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漠然之止
一边把输液瓶从点滴架上取下来,护士远山和美开始搭起了话。
“真是好多了呢、树君。原本那么难受的咳嗽好像已经治好了,脸色也不错。很快就可以
出院了哦。”
远山的声音总是在这单人病房里明快地响起。躺坐在床上的树暂且赶走了从早上开始就萦
绕在脑中的沉重心事。想着要跟远山说点什么,他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跟不认识的人对上眼睛说话,即使是现在还是感觉有点可怕。树的视线游离。远山的后
面,宽阔的窗户紧闭着。从综合医院五楼眺望出去的教团外面的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
一条小河,河的对岸密密麻麻地排着裹着白雪的住屋和大楼。在“惩罚小屋”中发起高烧的
树,被带到了这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川幌市里。迎来正午的市区上空,盖着看不到缝隙的
厚厚的云层。
“谢谢你、每天、让我好起来……”
途中吸了两次气,终于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使如此,因为没有支支吾吾而是好好地说了出
来,树不禁感到有些自满了。不能一直都拉旭的后腿。
“树君是正月来的这里,所以已经过去三周了吧。真是很努力了呢!终于能跟朋友见面了
啊。”
在充斥着倦怠感与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远山一直都很温柔地对待着树。她的年龄大概刚
过二十五岁,体形纤瘦、很适合那身白衣。明明应该有着繁重的工作,她却总是挂着笑
容,给人的印象很好。对着患上肺炎、甚至戴上了呼吸器的痛苦的树,远山一直都积极地
跟他说话。树想要更多地对远山传达自己的谢意。但是,却总是没法像日记和小说里那样
好好地表达出来。
“是旭君、和小阳咲吧?”
是因为树又露出了低沉的表情吗,远山在床边微笑着说道。
“我想,他们一定都伸长着脖子盼着树君回去呢。在见他们之前可得恢复精神才行。今后
我会帮你准备午饭的哦。”
树偶尔会感觉到,远山就好像对待远低于自己年龄的小孩子一样对待着自己。也许也有考
虑到他是在设施被养大、而且没有父母这个因素。
树在被子里握了握拳。是因为住院太久了吗,总感觉使不上劲。被远山当作孩子对待,也
是因为看起来太柔弱了吧。你这病秧子——这么嘲笑着的设施职员的脸在脑中浮现出来。
那个职员,似乎被杀掉了。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是?”
远山试探似地问道。
“是时任小姐吧?说是女孩子的话、又觉得她好像稳重过头了些、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她
来看望过你好几次了吧?”
“那是……”
树回想起造访病房的时任,打了个寒颤。
“那个人、不是啦。是教团的人。”
“教团?”
树很快就发现,世上的普通人们对教团和教团所盘踞的山里的村子完全没有兴趣。
“教团是、管理设施的人们……那个、很过分的。就算我和旭被叫小仓的职员给虐待,他们
也完全当作没看见……”
“被虐待啊……”
远山的嘴半开着。像是触碰到了不应该触碰的话题一样,令人难受的沉默到访。树又担心
起了旭和阳咲来。无论在设施里发生了多么不合理又凄惨的事情,他们的悲鸣也传不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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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来吧。
“对不起。突然说这种话,您也会很困扰的吧。”
远山弯腰凑到了树的枕边。
“不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哦。树君来这里的时候身子就虚弱得不行,身上还有被殴打的
痕迹。饭也好像没怎么给吃什么的、医院的医生们都告诉我了呢。”
树凝视着远山。这次终于得到了深深感谢她的机会。
“非常感谢您。没错、远山小姐。我的朋友们,现在还在设施里受苦啊。”
眼里渗出了泪水。这是旭和阳咲以外的人,第一次好好地听他诉说。
“没事的。只要好好说明情况,一定会有人采取行动的。”
远山告诉了他儿童咨询所的存在。说是打个电话就会有专家前去调查。对于被关在极寒的
设施中的树来说,这简直是梦一般的事情。
“树君很了不起呢。明明遭受了那样的对待,却总是只想着朋友们的事情。小说也还在写
吧?虽然只是稍微看了一点,但感觉真是帅气啊。下次让我再好好看看哦。”
这么说着,远山为了餐点的准备而离开了病房。
然后,从第二天起,再也没有出现在树的面前。
作为代替前来看护的,是个跟远山同龄的叫木下的男人。他不像远山那样笑着,而只是按
部就班地测量树的血压、或是用冷淡的声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
“远山小姐啊,很忙吧。”
战战兢兢地问了远山所在地的树,隐隐觉得她应该是被辞退了。他鼓起勇气,向木下说出
了设施职员专横残暴的事。
“虽然我也不怎么清楚,但从没有听过设施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啊。你也是、给你安排了个
这么宽敞的个人病房不是吗。应该花了不少钱啊?”
是说出了教团和设施的名字的错吗,刁难开始了。
定时送来的食物,偶尔会被漏掉。有时候还会专门卖弄似的送来空空的餐盘。洗澡和上厕
所也开始受到监视了。要不是一一对木下说清楚,连从病房里出去都不被允许。向其他的
护士和主治医生们请愿之后,最后连床单也没人来换了。木下的谩骂击打着树的心。
臭死了、脏死了。
作为一个爱读书的人,树连这都忍了下来。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由于医疗制度的崩坏、
一些本来应该被淘汰的人员却没法由医院单方面解雇的事情。错的不是木下,而是更加大
的制度啦社会的构造之类的不是吗?树实在是个过于善良的男孩子,从始至终都想要相信
眼前的人。
“药剂搞错了啊。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傲慢与日俱增的木下,完全支配了树的病房。
坐在来客用的铁管椅上,他旁若无人地翘着班。树要是说了什么,他就狠狠地朝病床踢
去。也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他还强迫树说出在设施里生活的详情。木下似乎对旭特别感兴
趣。
“真是傻啊。竟然想反抗‘吾等’。”
一边想着他说的完全就是个小龙套的台词,树却被那个小龙套给蔑视着。最初是被像恶作
剧一般殴打肩膀。完全搞不懂理由。然而是因为知道了树是个不会抵抗的生物了吗,木下
的暴力马上加速起来。腹部、后背、脸。渐渐地,身上显眼的地方都变得青一块紫一块
了。在没有其他人的病房里,树被迫趴在地上,成了木下的搭脚用品。
树重新认识到了这全白的病房。这里是冠以与设施园长同样姓氏的纪念医院。
到了熄灯的时间,树站在窗边,俯瞰着城里的街道。北海道首屈一指的大城市的夜晚,和
村子不同十分明亮。无数的光连接在一起。大厦、公寓和一座座独立的住屋里,住着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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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的人。和树毫无关联,他们平静地过着日子。
简直就像是被囚禁的公主啊。
猛然想起的这句,是树在写的小说里主人公的台词。继小仓之后,又被木下当傻子对待,
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树把两手贴在窗户上,呜咽了起来。一直在给旭添麻烦。还老是依靠
阳咲。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出息,另一方面又变得无比想要见他们。如果是旭杀了小仓的
话,就更想要陪在他身边了。
不是作为病弱的拖油瓶,而是作为哥哥。
树向自己纤细的胳膊里,再一次注入力量。为了从别提是否抱有诚意和关怀了、甚至连话
也说不通的人手里,保护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