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果然会闹出大事吧。」
少年在自家房内抱头苦恼。
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
「……唔。」
少年用眼角余光瞥向房间角落──床的方向。
正确来说,是瞥向一名坐在床上的少女。
「…………」
宛如人造品般美丽的少女一脸呆愣地慢慢环顾整个房间。虽然上半身穿著少年刚脱下来给她的衣服,但下半身仍是一丝不挂,每当她一动,性感的肌肤就若隐若现。
没错。在神秘的大爆炸发生后约一个小时。
少年竟然将位于爆炸现场中心的少女带回自己房间。
「……不、不、不。」
少年甩了甩头否定掠过脑海的危险词汇。
不是的。他绝对不是因为心怀不轨,应该说是不可抗力的因素……迫于无奈的关系。
少年在脑中不断说著类似藉口的话语,同时隐约想起一小时前的事。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一名神似天使或女神的少女站在文明崩毁的大地中心,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少年好不容易才从僵硬状态解放,这么问出口。当然,他尽量不望向少女的裸体。
虽然不知道少女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这个状况非比寻常。他认为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确认这个奇迹般的幸存者的身体状态。
然而,少女尽管对少年的声音产生反应,缓缓将视线移向他,却一语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著少年的脸。
(唔……)
少年望著她那凝视自己的宝石般的双眸,脸颊更加通红了。
于是,少女终于开启唇瓣。
(……啊……唔……)
不过,那实在称不上语言。呻吟──不对,也不是感到痛苦的样子,似乎就只是震动喉咙发出声音罢了。
(……?你、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该不会是因为那场爆炸带来的冲击,突然说不出话了吧?如果把她没穿衣服想成是受到爆炸的波及,倒也情有可原,但她却毫发无伤。还是说……她是被邪恶秘密组织抓走的特殊少女,一丝不挂地被放进像科幻作品中常见的巨大圆筒形机舱──这种感觉吗?刚才的爆炸是那个秘密组织实验失败所引起,因此被关在地下的她恰巧逃脱……
(……啊啊,不管了啦!)
少年摇摇头甩开在脑中展开的庞大故事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让少女穿上。
放任她光著身子,可能会感冒──重点是,他无法忍受散发出神圣气息的她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中。
(……!……?)
外套触碰到少女肩膀的瞬间,她吃惊得瞪大双眼,身体微微颤抖。
(啊,抱、抱歉……吓到你了吗?可是,光著身子实在是……)
少年连忙解释后,少女便眨著眼睛,开始摩蹭、拉扯披在她肩上的外套。
(…………)
不久后,她似乎终于明白那是温暖的东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那个……你走得动吗?不对,光著脚会痛吧。如果你不嫌弃,我背你,总之先离开这里吧。你知道自己家……)
(……?)
少女听见少年说的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可能知道嘛。)
少年搔了搔脸颊露出苦笑后,便在少女面前蹲下。
──于是,时间来到现在。
「不是的。我绝对没有居心不良。」
少年强调似的喃喃自语。
他起先也打算带少女去医院。不过,当他背著少女抵达还留有建筑物的市区那瞬间,便明白整个城镇已陷入宛如世纪末的大混乱之中。
冷静思考过后,这也是理然当然的事。毕竟在没有任何预兆之下,遍及约几十公里的空间就消失了。散布四周的冲击波也破坏了周边环境,伤者人数多如牛毛。再加上附近理应收容那些伤者的大型医院已被刚才那场爆炸夷为平地。
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混乱。少年选择先将少女带回没受到爆炸波及的自家休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判断……至少他是如此说服自己的。
少年一家四口,父母因长期出差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让她暂时休息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兄长!你没事吧!」
瞬间。
房门伴随著那道声音一把被打开。
循声望去,发现那里站著一名少女。她将头发绑成一束,脸上还有一颗明显的泪痣。今天应该是假日,但可能是因为有社团活动,她穿著黑色水手服,肩上掮著包包,单手握著竹刀袋。想必刚才是用跑的,她的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肩膀剧烈地上下晃动。
「──真那。」
少年叫唤这个名字回应呼唤后,妹妹看到他平安无事便吐出安心的气息。
「……噫!」
但又立刻屏住呼吸。
因为妹妹在看见少年的脸而松了一口气后,表情旋即染上疑惑之色。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若是哥哥的房里有一名半裸的美少女在,任谁都会露出那种表情吧。
「听、听我说,真那,这是因为──」
「…………」
真那来回凝视少年与少女的脸,沉默片刻后慢慢走到少年身边,温柔地将手搭在他肩上。
「……没关系,我会站在兄长你这边的。以后好好赎罪吧。」
「没关系你个头啦!」
少年忍不住大叫出声,不过真那似乎没在听。少年猛力摇头,试图解开误会。
「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要误会的话,好歹换个说法,像是:『呀!兄长真是的,竟然带女朋友回来,打扰你们了!』之类的吧!」
「你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啊!别小看妹妹的法眼!」
「你就那么肯定吗,浑蛋!」
「那么,难道是你说的那样吗?」
「…………那倒不是啦。」
「看吧,我就说吧!」
少年挪开视线,回答真那的问题。于是,真那气愤地吐了一口气,从竹刀袋中抽出爱用的竹刀贪狼丸(真那命名),砍向少年。少年连忙举起双手,在竹刀快要触碰到额头时将它挡下。
「请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从哪里把人掳来的!」
「什么!就、就说你误会了嘛!我是看她一个人,才把她带过来的!」
「那就叫作掳人啦~~~~!」
「我刚才自己说出来也觉得是耶~~~~!」
面对真那的怒吼,少年也回以吶喊。的确,从字面上来判断,完全是犯罪行为啊。
「总、总之,你先听我说!这女生……本来待在那场爆炸的现场!」
「……咦?」
少年表明苦衷似的大喊后,真那才终于减弱握住竹刀的手劲。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说的那样啊。刚才我被那场爆炸波及时──发现了她。」
少年大致说明了遇见少女时的状况,还有之所以带她回家的来龙去脉。
「唔嗯……」真那做出沉思的动作,并且瞥了少女一眼。
「原来如此。如果以你的头没被撞坏或是没看到幻觉的前提来思考……」
「啊,你不觉得我有可能在说谎吗?」
「你怎么可能对我说谎啊?你可是我的兄长呢。」
少年打岔后,真那便如此斩钉截铁回答……真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是相信哥哥还是不相信。
「总之,以那些前提来思考的话,未免太多疑点了。那个女生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待在那种地方?」
「我、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少年一脸困惑地回答后,真那便露出锐利的视线瞪向少女。
「……该不会,是她引起那场爆炸的吧?」
「啥……?别、别胡说。人类怎么可能做到那种事──」
「──哈啾!」
就在少年与真那轻声长谈的时候,床的方向突然传来这样可爱的声音。
看来少女似乎打了一个喷嚏。对了,上半身是让她披上了一件衣服,但她的下半身到现在仍一丝不挂。
「你、你还好吗?」
「啊~~真是的,兄长你在干什么呀?真拿你没办法。我去拿我的居家服,稍等一下──」
「……嗯,啊……」
就在真那正要走向自己房间时,少女吸了一下鼻子,并且凝视著真那。
于是下一瞬间,少女的周围缠绕著淡淡的光粒,随后身上便显现出与真那穿的那件同款式的水手服。
「什么……?」
「咦……?」
目睹眼前发生的超常现象,少年与真那目瞪口呆地看向彼此。
◇
「……唔噗!」
腹部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士道因此醒来。
「……咦?咦……?怎、怎么回事?有人袭击吗?」
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慌乱得眼珠子直打转。
然后发现自己的肚子上矗立著一道眼熟的轮廓。
数秒后,随著脑袋逐渐清醒,士道终于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啊,醒来了吗?可是,哥哥,你这样不行哟。唔噗已经是老反应了吧?你要注意一点。」
说完,站在士道上面的琴里晃著系上白色缎带的头发,发出「啧啧」两声,摆动著手指。
看来是琴里粗暴地叫他起床。由于最近琴里都没使出这招,他一时疏忽大意,因此稍微吓了一跳。
望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自己的房间。没错,士道现在正躺在位于天宫市的自家房间里,并非〈佛拉克西纳斯〉的医务室。
在那之后,士道在医务室小憩片刻,接著与其他人一起用餐便返回地上。
「琴里……」
「喝啊!」
「呜啾!」
琴里蹬了一下士道的肚子跳下床,完美著地。士道再次受到冲击,发出短促的惨叫声,同时缩起身体。
「我、我说你啊……虽然每次都这样,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地叫我起床吗?」
「唔!你这样说会让人误会的,说得好像是我突然跳到你身上一样。不不不,才不是那样。我是很正常地叫你起床后,循序渐进,无可奈何下才造成这种局面的。我觉得睡死到这种地步的你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我姑且问一下,具体来说,你是怎么叫我起床的?」
「上楼时故意发出很吵的脚步声。」
「……连上个楼梯发出的脚步声都可以拿来利用,这种态度值得赞许。」
士道叹了一口气说完,也不知道琴里有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道:「嘿嘿嘿,被称赞了。」
不过,她立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眯起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士道。
「干、干嘛啦。」
「嗯~~……没有啊,话说,哥哥,你刚才说梦话,低喃了什么『真那』、『误会』、『斯里贾亚瓦德纳普拉科特』,你到底作了什么梦啊?为什么梦到的不是我,而是真那?」
「呃,第三句是什么啊!我有说过那种梦话吗?」
士道喊得都破音了,拚命回想刚才作的梦。但是不论再怎么挖掘记忆,也想不起任何画面,尤其是最后一句。
然后或许是看见士道的反应,琴里乐不可支,「啊哈哈」地笑了。
看来似乎是在开玩笑。士道唉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算了,所以,现在几点了?」
士道朝放在床头的智慧型手机伸出手并如此说道。
明亮的阳光已从窗外射了进来。虽然不认同琴里粗暴至极的叫醒方式,但士道似乎确实睡得比平常深沉。
「……呃,九点!真的假的啊,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嘛!」
一看见手机萤幕,士道瞪大双眼,连忙从床上跳起,打算走出房门。
不过,这时琴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妨碍他的行动。
「哇,琴里,你干嘛啦……话说,你也得去上学吧。至少要赶去上第二堂课──」
「……唉。」
士道说完,琴里叹了一大口气。
然后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拿出黑色缎带,立刻熟练地重绑头发。
那是琴里独特的思维模式。系白色缎带时是天真无邪的少女;而系黑色缎带时则会变成威风凛凛的〈拉塔托斯克〉司令官。
「──士道,你到底在慌张什么啊?你该不会打算去上学吧?」
「那是当然啊……嗯?今天是假日吗?」
不知是否因为最近一阵混乱,分不清今天是星期几了。他再次探头看手中的智慧型手机萤幕,不过……今天并不是假日,而是平常要上学的日子。
然而琴里再次叹了一口气,训诫士道般接著说:
「我说啊,你还没清醒啊?DEM现在想要你的命耶──不对,如果狂三说的话可信,你本来早就已经死了耶。为什么要特地去那种警备不足又会波及到周围的地方啊?」
「啊……」
听琴里这么一说,士道瞪大了双眼。
真是一语中的。虽然看到时间就反射性地动起来,但在这种紧急事态下还去什么学校啊?
「抱歉……不过──」
不过……有一件事。士道十分明白琴里言之有理,但还是挂心一件事。
「不知道狂三……有没有去上学。如果有──我非去不可。」
没错。如今士道确实被DEM Industry这个庞大组织盯上性命,无法轻举妄动。
但是,士道同时也正在对狂三展开攻势。
况且他都还没向狂三道过谢。倘若狂三为了见士道而待在学校,他怎么能置之不理?
想必琴里也理解士道的心情吧。尽管她「呼」地吐了一口气,还是点头表示认同。
「是啊,我明白。我也不能放下狂三不管──现在〈佛拉克西纳斯〉已经派出自动感应摄影机到学校了,要是发现狂三的身影,我会破例允许你和她接触。当然,〈佛拉克西纳斯〉会直接送你到学校,避免上下学时会遇到的风险。」
「嗯嗯……谢谢你。这样就足够了。」
士道说完低头向琴里道谢。琴里搔了搔脸颊,有些害羞地挪开视线。
然而,下一瞬间──
「──哎呀、哎呀,真是开心呢。竟然为了『我』花这么大的心思呀。」
「什么──」
「咦……?」
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从右方传来,士道和琴里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来源。
便看见一名不知何时现身的少女。
一头光泽亮丽的黑发、白瓷般的肌肤。而她的双脚膝盖以下仍陷在盘踞于地板上的影子中。
「……狂三!」
士道不可能认错她的脸。他惊愕得瞪大双眼,呼唤她的名字。
然而──并非如此。士道凝视著从影子慢慢浮起的她的容貌,咽了一口口水。
站在那里的确实是时崎狂三本人,这一点无庸置疑。
不过,现在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狂三并未像平常那样绑起头发,而是戴著蔷薇发饰。服装是单色的哥德萝莉风──重点在于,左眼还戴著医疗用眼罩。
士道对这副外表的特徵有印象。那是士道过去回到五年前的世界时所遇到的狂三──同时也是上次告诉他狂三背后真相的分身。
「呵呵呵,士道、琴里,两位好呀。」
眼罩狂三从影子完全现身后,拎起裙襬,优雅地行了一礼。
不过,面对她有礼的问候,琴里依旧保持警戒。琴里以带有紧张感的视线凝视著她,开口:
「早安啊,狂三。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嘛。」
「呵呵呵,琴里,你的嘴巴真是甜呢。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不愧是士道的妹妹呀。」
狂三露出高雅的微笑。对于她那毫无恶意的模样,琴里似乎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你这样很没礼貌吧?竟然随便跑进别人家。」
「哎呀、哎呀,那可真是失礼了。」
狂三听了琴里说的话后,老实地低头赔不是。
不过,狂三脸上立刻挂起邪魅的笑容,接著说:
「那么,也不是要为此表示歉意啦,我就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吧。」
「好消息……?」
琴里纳闷地皱起眉头,狂三便伸出手指妩媚地触碰嘴唇说:「没错、没错。」
然后直勾勾地盯著士道和琴里,轻声发言:
「──四天后的二月二十日,DEM Industry公司会全体总动员来杀死士道。」
她说出这句绝望无比的话语。
「………………什么?」
士道并非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因为告知自己即将被杀害的时间点太过突然,害他只能将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
「……这是怎么回事?」
琴里脸颊也流下汗水,瞪向狂三。于是狂三垂下视线,接著说:
「就算你这么问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我是在说──世界第一显现装置的制造商,同时也是世上拥有最多巫师战力的组织,打算投入无所不知的魔王情报能力与成千上万的自动人偶,还有无数的拟似精灵,来杀一个人类。」
「什么……」
士道哑然无言。
DEM过去的确频频想取士道的性命,根据狂三所说,实际上他也被杀死了好几次。
但那终究是趁人不备时来除掉士道的性命,也就是所谓的「暗杀」。
然而狂三刚才所说的,显然是利用压倒性的战力来歼灭敌人──应该称为「战争」的举动……不对,如果狂三没有提供这个消息,士道早就毫无防备地被击溃了,说是单方面的「虐杀」还比较贴切吧。
「──所以呢?」
正当士道说不出话来时,琴里表情严肃地交抱双臂说:
「狂三,你特地跑来告诉我们这么宝贵的消息是为了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哎呀、哎呀,你的疑心病可真重呢,琴里。我只不过是担心士道的安危罢了。」
「是吗……」
琴里怀疑地眯起双眼,然后猛盯著眼罩狂三的脸,探求她的本意。
眼罩狂三看见琴里这副模样,便「呵呵」地苦笑。
「琴里,你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误会?」
「是的、是的。」
眼罩狂三大大地点了点头后,装模作样地接著说:
「『我』──你们所谓的时崎狂三本人,并不知道我这个分身出现在这里。将刚才的消息告诉你们,也是我个人自作主张。」
「咦……?」
「你说什么?」
士道和琴里的脸庞染上困惑之色。这也难怪,因为目前位于眼前的眼罩狂三是截取自狂三本人过去的分身,基本上是听从狂三指示行动的尖兵才对。
眼罩狂三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凝视著两人的表情,继续说:
「『我』打算只靠『我』们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无论要重复几次,都必须确保士道能够活下来。」
「……!」
「不过,恐怕敌方也已经察觉『我』的行动了吧。
──因此才打算全体出动,才打算执行歼灭战。DEM的作战并非单纯为了杀害士道而执行的手段,而是为了让穿越时空的『我』心灵受挫。
是出奇招、奇策、奇计这些小技俩无法翻转结局,坚不可摧的暴风雨。就像天外救星【Deus Ex Machina】强制让故事划下句点一样,名副其实、强而有力的凌厉攻势。」
「…………原来如此。」
琴里整整顿了一拍后吐出这句话。
「也就是说,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为了催促士道赶快避难……吗?要〈拉塔托斯克〉在一群狂三奋力作战时保护士道吗?」
琴里说完,眼罩狂三便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下巴。
「嗯~~……能这么做自然是感激不尽啦,但光是这样还不能算你对。」
「……?那么,你为什么要瞒著狂三本人,跑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琴里露出纳闷的表情询问。于是,眼罩狂三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微笑。
「理由很单纯。『我』那么拚命,受到保护的士道本人却不知道『我』的辛苦,这样不是太可惜了吗?」
说完,眼罩狂三凝视著士道,朝他眨了一下眼。士道心脏一震,还是露出苦笑。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总比说一堆有的没有的藉口来得简单明瞭多了。要是狂三本人也像你这么通情达理就好喽。」
琴里交抱双臂尖酸刻薄地说完,眼罩狂三便愉悦地高声讪笑。
「呵呵呵,呵呵。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个性有点顽固──不过,想保护士道的心意是千真万确哟。这一点请你谅解。」
「哼……最好后面别再加上『为了抢夺士道的灵力』这句话。」
「……呵呵呵。」
琴里说完,眼罩狂三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笑了笑。
然后转身面向后方,裙子因此随风摆动。
「──好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此告辞。为了『我』,想办法保住性命吧,士道。」
眼罩狂三说完,逐渐沉入自己的影子中。
「狂三!」
士道在眼罩狂三消失前连忙从背后叫唤她。
「叫我有什么事吗,士道?」
下半身没入影子中的眼罩狂三转头回应士道。那副模样宛如在湖畔沐浴的少女……只是湖水的颜色是漆黑的,看起来有点不吉利就是了。
士道凝视著眼罩狂三的眼睛,这么说了:
「谢谢你告诉我。如果可以,替我转告狂三──谢谢你,多亏有你的帮助,我现在还能活在这个世上。抱歉上次没能好好跟你道谢,也听说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真的非常谢谢你保护我,不过──」
士道露出锐利的视线,怀抱决心接著说:
「──很抱歉,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也有我的骨气,不能老是靠你拯救。我一定会一举收拾掉DEM,再次站到你的面前。然后封印你的灵力……不,不对,不是这样。」
士道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猛然睁大。
「──这次换我来夺走你的双唇。做好心理准备吧,我可爱的甜心。」
接著这么说道,耍帅到连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
眼罩狂三目瞪口呆地望著士道数秒。
「……噗,呵呵。」
不久,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教训得好啊。『我』真是幸福呢。」
笑够了之后,眼罩狂三擦拭著眼角回答:
「……不过,你还真是残酷啊,士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瞒著『我』偷偷来到这里的。你要我转达那些话,不就等于要我招认我独断独行来找你这件事吗?不听话的部下,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你是要我去死吗?」
「啊……」
听她这么一说,士道瞪大了双眼。
她说的确实没错。士道连忙低下头更正自己说的话。
「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我知道心地善良的你不可能有那种念头。只是──我虽然生命有限,还是决定要为了『我』实现夙愿而死。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向你保证会将你的话转达给『我』。」
「……这样啊,难为你了。」
士道说完,眼罩狂三便嘻嘻嗤笑著背对士道。
「啊啊,啊啊。你这个人真是无情啊──就算赌上我这条性命,也一定会想把你的话传达给『我』呀。」
然后由衷感到开心地如此说完,便消失在影子中。
「…………」
「…………」
室内沉默了片刻。
士道和琴里都凝视著眼罩狂三消失的地方,安静地沉思。
「……我说啊,琴里。」
「……嗯。」
不久后,士道开口说话,琴里便像等待已久似的回答。
「你说的没错,士道。把所有事情都交给精灵处理,〈拉塔托斯克〉也太没面子了吧。」
接著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加倍佳棒棒糖,用手指转了一圈后扔进口中。
「──让狂三还有DEM见识见识我们的本领吧。」
◇
「…………」
令音坐在空中舰艇〈佛拉克西纳斯〉休息区的长椅上,一语不发地眺望天空。
没错,是「天空」。休息区的天花板并非使用墙面那种素材,而是用高透明度的强化玻璃覆盖,因此能看见蓝天、云雾,以及灿烂的阳光洒落舰内。
利用显现装置驱动的空中舰艇由于使用随意领域来防护舰身,本体装甲的重要性低于普通的战舰。但考虑到能在紧急时刻长期收容精灵这一点,就算牺牲一些强度,还是充实了像这样的休息区、舒适的住宿环境,以及娱乐设施等。
……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是琴里和艾略特‧伍德曼都很喜欢这种「消遣」。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说到底,空中舰艇以及显现装置这种东西本身其实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上。
──精灵这种存在带来的凌驾于人类智慧,具体呈现出幻想的装置。
那么把它用在精灵身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实际上,〈佛拉克西纳斯〉改造后,造访这里的精灵们看到玻璃外的景色都喧闹不已。
「……呼。」
而且──令音也不讨厌这个地方。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仰躺在长椅上。
然后拿出从〈拉塔托斯克〉制服口袋中冒出一颗头的绒毛小熊,像在玩「飞高高」一样用双手举起它。
「…………」
令音以天空为背景,呆愣地凝视著那只小熊。
这个绒毛娃娃已经很旧了。虽然造型可爱,但因为全身修修补补,简直像僵尸或科学怪人。
「……还有一个,不……两个吧。」
她轻声低喃,自言自语。
接著,彷佛在回应她似的,隐藏在口袋里的通讯终端机微微震动。
「……嗯。」
令音缓慢地坐起身后,将小熊玩偶塞回胸前口袋,改拿出通讯终端机。按下通话键后,立刻传来耳熟的声音。
『──!啊,村雨分析官,我是椎崎。』
是〈佛拉克西纳斯〉其中一名船员椎崎。她的声音散发出些许紧张和焦躁。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怎么了?」
『请立刻到作战指挥室集合──据说今天早上时崎狂三出现在司令和士道面前,事先通知他们DEM将会发动总攻击。等一下要召开对策会议……!』
「……唔嗯。」
令音微微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抚摸下巴。
DEM的总攻击。她并非没料想到这个可能性。因为DEM的首领是艾萨克‧威斯考特,他手中还握有魔王〈神蚀篇帙〉。想必不久的将来就会识破狂三穿越时空,暗中作梗这件事。
「……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是,麻烦你了。』
令音待椎崎说完,按下通讯终端机的按钮。
然后将它塞回口袋,同时从长椅上站起来。
「……『魔法师』要来了吗?」
令音轻声说完,吐出一口长气。
◇
──〈佛拉克西纳斯〉的作战指挥室里,现在有好几道人影。
室内摆放著一张大圆桌。司令琴里坐镇在圆桌的上座,依序坐著士道以及十香等精灵。另一侧则是坐著神无月、令音,还有〈佛拉克西纳斯〉的船员。
而圆桌中央朝向四面设有萤幕,上面浮现「MARIA」这几个字。
这是根据琴里的要求而齐聚一堂的DEM Industry对策小组。
士道和琴里其实并不想将精灵们牵连进这种事情,但可悲的是,如今的状况不容许他们这么做,毕竟DEM要动员全体来杀士道。
人数方面居下风的〈拉塔托斯克〉只能将精灵算进战力──重点是如果将精灵们排除在如此重要的作战之外,反而会影响她们的精神状态吧。
若是以前,或许还能选择瞒著精灵,避免她们被牵连进危险之中,不过……鸢一折纸这名精灵的存在加强了执行的困难度。她拥有超凡的洞察力与窃听所有对话的技术,即使是〈拉塔托斯克〉也不可能瞒著她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行动。
于是,精灵与人类共同参与了对策会议。琴里环视所有人,接著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
「──多谢各位前来与会。」
琴里宏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作战指挥室。所有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琴里身上。
「相信各位已经听说了──今天早上狂三出现在我们面前,留下了DEM Industry正计划执行大规模袭击这个消息。目的是──藉由杀害士道,逼迫精灵反转。」
「……!」
听见琴里这番话,精灵和船员们都倒抽了一口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狂三在说谎。不过就状况来判断,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并不低。〈拉塔托斯克〉必须拟定对策才行──玛莉亚。」
『是。』
琴里说完后,室内装设的扩音器传来一道澄澈的少女嗓音。是〈佛拉克西纳斯〉的管理AI玛莉亚。
『──首先能想到的对策,就是让士道和精灵躲到安全的地方避难,避开DEM的袭击。〈拉塔托斯克〉在世界各地都有基地,不怕找不到地方躲避。只是──』
「我明白。对方手上有无所不知的魔王〈神蚀篇帙〉。虽然因为二亚的妨碍,无法发挥百分之百的效用,但如果他只将心力集中在寻找士道的位置这件事上,那么不管士道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到吧。」
『没错。这么棘手的魔王竟然被抢走。要是某人可靠一点,就不会导致这样的事态了。』
玛莉亚叹息著如此说道。多么人性化,酸人不带脏字的人工智慧啊。萤幕上的文字明明只是在闪烁,不知为何却感觉好像看见一名少女深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是、是,都是我不好,抱歉、抱歉啊~~」
拄著脸颊闹别扭似的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二亚。威斯考特手上的魔王〈神蚀篇帙〉,其实原本是二亚的天使〈嗫告篇帙【Rasiel】〉。
当然,会被抢走是因为DEM使出卑鄙无耻的奸计,并非二亚有什么疏忽或失策。
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明白……但不知为何,玛莉亚特别针对二亚。起初对玛莉亚尖酸刻薄的态度表示震惊的二亚似乎也越来越习惯,现在也只是挥挥手,翻个白眼。
『事到如今再来翻旧帐也于事无补。来说些有建设性的话吧。』
玛莉亚打算改变话题。二亚做出像小学男生一样的举动,吐出舌头摆鬼脸。
玛莉亚似乎有点烦躁,但可能是认为跟她一般见识也会拉低自己的精神年龄,便若无其事地接著说:
『既然躲避策略没有效果,就只剩两种办法。一种是──交涉。』
「……不过,这个办法太不切实际。」
听见玛莉亚说的话,士道脸颊流下汗水回答。精灵们也点头表示同意。
这也难怪啦。对方是精灵的天敌,至今与我方交战过无数次。而且其目的还是杀死士道,让精灵反转,抢夺她们的灵魂结晶,怎么可能会答应与〈拉塔托斯克〉这种以保护精灵为目的的组织交涉啊。
「唔,如此一来──」
十香将手抵在下巴这么说著,琴里便用力地点点头。
「没错,剩下的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击败DEM。」
「……!」
琴里说完,作战指挥室便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在收到DEM的袭击预告时──
以及聚集到这间指挥室时──
这个选项就已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之中了吧。
不过,经由司令官琴里亲口将这个想法化为明确的话语后,原本模糊的疑虑、念头、可能性都瞬间变清晰,成为事实。
「当然,我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显现装置的性能方面,我们虽然略胜一筹,但对方拥有的巫师数量推测高出我们十倍以上,再加上〈幻兽‧邦德思基【Bandersnatch】〉和〈妮贝可〉,根本想像不出我们的差距究竟有多悬殊。要是他们毫不在意社会丑闻,肆无忌惮地破坏周围,只为了一个目的,恐怕难以遏止他们吧。」
「…………」
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口水。然而,琴里非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可是,我们非硬著头皮迎敌不可。即使敌方是突然决定袭击,但他们在走到现在这个局面之前已经彻底堵住我们的生路。结果就是造成士道死亡超过两百次。」
「……唔。」
十香抿起嘴唇。其他精灵也露出苦涩的表情。
「如果没有狂三,我们的故事早就已经落幕了,留下士道死亡这个最糟糕的结局──而敌人为了给狂三下马威,再次使出下一个绝招。下次士道再被杀害,狂三也未必会重返时光,我们只能转守为攻,用自己的双手抓住未来。」
『──没错。说得好,五河司令。』
就在琴里热烈地发表演说时,扩音器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并非玛莉亚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的低沉嗓音,显然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发出的。
「啊……」
琴里望向圆桌中央的萤幕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士道跟著望去,表情也染上惊愕之色。
刚才只显现「MARIA」这几个字的萤幕,如今映出一名戴著眼镜、上了年纪的男人。
「伍德曼先生!」
士道不由自主地呼唤他的名字。没错,这名人物正是〈拉塔托斯克〉意思决定机关──圆桌会议议长艾略特‧伍德曼本人。
『嗨,别来无恙啊。抱歉之前没办法联络你们。』
「不,别这么说。倒是您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已经没事了。让各位担心了。』
伍德曼面带微笑如此说完,推了推眼镜,改变话题:
『好了,其实我很想跟大家开心地闲话家常,不过,情况似乎不允许呢──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当然,我这边也打算尽可能提供〈拉塔托斯克〉的最新装备,但还是无法抵抗「数量」上压倒性的力量。若是正面迎击,恐怕迟早会战败。』
「那……」
士道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
不过,伍德曼立刻接著说:
『──但是,DEM Industry是由艾萨克‧威斯考特的领导能力和艾莲‧梅瑟斯的执行力来统率的组织。反过来说,只要除掉那两人,就算剩下再多的巫师和自动人偶都不成问题。他的组织太过庞大,如今上下并非团结一致。只要那两个人消失,遗留在公司内部的对立势力应该会自己帮我们收拾残局吧。』
「……!」
伍德曼说完,士道咽了一口口水。
但立刻便明白那是极为困难的事。
毕竟对手是人类最强巫师与握有魔王之力的男人。前者倒也就罢了,后者可是受到无数〈幻兽‧邦德思基〉和〈妮贝可〉保护,连要与他面对面都有难度吧。尽管缩小了目标,结果还是必须想办法解决敌方庞大的兵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原来如此。那么,或许值得试试看那个方法。』
玛莉亚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响彻整个作战指挥室。
「咦……?」
「玛莉亚?你所谓的『那个方法』究竟是什么?」
琴里以疑惑的口吻询问后,玛莉亚顿了一拍回答:
『可别对我抱太大的期待,我也不是那么确定是否可行。这终究只是一种可能性,还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实现。』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琴里不耐烦地用手指敲著圆桌说道。
于是,玛莉亚先是「呼」地发出类似吐气的声音后才回答:
『我是说,也许能让〈妮贝可〉的能力失去作用。』
「……!什么──」
听见玛莉亚说的话,士道不禁发出高八度的声音表示震惊。
当然,不只士道一人做出这种反应,精灵和船员们也惊愕得瞪大双眼。
不过,其中只有一人面不改色。
「──玛莉亚,你说的是真的吗?」
折纸凛然的声音在一阵动摇之中格外明显。玛莉亚透过扩音器回应:
『当然是真的。也包含「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实现」这句话。』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有办法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行得通,或许能度过难关。」
「……!」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折纸身上,士道也望向她。
「折纸?你刚才说什么……?」
士道询问后,折纸便像在深思一般将手抵在下巴,接著说:
「要达成目标的确不容易。不过,如果玛莉亚有办法解决〈妮贝可〉,我或许知道该怎么对付〈幻兽‧邦德思基〉。」
「你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琴里惊愕得瞪大双眼问道。折纸微微点头后开口:
「〈幻兽‧邦德思基〉对DEM来说也是新型兵器。虽然应该老早就有这个构想,但之前并没有性能足以实现这个构想的显现装置。」
「……!对喔,〈阿休克罗夫特-β【Ashcroft-β】〉!你是指那个脱离常轨的显现装置吧!」
对折纸的话产生反应的是真那。她以夸张的动作拍了手,接著像在思考似的将手搁在额头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
〈阿休克罗夫特-β〉。琴里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DEM开发的新型显现装置的名称。依稀记得因为它的登场,大幅缩减了〈拉塔托斯克〉与DEM之间存在的显现装置性能的差距。
不过,她完全搞不懂折纸和真那到底在想些什么,满头问号地歪过头。
「等、等一下啦。那个显现装置怎么了吗?」
「就是说呀。不要只有你们两个心知肚明,也解释给我们听吧──玛莉亚也是,到底是要怎样才能消除〈妮贝可〉的力量?」
琴里一脸困惑地询问后,映出伍德曼身影的萤幕角落便亮起「MARIA」这几个文字。
『好的,我马上说明。基本上可以推测〈妮贝可〉是以DEM的技术所组成的拟似生命。而构成她的基础,无非是魔王〈神蚀篇帙〉的灵力。既然如此──』
「……!暂停、暂停!等一下!」
玛莉亚正要切入重点时,二亚慌慌张张地制止。
「二亚?」
『到底有什么事?就算你上辈子是猪,也不要突然发出怪声好吗?』
玛莉亚淡淡地说出十分狠毒的话。
不过,二亚丝毫没有表现出震惊或不耐的模样,只是保持正经八百的表情「啧啧啧!」地摇了摇手指。
「小折折、小真真与色情游戏二次元女主角,现在别讨论这个话题好吗?」
「为什么?」
「我们齐聚一堂不就是要分享情报吗?干嘛不让人说?」
『话说,我要求你解释最后的称呼。视回答,我有可能会把你扔出舰艇。』
折纸、真那一脸纳闷地凝视二亚。顺带一提,萤幕上显示的「MARIA」这几个字剧烈地闪烁个不停,彷佛在表示愤怒。
二亚耸了耸肩,不正面回应三人的反应,保持戏谑的语气接著说:
「当然啦,如果有那么厉害的计策,我也想知道。不过,你们认为这世上现在最想得知这个情报的是谁啊?」
「……?」
听了二亚说的话,士道偏过头──
「!啊……」
但立刻便察觉这句话的含意,赫然抖了一下肩膀。
折纸等人大概也同样有所领悟,只见她们微微皱起眉头,抿起唇瓣,各自表现出反应。
没错。在这里发表战略,就等同于让威斯考特有机会用〈神蚀篇帙〉查询出情报。
想必是从大家的反应观察出自己的意图已顺利传达了,只见二亚大大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当然,我已对〈神蚀篇帙〉进行干扰,让对方不至于能在一瞬间得知所有想知道的消息,但它仍对我们形成威胁。〈神蚀篇帙〉也无法窥视『未来的事情』与『人的想法』。若是有一举逆转的战略,直到开战的前一刻也不能让同伴知道。」
「…………」
二亚一派轻松地说完,所有人的表情都透露出紧张感。
这也难怪。毕竟就连现在这幅光景也可能被敌方窥视。
尽管大家头脑明白,却无法涌现实际的感受。「不能在作战会议中发表战略」,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不过,好似要一扫这样的气氛,二亚语气轻松地接著说:
「这也没办法啦,事情可没那么容易如我们所愿──不过,我倒是希望某处优秀的AI至少要想到这一点吧~~」
二亚就好像是要对平常受到的待遇还以颜色,毫不隐藏她讽刺的口吻如此说道。
『…………』
于是,玛莉亚沉默了片刻后,发出宛如叹了一大口气的声音。
『……虽然很不甘心,但你说的没错。多谢你的提醒,二亚。』
「啊哈哈!知道就好!坦率是美德啊,路人角色。」
『……话说,二亚,你能摸一下桌上的控制台吗?』
「咦?像这样吗?」
二亚依照玛莉亚所说的,将手放在控制台上。
于是下一瞬间,响起「啪叽」一声冒出火花,二亚当场像漫画里画的那样跳了起来。
「呀~~!」
看来是透过控制台释放轻微的电流。二亚泪眼婆娑地「呼!呼!」朝左手吹气。
「你、你做什么呀,混蛋!不要被指摘失败就这么幼稚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关于那件事我已经坦率地反省,对二亚表示敬意。刚才的电击是报复你对我辱骂性的称呼。』
「呜哇~~!真会拗啊~~!满嘴歪理的人出现喽~~!」
即使二亚诉说不满,玛莉亚也不予理会。不知为何,虽然萤幕上只有显现出六个文字,却感觉能看见一名少女臭著脸撇过头的模样。
「──总之,作战的事就如同二亚所说。」
琴里望著二亚与玛莉亚的互动,无奈地耸了耸肩。
「要是在这里讨论细节,可能会被敌方反将一军。折纸、真那,〈幻兽‧邦德思基〉的事就靠你们了。很抱歉,请你们各自思考战略吧。加上玛莉亚对付〈妮贝可〉的手段,临近战斗时再告诉大家吧。」
「了解了。」
「既然是这样……也就没办法了。」
折纸和真那点头表示明白。琴里也回以首肯后,面向显示在萤幕上的伍德曼。
「──事情就是这样。伍德曼卿,可以吗?」
『嗯。感谢各位冷静的对应,我也会尽可能地奉献己力,敬请期待。不能告诉你们,实在很遗憾。』
伍德曼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听见这番话,琴里和其他人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
「──『我』还有什么话可辩解?」
狂三将手枪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分身,发出冷若冰霜的声音说了。
「哎呀、哎呀。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被枪指著的分身如此说道,故意撇开视线。这睁眼说瞎话的态度令狂三的额头冒出青筋。
虽说是分身,但现在被狂三用枪指著的个体样貌并非与狂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确来说,脸蛋和身体是如出一辙没错,但穿著的服装和发型则与狂三不同。
分身穿著哥德萝莉风洋装,戴著蔷薇花头饰,最大亮点是左眼还用眼罩遮起来。那是五年前的狂三,她明白当时的自己在各方面都很别扭。
这个分身本来就经常做出令人头疼的行为,看来这次又不知悔改,擅自行动了。狂三将枪口抵在分身的下巴,语气粗暴地说:
「少装傻了,别的『我』已经向我报告了。听说『我』跑去告诉士道和琴里DEM打算展开袭击的消息。」
「『我』还派别的『我』尾随在后吗?呜呜,看来我不受信赖呢。真是难过,我要哭了。」
「别以为『我』的假哭对我行得通。」
狂三眯著眼吐槽后,眼罩狂三便吐了吐舌头回答:「说的也是。」那副模样又严重触怒了狂三的神经。
眼罩狂三不知是否有察觉到这一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不过,真不知道这么做有哪里不妥。通知士道他们DEM的事有那么可恶吗?」
「……这件事我本来打算之后派别的分身去通知他们。毕竟让他们知道有人盯上士道的性命也很重要。」
狂三说完,眼罩狂三表情一亮,表现出一副「看吧!」的态度。
然而,狂三依旧用枪指著眼罩狂三,露出锐利的视线。
「不过,我的目的终究是催促士道他们快点去避难。谁要『我』没事去煽动有生命危险的人,拉他上战场啊!而且还多嘴说些不该说的话……!」
「咦咦~~不该说的话是指什么呢~~?」
「这、这个嘛……」
「再说,不管用什么方式通知,士道和琴里的行动并不会有改变呀。还是说,『我』知道要用什么说词才能让那个士道乖乖去避难呢?」
「……唔。」
听了眼罩狂三说的话,狂三沉默不语。
虽然不甘心,但她说的没错。若是那个奋不顾身的五河士道得知狂三的行动,不管用什么方式传达,他都不会逃跑吧。
眼罩狂三似乎也察觉到狂三明白了这一点,只见她「啊哈哈」地露出笑容。那副模样令狂三更加恼火。
「……一码归一码。无论如何,『我』违背我的指示,擅自行动是事实。缺乏秩序的群体只会落得毁灭的下场──『我』必须以死赎罪。」
狂三说完,眼罩狂三不怎么吃惊地点头回应:「好的、好的。」
狂三也已经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因为狂三早就从派去监视她的另一个分身口中听说她明知会受到制裁,还是决定行动一事。
「那也无可奈何──噢,不过,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是士道要我转告一句话。」
「…………」
狂三一语不发地催促后,眼罩狂三便莞尔一笑,接著说:
「──爱你、爱你,爱死你了。我们结婚吧,我可爱的甜心。」
「只有『我可爱的甜心』这一句对吧!」
狂三大喊出声后,眼罩狂三便噗嗤一笑。
「呵呵呵,『我』果然从其他分身口中听说了啊。」
「……!」
惨了──狂三满脸通红吐出这句话。不过,为时已晚。眼罩狂三露出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温和地微笑。
「那么我的任务就达成了──送我上路吧。」
说完,眼罩狂三垂下视线。她的表情看来十分满足,令狂三怒火中烧。
「哼──」
狂三眯起眼,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影子子弹掠过眼罩狂三的脸颊,向后飞去。
「……哎呀、哎呀?」
大概是察觉到狂三故意射偏,眼罩狂三眨了眨眼,疑惑地望向狂三。
狂三一脸尴尬地别过头,哼了一声并且开口:
「有哪个白痴会在这种紧急时期刻意削弱自己的战力──反正是没有未来的性命,你若是『我』的一部分,至少等贡献一份力量后再死在战场上吧。」
狂三如此说完便发出「喀喀」的脚步声离开现场。
「……是的、是的,明白了──『我』。」
她的背后传来这句一成不变却充满决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