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那个全身干劲十足、正在做收音机体操的老伯在干什麼啊?!」
「看来他很期待潜水的样子──」
一艘浮在异国夜晚的湖泊,连照明都不太亮的小船边缘,两名日籍与美籍的学生正在交头接耳。船中央是一名年龄不详、戴著墨镜的男子,正以下半身穿著橡胶潜水服的怪异打扮,专心做暖身操。
「唔、喝!唔、喝!唔、喝!唔、喝!」
想不到他的腹肌还挺有力的。
「妳说他要潜水可是他戴著墨镜,而且现在又是晚上他当自己是石原军团﹝註:由石原裕次郎所成立的艺人经纪公司,旗下艺人的统称」USA分部的啊?」
「这麼说来,胜利自己也没把眼镜摘下来。」
「我没关係啦,眼镜是脸的一部分。」
「喔~~那你就是歧视墨镜囉?」
涩谷胜利心想,应该要把尊敬眼镜男子的概念深植这些傢伙的心中。不管什麼人戴上墨镜,看起来都很有男子气概,但是戴普通眼镜会变帅哥的人可就不多了。不管戴什麼流行镜架,要是戴的人不怎麼样一样是白搭:换句话说,可以变帅哥的人才是真正了不起。为有不仰赖墨镜、也不倚靠隐形眼镜,只戴正统眼镜就能胜出的人,才能被尊为稀世珍宝。
但是现实又是如何?
「你打算戴著眼镜戴潜水镜啊──?」
「当然,不戴眼镜叫我怎麼找盒子?」
「啊哈──?」
对方向教学影片裡的美国人一样,耸著双肩,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这之前我先问清楚,你们会潜水吗?」
操纵飞机与船舶的东方男性,用字不正腔不圆的英语发问。坐在船舱屋顶,两隻短腿晃个不停,真是有够悠哉。在他旁边的是长的兇神恶煞,生於加勒比海的法国人──法兰索瓦,他则是闷不吭声,双手交叉在胸前。他们两个好像认识,在机场自我介绍的时候还用胜利听不懂得语言打招呼。
这个东方人的名字叫DTJ,听起来好像主题乐团的缩写,应该不是他的本名。
他是租赁飞机的驾驶员,好像也是鲍伯跟艾比盖儿的旧识。据说飞行技术天下第一,但是他戴著洋基队的球帽和直条纹衬衫,再加上微宽的下巴,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感觉好像比胜利年轻,不过即使是在自由国家美国,也不可能让这种年轻人取得飞机驾照吧。不过他那张嘴总是土不出什麼好听的话,甚至三番两次刻意挑衅初次见面的胜利。
「你是日本人?话说在前头,我的名字最后那个J不是JAPAN的J喔。」
看他刻意强调的样子,可能对日本没什麼好印象吧。
年龄不详的东方人跟表情凶恶的法国人,这种组合还真是越看越奇怪。
「如果没有潜水的经验要老实说喔──!即使我是民间的捍卫战士,也没办法一次救两三个人呢──」
「民间的捍卫战士是什麼东西啊?是浪花的莫扎特﹝註:日本作曲家木田太良的绰号﹞的亲戚或是什麼来著吗!?告诉你,我会!我会潜水啦!那还用说吗?我可是日本人耶!不过是在湖裡潜水而已,有什麼难的!」
一半的日本人都是武士或艺妓,另外一半就是海女﹝註:在日本从事潜水採集鱼贝的女性﹞跟渔夫。目标成为都知事的超级大学生理应是做不来的。就连恶名昭彰的卡嚓嗶﹝註:日本儿童节目的登场人物。是生长在南国的绿色恐龙﹞都能再南方海域跟鱼群嬉戏,只要没有姆克﹝註:日本儿童节目的登场人物。是生长在北极附近的雪怪﹞的血统就没问题。
胜利把合身的橡胶潜水服拉到肩膀高度,没想到衣服比想像中还要紧。只要把拉鍊拉到脖子,就能轻鬆确认乳头的位置呢。
「唔、喝!唔、喝!唔、喝!唔、喝!」
鲍伯专心做著暖身操。
「趁现在速战速决吧!」
胜利悄悄催促据说拥有讲师资格的艾比盖儿葛雷弗斯。
只是没想到世界上有这麼令人讶异的人才。孤伶伶坐在机场裡的锦鲤女孩,其实是世界知名的宝藏猎人﹝自称﹞,而且还身兼啦啦队队长、潜水讲师,以及一知半解日本通。胜利在邻居眼中虽然是优秀的大哥哥,资歷却有点不如人。
照这种情形来看,不难想像往后还会出现多麼优秀的人才。毕竟拥有私人飞机,还命名为「鲍伯航空」的经济界魔王曾经在商店街大跳森巴舞;昨天被人当成单纯「钢弹宅」的男子,也可能是非常可靠的新人类——
一点也没错。
不管做任何事,最重要的是金钱。
即使想抢得先机,以装做不知情的样子捷足先登,没有资金还是成不了事。即使是再怎麼正当的行为也一样。
「真是太扯了,连我拿现金买机票也会被怀疑。照理说,笑嘻嘻付现的购物方式不是比较安全吗?也不怕会变成卡奴啊!」
「别责怪美国──」
「我并没有责怪特定的国家啊!」
村田健只是针对自己刚刚付现够买机票的时候,对他露出怀疑眼光的职员感到不满而已。区区一个高中生即便持有信用卡,额度也很有限。毕竟他家只是一般的上班族,只能共用同一张信用卡的额度。
正因为这样,所以只好付现,反而被投以「这笔钱是打哪来的」怀疑眼光。这个国家明明就有很多人靠股票获利创立公司、也有年纪轻轻就赚大钱的学生啊!但是相反的,也有许多犯下罪行、沾污双手、误入歧途的年轻人。
「真是的,我看起来像是在运送毒品吗?我才不想为了毒品白白赔上我的人生呢!」
村田大大吐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
「不过我要运送的东西比毒品更危险呢。」
「应该不是你吧,阿健。」
「我懂,我了。安啦!我还分得出来。」
结果,从纽约换机的机票是由罗德里盖斯购买。
他似乎很乐於扮演监护人这个角色,脸上的笑纹也变得更深。他摘下防风眼镜,甚至穿上不长穿的夹克,拼命假装自己是村田的家长。荷西罗德里盖斯是优秀的小儿科医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职业,因此他本来就不讨厌照顾小孩;更何况还是自己诊疗过的孩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跟搭专机前往瑞士的鲍伯他们採取不同行动的村田跟罗德里盖斯,他们从成田出发前往纽约,然后再从纽约来到麻萨诸塞州的罗根国际机场。
「因为日本人看起来比较小嘛──你一定是被当成一个人旅行的国中生了──」
「如果是为了寻找重要的朋友,就算是国中生搭飞机又何妨呢!」
「话是没错啦,不过这边的规定比较严格,像是离婚的父亲如果擅自把儿子带走,也会被当成绑架呢──」
「我倒觉得拉丁美洲的中年男子跟日本学生走在一起比较怪啊~~医生,不要露出那麼可怜的表情啦!我真的很感谢你离开鲍伯跟在我身边,倒是」
午后的国际机场还真是挤的可怕。虽然不是观光旺季,还是有不少人拖著行李箱倒处跑。怕会走散的村田一面紧跟在旁边,一面看著瘦巴巴的墨西哥人。
「我门这样就有如违背他的主意,接下来到底要不要紧啊?希望不会对你的工作造成什麼不良的影响就好了。」
「你在说什麼啊,阿健?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儿科医生哟──?就算鲍伯想施压,也不会插手我那没什麼赚头的诊所工作啦!更何况他也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那就太好了。打从你跳过他直接跟我联络之后,我就很替你担心。」
「嗯。因为阿健,我猜你应该希望能比鲍伯先知道。」
「那当然。」
罗德里盖斯隶属的集团首脑,是现在应该跟胜利他们一起在瑞士的鲍伯。因此他没有透过鲍伯就把重要情报告诉村田的行为,即使被当成背叛也无可辩驳。
村田在几个星期前从罗德里盖斯那裡得知「盒子」相关情报。他在掛电话之前这麼说:「如果你想那麼做,儘管直接向鲍伯报告没关係。」当时村田马上回答:「我视情况而定。」
「接下来该怎麼做就全看你囉!」
「我倒觉得应该是要看鲍伯吧?他在我心目中的评价已经大幅下降了。谁叫他竟然说出要使用『镜之水底』这种话,就算想实现涩谷他哥的愿望也不能这麼做吧?」
「嗯──但是他平常并不是这麼不深思熟虑的人啊──?可能是一扯到JUNIOR就变成溺爱子女的父亲吧?」
「他们又不是父子!」
小儿科医生一面露出靦腆的笑容,一面用关节有如枯枝的显眼手指拨弄过长的瀏海,还是有几束拢不上的头髮贴在脸上。
「关於这点,我倒是能体会他的心情啦。说到父母,你爸爸妈妈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们两个都有钥匙。」
小儿科医生露出「我不是那个意思」的表情,不过现实生活确实如此,会有这样的回答也是没办法的事。
「往好处想,是他们对我漠不关心,採取某种程度的放任主义。只要我留张纸条说要住朋友家,他们就不会找我。但是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的任何朋友,就算想找也无从找起。我跟他们说,学校因为校庆放假一个礼拜,所以要出去旅行。他们也很放心的说:『没关係,只要打手机就找得到人。不过得先确定住宿的地方哟。』」
「阿健。」
出生前曾经担任他的保护者的男人略皱眉头,而有难色地拉下嘴角。
「你不寂寞吗?」
「寂寞?为什麼?」
这时候有个少女一面喊著童稚的言语,一面从两人身旁跑过。看起来像是母亲的女性则坐在蓝色长板凳上对她挥手。她用法语轻声细语地把他抱到膝上,紧紧搂住她的腰。有不少航空公司的飞行路线都会经过罗根,因此有很多从这裡前往欧洲的旅客。罗德里盖斯看著那幅景象,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
「什麼选择?」
「就是你的家庭。鲍伯帮涩谷选择一个很完美的家庭当做他的出生场所,可是你出生的家庭是我选的。其实直到最后一刻,我都在犹豫是否要让你诞生在香港某个无后的富豪家庭。之前那个人你也知道的,那个──就住在香港不是吗?可是结果,我却託付给一对极为普通的日本夫妇我这麼做是不是错了?如果让你出生在富豪世家,当个走国际路线的大少爷是不是比较好──」
「啥?」
村田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目瞪口呆,然后放慢脚步盯著对方。
「因为听你这麼说,好像没有得到来自家庭的温暖,我在想你是不是过得不幸福。」
「才没那回事,医生!」
村田无法忍受对方天马行空的想像。已经成为日本人的他连忙否定另一个选项:
「生在富豪世家的确让人有点心动,只是我一旦在那裡出生,想要来日本势必要多费一番功夫。况且一旦成为有钱人家的继承人,家人也不可能轻易让我移居道外地,我们要见面不就得多浪费一些时间了吗?」
「见谁?有利吗?」
「没错,所以让我当日本人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阿健──」
小儿科医生用指甲剪得短短的时只把眼镜往上推,因为退流行的镜框已经快从鼻樑上滑下来了。
「他是你不惜捨弃充满亲情的家庭,也想得到的人吗?」
「没错。」被他的动作影响的村田也跟著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推,点头回答:
「没错,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这样的朋友。并不是想得到新上任的魔王,我只想要一个无话不谈的对象。我想要可以推心置腹的伙伴,想要一个朋友。」
那是没有敞开心扉的法国人,以及无法认同自己的记忆,而不断追查真相的可怜女孩都得不到的东西。
「我一直想要涩谷有利。」
而且得到了。
「所以现在的我非常幸福哟!」
说什麼都不愿意失去,甚至不惜与他人为敌。
握拳的瞬间还稍微用了点力。不过那股情绪立刻又回到体内,装出开朗模样继续说:
「而且,我猜你可能有些误会,所以我得先跟你解释一下,医生。那些人也就是我爸妈,我相信她们很爱我哟!只不过我的成长过程都没出过什麼问题,为人父母的他们就显得有些粗心大意。毕竟我是个优等生他们很信任我。要是我突然在街头贩卖合法药品﹝註:表面上说是合法,其实也包括危险的管制药品与违禁品﹞,他们铁定会脸色大变,想要引导我走回正轨,即使放弃工作也在所不惜。不过我爸爸可能会因为打击过大而先昏倒吧。」
「优等生突然贩卖药品,这种人生的转变也太过戏剧性了吧。哎哟!」
从旁擦身而过的青年,背包撞到罗德里盖斯的肩膀,害他一个踉蹌。他的身体虽然健康,却瘦得像棵枯木。跟长期旅行者的行李箱相比,行李可能还比他重吧。
「虽然我们是一般平民,不过旅行风格可算高手级的呢。」
被鲍伯与胜利出乎意料的行动吓一跳,结果没戴什麼东西就直奔机场,因此手边的行李就只有钱包跟护照而已。
然后把钱包塞近在书店购买的旅游指南时附的塑胶袋,藏青色的册子就放进衣服内袋。至於换洗衣物以及盥洗用具準备等到当地再买。就动身上路这点来考量是很轻便没错,但是实在让人无法想像这是趟海外旅行。不过也多亏这样,才不必与人推挤争抢行李,还能从「WelcometoBoston」看板下方迅速通关。
「关於那点倒不用担心。我们的目的地──自由港是以畅货中心而闻名的城市哟,可以让你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呢!」
「需要名牌西装的人是你吧?」
村田上下打量同行者,皱巴巴的夹克看起来好像是在日本量饭店买的便宜货,这身装扮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分地位。虽说是驻院医师,好歹也是个小儿科权威医生,即使再怎麼不重视打扮也该有个程度吧?他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帮自己準备衣服──一套可以让自己站在全美小儿精神科医学会讲台上的服装。
「先别管畅货中心,对我来说只要前往的目的地不是波士顿市区就谢天谢地了。」
波士顿有太多足以令他想起往日种种的事物。葛雷弗斯的家就住在碧肯山而在中国城开张营业的店家至今也应该还在吧。
当然那都不是村田本身的过去,只是可能因为某种契机而甦醒,到最后演变成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如果能够避免,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独白不晓得会不会被听到。
另一方面,前往瑞士那一组则面临无法避免的状况。
照射灯将水面照得十分刺眼,胜利等人搭乘的小船被身绿色的集团包围。
他们一律全副武装。而且很夸张的是,枪口权都对準涩谷胜利&鲍伯一行人。撇开在岸边待命的小组不算,光是开著小艇接近他们的人数少说也有二十来个。
「二十四隻眼睛﹝註:作者是壶井荣,以瀨户内海的小豆岛为舞台,描写老师与十二名小学生的小说﹞不对,是二十多支枪口对著我。」
「就连我也只被二十隻枪瞄準过呢──」
这种时候特别可靠的鲍伯还没脱离暖身操模式。他正在做收音机体操第一个动作「双手往前伸直,背部向上伸展!」把手举高的姿势还真是时候。
至於剩下的四个人则是把手举到脸旁边。毕竟被二十几隻枪对準,不管再怎麼厉害的超人也得笑咪咪地放弃抵抗吧。
「可是为什麼我们非得受到警察的『关切』呢?别说盒子还没打捞上来,我们连潜都还没潜下去呢!还是说这裡──禁止游泳呢?」
如果是来取缔游客擅自下水游泳,这个场面也未免太大了。
听到胜利装傻说的话,艾把盖儿倒是没有多想,开口就是一堆专门用语:
「胜利真是的,这些人不是警察,是军队哟!你仔细看清楚,他们手上拿的不是点三八,而是九釐米哟!」
「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啊!」
「这句话好有『果然是日本人』的感觉。」
艾比盖儿说话的语气很轻鬆。儘管她表现得蛮不在乎,但是跟胜利说话的时候,改成用英语交谈,这证明情况不像她说的那麼简单。对胜利而言,他根本无法分辨枪械的口径。不光是那样,每三名敌军就有一名拿著类似机关枪的东西。
「如果是军队就更夸张了,为什麼我们会被军队包围?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被那种武器打中,是会感觉到『痛』、『有点痛』,还是『痛死了』呢?」
「根本不会痛,在痛以前就已经掛了。」
在自称民间捍卫战士的DTJ唸唸有词的同时,小船突然剧烈摇晃。原来是那群包围他们的士兵一面喊著警告的话语一面登上小船,只不过胜利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麼。瑞士的主要语言是什麼语?瑞士语?
艾比盖儿则是用毛骨悚然的表情,语气粗暴朝著对方大吼大叫。
「葛、葛雷弗斯,没必要这麼生气,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动手」
「我才没生气!用德语反驳的口气听起来就是那样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群人是瑞士军人呢──」
「怎麼说?」
「虽然我曾祖父是德国人,不过伤脑筋的是他曾经被当成战犯,禁止出入德国呢。」
「妳的曾祖父干了什麼好事啊!?」
只见艾比盖儿用德语大叫、鲍伯的法语说的很溜、法兰索瓦面不改色沉默不语、DTJ一边挖鼻孔一边骂著***、***。
身穿紧身潜水服的胜利仰望天空,一心等待有哪个戴著头盔的年轻艺人拿著「你被整了」的牌子出现。
迎面而来的RANGEROVER上面坐著一名年近四十岁的司机。他是一名头戴黄色帽子,顶著棕色捲髮,全身绿色奇特打扮的巨汉。
他一看到从大厅走出来的村田跟罗德里盖斯,就拋开大口咬著的甜甜圈举手敬礼。司机居然举手敬礼?村田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罗德里盖斯似乎很习惯他的动作,轻轻举起右手向对方回礼。
「嗨~马修,好久不见。你跟过去有点不一样耶──现在该不会是军曹?」
「好久不见了,舰长!没有啦,那个──我当然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当联邦军的士兵,不过那个──我儿子拼命说要侵略蓝星──倒是舰长,你现在是西装组的吗?」
「嗯,这中间有很多原因啦。对了对了,我在东京买了纪念品,不过因为不想带行李,所以直接寄回家了。到时候再分给你们吧。」
「这是我们的光荣,舰长!」
跟名誉比起来,想像纪念品内容的司机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还做出美国计程车司机不可能有的举动──下车帮我们开后车门。
「我来介绍一下。阿健,他是马修奥森,是我从白色基地时期就认识的朋友。」
白色基地时期是什麼东西啊?把它跟美苏冷战或鎌仓时期一视同仁的话不知是否妥当正当村田这麼想的时候,幼年时期曾经接受罗德里盖斯诊疗的记忆忽然在他的脑裡清醒。小儿科医生刚开始是这麼问的:
『你喜欢的MS是什麼啊~~?』
「这麼说来,难道不、没什麼难道,你们两个跟钢弹有关,对吧?」
罗德里盖斯跟马修奥森笑容满面地搭著肩:
「没错没错。我们永远都是『钢』友,对吧──」
不过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
受到儿子的影响,对其他动画也產生兴趣的马修奥森,连车内后视镜都掛著某种绿色吊饰。看样子他好像也很喜欢青蛙。
「那边有个血液中流有空中遗传基因的男子的孙子,所以我们才找马修来帮忙。而且他跟我们接下来要见的人也认识──」
听说鲍伯航空公司的专属飞行员是一个叫DT的天才驾驶员的孙子。不过有两个那麼特殊头衔的男子,会不会跟钢弹宅奥森不相上下啊?算了,如果只是要在普通车辆往来的市区开车,路上随便抓个当地的高中生就行了。
正当村田往行驶中的车窗外一看
「等一下!?刚才有台疑似水陆两用的橘色车辆跟我们擦身而过哟!?该不会波士顿这裡,都是利用大白天在市区内进行军事演习吧!?」
「啊──那个不是,那只不过是新奇之旅的一环啦!」
「新奇之旅!?我还以为是军队。」
当下感受到的佩服与讶异,让村田紧绷的紧张感一下子完全消失。他放鬆肩膀,像被大雨淋湿的布偶般瘫在座椅上。可能是车内的空气很暖活,马上就被慵懒的睡魔所侵袭,毕竟在飞机上根本没什麼睡。
「说到军队」
自然而然放鬆表情。
「另外一组人马,现在或许已经被瑞士跟德国的特种部队团团包围了。」
「特种部队!?」
「嗯,就算没有动用特种部队,但是负责侦查X档案案件的部门确实正在监视他们。」
「怎麼会闹得那麼大呢?」
「因为情报外流的关係啊。已经流传到ConfoederatioHelvetica﹝註:瑞士的拉丁文国名﹞也就是瑞士联邦当局。」
连村田自己都一直在思考,这个「当局」到底是指哪一个单位?但是经过实际交手之后,他也就逐渐明白了。
「还有德国的菜鸟研究员也略有耳闻。就是第二次大战中,纳粹拼命寻找的欧帕兹﹝註:OOPARTS是指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出土的史前文物﹞出现在波登湖」
村田拼命忍住不断涌上来的笑意。
「网路上的谣言还说,那个玩意有著很长的尾鰭呢。我猜最近几个星期,大概又会传出一到晚上就会有红眼波西或是留下巨大脚印的波登水怪出没消息吧。」
「真是可怕啊!」
「为了要引开敌人的注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波登湖』的『镜之水底』,妨碍我们的傢伙就会减少。」
「可是」
许久以前曾帮这名高中生进行心理諮商的小儿科医生,开始拨弄绑在脑后的头髮。对於一向乐观的他来说,很难得看到他露出那麼明显的不安神色。他似乎和村田不同,不希望进行攻击性的作战方式。
「要是让有关当局知道,铁定会派专家插手哟。到时候不就比只有涩谷JUNIOR跟艾比盖儿更麻烦吗?如果其中一方真的把『镜之水底』打捞上来」
「不可能。」
「为什麼?」
「因为没有。」
因为没得到任何反应,於是他再重覆同样的话。好不容易看到在已退流行的镜框后面,无数的笑纹向四面八方伸展,细长的瞇瞇眼瞪得大大的。
「你说没有是指盒子吗?」
「没错。」
「不在湖裡?」
「嗯!」
「可是,当初说把盒子沉到水底的,不就是你」
「我是说过没错。」
村田不禁对坐在隔壁,目瞪口呆的同行者露出坏心的笑容。
「我是说过,的确说过。盒子『镜之水底』就沉在谁都拿不到的水底,的确是我亲手把它沉下去的。严格来说做那件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不相信任何人的法国医师各的。只不过,地点并不是湖泊。」
张著嘴巴的罗德里盖斯用食指指著村田,讶异的连反问的话都说不出口。这也难怪,因为至今都没有人知道这个令人有些生气的事实,当事人跟灵魂继承者村田都没有洩漏出去。
「而是沉在海底,刚刚还从上空通过哟!」
「你说刚刚通过,难不成在太平洋裡──!?」
「嗯,正确的位置我也不记得了。毕竟对他而言,那不是预期中会发生的事。」
「我我听不太懂耶,阿健!你能不能一步一步慢慢解释给我听啊?啊、你大可不必理会马修,不用太在意他的存在。马修,这是极机密会谈,要是消息走漏的话我们可是会战败!好了,阿健,这样就没问题了!」
「了解。」
村田模仿他生前的保护者,拉长语尾答了一声「了解──」。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整个背靠在座椅上,这样更能感受到车子行进的震动。
「我灵魂的祖先为了省事,我就用这种称呼代替了。毕竟要算是几代以前也很麻烦。总之是残留在我的纪录裡,很~~久以前的人了。」
他特地选用「纪录」这个说法,只是不晓得对方有没有注意到。
「先别管他是不是第一代,反正就是那个头髮长到让人觉得很烦、人称贤者的人,听说他带著四个盒子之中的两个然后夹在腋下飞到地球对吧?」
「听、听说过。」
「然后我的祖先好几次因为出生的地方不对而错失盒子所在地,或者不断因为环境恶劣而导致他们没有察觉自己的真正身分,所以说什麼也不愿承认自己曾经带东西过来。不过其中还是有洞悉一切,并且严密监视盒子的优秀祖先。」
「就像你一样?」
「唉啦!一声,你再怎麼夸奖我,我也无以回报哟。正如你所见,我现在身上只带了塑胶袋跟护照而已。不过在那个法国一声安里雷江所处的时代──其实也不能怪他啦,只能说他运气不好而无法掌握两个盒子的所在,所以这也是一种推测,当艾比的曾祖母的祖母很乱吧?总之就是宝藏猎人海瑟尔葛雷弗斯奇蹟似地获得那两个盒子。其中之一得『镜之水底』在西亚发现之后,交由澳洲某画廊保管时,被听到风声的独裁者抢走了。不过那终究只是推测喔?」
小儿科医生圆瞪的眼睛变回正常的大小,看样子他终於恢復冷静了。
「嗯,说到艾比的曾祖母是吧?也就是创立博物馆的人,艾普莉葛雷弗斯找回从鲍伯那儿得知的『镜之水底』应该是『镜之水底』的盒子,为了不被滥用在战争上而让它沉入波登湖对吧?当时从旁协助的有她的搭档──天才飞行员以及她的先生。」
「同行的是我上上一代的灵魂,安里雷江。可是雷江并不相信。」
「不相信谁?」
「与其说他不相信『谁』,倒不如说他不相信万物。因为我是他的后继者,才敢这麼说,不过他也是个可怜的人相信任何人,对任何事物都带著怀疑。这种个性虽然很讨人厌,但是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也算是牺牲者。老实说,我觉得这套系统很残酷,想出这个点子得傢伙真是没血没泪的混蛋。」
罗德里盖斯本来想说「我知道那傢伙是谁」,不过还是没说出口。在地球说出真魔国的创始人是谁根本没什麼助益。
「雷江背负太多记忆,可是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家人跟朋友,因此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表面上他有著医师的光鲜头衔,对每个人也都很亲切,但是内心一直都很孤独害怕。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为什麼非得守护盒子不可?有该怎麼做才好?该怎麼寻找不晓得是否存在的可笑盒子?而且还要保护它免於落入他人的手中?更何况这件事是真的吗?这应该是精神方面出问题的人常见的徵兆。而过去的记忆、人格、歷史、盒子等等,很可能就是生病得自己所建立的妄想王国。也难怪他会烦恼,因为我也是,而且从三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呢!」
「阿建好早熟啊──」
「嗯,但是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涩谷跟医生你就出现在我面前,根本没多餘的时间去烦恼自己是幸或是不幸。」
加上所有不同的例子,早在他以村田健的身分出生时就已经準备好了。像是烦恼的例子、不烦恼的例子、在烦恼以前因为困惑而坠入疯狂深渊的例子。要向周遭的人们说清楚还是向眾人吹嘘一番再拋到脑后?要当一个接受这个重担并且活下去的人?或是不接受它,当一个将它封印在记忆裡,设法忘记这种不幸结局的人?雷江只想起一半的过去,村田却原封不动继承所有纪录。
要採纳什麼人生的哪个部分,该模仿谁才能活的轻鬆自在,先人留下来的答案裡存在著无限可能。
「要是雷江能够认识鲍伯,或许可以轻鬆一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同类。毕竟来源不同,而且他也没有敞开心胸说出真心话。可见安裡雷江没有朋友。他跟我不一样,不知道怎麼找出问题的要点。」
小儿科医生慎重其事地发问:
「所以雷江什麼都不相信什麼都不相信的他,做了什麼?」
「他把盒子带走了。」
即使用英语也无法变成冷笑话。一脸苦笑的村田为了让后脑舒服一点把下巴抬高继续说: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他把曾经沉入湖底的盒子打捞带走。只因为它不相信,他不是不相信艾普莉跟他先生,而且他觉得军方绝对不可能永远找不到盒子的所在之处。他不相信人生能够事事如意。」
「好不容易藏起来,他竟然又打捞上来可是你说他带走盒子,但是不会引人注目的厂所应该很少吧?他到底保管在什麼地方?」
「嗯,那一点我也不清楚。不过沉在海裡可能是他原本就计画好的,也可能是非预期的意外。也许他本来就打算就此摆在自己身边,继续在海上监视它吧。」
「啊~你说的对。如果当成船医的私人物品堆放在船舱哩,可能比摆在陆地更不容易被发现。况且他经常浪跡天涯,原来如此──」
荷西罗德里盖斯一边低声喃喃自语,一边抬高眼镜,再用关节有如枯枝般明显的手指轻揉眼皮。他的眼尾露出疲惫的神色,跟平常开朗的墨西哥人形象不太配。
「结果它还是沉入水底了。」
「与其说是沉入水底,不如说是『被』沉入水底。」
「咦?」
「他以船医身分登上的民船,被自己人误炸沉没了。」
罗德里盖斯「啊」一声之后没再说话,紧闭双眼把后脑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在肚脐上,悲伤地歪著嘴唇,彷彿被炸死的人是自己的朋友。
对话一停止,车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可能是耐不住沉默的气氛,驾驶座上的马修奥森伸手打开收音机的开关。吵翻天的音乐从扬声器传出,流利的英语唱出对世间的绝望。
医师像很久以前那样,把手摆在年轻的諮商者膝上。然后用缓慢的语气问道:
「你想起那一瞬间的记忆了,对吧?」
盖住眼睛的眼皮不停颤抖。
「就在你体内。」
「没错。」
随著简短的回答,村田的视线移向窗外。所有树木都被披上绿衣,眼前是一片美丽的景色。心理正想著,再怎麼说,这裡也很难说是都市时,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公路越过州界。眼前的场景不再是波士顿。
「说吧。阿健,说给我听。」
「那种感觉很奇怪,很难用言语形容。」
「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
「感觉很沉稳。」
他试著要引出这段记忆,眼前出现彷彿彩色亮珠的物体,并且静静呈现出以蓝色为主,有如万花筒的美丽景象。
「他仰著身子,以抬头望天的姿势往下坠。可是人不在天空,而是在海裡,所以是仰望隔著海水的天空。当时可能是白天,海水显得又亮又蓝,而且还闪闪发光,他是一面仰望海水一面往下沉的。没有感到一丝痛苦,也没有类似悲伤的感情,因为他没有任何会替他感到悲伤的家人。」
他知道一瞬间死了许多人。之前曾有过思绪随著爆炸声中断,眼前突然变暗的例子。也曾发生过好像孩子做的梦,不断看到现实生活不可能出现的景象。不过雷江的最后却显得很安静,可能是在海底才会如此寂静无声吧。
「他抬头往上看,有好几个人一起往下掉。虽然不停往下掉但是速度非常缓慢,他们的双手双脚还在优雅地移动。在那个时代可能没有这种说法,不过就像是空中漫步。女人的头髮像海草一样随波飘动,有时候还会迸出红色或橘色的烟火。不过那也是出现在水幕另一头,画面模糊又柔和,感觉非常美丽。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不会感到难过或痛苦,只是慢慢沉入明亮的水底。」
说到这裡,村田大大嘆了口气。
「他后来应该是死了,肯定是那样。」
「谢谢你告诉我。对不起,硬要你回想那些事,想必很痛苦吧?」
「一点也不痛苦,不过感觉怪怪的医声你觉得如何,对你的病例有参考价值吗?」
「就算想当做参考,但是你的故事对於除了你以外的人根本不适用。」
罗德里盖斯举起摆在膝上的手,盯著村田的脸看:
「而且阿健没有生病,所以我不曾把你的状况当成是病例。」
「是吗?」
村田双手摆在脑后十指交叉,然后用力伸直背脊。他的视线从天花板转到前座,然后再移到脚下。奥森家的儿子应该也有搭乘过这种车吧?车裡不太乾净,角落还躺著揉成一团的甜甜圈纸袋。
外观还是小孩子应该蛮喜欢的粉红色与粉绿色的可爱配色。
大多数的人认为小孩喜欢粉红色跟粉绿色。大多数的大人也认为小孩永远长不大。
「原来如此。」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你有病。当时你只是个发音不清楚的小孩子,但是在看到我的名牌之后突然喊我乔西﹝註:荷西的英文是JOSE﹞哟。可见你看得懂ABC嘛──」
心不在焉的村田心想「眼镜怎麼起雾了」,可是用食指怎麼擦也擦不掉,於是他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镜之水底』应该躺在太平洋的某处,跟安里雷江的遗体在一起。要想打捞上来应该是不可能吧。」
「这样的话,在那边还比较令人安心。」
「没错。只要海洋专家不使用深海探索机器寻找沉船的宝藏,那就没问题。」
「这样一来,精明干练的宝藏猎人继承人──艾比盖儿葛雷弗斯不管在波登湖怎麼潜水都不会有成果我反而觉得对鲍伯他们很不好意思。」
「他们想怎麼找就怎麼找吧。」
小儿科医生瞇著眼睛认真盯著他看。
「怎麼了医生,有什麼不满吗?」
「我没有不满,只是没想到你会变得这麼阴险──」
「我比较希望你说我是个不好惹的人。」
村田露出笑咪咪的表情,彷彿在说「才没那回事呢,我可是优等生哟」。纵使他刻意让自己表现的正经一点,不过从一开始就被识破。
「所以说,眼前的问题就是另一只盒子『冻土劫火』。」
「可是那个啊──」
罗德里盖斯跟往常一样,用拉长语尾的语调反问。
「──原本是由海瑟尔来保管,可是后来因为某个机缘导致盒子连同房子一起烧掉了,不是吗?」
「表面上是那样,不过其中充满迷团。」
当时海瑟尔葛雷弗斯正準备把刚到手的房子改建成收藏品的展览馆。她还亲自把最宝贝的,甚至连家人都鲜少见过的几样物品搬进裡面。
而「那个」就是其中一个──被认定是「冻土劫火」的盒子。
她把到手的两个盒子其中之一──「镜之水底」委託给澳洲的画商保管,而「冻土劫火」则留在自己身边。
侵袭葛雷弗斯家的那把火,烧到连樑柱也不剩一根,只剩下焦炭跟灰烬。一般认为她本人也葬身火窟,但是棺木裡却没有她的遗体。当时参加葬礼,为海瑟尔葛雷弗斯伤心流泪的人们,并不知道佈满鲜花跟泥土的棺木裡面,只有他的衣服跟爱用品而已。
「可是我怀疑她是不是去了。」
「去哪裡?」
「那裡。」
罗德里盖斯并没有问是哪裡。他是在地球土生土长的魔族,就算人家告诉他有个跟这裡截然不同的世界,也无法具体想像那是个什麼样的地方。但是他可以理解有「那个世界」的存在,也接受这件事。
「这样就能解释吗?」
「应该是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一九三零年代的现场搜查无法追查真相。结论是因为过度的高温燃烧,导致建筑物、家中一切物品跟遗体都一起烧毁──当时的警方跟消防队是那麼跟家属解释的。
「这种说法很难说服我。毕竟那裡不是药物工厂也不是加油站,只不过是普通的民房,不管多高温的燃烧,照理说还是会残留碳化的肉体或骨头才对。如果现场曾经发生过爆炸就另当别论,但是一般的火灾并不会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嘛事情已经过了七十多年~~」
「不过,要是海瑟尔跟著盒子一起飞到那个世界,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光是非科学这点,现实状况就远远比不上了。」
他试著用鞋尖踢开甜甜圈纸袋,纸袋便滚到前座下方消失了。这样只表示它从自己的事也消失而已,就算看不见,它还是好端端躺在座椅阴暗处。物质不可能就此消失。
「总之先跟霍伯特先生见个面再说。」
罗德里盖斯轻轻点头赞同村田的话,两人之间的对话到此为止。只有收音机不断重覆热烈的话语。但是不久之后罗德里盖斯还是忍不住说道:
「不、不过你说没有了,就表示盒子不在瑞士吗!?」
小儿科医生把手按在胸,皱著眉笑著说:
「既然这样,阿健干嘛故意当鲍伯的面表现得那麼紧张呢!?害他被你骗得团团转竟然刻意演这齣戏,你真是个坏孩子──」
小儿科医生把当时发生在KTV的插曲提出来发问。
说他是「坏孩子」不仅很没礼貌,而且明显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不过被当下的气氛感染村田一边用拳头敲著车窗玻璃,一边笑著说:
「我没有演戏。那不是演出来的,我也没那个心情,我是真的不知所措。因为涩谷不见了,而且杳无音讯。这可是我上幼稚园以来第一次这麼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你会不知所措?」
「你这麼惊讶的发问,好像在说我没有七情六慾。」
「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医生突然收起笑容,正经八百地说:
「很担心啊。」
「嗯──因为涩谷做事一向冒冒失失。」
「我不是说涩谷,而是在说你。」
他的表情就像母亲正对养儿育女感兴趣时,却要送孩子上幼稚园的表情。担心他、不想离开他,但又相信孩子能够度过这个考验。
村田不由得移开视线,望著车顶嘆了长长一口气。然后放鬆身体把头偏向一旁靠在冰冷的玻璃车窗上。
「肚子不饿的话就先睡一会吧!反正还要花上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你要我在这个音乐声吵死人的车子裡睡一会儿?」
「嗯,等到了自由港再叫你。」
「我根本就睡不著。」
但是似乎没什麼好担心的。
过没几分鐘,他就陷入深臣的睡眠深渊。年轻的歌手继续抒发情感,唱出对这个是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