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门旅游的理由五花八门。
有人是为了增广见闻而前往未知之地;也有人是渴望来场新的邂逅而踏上旅程;想必也有单纯为了观光的小旅行,即使是被编进课程的教育旅行或远足,也是像样的旅行。
当然,有人离乡背井以隐匿行踪,也有人为了禁忌之爱远走高飞吧。
抑或是──
「──达~~令~~~~!琴里~~~~~~!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咦?DEM?不是啦。人家这个月毕业,却因为各种骚动,没办法参加毕业旅行啦~~!哇啊~~!人家太可怜了~~!这样下去,人家欲求不满怎么办啦啦啦啦!呜、呜呜……达……达令、琴里,你们快逃吧……!人家突然觉得你们两个看起来好美味啊……嘎吼喔喔喔喔喔!」
……当红偶像突然跑来家里脱口说出这种话,然后扑了过来,因此不得不计划旅行。也无法完全否定有这种可能性。
就这样,决定举办精灵的毕业旅行。
◇
「嗯────」
从树叶间倾泻而下的阳光闪闪发光,五河士道听著「哗啦哗啦」的水声,伸了个大懒腰。
放眼望向四周,能看见零星生长的树木和修整完善的广场。缓缓流动的清澈河川,偶尔还会传来鸟叫虫鸣声。虽然不是原始的大自然,这种程度反而更适合城市人享受吧。
不知道是因为淡季还是〈拉塔托斯克〉私下安排,抑或是本来就没什么人来,除了士道一行人,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士道再次向后仰,好让全身感受新鲜的空气。
「偶尔这样也不错呢。」
「就是说呀。虽然起因有点那个,出来放放风也不错。」
士道说完,他身旁的妹妹琴里晃著扎成双马尾的发尾,点头表示认同。她穿著凉爽的T恤和裤裙,打扮得很休闲,嘴里含著爱吃的加倍佳棒棒糖。
没错。士道一行人来到从家里开车约需两小时车程的河畔露营场。
当然,士道和琴里要旅行,精灵们一定会跟来。望向河川的方向,便能看见各自换上泳装的十香与四糸乃等人玩水玩得正开心的模样。
时值三月,虽说是春天,但照理说要下河玩水,时节还有些太早。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从决定这场旅行的瞬间开始,气温便直线上升,如今气候已宛如初夏。
彷佛统治世界的神明知道他们要去露营,便识相地配合,天气异常得恰到好处。士道一时之间还怀疑是〈拉塔托斯克〉出手干预,但琴里似乎一无所知。竟然有这等奇妙的事。
「喂~~!士道!琴里!你们不过来玩水吗?」
「很凉很舒服哟。」
说完,十香等人面向士道这边,朝气蓬勃地挥手。「好,马上过去。」士道也挥手回应后,挪动视线确认其他面孔。
(插图016)
能看见与十香、四糸乃一起玩水的折纸、七罪、六喰;在河岸寻找平石,比赛哪一方打水漂打得多的耶俱矢和夕弦;在河边望著大家,笑咪咪的狂三;以及早已打开罐装啤酒的二亚。
「……对了,关键人物美九──」
「──呀啊啊啊啊啊!」
士道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河川的方向传来尖叫声。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美九。她和大家一样穿著泳装,盯著其他人,双眸闪闪发光。
「在清澈的溪流玩水的清纯天使们……!啊啊,啊啊,这真的是现世吗!人家该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卡车撞到,来到天堂了吧!呼~~呼~~……人家忍不住了~~!美九进攻!」
美九如此吶喊,跳进河里,然后「哗啦哗啦」地溅起水花,逼近正在河里玩水的十香等人。
「什么!好惊人的速度!」
「唔嗯……实在不像人的动作……!」
「呀────────!」
精灵们顿时鸟兽散似的逃之夭夭。其中,慢了一步的七罪被美九逮个正著,那副模样彷佛一只来河边喝水时被鳄鱼攻击的可怜小鹿。
琴里见状,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美九心情平复了许多。」
「是啊。」
士道也轻轻点头,如此回答。
不过几秒后又歪了歪头发出疑问:「……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感觉麻痹了。
哎,话虽如此,美九玩得开心这件事本身倒是没有异议就是了。士道再次将大家的身影收进眼底,叹了一口长气。
「毕业旅行啊……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来到这个时期了吗?」
「哎呀,怎么啦?突然感伤了起来,又不是自己要毕业。」
士道感慨万千地说道,琴里便有些意外又带点调侃地望向他。
「是没错啦。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啊。能像这样大伙儿一起来露营,就像作梦一样。」
「呵呵……或许是吧。」
这次琴里也不开玩笑,眯起眼睛,微微耸了耸肩。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上个月士道等人才刚经历过一场赌上性命的大决战。
虽然好不容易获得胜利,现在的和平无非是建立在许多牺牲与损失上。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这稀松平常的时光十分难得。
琴里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只见她莞尔一笑后当场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留下美好的回忆吧。」
然后如此说道,慢慢地脱下T恤。
「!喂,琴里──」
「你紧张什么,我里面有穿泳装。」
士道反射性地想移开视线,琴里便露出顽皮的笑容如此说道,朝他伸出手。
「你也一起来吧。」
「……好。」
明知道琴里衣服里面穿著泳装,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移开视线。士道对这件事感到有些难为情,仍牵起琴里的手站起来,走向大家正在玩水的河川。
不知道玩了多久,士道安抚美九,把她与七罪分开后,大家一起玩水(结果跟刚才一样,变成捉迷藏),接著跟八舞姊妹会合,一起打水漂(靠力气的十香与靠技巧的折纸展开势均力敌的激烈对决),然后把狂三和二亚拉来一起钓鱼(顺带一提,这时二亚已经喝醉,即使鱼上钩,她也只是昏昏欲睡地在划船)。
回到河边的行李放置处,士道拿起手机确认时间,手扠著腰迅速站起来。
「好了……差不多该准备吃饭了。」
「喔喔,是晚餐吗?你今天要做什么?」
大概是听见「吃饭」这两个字,只见十香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问道。士道指著他们开来的汽车方向,回答:
「难得来露营,就吃烤肉吧。我有带木炭跟烤肉炉,还可以把刚才钓到的鱼拿来盐烤。」
「什么!可以吃到刚钓上来的鱼吗!」
十香探出身子,眼神更加闪耀灿烂。于是,美九贴在十香背上紧抱住她,一脸不满地嘟起嘴说:
「咦咦~~时间还早嘛~~再玩一下下啦~~达令~~」
「我也很想这样,但因为不是我平常用惯的厨房,再不开始准备我怕来不及。你也不想没晚餐吃吧?」
「是没错啦……」
美九一边说一边耍赖似的用脸磨蹭十香的后颈。十香觉得很痒似的扭动身子。
「而且,帐篷也还没搭好吧?必须在天色变暗之前搭好才行。」
士道说完,从河里走上来的琴里点头表示认同。
「说得对。很多人都没搭过帐篷,最好早点开始准备。最近的帐篷都号称搭起来很简单,但那不过是和以前相比之下较为简单。」
「我倒是搭帐篷搭习惯了。」
「……喔喔,嗯,折纸你可能是这样没错。」
琴里对竖起大拇指这么说的折纸露出苦笑。折纸以前是隶属于陆自AST的巫师,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不足为奇。
不过,人数也是一个问题。要搭能容纳所有人睡觉的帐篷想必不容易吧。士道如此判断后,颔首说:
「那我来准备晚餐,就拜托大家搭帐篷了。」
「咦?可是你一个人……」
琴里皱起眉头说道。士道笑了笑,摆摆手说:
「没问题啦。我已经习惯组装烤肉炉,也带了点火用的喷火枪。」
「唔~~……哎,你说的是没错啦……」
正当琴里盘起胳膊发出低吟时,美九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
「这样啊~~!那就交给达令准备晚餐,我们来搭帐篷吧!好吗!好了、好了,大家也一起来搭~~!」
然后有些装腔作势地如此说道,拉著大家的手。「啊,等一下……」琴里等人感到困惑,不久还是输给她的气势,乖乖走向广场。
「……?美九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独自留在河边的士道对美九突然改变态度感到疑惑。刚才还那么不满,她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何种转变?
不过,想也没用。士道走向车子,准备把烤肉炉拿出来组装。
「嗯呵呵~~……来到这附近就没问题了吧~~」
美九拉著十香和琴里的手,带领精灵们来到广场,直到看不见士道的身影才露出笑容。
精灵们见状,一脸不解地望向她。
「什么没问题?」
「要搭帐篷是吧……?那必须去车上拿过来……」
七罪与四糸乃歪头说道,美九便加深脸上的笑意,竖起一根手指说:
「其实,人家有一个提议……」
「「……?」」
精灵们面面相觑。美九凝视著她们,说出她的「提议」。
◇
于是,不久后──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聚集在烤肉炉周围的精灵们像在回应士道的号令,同时双手合十。
「好,那我要尽量烤喽。炭火烤得很快,容易烧焦,要注意。」
士道拿著烤肉夹将切成容易入口的肉类、蔬菜和事先处理过的鱼等食材一个接一个放到烤肉网上。白烟随著滋滋作响的声音袅袅升起,四周弥漫著香气。
「喔喔……好香喔!」
「哈哈,对吧?用炭火烤就是香。」
十香眼睛闪闪发光,鼻子抽动著。看见她那逗趣的模样,士道不禁嘴角上扬。
虽然比预料中多花了一点时间,幸亏途中有十香、夕弦、狂三和四糸乃的帮忙,才顺利准备好晚餐。
时间是晚上七点。夜幕才刚降临,四周已经黑得宛如深夜。如果没有士道刚才点燃的篝火与高输出功率的提灯,恐怕连站在附近的人的脸庞都看不到。
不过,即使是如此幽暗的状况,对现在的士道等人来说也不过是点缀非日常的一种香料。周围没有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餐桌,折叠式的简朴椅子,弥漫四周的炭香味。以上要素交织在一起,令人感觉这个场所就像是与平常有些不同的世界。
不久,网上的食材烤好了。「好了,这边的东西应该可以吃了。」士道说完,精灵们便迫不及待地动著免洗筷。
「嗯嗯!好好吃喔,士道!」
「哦,原来如此……这便是地狱业火的威力吗?本宫很满意,予以赞赏。」
「惊叹。的确很好吃。或许跟地点也有关系。」
精灵们吃肉和蔬菜吃得津津有味。士道莞尔一笑,再把新的食材放到烤肉网上。
「在外面吃确实感觉特别好吃耶。」
「唔嗯。大家一起享用,也是觉得美味的原因之一吧。」
「喔喔,搞不好是喔。」
六喰嚼完蔬菜后说道。于是,士道点头回应她。
「……嗯?」
就在这时,士道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因为大家正在用餐,却有两名精灵从刚才就完全没有动筷子。
一名是一手拿著罐装啤酒,点著头打盹儿的二亚。
另外一名则是精疲力尽地靠在折叠椅上的七罪。顺带一提,感觉她的衣服和皮肤莫名地脏。
二亚就算了,七罪的状态实在令人担忧。士道走近一步,探头看她的脸。
「七罪?你怎么了?」
「……咦?啊,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士道出声关心后,七罪肩膀抖了一下,抬起头。
「这样啊……毕竟玩水后又去搭不熟悉怎么搭的帐篷嘛。辛苦你了。」
「……不,帐篷还没……」
「咦?」
七罪轻声说道,士道歪头表示疑惑。于是,七罪突然一惊,开始支支吾吾。
「──士道。」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士道循声望去,便看见折纸的身影。
「这里的食材也可以拿去烤吗?」
「嗯?喔喔,当然可以。」
士道如此回答后便回到烤肉炉那边。
这时,折纸与七罪好像互相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夜晚才刚开始呢。我还准备了烤鸡肉串、烤饭团以及铁板,也可以做炒面喔。」
「什么……!竟然还准备了这些东西吗!」
「哎呀呀,这下子得小心吃太多了。」
「唔唔……烤鸡肉串……!二亚最~~爱吃烤鸡肉串了~~……」
精灵们听见士道说的话便骚动起来,就连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二亚也举起啤酒罐,抬起头。
士道见状,苦笑著将下一个食材放到烤肉网上。四周飘散有别于刚才的香味,刺激著精灵本应已经吃饱的胃。
就这样,毕业旅行露营的第一天夜渐深了。
大家大快朵颐饱餐一顿后,升起简单的营火,围著营火天南地北地畅谈或是仰望天空观赏星星,度过只有在野外才能享受的夜晚。
黑夜会引发人根本性的恐惧,但只要在黑暗中燃起一道火光,便能产生一种奇妙的连带感。虽然不是基于这个理由才来露营当作毕业旅行,但士道沉浸在暗夜中流逝的平静时光,再次觉得幸好选择了这里作为旅行地点。
(插图017)
「──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喰突然微微打了个呵欠。
「哈哈,毕竟今天一直在劳动嘛,肯定累了吧。」
「唔嗯……没那回事。妾身尚有精神得很。」
六喰揉著困倦的眼睛说道。
士道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萤幕后,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也难怪平常早睡早起的六喰睡意浓厚。士道轻轻伸了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差不多该睡了吧。我也有点想睡了──帐篷是搭在广场那边吧?」
于是──
「「…………!」」
就在士道这么说的瞬间,精灵之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就连前一刻还睡眼惺忪的六喰也突然睡意全消。
「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令士道感到困惑,于是精灵们同时从椅子上起身,开始分成两人一组。
「你、你们干嘛……?」
士道觉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接著,美九向前踏出一步,面带笑容出声说道:
「──呵呵呵。在达令你为我们准备晚餐时,我们玩了一个小游戏~~」
「游戏?」
士道询问后,美九便回答:「是的~~」
「要在场所有人全睡在一个帐篷,恐怕空间有限~~所以我们画鬼脚图,分成两人一组,各自搭建『自己设想的最强睡觉场所』~~」
「是喔……」
没想到她们竟然在士道准备晚餐时做了这种事。士道双眼圆睁,摩娑著下巴。
不过,既然没办法所有人睡在一个帐篷,当然需要好几张卧铺。那么分组比赛或许也是个有趣的尝试。
「所以~~接下来会一一介绍每个小组所搭的睡房,希望达令选出最棒的~~」
「喔喔,原来如此。那倒是没问──」
美九说完,士道点头答应到一半。
然而──
「选出来后,你今晚就必须和那一组的人一起睡~~」
「…………啥?」
听见美九后来的发言,士道暂时停止动作。
「……呃,你刚才说什么?」
「人家是说~~要请你在觉得最棒的地方过夜。」
美九眨了眼说道。看来自己并没有听错。士道流著冷汗,摇头拒绝:
「不不不不!这样很奇怪吧!通常搭了几个帐篷,不是应该有一个是给男生睡的吗!」
「咦咦~~这样多没意思……以我们纤细的手臂,光是准备人数份的睡房,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呜呜!」
「你差点说出真心话了吧,喂!总之,不行。这样我没办法选──」
说到这里,士道闭口不语。
理由很单纯。因为围在营火旁的精灵们露出「难得我们这么努力搭建,你不看看吗……?」的眼神凝视著士道。
「唔……」
接收到这种眼神,真是伤脑筋。士道烦恼了数秒后,叹了一大口气。
「……那我就先看看吧。」
「「……!」」
士道说完,精灵们立刻容光焕发──下一瞬间,眼中燃起斗志。
「我看看……第一组是十香和夕弦这一组吧。」
「嗯!」
「首肯。麻烦你了,士道。」
士道说完,十香与夕弦夸张地点点头,带著士道走向广场。士道跟随两人,在漆黑的夜路上前进。
不久后,十香与夕弦停下脚步,点亮提灯。于是被黑暗包围的广场立刻明亮起来,显现出搭在那里的帐篷全貌。
「喔喔──」
士道看见帐篷后,不由得瞪大双眼。
拉紧的绳索,深深钉入地面的桩子。鲜黄色帐篷搭得十分完美,实在不像新手能搭出来的。
「哇啊,很厉害嘛。搭得很像样耶,比我还厉害。」
士道老实地表示赞赏后,夕弦便得意洋洋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当然。夕弦可是与耶俱矢进行求生对决获胜的人,搭个帐篷根本是小意思。十香也很快就记住搭建步骤,帮了不少忙。」
「嗯!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搭好睡觉的地方。帐篷真是方便的东西呢!不过,不只这样喔。你也进去里面看看吧!」
十香拍了拍胸脯说道。士道微微歪过头一脸疑惑,接著跪下进入帐篷。
「喔,这是……」
一进去马上发现帐篷底下似乎铺了隔热垫。白天虽然很温暖,但到了夜晚气温可能会下降。在小细节表现出体贴,令人感到欢喜。
「原来如此,连里面都这么讲究啊。我评价很高喔。」
「……?你在说什么啊?快看看睡袋的枕头。」
「咦?」
看来十香想展现的重点在别的地方。士道照她所说,望向睡袋枕头。那里有东西被盖住,不自然地鼓起。
士道疑惑地皱起眉头,把布掀开。结果出现的是大量饼乾、巧克力等零食。
「这、这是……」
「嗯!是宵夜!」
士道说完,十香便得意洋洋地交抱双臂高声回答。
「……呵呵,怎么样啊,士道?选择我们的帐篷,半夜就不会饿肚子喽。」
十香压低声音,露出有些使坏的表情低喃。她似乎认为藏零食是接近犯规之事。她的表情透露著激昂与些许罪恶感,以及用这件坏事诱惑士道,暗自获得类似快感的情绪。
「哈哈……原来如此。那可真不错呢。」
士道脸颊流下汗水苦笑道。不过,才刚吃烤肉饱餐一顿,士道实在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快就肚子饿。
「──制止。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好像还有其他巧思。士道正打算走出帐篷时,夕弦挡住了他的去路。
「咦?」
「指摘。这里是帐篷,终究只是睡觉的地方。那么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睡起来舒不舒服吗?」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士道回答后,夕弦与十香互相使了眼色,来到帐篷外。接著传来衣物磨擦的窸窣声后,再次进入帐篷。
──两人身上穿著毛绒绒的居家服,帽子上还附有耳朵。
「什么……!」
两人不知是何时准备了如此可爱的马卡龙色居家服。裸露程度并不高,但是从袖口隐约露出的指尖、从衣襬露出的大腿,令士道的心跳莫名加快。
「怎么样啊,士道!毛绒绒的哟!」
「诱惑。如果你躺在夕弦与十香中间睡觉,肯定会作个美梦。」
「不,怎么能睡在中间──」
当士道被两人的气势压倒而后退几步时,眉毛突然抽动了一下──因为他现在才发现帐篷里放著三个看起来很温暖的睡袋。
「唔……」
士道尽可能不去思考,但若是选择了这个帐篷,他就必须在这里度过一夜。虽说隔著睡袋,在与十香、夕弦如此贴近的状态下──
「…………」
士道自然而然脸颊开始发烫。他摇摇头企图甩开脑海产生的妄想,一边走出帐篷。
「──好,那接下来换我们这一组。」
「唔嗯。那么郎君,这边请。」
接著这么说的是琴里与六喰。两人自信满满地穿过广场,走了一会儿后停下脚步。
然后琴里操作智慧型手机,下一瞬间,设置在周围的电灯便「啪!啪!」亮起,眩目的灯光照亮四周。
「唔喔……!」
提灯无法相比的亮光照得士道不禁眯起双眼,但真正令他吃惊的并非这一点──而是大约比十香她们的帐篷大五倍的巨大帐篷耸立在灯光下。
「这、这是怎样啊……」
帐篷气势磅薄的雄伟姿态让士道看得目瞪口呆。
用白色防水布描绘出的宽大轮廓彷佛游牧民族的蒙古包,要不然就是马戏团的帐篷。入口也很宽阔,明明还没踏进去,却能推测出内部模样。里头应该有三张呈放射状摆放的大床,中央准备了小暖炉,宛如高级饭店的客房。近似所谓豪华露营所使用的帐篷。
当士道还在发愣时,琴里莞尔一笑,拨了拨头发。
「怎么样啊?我们的概念是『峇里岛的黄昏』。为了度过优雅的夜晚,呈现出异国风情。」
「唔嗯。而且啊,你进来瞧瞧,郎君。」
六喰有些兴奋地拉著士道的手。至今仍在发愣的士道就这么乖乖地被拉进帐篷。
「那就麻烦你了,妹妹。」
「OK!」
琴里回应六喰,再次操作手机。
于是,不知从何处响起「嗡──」的电动音,帐篷的一部分顶棚随后开启,能看见户外闪烁的星星。
「如何?能赏著星星入眠。是妾身恳求妹妹改造的。」
「喔,喔喔……好厉害啊……」
士道怔怔地呢喃后,琴里便胜券在握似的将嘴唇弯成新月的形状。
「对吧?我安装这个装置可辛苦了。」
「嗯……话说……」
「?什么事?」
「这个帐篷真的是只靠你们两人搭起来的吗?」
「…………这还用说吗?」
士道询问后,琴里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如此回答,语气明显变得生硬。
「……真的吗,六喰?」
「唔……那、那是当然。绝非妹妹呼叫〈拉塔托斯克〉的人来帮忙……」
「──!六喰!」
琴里惊慌失措地摀住六喰的嘴……该说是不出所料还是理所当然呢?看来果真搬了救兵。
这样实在无法以跟看待十香、夕弦的帐篷同等的基准来评判,但又没有规定不能请他人帮忙。士道一边烦恼一边走向下一个帐篷。
「我看看,接下来是……」
「呵呵呵,轮到我们这一组了。」
「请多指教……!」
「我想士道你一定也会被我们的帐篷迷得神魂颠倒~~」
等待士道从琴里与六喰的帐篷出来的,是狂三、四糸乃以及戴在她左手上的兔子手偶「四糸奈」。这组合还真是稀奇。
「往这边走。」
士道跟随两人来到的是位于广场与森林交界处的场所。提灯早已点上,照亮四周。
没有拉很紧的炊事帐下摆著桌椅,呈现出极为优雅的空间。桌上随意摆放著简朴的茶具,各自的椅子上则是摆著猫咪与兔子的抱枕。
「喔,真不错呢……不过,要在哪里睡觉呢?」
士道环顾四周,歪头表示疑惑。没错,这个空间的确很美妙,但看见的只有桌椅,不见帐篷或睡袋。
「喔喔,这个嘛──」
狂三拿起提灯照向炊事帐的旁边回答士道的疑问。
于是,看见生长在那里的树木间绑著两块像黑布的东西。
「这是……吊床?」
没错,那无庸置疑就是吊床。而且不是用来午睡的那种网状吊床,而是像睡袋一样包覆全身的款式。
「是的、是的。乍看之下不可靠,但因为远离地面,能睡得比帐篷温暖哟。」
「我有试睡过,睡起来非常舒服。」
「就是说呀~~四糸奈也睡得很香甜。」
「这样啊……」
士道佩服地说道,打开变成袋状的吊床。原来如此,料子意外地很厚实,似乎比想像中还要舒适。
「睡吊床也很有意思呢,感觉只有露营才能体会到这种乐趣。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士道的感想,四糸乃眨了眨眼睛。于是,士道搔搔脸颊,继续说:
「没有啦,我是在想吊床只有两张。就算我选这里,也没地方睡……」
「──呵呵呵。」
士道话说到一半便闭上嘴,因为狂三面带微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们也不太会绑吊床,所以只绑了两张。如果你选择这里,就必须和我或是四糸乃睡同一张吊床……」
「……什、什么~~!」
士道不禁发出变调的声音。不过,狂三不以为意地轻声呼唤四糸乃:
「来,四糸乃也一起。」
「好、好的……!」
四糸乃表情略显紧张地将手放在士道的另一边肩膀后──
「「──呼!」」
两人同时朝士道的耳朵吹气。
「……!」
事发突然,士道慌乱得眼睛子直打转,连滚带爬地前往下一个场所。
「──呵!士道,你终于来了。我们等得都不耐烦了。」
「总算压轴登场了~~!」
接下来迎接士道的,是耶俱矢与美九这一组。两人摆出双人花式溜冰般的姿势,露出猖狂的微笑。
「……?发生什么事了吗,达令?」
大概是发现士道摀著两耳、满脸通红,美九一脸疑惑。士道连忙摇头否认: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发生。话说,你们的帐篷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士道说完,耶俱矢与美九勾起嘴角,神速地又摆出另一个姿势。
「呵呵呵~~那就麻烦你了,耶俱矢!」
「没问题!」
耶俱矢回应美九的请托,当场转了一圈。
然后直接又摆了一个新的姿势,将手举向天空,弹了一个响指。
「从黑暗现身吧!露营────────────!」
瞬间,耶俱矢的后方一亮,随著她低吟般的声音一喊,有某种巨大物体慢慢靠近。那是──
「露、露营车!」
没错。现身的是一辆轮廓类似卡车的大型车。
露营车。如字面所示,是露营用车。士道的反应令耶俱矢与美九满意地点点头,两人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好介绍车内装备。
「喔、喔喔……」
宛如货柜箱的车内备有桌子、简易床铺,甚至有电视和冰箱。当然,作为一处睡觉的地方算是可圈可点了。
「咯咯,这完美的居住环境怎么样啊?想选我们这一组了吧?」
「你看,今天就特别让你睡驾驶座上面的床哟~~」
「什么……那里设计成床了吗──呃,可以吗?这样就不是搭帐篷比赛了吧?」
士道忍不住大喊后,两人一点也不内疚地耸了耸肩说道:
「不~~又没说一定要搭帐篷~~」
「就是说啊。而且,是叫作露营车吗……?本宫不知道正确名称,这可是吾与美九订下血之盟约才从魔界召唤而来的魔兽。」
「呃,你这设定明显太牵强了吧!而且我刚才看了一下,坐在驾驶座的那个人,是美九的经纪人吧!」
即使士道大喊,耶俱矢与美九也只是耸耸肩装傻。
原来如此,因为有这个杀手锏,美九才会提议比赛吧。其实士道虽然觉得这招有点诈,仍然受到不小的诱惑……毕竟男生不管到几岁,都还是会醉心于这种机件与装置。
「真是的……」
露营车都出来了,也不会再有更令人吃惊的东西出现了吧。士道乾笑著走向最后一组。
……然而,他的预想在短短数分钟内便粉碎一地。
「…………呃,折纸、七罪,这是?」
看见最后一组折纸七罪组所搭的「床铺」,士道不禁发出压缩肺部般的声音。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因为在士道眼前的既非帐篷也不是房车,而是盖了一栋「房子」。
房子。没错,就是房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形容词。不仅利用现场的树木当作梁柱,还搭建了构造严谨的墙壁与屋顶。照理说,实在不像是短短两三个小时就能建造出的东西。看见这不合常理的建筑物,士道顿时怀疑是七罪利用〈赝造魔女〉所耍的花招。
然而,并非如此。疑似砍伐周边的树木或藤蔓所获得的建材以及烧土质感的墙壁,都间接否定了有超常力量的介入。更重要的是,从房子外观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人在建造上花了不少工夫。
大概是察觉士道感到战栗,折纸与七罪点了点头。
「我们超努力的。」
「…………累得要死。」
「未免太努力了吧!」
士道闻言,不禁发出哀号般的吶喊。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盖出这种东西啊!你们是开拓者吗!这已经不是睡一晚的程度了!到底是什么促使你们做到这种地步!」
士道在混乱中大喊后,折纸便羞红脸颊,七罪则是浮现乾笑。
「我以为可以跟士道一起睡。」
「……至于我嘛,算是顺势而为吧……」
「你们的才能应该发挥在更多其他地方吧!」
士道整个人向后仰,惨叫声响彻夜空。
……士道审查完五组共十名搭建的帐篷(未必全是帐篷)后,与精灵们一同回到广场中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喉咙沙哑到不行……不过,这也没办法,主要是后半段大多在吶喊中度过。
「──好啦,你都看完了吧?」
琴里盘起胳膊如此说道。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但嘴里含著的加倍佳糖果棒却上下摆动得有些快速。
「嗯,看完了……」
士道脸颊流著汗水回答,精灵们便自信满满地浮现笑容或是露出紧张的表情。
「咯咯,那便选择你最想过夜的地方吧!」
「呵呵呵,你一定会选择我和四糸乃的吊床吧?」
「……士道,现在不只有零食可吃,还有饮料随便你喝到饱喔……」
所有人望向士道,或多或少期待著士道宣布审查结果。士道咽了一口口水,烦恼似的抿起嘴唇。
就在这时──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忘记还有一个人呀喵!」
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打破大家紧张的气氛。
「什么……!这个声音是!」
「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大家快看,是那里!」
说完,四糸乃指向士道的后方。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望向那里。
结果看见──
「…………你在干嘛啊,二亚?」
二亚裹著单人睡袋,像只毛毛虫似的躺在广场正中央。
「没有啦~~……感觉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开始搭起帐篷,只有我没有地方睡~~……太诈了吧~~!我反对排挤同伴~~!具体来说,可以让我加入某一组吗……」
说完,二亚「嘿咻」一声站起来。不过因为双手包在睡袋里,没办法顺利取得平衡,又立刻倒回地上。
琴里见状,叹了一大口气。
「……我在分组的时候有叫你,是你自己醉倒了。」
「咦!是吗?啊哈哈……我完全没发现。」
二亚打哈哈蒙混过去,再次企图起身。不过,似乎还是难以维持姿势而倒地,就这么滚滚滚……地消失在黑暗中。
「呜哇啊啊啊啊啊!谁来挡~~下~~我~~~~~~────」
没多久,传来「唔呃!」的声音后便安静无声。士道苦笑著望向大家。
「……呃,有谁愿意收留她一晚吗?」
听见士道说的话,所有人都一脸无奈地点头。
「先不管她了,士道。宣布你的审查结果吧。」
「啊、啊,对喔。」
士道清了清喉咙转换心情后,重新望向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思考。
起初士道只是想看大家的帐篷,说些场面话敷衍过去,但大家远比想像中认真,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因为他觉得如果这时选择不评判,未免太愧对大家的努力。
话虽如此,也不好随便选择。
首先无条件排除狂三与四糸乃这组的吊床。光是同床共枕这一点就有问题了,更别说要怎么睡在同一张吊床。
基于同样的理由,也难以选择十香、夕弦这一组。虽然对构造极其正统的帐篷颇有好感,但在那种密闭空间被穿著毛绒绒居家服的两人夹在中间睡觉,士道的小心脏实在承受不起。
耶俱矢、美九组的露营车和折纸、七罪组的执著屋空间充足,但一起睡的人员有些危险。耶俱矢、七罪也就算了,他实在不认为美九和折纸在半夜不会动任何歪脑筋。
如此一来,果然只有选择琴里、六喰组是最安全的吧?与她们两人的间隔也够远,何况琴里是士道的妹妹,六喰也是他的家人,就算睡在同一个地方也勉强说得过去吧。士道如此判断后,抬起头说:
「我想过夜的地方是──」
不过,就在士道正要宣布审查结果的那一瞬间。
「────!」
突然响起地鸣般的声音,士道等人所站的地面随后激烈晃动了起来。
「什么……!」
「地、地震……!」
「大家,冷静点!附近没有会倒塌的东西!压低身子,等摇晃平息!」
琴里对惊慌失措的大家下达指令。大家听从指示,当场蹲下。
不久后,袭向四周的地震平息,夜晚再次恢复宁静。士道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环顾所有人。
「大、大家都没事吧?」
「嗯、嗯,没什么事……」
「吓我一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著,搀扶彼此站起来。
就在这时,夕弦像是察觉到什么,眉毛抽动了一下。
「战栗。二亚没事吧?」
「啊──」
听她这么一说,士道瞪大双眼。对喔,二亚还困在睡袋里倒地不起呢。搞不好会因为刚才的地震滚到河里。
「喂~~二亚~~!你在哪里!听到请回答~~!」
士道举起双手放到嘴边,大声呼唤。
不久后,远处传来回应。
「──喂~~──我在这里──救~~救我~~──」
那无庸置疑是二亚的声音。士道等人面面相觑后,手持提灯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于是──
「…………咦?」
士道到达那里后,不禁停下脚步,表情染上困惑之色。
不过,这也难怪。事实上,与士道一起跑来的精灵也都露出相似的表情。
因为那里耸立著超级巨大的帐篷。
……不,其实无法立刻分辨出那是否能够称为帐篷,构成要素的一半的确是帐篷,但另一半是大型车辆或房屋。
没错。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精灵们所搭建的帐篷、房子,甚至是露营车,竟然全都合在一起了。顺带一提,屋顶的屋檐前端就挂著蓑衣虫般的二亚的睡袋。
「这、这是……大家的帐篷?」
「是刚才的地震把它们全都混在一起了吗……?」
「不不不!不可能吧!要是撞坏了倒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像积木一样组合在一起──」
「……可是,实际上就是组合在一起了啊……」
「…………」
面对七罪的指摘,琴里沉默不语。
话虽如此,倒也可以理解琴里的心情。因为照理想,确实不可能以这种平衡方式将各别的帐篷组合在一起。
而且扯就扯在各别的帐篷骨架竟然牢牢地组合在一起,完全没有毁坏,内部的装潢也整齐美丽,睡袋和床铺摆成一排。
亲眼目睹实物后更是难以置信,这现象只能说是奇迹了。宛如存在著能自由掌控世界的神明,表示:「如果要选择那组帐篷,不如大家一起睡吧。」
「唔嗯……」
就在精灵们惊愕得瞪大双眼时,十香轻声低吟,拖著脚步走进帐篷,然后到处触碰确认帐篷的状况,接著「嗯」地点了头,钻进放在正中间的睡袋。
「喂……十香,你这样很危险耶!快回来!」
「别担心,没有要倒塌的迹象。而且,因为大家的帐篷合在一起了,只能睡在这里了。」
「不、不是,就算这样……」
琴里困惑地皱起眉头。不过,十香满不在乎地拍了拍隔壁的睡袋。
「来,士道也来睡吧!这可是特等席喔!」
「咦?啊、喔──」
不知为何,听十香这么一说,士道就莫名觉得有说服力。于是他乖乖地走进帐篷,站到十香身旁。
其他精灵见状,也跟著士道进入帐篷。
「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士道肯定要睡在我旁边。」
「哎呀哎呀,既然帐篷变成一个了,应该用其他方法来决定比较合理吧?」
「就说很危险了嘛──真是的……!全员集合!要睡哪个位置用猜拳来决定,猜拳!」
「呀~~!人家喜欢这个结果~~!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能跟大家在同一个帐篷过夜,真是最棒的毕业旅行了~~!感谢神明,感谢佛祖,感谢达令~~~~!」
帐篷内立刻吵闹了起来。
顺带一提,当在帐篷外低喃「……喂~~大家~~?该不会忘了我吧~~?」的蓑衣虫被救出来时,已经是大家猜拳结束,决定好要在哪里睡觉之后的事了。
◇
关掉灯,森林的夜晚只剩月光与星光洒落。
虽然举办猜拳大会来决定谁睡哪个位置,但深夜的帐篷内漆黑得连身旁是谁都不知道。
大家刚躺下时,还听得见被美九偷袭的七罪的惨叫声、被折纸在耳边吹气的士道的呻吟,以及琴里发出警告的怒吼声,不过在大家都入睡后,著实是夜深人静。除了远方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和虫鸣声,顶多只有偶尔听见某人翻身或二亚打呼等细微的声音。
──在这称为寂静也不为过的黑暗中。
「……欸,士道,你睡著了吗?」
士道身旁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令他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怎么了,十香?你睡不著吗?」
士道稍微将脸朝向十香,以不吵醒其他人的轻声细语如此回答。
没错。虽然大家是用猜拳决定睡觉的位置,结果十香与士道还是睡在起初十香指示的那两个地方。
「呵呵……你果然还醒著。不知为何……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说完,十香轻轻笑了笑。
这句话令士道有种奇妙的感觉,因为他也隐约觉得十香还醒著。
在睁眼闭眼都没有差别的景色中,十香继续说:
「今天──真开心呢。去河边玩跟去海边玩有不一样的乐趣,烤肉非常好吃,大家一起搭帐篷也留下美好的回忆。」
「哈哈……那就好。本来算是美九的毕业旅行,幸好大家一起同乐。」
「嗯……真的玩得很开心。希望……以后能再来玩。」
「当然可以啊。已经没有DEM的威胁了,要来几次都可以。大家再一起来。」
「……嗯,说得也是。」
「…………?」
士道微微歪头表示疑惑。由于四周一片漆黑,士道看不到十香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
「十香,你怎么了?」
「……不,没事。我只是太期待明天,所以睡不著──晚安,士道。」
十香如此说完,留下翻身的声音就没再说话。
士道对她的态度感到些许疑惑──然而一阵浓烈的睡意突然袭来,他便无法再继续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