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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明神凛音不会出错 第1话 小澄同学与女生的证明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明神凛音用与名字相符的凛然声音宣言道。此时我不得不努力忍住叹息。

明明都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说话,这女人就没有一点所谓的理性吗。

我内心十分苦恼,身旁的明神凛音则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她不讨人喜欢,却有着极其端正的面容和让人联想到日本人偶的柔顺黑发。坚定的眼睛看上去正散发出知性的光辉,全身透着宛如降世神明的领袖气质。

没错,仅仅是看似如此。

这个女人眼睛里实际蕴含的不是知性而是野性,全身透出来的是宛如猩猩一般的暴力气质。然而,遗憾的是,这个房间——咨询室里,知道这个真相的人现在只有我一个。

所以,坐在对面的咨询人——后乐濑乐学姐(二年级三班·女子排球社)才会以满怀期待的眼神,注视着误闯人界的野兽,也就是明神凛音。

「真……真的……?你知道了谁偷走了我的戒指……!?」

「是的。这是自明之理。」

「到、到底是谁……!?」

「犯人是——」

「等一下!」

我勉强阻止了正准备毫不吊人胃口地说出犯人名字的明神。

我抓着坐在身旁的明神的肩膀,把嘴凑过去小声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我们聊完之前先忍住吗!)」

「(既然知道犯人是谁,告诉她不就好了吗。)」

「(……姑且先问一下,你能解释吧?)」

「(知道犯人,不就是这回事吗?)」

我猜也是。嗯,不出我所料。

在得出结论之前,要有逻辑。如果不是无依无据的瞎猜,而是毋庸置疑的真相,那就必须要有这个过程。

真相永远伴随着逻辑。

既然明神凛音宣言说她确定了犯人,那么应该已经存在能够解释的推理了吧。然而,我们能否发现这种推理就另当别论了。

「(每次都好拖沓啊,伊吕波同学。)」

明神微微皱起那对漂亮的眉毛,如此说道。

「(她在寻求真相。而我知道真相。因此,我要告诉她。仅此而已。)」

就是因为仅此是解决不了的,我才会这么辛苦啊!

我正想这么反驳她的时候,前来咨询的后乐学姐用左手护住右手小指,嘟嘟囔囔地说:

「……那是他送给我的,重要的戒指……完全,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那是他在我生日那天,作为惊喜送给我的……社团里的大家,还有挚友小澄,都夸奖说很棒……它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

「啊,就是那个人。」

在我阻止之前,明神就干脆地说了出来。

「啊?」后乐学姐露出了呆呆的表情,明神凛音则完全相反,仍旧保持凛然,甚至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偷走你的戒指的人,就是刚才提到的,什么挚友小澄。」

漫长的沉默过后。

咨询人以怒发冲冠的势头歇斯底里起来,而我不得不想方设法劝解她。

我,伊吕波透矢,有一个信条。

无罪推定——疑罪从无。

这是法治国家最先该遵守的大原则。在电视上被报道称为『嫌疑人』的人仅仅是有嫌疑,既没有确定是犯人,也不是犯罪者。毕竟,在这个别扭的世界里,和谚语不同,无风亦起浪。

那么,『嫌疑人』是如何转变成为『犯人』的呢。

不外乎审判、辩论、证据。

无视这些东西进行的告发,就只是在寻衅,或是说严重的损害名誉。

即使那告发就结果而言是正确的,也是如此。

「——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吗,明神?」

「抱歉。我没在听。」

「拜托你听一听!! 我正在解释你为什么被骂!!」

明神凛音一副佯装不知的神情,将手中的拼图碎片填了进去。

窗外传来给足球社的口号声。室内安静得好像刚才的吵闹没发生过一般。

咨询室内,窗前摆放着白色的隔板。这个东西本意是为了阻挡外部的视线、保护咨询人的隐私,然而明神把它产生的窗边空间,用作了自己的私人房间。

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幅巨大的拼图,她正在寻找下一块碎片的位置。拼图的进度才大概百分之三十。她拼完后,应该会呈现出某个国家的美丽风景。

而我就坐在明神的对面。

明神凛音静静地俯视拼图。仅从外表上看,这副光景的确就像画作一般。

柔顺的黑色长发,苗条的身躯,长长的睫毛,再加上高鼻梁和薄嘴唇,夏天都要来了她校服外却披着披肩,这一切酝酿了出一种远离尘世的氛围。

这也理所当然。这位明神凛音,从四月末左右就一直在这边,一次都没进过自己归属的教室,名副其实是个拒绝上学的学生。与之相对,她泡在她的心理咨询师姐姐的根据地,这个咨询室,所以我要把她带回教室,说服她的时候顺便听一听被带来的咨询,解决它们。

当然,解决来到咨询室的咨询,完全是心理咨询师的工作。

我和明神这种外行人会代理这份工作,理由之一是原本的辅导员只会偶尔出现。而另外一个理由,在于这位拒绝上学的明神凛音持有的某种特殊能力。

「偷走戒指的犯人,就是她的什么挚友小澄。」

明神重复了一遍,声音好像赌气的孩子。

「除了这个真相,究竟还需要什么?」

「我说过很多次了,只有这个不能叫做真相啊。」

我也不厌其烦地重复一直在讲的意见。

「只有你知道那是正确的。你以外的人听起来那只是单纯的找茬儿、瞎猜。只要你不出示证据、解释推理,就是这样。」

「推理……嗨。」

「别给我叹气!你自己知道犯人自娱自乐的话倒可以不用推理。但是,要告诉别人、让对方接受的话,就必须条理分明地解释得出这一结论的推理。既然这是咨询,这一步就必不可少。省去这一步,就会和刚才一样激怒咨询人——你的本意也不是像那样激怒对方吧?」

「……好麻烦。」

明神垂下视线,这样说道,又将另一块碎片嵌入了拼图。

嵌入的位置错了。

然而,我故意没有指出,决定让明神自己发现。她明明十分在意激怒后乐学姐的事……麻烦的是你自己。

「你要是乱说话,麻烦事还会增加喔。现在是有我在才勉强应付过来了……真希望你能稍微感谢一下我。」

「你的目的是评价分吧。」

「能拿的东西就要拿。要是能用推荐赶紧弄完考试,我就能相应地把时间用在自己的学习上啊。但更重要是,你那种随意的态度让我看不下去。」

明神对我的抱怨置若罔闻,靠在椅背上「呼」地轻轻缓了口气。说起来杯子已经空了。看上去她口渴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拿起杯子,绕过白隔板进入接待区域,用茶壶倒入麦茶,回到窗边的桌子后,说了声「给」,将杯子放在明神面前。

明神理所当然似的拿起杯子:

「你真的有在仔细观察我呢。就像个变态一样。」

「你会不会说话啊,总有别的说法吧。」

从照顾这家伙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了。我也多少开始懂她了。

明神露出挖苦的笑容。

「照顾我这么久,真是谢谢你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用提醒就能自己递茶,十分便利。作为仆人来说及格了。谢谢。」

「看来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啊!」

我倒也不是在照顾或是服侍她,只是觉得自己做解决得更快。『自己动手』这种话老早就说腻了。明明都热心细致地教过她泡茶的方法,她还是无数次忘掉。

「总之,回顾一下后乐学姐的咨询内容。」

「回顾了又能怎样?」

「那还用问。」

我在桌上摊开做有笔记的记事本。

「推理你做出的解谜啊。」

咨询人——后乐濑乐学姐怯生生地走进咨询室。

学生带进咨询室问题多种多样,从严重的事情到单纯的抱怨都有,但是看到她开门进入房间时的态度,我就能大概察觉到问题的严重程度。

像她这种好像迷路一样进来的情况,事情大多比较严重,很难跟朋友商量。

她的块头以女生而言比较大,身子却是缩着的。从那副样子可以猜出她性格内向。对于怕生的人来说,咨询室不是一个能轻易进入的地方——然而她还是推开了门,那么她就不太可能仅仅来发牢骚。

『……我把戒指……弄丢了。』

后乐学姐说道。

『是男朋友给的——啊,这个,还没太公开,所以请不要说出去——是男朋友送给我的戒指。虽然不是很昂贵的东西……但那是他在我的生日当天,作为惊喜给我买的对戒。我平时都戴在手上……只有社团活动的时候会取下来,放进包里。』

后乐学姐轻轻握着右手小指,也许是有这种习惯。

听说她是排球社的,但她的手指十分漂亮。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也没有一点伤痕。排球是个注重指尖细微触感的竞技——她应该有在认真护理手指吧。

『可是……就在昨天。我结束社团活动回到更衣室,准备换衣服,打开衣柜,拉开提包……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但是,我回家仔细一看,化妆包里的东西,全都——包括粉底盖,全都开着。而且,仔细一看,原本放在提包最底下的笔盒在最上面……我注意到这些,终于想起来了……确认了一下,发现戒指消失了。』

她说的是“消失了”。

但是,显而易见。有翻找过东西的痕迹。这是失窃事件。

我问了她,钱包之类是否平安无事,有谁知道戒指的存在,社团活动中和更衣室里有没有看到听到可疑的事情。

『钱包没事。钱也一文不少……知道这只戒指的人……只有男朋友、女子排球社的朋友、挚友小澄。那个,小澄和我是不同社团的,不过由于身高的原因,我们很合得来——诶?可疑的事情……呃,我不是很清楚。啊,琐事也可以?唔嗯……非要说的话,我在没有察觉到戒指消失的情况下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声响。像是木棒在互相碰撞的那种——我觉得大概是清扫用具柜里的扫帚歪倒了——』

「就是这里。」

明神打断了我的回顾。

我从推理用的记事本上抬起头,看向若无其事的明神。

「……这里是指?」

「我就是在这里知道犯人是谁的。」

如果不认识她的人听到,会认为这话等同于胡言乱语。

因为还没有正经提过问题。

仅仅是大概听了听咨询的内容,没做过任何调查。

而且——

「好吧,我姑且问一下——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对吧?」

「是的。」

明神淡然地说。

没错。这是明神凛音的特殊能力。

无论遇到怎样的事件,她都会好像得到了神明的启示一般立即明白犯人是谁。

据说,明神从懂事开始就有了这种力量。明神家是正统的神社家系,将这种力量称为『天启』,将她称为『神明之子』『天生巫女』,倍加重视。

然而,我可知道。明神凛音并非从神明那里获知犯人身份。

她在推理。她在用快到无人能理解的——连她自己感知不到的速度推理。

这就很麻烦,只是由于整个过程在无意识中完成,她看上去就像得到了天启而已——其实,她的心里存在极其合理的推理。

在这间咨询室里,我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个推理。

把明神那不经解释就仅仅是胡言乱语的推理,变成真正的解谜。

「……唔唔唔……」

不过,我瞪着推理笔记,只能一个劲地皱眉。

「你应该不是在捉弄我吧?」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信息实在太少了。很难想象仅靠这些信息就能锁定犯人……虽说小澄这个名字姑且是出现了。」

我用自动铅笔的尾部敲着自己的额头。

钱包没有被动过——也就是说犯人不是图财,而是精确瞄准戒指下手的。因此我也问了她有谁知道戒指的存在。那些人等同于事件的嫌疑人。

然而,那个所谓的小澄为什么偷了戒指呢。而且,这位小澄怎么就成了犯人,我完全没有头绪——

「搞不懂!」

「投降了?」

明神轻呼一口气,好像瞧不起我一样微微勾起嘴角。

「不是。你明明什么都没干,别在那摆架子……信息实在是不够。要出发去找线索咯。」

「线索吗。我都知道真相了……」

「不能解释为什么知道,就跟不知道是一样的!站起来!马上出发!」

「要去哪?虽然无论去哪我都拒绝。」

「知道现场跑百回这句话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拉住了明神的手。

「去女更衣室!」

我拖着不情愿的明神离开咨询室,走向体育馆。

体育馆就那样开着,从入口能看见篮球社练习的景象。

「说起来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呢。」

明神稀奇地、而且毫不客气地窥视体育馆里面,突然开始说什么「哇。那个人,明明是女生个子还很高呢。」于是我赶忙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回来。

明神丝毫没有介意我拉她,轻轻摇晃着黑发,微微歪头问:

「那个畏畏缩缩的瘦高个——」

「是后乐学姐吧。」

「畏畏缩缩瘦高学姐是特地休了社团活动来找我们咨询的吗?」

在记住别人的名字上稍微努力一下啊,你这糊涂鬼。

我望着体育馆内,说:

「毕竟体育馆的面积也是有限的。排球社和篮球社在交替使用。所以今天女排休息。」

「女牌?」

「女子排球社的简称。你是不是对学校生活太生疏了。」

「反正这些知识三年后就用不上了。」

明神不带感情地说道。

虽然明神升学后仅过了一个月就拒绝上学了,但是这所学校是初高中连读。和我这个插班生不同,她初中时期应该也是在这里度过的——然而看样子她过去的生活就是无论她去不去教室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更衣室紧邻体育馆,位置在体育馆一侧狭小走道的尽头,但是这个设施不仅是社团活动,在体育课上也会用到,所以我也知道路线。

男女更衣室的门口像公共厕所的入口一样共用一面墙挡着。绕到墙后,能看见两扇门分别通向男女更衣室。现在似乎两边都没有人在使用。

「这么一看,这里的构造不太好啊。」

「……难道伊吕波同学,你是那种等在更衣室前在别人出入的瞬间偷窥里面的小人吗。我失望了。永别了。」

「你这判断太草率了。我知道这是在防止开门的瞬间让人看到里面。可是,就算要防,也应该用墙隔开男生和女生的更衣室入口吧。这样的构造,让人可以假装进男更衣室然后进入女更衣室。」

男更衣室从外面看是在左侧,所以只要从左侧走到墙后,外面的人就会认为这个人进入了男更衣室吧。然而,实际上也可以不进男更衣室的门,进入旁边的女更衣室。

「我先提醒一下,犯人小澄同学可是女生哦?」

「我知道啊。」

这一点我问过后乐学姐。我可不会犯那种说是挚友以为是女生结果是男生的低级错误。

后乐学姐以女生标准而言个子很高,她好像对此感到了自卑。似乎在这时候她遇见了差不多身高的这位小澄,互相倾诉烦恼,变得意气相投了。

「这样的构造,让男生可以偷偷潜入女更衣室。我只是确认了这一事实而已。」

「……你该不会没有相信我吧?」

「没有相信。」

我没有回头,明确地告诉她。

「无罪推定。疑罪从无。你再怎么坚信地指出犯人,我也不会完全相信你。盲目相信和过度相信是最能让人远离真相的行为。」

「是这样吗。」

明神不服气地说道。我侧眼看着她说:

「我相信,最终这一切将证明你是正确的。」

「……………………」

明神移开视线,无所事事地用手指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真是的,她要让我说几次相同的话啊。

我停在女更衣室门前,点亮了手机屏幕。

「怎么了?怕了吗?那我们回去吧。」

「抱歉在你好像很开心的时候拦你,给我稍微等一下。」

这时,提示铃响起,手机收到了信息通知。

「……好了。拿到许可了。进去喽。」

「你还特意去征求许可了吗,就为这非法闯入。」

「就在刚刚变成了合法——不对,变成了凌驾法规的闯入。」

「给出许可的人也是够可以的啊……」

「然而这人是你姐姐。」

「所以我才这么说。」

明神和咨询室原本的主人——她的姐姐之间,相处得并不算融洽。好像明神上学只来咨询室也是她姐姐半强制她这么做的。明神看起来无拘无束,可她也唯独不能完全无视血亲的吩咐。

我将手搭在了女更衣室门的把手上——然而。

「嗯……咦?」

我咔嚓咔嚓地扭了好几次把手,又拉了拉推了推门,却只能听到一阵噪音,根本打不开门。

「你在干什么呢?」

「不是,开不了门啊。」

体育馆内传来篮球鞋摩擦的尖锐声音。感觉我们太吵的话,会被活动中的女子篮球社员察觉到。

「是上了锁吗?」

毕竟说起女更衣室,就是个非常容易被可疑人士盯上的地方。或许这里在锁门上也非常小心。

「真没办法……」

我正思考着这些事情,明神叹了口气,一副完全就是在感到可悲的样子。你搞什么。

「请让一让。碍事。」

「什么!?」

明神无视发怒的我,站到门前,然后伸出白皙到不健康的手握住门把手。

「要打开这扇门,需要一些诀窍。」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撑在门上,扭动把手的同时,用力将整扇门往上抬。

随着一阵嘎吱的响声,门开了。

「只是不太好开,并没有上锁哦。」

明神用得意的目光望向我。

我强忍苦涩的心情:

「……我身为男生,怎么可能知道女更衣室的门不好开啊。」

「是吗。那有我在真是太好了呢。」

就是为此才带你来的啊。跟我想的一样。

我们走进女更衣室,关上门。

里面的构造跟男更衣室一样。两侧的墙壁放满了衣柜,中央摆着两张长凳。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边充满了止汗喷雾或是化妆品之类混杂在一起的甜腻气味。

「要调查的话快一点比较好哦。即使你跟职员室那边沟通过了,现在正在进行训练的各位女子篮球社员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知道。这次搜查行动要秘密进行。」

「您把『偷偷摸进女更衣室里找东西』说得挺像回事呢。」

随你怎么说。既然有后乐学姐这位委托人,这就算是一种善行了。

话虽如此,我确实该在女子篮球社训练结束之前完事。而且,就算是搜查,有些私人空间也是不能碰的。

我想想……特别是衣柜里不该看。先去调查其他地方,如果调查完还是没有找到线索——

明神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跟前的衣柜。

然后她毫不避讳地来回观察内部。

「喂。你这家伙没有顾虑这个概念吗。」

「我是顾虑了你,想在你成为犯罪者之前帮你完成调查啊。」

「不懂的话我就告诉你。擅自打开他人的衣柜是不好的!」

「擅自闯入女更衣室的人有资格说这话吗。」

唔……!居然难得地讲了大道理!

这就没办法了。虽然对使用这些衣柜的女生们很抱歉,就让我稍微调查一下吧。我取出了推理笔记。

该关注的地方,是和男更衣室的不同之处——我在明神身后望向衣柜内部,那个东西便立刻映入眼帘。

「贴着镜子啊。」

衣柜深处,贴有洗脸台上那种长方形镜子。在明神极其端正的面容上方,我那戴着眼镜的脸映在上面。

「这个,所有柜子都有哦。」

「这东西不是衣柜附带的吧?女生们都带来了这个吗?」

「不,我想是原本就有的。恐怕是毕业生留下来的。」

唔嗯……说起来女生特别容易聚集到厕所也是如此,她们真是喜欢镜子啊。

镜子的尺寸相当大,或许是为了避免遮挡,提包放在了柜子上部的隔板上。可男更衣室的柜子没有这种镜子,所以包都自然地放在中间的隔板上呢。

在我往笔记本上记录的时候,明神一个接一个地打开了其他柜子。正如明神所说,所有柜子都有镜子,物品放在了上层。

「弄清楚什么了吗?」

「好像弄清楚了,又好像没弄清楚……」

「那就是没弄清楚呢。」

明神满意地说道。明明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我弄不懂她的推理却似乎让她很开心。

我暂时把柜子放一边,看向了房间中央的长凳。

失窃发生在昨天的社团活动期间。要是长凳下面刚好有犯人丢失的东西就轻松了,不过我看了看也没发现任何东西。全是灰尘和泥土散落在这里。这里的清洁偷懒了吗。

「嗯?」

与之相对,我发现长凳本身有一点异状。

或许是为了避免事故,长凳角都做成了圆角,但其中一处有像是硬物撞击过的凹痕。

「这个凹痕,之前就有吗?」

「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明神坐在长凳上,大口喝着水杯里的茶说道。

她最后使用这间更衣室的时间应该是四月末。不知道该相信她几成。

「可以回去了吗?」

「有点耐心好吗。」

「这里感觉味道有点重。我不太喜欢香水之类的东西。」

「再忍一忍。再大致调查一下就回去——」

我思考着还有什么地方没调查过,环视了一下女更衣室。就在这时——

「——了。」「好想洗个澡啊。」

「啊……」

「她们回来了!?」

更衣室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社团活动结束了吗?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不不不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来得及吗!?

「你在做什么!快藏起来!」

明神一反常态地尖声说着,狠狠拉了一下了我的手。

「藏起来……喂,藏哪!?」

「没有选择吧!」

明神拖着我,打开了更衣室角落的柜子。

角落里的柜子不是更衣用的,放着扫除用具。里面没有镜子,取而代之收着一套扫帚和簸箕。

「好了,请你快进去!」

明神一个劲把我往里塞。

「好痛好痛好痛!至、至少把这扫帚拿开!」

「真磨蹭啊!」

明神把扫帚扯出来后,露出了犹豫的神情。随意把扫帚放在柜子外面的话肯定会引人怀疑。

「还有另一个扫除用品柜!放进那边!」

「啊,原来如此。」

明神打开了对面的柜子。那那边装的是一只拖把和一只水桶。她将扫帚放进去关上门——

咦?

扫除用品柜只有两个……明神要藏在哪里?

「(请往里挤一挤……)」

明神低声说着,缓缓进入扫除用品柜里面。

头发贴到了我下巴的下面,微微飘散出甘甜的香气。明神把左手扶在我的胸口上,支撑住身体。她抬起宛若黑水晶一般闪耀的眼睛瞥了一下我的脸,又迅速别开了视线。

在这个距离,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贴得这么近,我连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都会注意到。黑发被精心梳理过,表层闪过光泽,没有一根分叉。睫毛随着睁大的眼睛翘着,唇瓣微微有些唇膏的质感。即使这家伙像个人偶,作为一名人类女生,她似乎还是会做所谓的化妆。

明神往后伸手关上门,柜子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变成这样以后,我才反应过来。

「(……喂。)」

「(什么事。呼吸会碰到我所以请你不要说话……)」

「(既然柜子大到能藏下两个人,那不用拿走扫帚,我自己躲在这里不就行了吗……?)」

「(啊?那我又该躲哪里……)」

「(躲进有拖把的那间不就行了吗。)」

「(啊。)」

这个白痴白痴地张开了嘴。

「(……就、就是因为你叫我拿开扫帚……!)」

「(是你强行把我塞进来吧……!)」

已经晚了。

我们在狭小黑暗的柜子里低声进行难看的争吵时,更衣室里已经传来大量女生的说话声。

「今天排得好紧啊。」「毕竟要到比赛了啊。」「啊,好紧张!」「我是替补所以很轻松,太好了呢。」

通过柜子门上部的缝隙,可以看到好几个头,应该是女篮社成员的。

不过,下一秒,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这是犯罪哦。)」

明神悄悄地说道。

我知道。我可不打算偷窥。

……不过,这样被封住视觉,别的感官就会变得敏锐。明神淡淡的呼吸声,还有头发散发出的疑似洗发水的香味。细细的腿轻轻缠住我的腿,胸口能感觉到那只纤弱的手,以及她微微压在我身上的体重。稍微动下手就会碰到明神的身体或头发,所以我只能一味地保持静止。

柜子外的信息也传入耳朵。“唰——”的某种喷雾声。“沙沙”的衣服摩擦声。“噗哧”是什么的声音?还有——

「你知道吗?听说冲人学长在和二年级的后乐同学交往。」「我知道我知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后乐同学明明没那么可爱呢。」「算是吧。冲人君明明可以随便挑呢。」「哇,枫学姐真犀利~。」「这话要保密!保密!」「果然还是因为身高吗?」「后乐同学有多高来着?」「有一米七吧~?」「我记得冲人学长不止一米八了。好强。」「要说般配可能是挺般配的吧。」「不过感觉床会坏掉(笑)」「就算去爱情酒店也绝对不会被当成高中生的吧。」「哇,真羡慕。之前我就被拦下来啦~。」「诶,你已经和那家伙做过了?」「听我说!那家伙是真的过分!突然叫我帮他舔!」「哇好恶心!第一次不带这样的啊——」

……唔,好难受!女生的黄段子交流!

为什么比起男生的黄段子,女生聊这类话题就这么生动具体啊……居然这么开门见山地讲自己的那种经历。女生都是这样的吗?

「~~~~~~!!」

我正这么想,立刻在身边发现了个例外。

即使眼睛被挡着我也能明白。明神紧紧抓着我的制服,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看来她是受不了黄段子那种人。我稍微安心了。要是连这女人都在背地里毫不害羞地聊这种话题,那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过要说这家伙,首先就没有能背地里聊天的朋友。

……话说回来,我又重新想起刚刚听到的谈话。

后乐学姐有恋人这回事,似乎意外地传得很广。确实,相对而言她的给人的感觉比较稳重(发火的时候倒是很厉害),个子却特别高。体格看上去都能跟男生正面一战。该说不愧是排球社的吗。

她本人也说过,高个子使她感到自卑。而她交到的男朋友有高达一米八的身高。我无从得知,对于后乐学姐而言身高这个要素究竟有多重要。不过,个子高到这个地步,应该无法轻易找到取代他的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何不惜跑到咨询室来也要拼命找回戒指。

女篮社成员直到最后都在聊着生动的黄色内容,离开了更衣室。

之后,我们终于从狭窄的扫除用品柜出来了。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从黑色长发间中露出的耳朵变得通红,明神开始对着空气抗议:

「什、什么舔不舔的,那种事……!是犯罪,是犯罪啊……!」

「这个嘛,如果对方是社会人,或许是犯罪。」

如果对方也未成年,而且双方同意,那当然是合法的。

明神像是在谴责我一般,瞪了我一眼。

「……你有让人做过吗?」

「…………怎么可能有。」

她在让我说什么啊。

「是吗……我放心了。差点就强制让你离开我周围半径五公里内了。」

「你手里到底有多大的权力啊。」

我判断再继续聊下去会有危险,无心地看向刚刚我们藏身的扫除用品柜。

「……嗯?」

这时,我发现了。

我在扫除用品柜前蹲下,把靠在柜子角落里的簸箕拿了起来。

有东西藏在后面。

是一本学生手册。

「那是……」

明神也从后方窥向里面。

我捡起掉在柜子角落里的那本学生手册,读出了印在封面上的名字。

三年四班,空科冲人。

「冲人?」

「……是后乐学姐男朋友的名字。」

刚才女篮社成员的八卦里这个名字也出现了。

就是他将那只被盗的戒指送给了后乐学姐。

而且,他毫无疑问是男的——绝不应该来过女更衣室,更不用说扫除用品柜里面。

我能轻易想象出来。

就和刚才的我们一样——这位空科从后乐学姐的包里拿出戒指,慌慌张张地躲进了扫除用品柜。

「…………喂。」

我低声说着,回过头去,看到明神正全力别开视线。

「我再问一次。你说犯人是谁来着?」

「……这、这不可能……」

仍然有谜团。

明神本应百发百中的推理,为何出现了失误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就能找回戒指——可以解决后乐学姐的咨询。

本应如此。

翌日。

利用某个情报网,我查到了空科冲人学长的所在。当然,他并不是什么逃犯,我只是听说午休时他经常独自一人去学生食堂,去吃午餐顺便埋伏他一下而已。

「喂,明神。你忘记买餐票啦。」

「参票?」

明神无视售票机,准备走向柜台。我抓住她的后衣领。

明神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盯着售票机。

「这是什么?」

「难道你没有来过食堂吃饭?」

「我没有兴趣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用餐。」

如果不让她也了解我的搜查过程,我的搜查过程就没意义了。因此我才把她拖出了咨询室——不过她的家里蹲程度真是超乎想象。

「你平时是怎么解决的啊。」

「母亲或是祭司会帮我准备。」

真是个受人宠爱的大小姐。

「唉,拿你没办法。听好,一次就给我记住。我教你怎么使用。我就讲一遍啊!」

结果我解释了三遍。

明神凛音不擅长应付机器。这次也没能帮她改善。

我们前往柜台,终于拿到了午餐。我的是炸鸡块套餐,而明神的是荤乌冬面。

「居然特地把油腻腻的肉丢进清澈的乌冬高汤里,这料理真是极其粗俗。」

「那你为什么点它。」

「就是因为这个它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们落座后,明神规规矩矩地合起双手说了「我要开动了」。其实她教养不错啊。虽说教养是不错——

「喂喂喂!头发!头发掉进乌冬里了!」

「啊。」

注意力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够。肯定有某种常驻软件一直占着脑浆的百分之几。

我无奈拿出特意为她常备在身上的发卡,束起她那长长的黑发,然后吃午餐。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我一直监视着食堂入口,此时发现了和情报描述一样的身影。

我和明神加起来才差不多能与那个男学生的大高个相比——三年四班,空科冲人学长。

「巨人……」

明神咕噜一声咽下乌冬面,低声说道。这样相当失礼,不过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高大的身材超过一米八,看丢他反而更难。我们把吃完的餐具送回回收处,同时注视着空科学长购买餐票、在柜台拿过咖喱、落座。

那张桌子上没有其他学生。这是个好机会。我和明神一起接近这位高大男生。

「您是三年级的空科冲人学长对吧。」

空科学长含着勺子,诧异地看向我和明神。

我听说他是男子篮球社的成员,不过这副全身是肌肉块的感觉,硬要说的话氛围更像是在搞橄榄球之类的运动。他的位置似乎是中锋。对方学校的选手不得不跟这样的人在空中竞争啊,真不容易。

走近后,我看到了他端正的面容,原来如此,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成为女生间传言的目标。后乐学姐算不算是完成了一次很强的逆袭呢。

在空科学长开口前,我坐在了他桌子对面的座位上。明神也坐到我旁边,噗嗤一声拧开了刚才在售货机买来的瓶装碳酸饮料。这家伙,喝得了碳酸饮料吗?

空科学长一边将含在口中的勺子放回碗里,一边讶异地看着我们。

我观察到,他握着勺子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简朴的戒指。

「你们是……?」

「我是一年七班的伊吕波透矢。这位是明神凛音。我们在给心理咨询师明神老师当帮手。」

空科学长的眼睛里浮现出了问号。不知是因为『明神』这个姓氏出现了两次,还是因为『心理咨询师的帮手』这个头衔难以理解……又或者单纯觉得我旁边这位「~~~~!!」地苦闷的女人很可疑。果然她喝不了碳酸饮料啊。

我将瓶装茶递给明神,同时和往常一样放弃了证明自己的身份。

迅速切入正题要有效得多。

「这本学生手册,是学长您的吧。」

说着,我将空科学长的学生手册放在了餐桌上。

空科学长睁大了双眼:

「这是在哪……?我正头疼把它弄丢的事呢。」

「是在前天放学后弄丢的吗?」

「嗯,是……感觉,确实是那段时间开始找不到的。不过为什么……?」

「这本手册,是在女更衣室的清扫用具柜里找到的。」

空科学长的眼睛不算大。倒不如说,身体有多大,相应地眼睛就显得小。

而那双眼睛现在大大地睁开,整片虹膜都露出来了。

「等……等一下!我——」

「我们不打算声张。今天是来交涉的。」

我将手按在桌上的学生手册上:

「可否以这本手册为交换,把你偷走的戒指还回来呢?我们是受后乐濑乐学姐的咨询而行动的。」

我不知道空科学长为何要偷走自己送出去的戒指。

但是,只要听到学姐正在寻找,他应该会还回来。即便不还,也至少会解释一下缘由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

「偷?……那只戒指?」

然而空科学长睁大了眼,如此低语道。

「被偷走了吗?我送给她的戒指……?」

「……您不知道吗?」

「不…………没有…………」

空科学长突然变得寡言少语,开始思考些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他不知道戒指被盗……?

看起来这不是表演。他看上去真的不知道。难道说——

「(看来,这位巨人学长并不是犯人呢。)」

身旁的明神把肩膀凑过来,有些高兴地轻声低语道。都说了给我记住名字啊。还有,不要把喝剩下的碳酸饮料放在旁边的位置上伪装成别人忘下的东西。太浪费了吧。

随着时间流逝,空科学长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怎么了?他在思考些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本手册,暂时先放在你们手上吧。」

过了一段时间,空科学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戒指,我一定会拿回来的。能不能到那时再把手册还给我呢?」

拿回来?

他知道吗。知道偷走戒指的犯人是一个名叫小澄的人。

空科学长剩了一点咖喱,拿着餐盘准备站起来。

「请等一下!」

我慌忙叫住他,当即提问:

「有个叫做『小澄』的人……您认识吗?」

「……那是当然。」

毕竟是他恋人的挚友。当然会认识吧——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空科学长又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

「枫澄乃,是我的同班同学。」

……嗯?

同班同学?

「『小澄』……是三年级的?」

「是这样。而且社团和我一样是篮球社的……濑乐没有告诉你们吗?」

「因为她说是挚友,我还以为和她一样是二年级……」

「她们的年级和社团都不同,但关系曾经很好,像是姐妹一样。枫那家伙一直在照顾内向的濑乐……」

关系——曾经很好。

为什么是过去式?

还有——枫。

枫?

——哇,枫学姐真犀利~。

原来是这样!!

我从包里抽出推理笔记。

「嗯?突然怎么了?」

「请稍微等一下。」

身旁的明神淡定地喝着瓶装茶,对空科学长说道。

「他这个人,不在笔记本上逐一写出来就无法整理自己的想法。很笨拙呢。」

我回顾至今的笔记,好像折线图一般把它们连起来。这样连成的一条线,就是名为真相的叙事。不过,保持现状它就仅仅是想象。所谓逻辑,就是要尽可能地排除真相之外的可能性。

能够否定这一真相的假设,一共有十一个。

但是十个证据,把假设尽数排除。

最终——留下来的,就剩一个。

我画了个圆,把它圈起来。

那是明神凛音已经指出的结论。

「——学长。」

空科学长一副惊呆的表情看着我,我这样对他说道。

「我认为,假设你的想法顺利完成,也只能在表面上解决问题。」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打算把真相告诉后乐同学?」

空科学长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我来妥善处理,将戒指还回去。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圆满收场吧。」

「——就是因为你什么事情都想独自解决,才会在重要的礼物上犯错,不是吗?」

「……什么?」

我故意挑衅地说完,空科学长就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看来有效果。

我微微笑了笑,说道:

「我有一个提议。」

然后,空科学长一脸认真地听了我讲的话。

几分钟后,我目送着空科学长那高大的背影离去,小声说了一句:

「……对不住啊。」

「嗯?」

明神好像在感觉奇怪,歪了歪头。

……真是有点好笑啊。

最早触及真相的人,居然在最后露出一副困惑的模样。

「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我拿起明神喝剩下的碳酸饮料,扭开了瓶盖。

「谢谢你们!」

翌日放学后,后乐学姐一副神清气爽的神情,留下这句话离开了咨询室。

她的右手上没有戒指,只有红色的痕迹留在小指上。与之相对,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散发出淡淡光辉。

虽然不知道事情顺不顺利,不过看起来情况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呼……」

我靠在沙发靠背上,沉浸在平安解决案件的满足感中,这时明神凛音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差不多该给我解释一下了吧。」

「我已经解释过了吧,代替肆意发言的你作出了解释。」

「是,确实听你说过了。进去偷戒指的是那位巨人男朋友,但实际拿走戒指的是刚好在场的挚友小澄同学——这就是真相对吧。」

「没错,不过你差不多该有点记住正确名字的打算了吧。」

「可是,直话直说,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这货说话真是过分啊。

我倒是觉得,后乐学姐得知真相后,下决心跟那位小澄对话的身影还挺动人的。

「你——不对,是我,如何得出了那个真相。我想知道的事情,仅此而已。」

明神这么说完,走到了白色隔板另一侧的窗边桌椅。

没办法。真希望她能稍微对高中生的青春有一点兴趣——不过,我或许没什么资格说这件事。

我也从待客区的沙发上站了起来,来到隔板另一侧。

明神已经坐在了摊开在桌上的拼图前。

拼图还有很多空缺。即使可以想象完成的模样,也需要拼上数个碎片才能让全景展现出来。当一切就位,拼图才能从区区想象变成现实。

明神还在窥探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想象。

所以,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直视她的脸。

「明神——现在开始,我将向你证明,你确实解开了谜题。」

「首先带着调查的过程,回顾一下我是怎么解开真相的吧。

明神,在你宣言说知道犯人是谁的时间点,我连真相的尾巴都没碰到。当时我认为,情报存在决定性的缺失。可是,你获得的关于事件的情报,应该和我是一样的。我猜想到,既然如此,应该有你原本知道、而我并不知道的某种知识,跟推理相关。

你知道而我并不知道的知识——你就连怎么买餐票都不知道,真的有这种知识吗?」

「有哦。真是失礼啊。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用音姬?」

「就是这个。」

「啊?」

「我是男生,而你是女生——我首先想到,或许是和性别有关的某种东西。」

「性别?」

明神疑惑着歪头问道。

我点了点头:

「这个音姬,我记得只有女厕所里有,是用音乐来掩盖解手声响的功能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真是令人反感呢。」

「这些是一般常识吧。我想说就是和这个一样。在案发现场女更衣室,或许也存在某些只有女生知道的情况。」

「……所以才去现场调查?」

「还带上了你。没有你在的话,有可能会无法明确得知是缺少了哪些信息。这么做有成果哦。和我猜想的一样,女更衣室里存在身为男生的我无从得知的情况。」

明神轻轻将纤细的拇指抵在纤细的下巴上,陷入沉思。

在等待她思考的时候,我将拼图碎片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门……对吗?」

「没错。」

明神说完的同时,我将拼图碎片拼入了正确的位置。

「入口的门不好开,不知道窍门就打不开。这是只有使用女更衣室的女生才知道的事。」

「这又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算不上是问题。我感到奇怪,是在我们发现空科学长的学生手册的时候。」

「……我不太想回忆起那时的事。就因为你磨磨蹭蹭的才会变成那样……」

「不好意思,你还是回忆一下。之后我会提到……我们可以确定,空科学长潜入了女更衣室。若非如此,学生手册不可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将那位巨人学长的手册偷到手,然后故意放在了柜子里?」

「为了什么?」

「这个……为了将潜入女更衣室的污名强加在他身上,吧……?」

「若是这样,放在更明显的位置会更好吧。而不是放在清扫用具柜这种连会不会被人发现都不清楚的地方。」

「不好说吧?那个地方可能挺容易被发现哦。比如说,要是她们习惯在社团活动结束后打扫更衣室——」

「这不可能吧。更衣室的长凳下满是尘土。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有定期打扫啊。那个清扫用具柜,应该不会经常被打开。」

「……唔……」

明神不甘地陷入了沉默。我说的东西明明建立在她自己的推理上,她却好像想试着驳倒我一样呢。

「空科学长自愿进入了女更衣室。而这时,刚才提到的门成了问题。」

「啊。」

明神微微张开了嘴。

「……身为男生的巨人学长,开不了女更衣室的门?」

「很有可能。就跟我一样,男生不知道女更衣室门该怎么开。那么空科学长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多尝试些方法,总能打开的吧?」

「这不好说吧。站在更衣室门前,能够清晰地听到体育馆内传来的声音。反过来亦是如此吧。要是摆弄门太久,被体育馆中社团活动的学生们注意到的危险性会提高。空科学长感到焦急,然后——放弃了。」

「因此他暂时放弃了潜入更衣室?」

「没错。空科学长可能和我一样误以为门上了锁吧。因此,他后来执行入侵的时候,想出了能够切实进到里面的办法——然而,在此之前,我们要搞清楚一件事。空科学长为什么必须潜入女更衣室?」

「是为了偷出戒指吧?」

「所以就是在说,他为什么要偷啊。说到底,那是空科学长送给后乐学姐的东西吧。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自己偷回来,这不合理。」

「是感觉舍不得了?」

「后乐学姐说过『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这个可能性我当即就排除了。」

「……这样的话……」

「我调查女更衣室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不过,看到空科学长一副不知道戒指被盗的样子,我突然想清楚了,『他并不是打算偷戒指』。」

明神歪了歪头,冒出一圈问号。

「而线索,就是后乐学姐的举止。」

「举止?」

「你还记得吗?她动不动就用左手护住或是握住右手小指。」

「对……我以为是她的习惯。」

「后乐学姐说过她一直戴着戒指。那么,手指上就必然留下了痕迹——可是,就我所见的范围内,她的手指很干净。那么,留有痕迹的地方,就只能是她自己护着的右手小指。」

「你的意思是,后乐学姐把戒指戴在了右手小指上?」

「没错。很奇怪对吧?」

「什么奇怪?」

「既然是恋人送给自己的戒指,那应该戴在无名指上。即使它不是结婚戒指所以要避开左手,右手的无名指仍是最佳选择。实际上,空科学长的右手无名指上就戴着戒指。」

明神微微皱了皱眉,不满地反驳道:

「可能就是有人把恋人送给自己的戒指戴在小指上吧。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那么,为什么要遮掩?」

「……这个……」

「如果是自愿把戒指戴在小指上,她就没理由去用手遮掩。我们就在讨论戒指失踪,她却遮掩戒指的痕迹,这也很奇怪——我,还有你,就这样想,将戒指戴在小指上这一事实,对后乐学姐来说是可耻的。」

「可耻……?因为把戒指戴在了小指上?」

「空科学长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两件事一起考虑,应该能立刻得出结论。」

这样说完,我把玩着拼图碎片,稍作等待。

明神低头看着拼到一半的拼图,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之后:

「……尺寸……」

「对。」

「一开始是想要戴在无名指上的……但是戒指尺寸太小了?」

「就是这样。」

啪的一声,我将碎片嵌入拼图。

「后乐学姐,作为女生块头比较大吧?超过了一米七。她和男生相比都属于比较高的,手指也应该相应地比较粗。」

「然而巨人学长却送给了她一只普通女生大小的戒指?」

「后乐学姐说过是『作为生日惊喜收到的』对吧?也就是说,空科学长无法事先从后乐学姐那里问出手指的尺寸。」

而这件事,在我指出来之前学长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什么木头脑袋。

「后乐学姐看上去很内向,所以她当然说不出口吧。因此,她只能无奈戴在小指上……可是如果让空科学长看见了,这件事就会暴露。」

「暴露巨人学长犯了错?」

「难得他准备了惊喜礼物,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马虎,那就白费了啊。」

「所以——她就一直在隐瞒对吧。」

「没错。甚至戒指不见了她还有这个习惯。」

「……请等一下。这样的话——」

明神的大脑好像终于开始换档了。

偶尔也得让她用用潜意识之外的部分呢。

「藏着戴有戒指的小指——那不就意味着,巨人学长看不到恋人戴上自己送出的戒指?」

「嗯。不错嘛。真能想到啊。」

「……能不能别突然这么老实地夸奖我?」

「有了成果当然要夸奖一下——没错。空科学长没能看到恋人戴上戒指的模样。随后,他当然会心生不安吧?『她真的喜欢这份礼物吗』『她真的喜欢自己吗』——」

「那种大汉,会思考这么纤细的事吗?」

「不要用外表来判断别人。人类都很纤细的。」

「你也是?」

「没错。所以你在行动前稍微给我思考一下。」

「我会妥善处理的。」

她淡定地对我说。绝对是在骗人吧。

「原来如此……所以他就想要去确认对吧。」

明神自己又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恋人有没有带着自己赠予的戒指。他开始想确认这件事……」

「没错。他只是想要确认,并不是想要偷出来。」

为此,必须要潜入女更衣室。

后乐学姐是女子排球社的。这项竞技需要指尖的细微感觉,很难想象她能戴着戒指。学长想到,如果她随身带着,在社团活动中戒指就应该在更衣室的随身物品里。

「这问题直接问一句就好了……」

「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很难吧。」

不过,我也没有过什么恋人,这只是我的想象。

「就是这样,他决心要潜入女更衣室,但是打不开门。这大概是上了锁。这样一来,该怎么做?」

「想办法拿到钥匙?」

「谁有可能拿着钥匙?」

「因为是女更衣室……所以是某个女生吧。」

「是啊。必须要请某个女生帮忙。」

明神点了一下头。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就是畏畏缩缩瘦高学姐的挚友,巨人学长的同班同学,小澄同学。」

「是枫澄乃学姐。」

「这姓氏像名字一样。」

「是啊。所以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我们藏在清扫用具柜里的时候,她就在女更衣室内。有个人被叫作『枫学姐』吧?」

「当时进入更衣室的是女子篮球社——巨人学长也说过『她和我社团一样』,对吧。」

「没错。是篮球社,而不是排球社。所以,枫学姐是帮忙入侵女更衣室的理想的人选。」

「……这跟社团有什么关系?她是畏畏缩缩瘦高学姐的挚友,知道戒指的存在——所以才是理想人选,要这么说我倒能理解。」

「入侵更衣室的时间是排球社进行训练的时候。必须要找能在这段时间自由行动的人吧?」

「啊……说起来,体育馆是篮球社和排球社轮流使用的吧。」

记忆力挺不错啊。没错。所以,要在排球社训练时进入更衣室,找篮球社的人最合适。即使被人发现,也可以找借口说是有东西忘了拿。

「空科学长应该和她商量过吧。他大概是说,如此这般所以想要确认戒指是否存在,让我进女更衣室吧。」

「她答应了这个请求吗?小澄同学还真是个好人呢。」

「怎么可能会没有内幕啊。」

「诶?」

「女更衣室并没有上锁,只是门不好开而已。枫学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枫学姐只需要把开门的诀窍告诉空科学长就行了,本来是这样。」

「……然而,实际上他们一起进入了更衣室吧?」

「没错。其中有着明确的意图。虽然准确推断是不可能的,但从疑似已经发生的事情推测,大概是这样——枫学姐,应该喜欢空科学长吧。」

「喜欢?」

「是LOVE。不是LIKE。」

「你到底以为我有多不谙世事啊?」

你要问有多少,我只能说是究极不谙世事——不过这个先放一放。

「枫学姐看到他来商量,一定是这么想的吧——这是不是有机会one chance?」

「汪酱?狗?」

「是one chance。如果包里找不到戒指,空科学长遭受打击,她就有机会当场从后乐学姐手中掠夺空科学长。」

「掠夺……」

陌生的单词在明神身上引起了幼儿退行。

「怎么会……她们不是挚友吗?」

「……再说下去就只是追究八卦了,打住吧。」

据后乐学姐所说,枫学姐的高个子和她差不多。

以此为契机,她们变得意气相投。

然而空科学长并没有选择和他同社团、能够经常见面的枫学姐,而是与后乐学姐交往了……

除此之外,我知道的就只有在更衣室里听到的对话。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后乐同学明明没那么可爱呢。

——算是吧。冲人君明明可以随便挑呢。

——哇,枫学姐真犀利~。

——这话要保密!保密!

那道声音毫不犹豫地对轻视后乐学姐的声音表示了同意。如果那是本应作为挚友的枫澄乃学姐……

……算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毕竟她们两人好像认真聊过,谈妥了。

「枫学姐期待找不到戒指,和空科学长一起潜入了女更衣室。然而,结果是——」

「——发现了戒指。」

「看到空科学长找到戒指后露出喜悦的笑容,不知道枫学姐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

明神略微露出了好像在忍痛的表情。我笑她:

「你能明白?你也能明白所谓的少女心?」

「我能明白啊。和我一直对你抱有的感情是一样的。」

「啊?」

「特别不爽。」

……啊,是这个意思啊。别吓我。

「……没错。她开始不爽。居然玩弄我的纯情——她这么想着,火了。」

「真是个悲伤的事件呢。」

「不是,又没死人。空科学长还活着呢……不过,我觉得她动手了。你还记得吗?更衣室的长凳角上的凹痕。」

「难道那是……」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想,枫学姐从身后稍微踢了一脚,或是推了一下,就是那种感觉。很不凑巧,因此摔倒的空科学长头撞在了长凳上。长凳上的凹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空科学长就此陷入昏迷了吧。枫学姐焦急起来。排球社成员或许听见了他倒下时发出的响声。可是如果把他丢在这不管,他会被人说成不法闯入女更衣室的变态……学姐大概没有余力拉着大块头的空科学长逃离,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办法,将他塞进了清扫用具柜里。枫学姐和后乐学姐一样个子很高,而且还在篮球社里锻炼过。这点事情她就能做到了吧。」

「原来不是巨人学长自己逃进柜子里的啊。」

「没错。之后他自己逃走就行了。然后——那时候,枫学姐手中的东西,正是断送自己恋情的可恨物件,空科学长找出的戒指。就是这么回事。」

啪——我又把一块碎片嵌入拼图。

要说事情的真相,这就是全部了。

不过,还有需要解开的谜题。

「我可以提问吗?」

「问吧。」

「刚才这些事,我稍微听畏畏缩缩瘦高学姐说了一点后就察觉到了对吧?」

「就是这样。」

「这样一来,不就奇怪吗?」

这次是明神拿起了拼图碎片。

「在确定犯人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学生手册掉在清扫用具柜里。也就是说,我不可能想象得到巨人学长被塞进清扫用具柜这回事。更不用说,我根本无从得知他被弄晕过去了。毕竟我也不知道长凳上有凹痕。」

明神用拼图碎片的突出部分戳着自己的脸颊,视线飞向了斜上方。

「如果我没猜错,你看到巨人学长一副不知道戒指被盗的样子,才想到戒指被带走时他没有意识吧。可是,在确定犯人时我同样无从得知这一点。」

「你说的完全没错呢。」

「你之前说过。要找出我的推理——可是这样,单纯是你后加的推理。」

「别担心。我当然想好了。一开始后乐学姐说的话里,有能推测出空科学长在清扫用具柜里的线索啊。」

「缩高学姐的话里?」

她终于缩短了称呼。就像在叫外国人的名字一样。

「就在你宣言说事件解决的前一刻。她说过在换衣服时听到了一些动静吧。」

「我记得,是木棒相互敲击的声音吧。她认为是清扫用具柜里的扫帚歪斜时发出的声音——」

没说完,明神就把话咽了回去,半张着嘴定住了。

「啊……」

「我不是叫你回忆一下吗?」

我微微一笑:

「我和你藏进女更衣室里的清扫用具柜时,把里面的扫帚放进了另一个清扫用具柜里对吧。而那个清扫用具柜里放有拖把——那么,扫帚和拖把究竟各有多少把呢?」

「……各有一把……」

「没错。清扫用具柜里各有一把。可是,要发出木棒相互敲击的声音,至少需要两把。」

「你是说,在缩高学姐回到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扫帚或是拖把,已经移到另一侧的清扫用具柜里了吗……」

「你上体育课用过更衣室,在你听到她说起那个动静的时候,立马就知道了空科学长藏在其中一边的清扫用具柜里。」

「巨人学长?到这一步我能确定得这么具体?」

明神皱起眉头。

「关于潜入更衣室里的人,在这一步应该有两种可能性。我强行把你推进柜子里的时候,你要我把扫帚拿开,但是本来只有一个人躲藏进去的话,不特地拿出来也应该有足够的空间。然而,扫帚或是拖把还是移到了另一边,这就意味着躲藏进去的人块头特别大,或者是和我们一样两个人躲在里面,就是其中一种对吧?」

「你今天挺敏锐啊,明神。」

当然,即使两个人都要躲起来,只要往两个清扫用具柜里各躲一人就行了,但人类是会慌张的生物。既然在现实中我们这样搞错了,这个可能性就不能排除。

「可是啊,无论是哪一边,都确定了空科学长躲在里面。」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知道,潜入更衣室的是一男一女的两个人。」

「入侵者是一男一女——一般块头比较大的是男生,可能的情况是男生独自藏起来,或是男女两人一起藏起来……你是说,无论哪一边,都有男生藏了起来?」

「对。而且知道戒指的人,据后乐学姐所说,是女排社的朋友、枫学姐、空科学长。在嫌疑人中只有空科学长是男性。」

「我是怎么推定潜入者是一男一女的呢?因为门不好开的问题?」

「不是。只是这个的话不能排除女生单独犯案的可能性……相关的线索,也在后乐学姐简短的陈述里。从后乐学姐说的话里,你察觉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虽说你应该没有意识到。」

「她搞错了什么事情?」

「后乐学姐说过,在她回到家之前没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她还说,她发现化妆包和放在里面的粉底盒的盖都被打开了,终于感到了奇怪。」

「是呢。明显被人翻了。」

「犯人只拿走了并不贵重的戒指。在这时,你知道犯人不是图财物,而是明确以戒指为目标翻找了后乐学姐的包——这样的话,就很奇怪吧。连粉底盒的盖子都被打开了。」

「啊……」

明神微微张开嘴,垂下了视线。

「确实,是这样呢……戒指没可能放在那种地方。会弄脏的。」

「没错。不可能放在那种地方。犯人应该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如果犯人知道那是粉底盒的话。」

「诶?」

看到明神仍然没有理解,我有点尴尬。

「……这也是性别差异啊。男生基本上不会化妆,当然也不会随身携带化妆包。对男生来说,女生的提包内部是未知的区域。即使在小包里发现一只圆润的小盒,也不会立即意识到这是粉底盒。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个盒子拿来装戒指正合适』。」

「啊——但是女生应该知道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特别注重打扮的女生。但是,照这么说,包内物品却整齐地恢复了原样,连后乐学姐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时间明明紧迫到盖子都没能挨个合上。这个人整理得很熟练——翻找物品的人物特征,和整理物品的人物特征对不上。」

「所以……就认为是有两人?」

「而且很有可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前者为男生,后者为女生——然后,我们能推断出,在整理物品的时候男生陷入了无法动弹的状态。」

「……?那么男生寻找戒指,女生整理找完的物品,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分工合作呢?」

「不,刚才我也说过,考虑到化妆包里的东西都开着,这个人应该是在十分紧迫的状态下整理的。另一方面,翻找是地毯式的——彻底到连放在包里最底层的笔盒都翻出来了。这种做法,只有在一定程度上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才能用……我们应该认为,寻找戒指和整理物品是在不同的时间进行的。所以,男生在翻找完提包后,陷入了无法整理物品的状态,在场的女生不得已给他做了善后,这么想是最合理的。」

「……巨人学长昏迷后,被塞入了清扫用具柜里。可以根据声响和化妆包,推断出这样的经过,对吧。」

「空科学长并没有偷走戒指的动机。从后乐学姐的小指上有戴戒指的痕迹这一点,已经能推理出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所以,犯人必然是恰好在场的女生。同时那名女生是知道那枚戒指的人。女子排球社中的某人,或是枫学姐——不过当然,女子排球社的成员正在体育馆里专心训练。至此,你作出结论,犯人是枫澄乃学姐。」

我拿起下一枚碎片,嵌入了拼图中。

在这几天里不停填充的拼图,完成的想象图终于浮现出来了。果然是外国的——德国之类的城堡照片。

然而,距离真正完成,还差一个碎片。

最后的碎片,明神还拿在手里。

「……这就是你解谜的正确答案。你还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这个嘛……有件事,要说无所谓,确实无所谓。」

明神用碎片敲着桌子,正面看向我的眼睛。

「关于刚才,粉底盒那部分的推理。」

「若是女生的话肯定知道戒指不可能放在那种地方——这一点吗?」

「没错……这一点,你是怎么想到的?」

唔呃。

明神眯起了眼,仿佛要看透我的内心。

「你没有立刻察觉到缩高学姐的发言有不对劲的地方,说明这件事也在你的想象之外吧?女生不会在粉底盒里找。你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什么契机,就不合清理了。」

……她对自己的推理那么随意,却唯独对我的推理进行多余的吐槽。

不过,没关系。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回答。

「是柜子里的镜子啊。我看到女更衣室柜子里贴有镜子时,联想到了化妆。」

「真的?」

「……你有什么证据怀疑我。」

「不知道。隐约觉得可疑。」

可恶,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那么,就是无罪推定了呢。」

「啊。」

我迅速伸手,从明神手里将拼图碎片抢过来,按进了最后的缺口。

巨大的外国城堡,终于完成。

明神狠狠瞪向我。

「……你在隐藏着什么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骗人!」

「你要这么想,你也来推理一下我的推理吧。」

正好在这时,扬声器里开始播放催促离校的广播。已经到这个点了吗。

我拿起书包站起来,低头看向一脸不满的明神。

「疑罪从无。举证责任由检方承担。不经推理的告发,仅仅是在损毁名誉。」

「……………………」

明神以控诉般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不过,她最终给完成的拼图盖上盖子,站了起来。

「……谢谢你。」

「嗯?」

「为我的事情推理……这么上心。」

从窗户射进来的夕阳照着明神,仿佛要给她上色一样。明神文雅地错开视线,露出了令人赞叹的神情,甚至让我忍不住想用相机定格住——嗯,这一点我承认——她很漂亮。

不过,她立刻露出像是孩子被拒绝了请求一样的表情,瞪向我: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剥下你的画皮。」

「我可不记得我披上了那种东西,不过你要是变得能做到这种事情,我也可以放下担子了啊。」

反正你不会明白吧。

那个时候,你错开了视线。

所以——你不可能发现,我正在极近的距离观察你的睫毛和嘴唇。

由于证据不足,不予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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