想法的好友呢。”
“不过!”
友人“啪”地轻打我的脸颊之后便用力站起来。你知道吗?那在真魔国可是求婚仪式耶。
“别忘了涩谷,你刚刚说过那是‘最后的碉堡’。既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就把这次当做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就算近期之内你非回真魔国不可,但是如果连我们学校的游泳池也行不通,你就得死心暂时休息,知道吗?”
“知道。”
反正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通了,如果这儿也不行的话,就THEEND了。
正如村田所说的,晚秋的游泳池边并没有人迹。学生跟来宾应该都集中在礼堂看那场选美大赛吧。放眼望去连校园也没有人影。
我们穿过敞开的出入口,步上干燥的水泥阶梯。棕色枯萎的银杏叶散落在龟裂的磁砖上。
“我觉得应该不是地点的问题。”
“那不然是什么问题?快告诉我,好歹你也是大贤者啊。”
村田轻轻耸着肩说:
“反正试试看吧,如果那么做能让你死心的话。”
“我会试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试!太好了,真是奇迹!里面的水还很干净呢,不愧是私立学校,你们学校还真大方。咦?村田,那里好像有贴什么标语耶!”
在满满是水的游泳池四周围墙上,贴了将近十张的纸,而且是浅蓝色的毛笔字。
“水、游泳、男人、真辛苦……这是新春试笔(注:日本人有在过年时写毛笔字的习俗)写的吗?啊,这边的是英文。WATER·O·BOYS……这啥东东啊?水零男孩?”
“看起来好像是海报,啊!”
该校的学生村田健,好像发现了什么头绪。
忽然间巨大的声响引起警笛声大作,扬声器中传出运动进行曲,而且因为音量开太大的关系,声音还破音了。
“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地震、打雷、胡子老头!?”
“原来涩谷害怕胡子啊”
脱下袜子的我们呆站在原地,只见选手们配合着音乐入场了。他们分别是挺直背脊并裸露上半身的三口组外加一名身穿运动服的教练。三名队员的体魄格外讲究均衡,分别是瘦皮猴、壮汉、中等身材。跟平常看到的选手惟一不同之处是…··他们全都是老人。
“哇……”
“惨了,没想到这个时段会遇到‘那个’。”
他们斜眼看着说不出话的我跟咋舌的村田,然后在对岸整队。当穿着运动服的教练一吹哨,三个人便开始扭动年迈的肉体,做出类似“7”的姿势。
“我们是活泼开朗的WATEROLDBOYS!”
“校长!”
“训导主任!。
“副校长!”
他们应该不算是三个臭皮匠。所以那个0并不是零,而是英文的O啊。他们穿着红色泳帽加上泳赛用的红色泳裤。等一下,我才在想说那紧到陷进肉里面的泳裤看起来有点猥亵,后来才发现它既不是三角泳裤也不是丁字裤,而是古董级的绑带型丁字裤!?
脚底感受到冰冷水泥地的我悄悄对村田说:
“话说回来,怎么会在这时候组成了字裤水男孩?那股热潮不是早过了吗?”
“因为我们学校的理事长好像是从男子水上芭蕾发源校毕业的。可是像我们这种升学学校的游泳社又招不到社员,所以每年都用这种方式招募有志之士。”
“哎呀——两位客倌,今天玩得开心吗?”
语调怎么这么平啊?竟然对于在场的我们两人,而且是意外成为倒楣观摩者的我们说出这么没精神又没有抑扬顿挫的话。
一进入节目程序,乐曲就变成轻快的节奏,校长、训导主任及副校长随即跳进水里。天气如此寒冷,居然连个暖身运动都没做。运动服教练则是配合悲伤的哨音,抬起青筋暴露的脚,还挺着凸起的肚子。无论是移动的红色泳帽或红色绑带型丁字裤,节奏都很紊乱。
“怎么会这样,村田?泪水竟然模糊了我的视线耶。”
“我也是。我想到了,那简直就是大神家一族(注:日本推理名家横沟正史的作品,内容描述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为了争夺财产而翻脸的故事,曾改拍成电影)呢。”
就在三人做出不知道第几次的同步动作,并一起潜入水里的时候,位于两旁的瘦皮猴跟壮汉已经把头伸出水面,但是在五十公尺泳池中央的中等身材男子晚了十拍之后还是没有浮上来。
“喂,训导主任!副校长好像没浮上来耶!?”
“校长你说什么!?副校长他怀迷油无上来?”
好怪的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假牙也随着拟声语一起发射出去似的。
“副校长!”
“互吓傻(副校长)!”
“噗啵哔!”
最后的一句是哨音声。校长跟训导主任拼命滑动四肢,设法接近沉在水里的同事。但可能是年龄大大的关系,一直游不到他身边,反倒是惊慌失措地说抽筋了、吃了不少水来着。至于在泳池畔穿着运动服的教练,则嘟着哨子脸色苍白地蹲了下来。
“不太妙耶,村田,好像出事了!这也难怪,他们连暖身运动都没做就下水了!”
我脱掉制服上衣,在跳水台的边角一蹬。毕竟对方是弱不禁风的老人。要是不快点救上来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结果我不仅没注意水温是否冰冷,连暖身运动也忘了做。
当我屏住呼吸潜入淡蓝色的世界时,立刻看到接近水底处拼命挣扎的中等身材男子。他嘴巴不断冒出大水泡,可见还有救。在划了两次水之后我就构到了副校长。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游泳啊甲
我好不容易用手圈住那挣扎不已的身体,再把手摆在他腋下用力将他往上抬。通过水面的时候产生些许抗力,副校长则用力地探出水面。
“喔喔喔喔喔!推举成功了”
这、这不是推举动作啦!
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走近的队友从两侧架住副校长的肩膀,正当我要吐嘈说:“这里脚踩得到底啊!?”也准备使力站起来的时候……
“嘎噗!”
脚下的游泳池居然像个无底洞,淡蓝色的粗糙底部消失了,而且正下方就像个吸水孔似的,使劲把我的身体往下拉。我用力张开想站稳的脚踝,却被又强又冷的力量拉住。
陷入恐慌的我在一瞬间被水吞噬,但是我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搞不好……不,不需要做任何假设,应该是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吧?赌上最后仅存的一个可能性,我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沉入充满漂白水味道的水里时,我看到村田似乎在大叫什么。对喔,他刚刚还叮咛我要好好休息的。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另一头正在呼唤我,而我也急着尽快回到那里去。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休息的,等下次回来我一定会休息。安啦,我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而且就精神层面来.说,与其愁眉苦脸地烦恼,那我宁可碰碰运气,就算碰个粉身碎骨也好。而且也不一定真的会粉身碎骨啊。
带着想要做出胜利手势的心情,我被吸进充满白色与蓝色的世界里。再来就是我期待许久的星际之旅。我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