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五河士道在自家的客厅依序弯起左手的手指,并且用自动铅笔在便条纸上写字。
四月九日,星期日。
春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学了。
士道用完简单的午餐,正在清点用完的文具,打算出门买晚餐食材的时候顺便添购,明天开学时带去使用。
「自动铅笔的笔芯、长尾夹,还有笔记本……哎呀。」
可能是将注意力放在左手上,士道写错字了。
他轻叹一口气,正想从铅笔盒中拿出橡皮擦时,突然皱了皱眉。
「嗯?橡皮擦跑哪儿去了……」
他翻找铅笔盒,还是找不到。是在放春假之前掉在学校了吗……事实上在放春假后,士道一次也没有打开铅笔盒,非常有可能现在才发现橡皮擦弄丢了。无可奈何之下,士道只好在错字上画斜线后重写,顺便在下方写上「橡皮擦」。
「嗯……大概就这样了吧。」
士道搔了搔头,并且再次浏览刚才写下的便条纸。
然后在脑中确定纸条上没有写漏的东西后,发出老人般的声音「嘿咻」一声当场站起来。
「对了。」
士道一手拿着纸条走出客厅后,突然停下脚步。
接着望向楼梯的方向,呐喊道:
「喂──琴里,我等一下要去买东西,你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他呼唤位于二楼房间的妹妹琴里,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士道觉得奇怪,提高音量再次大喊:
「琴里!喂──!」
依旧没人回应。
「……搞什么?是在睡觉吗?」
士道皱起眉头,吐了一口气。
本来就已经是春眠不觉晓的午后时光了。琴里刚享用完士道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的松软浓稠的蛋包饭佐多蜜酱,就算齿颊留着淡淡的奶油馀香再次入眠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琴里明天应该也要开学了,等她醒来再问她缺少什么必需品就太浪费时间了。最好趁现在确认好她有没有什么必需品要买吧。
「真是的……」
士道无奈地耸了耸肩后,慢步走上楼梯。
然后「叩叩」敲了敲挂着手工制作名牌的房门。
「琴里,你在睡觉吗?我要进去喽。」
还是没有回应。士道转动门把,推开房门。
三坪大的空间摆放着床、书桌、书架等家具,上头各自装饰着可爱的绒毛玩偶或小玩意儿。完全符合女生房间的形象。
「嗯……?」
士道环顾了一圈房间后,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因为床和椅子上都不见琴里的身影。
「怎么回事?去上厕所了吗……?」
士道手抵着下巴低声沉吟。但如果琴里在上厕所,刚才自己呼喊她时,她应该可以回应自己啊。除非她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一瞬间,「这也未必不可能啊」的想法掠过士道的脑海,但这样对琴里太失礼了,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此一来……」
士道露出锐利的视线,一把打开衣柜。
平常士道就再三叮咛琴里不能在饭前饭后吃点心,但琴里有时候会违背他的吩咐,吃她最喜欢的加倍佳棒棒糖。
要是这时候士道闯进琴里的房间,焦急的她一定会躲在这里。实际上至今也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情。
然而……
「……奇怪?」
衣柜里也不见琴里的身影,倒是积放在里头的衣服、杂志、小东西什么的掉落在他脚边。
「搞什么,真的不在啊。是出门了吗……?」
士道再次皱起眉头叹息。
妹妹以前出门时一定会事先通知他一声……反抗期到了吗?
当这样的想法掠过士道的脑海时,他想起了非常适合白色缎带,天真无邪、乐天悠哉的琴里的脸,自然而然地发出「哈哈」的无力笑声。
该怎么说呢,他完全无法想像「琴里反抗期到了」的样子。
大概是自己没听见琴里跟他说要出门罢了吧。士道做出如此结论后,打算关上衣柜。
不过,柜门被散落在脚边的杂志和衣服卡住,关不起来。士道叹了一口气后,原地蹲下,开始收拾脚边的物品。
「真是的,塞得乱七八糟。等她回来后,非得叫她收拾不可……」
士道如此说完,动手将皱巴巴的衣服折得整整齐齐,突然抽动了一下眉尾。
因为他看见服装杂志和漫画之间露出一本他没看过的杂志。
「嗯?这是什么?」
士道下意识地拿起那本杂志,望向封面。
《包满意约会地图 天宫市篇》
「………………嗯嗯?」
瞬间,士道感觉自己脸颊流下一道汗水,表情逐渐僵硬。
「……等等,士道,冷静一点,先冷静下来,好吗?」
他如此自言自语,先将杂志放下,垂下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搓揉自己的双眼,拍了拍脸颊,大喊一声「好!」后再次拿起杂志。
当然,杂志的名称依然没有改变。
士道脸颊抽搐,翻阅杂志……看着看起来十分好玩的约会景点介绍后,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脑海里想像琴里和陌生少年约在闹区碰面的情景。
(抱歉、抱歉,琴里,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到。)
(那我们要去哪里?)
(嗯,我昨天查了一家店!往这里走!)
(哇!等一下啦,琴里!)
(呵呵,你要是慢吞吞的,我可要丢下你不管喽!)
(啊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嘛。」
士道用力地甩了甩头。
因为事发突然,士道有点吃惊,不过……仔细思考过后,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种书籍也能用来决定和女生朋友一起游玩的场所嘛,大家围在一起看杂志,兴奋地讨论也很快乐啊。这并不能左证琴里交了男朋友。
「对、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再怎么样,琴里也不可能有男朋友吧。」
士道露出干笑,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点了点头。
他将手搁在胸口上,等心跳和吸呼和缓下来后,重新开始收拾。
──不过,堆积在那里的不只那本书。
士道看见接下来映入眼帘的书名──突然停止全身的动作。
《有点成人的约会路线 夜晚城市的享受方式》
《宾馆完全指南》
「这……这是……」
士道拿起比刚才的杂志散发出浓厚成人气息的书籍,满头大汗。
他颤抖着手翻阅。里面刊登了介绍时尚酒吧、高级餐厅的报导,以及……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的有休息服务的旅馆。
而且其中一家──位于士道家附近闹区像城堡一样的旅馆还用红笔圈了起来。
士道不禁竖起指甲刮花杂志页面。
「混帐!是哪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对我们家的琴里出手!」
他眼睛充血,大声呐喊,咬牙切齿地都快要咬出血来。
士道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想像画面的后续发展。琴里与少年(不知为何变得比刚才还要吊儿郎当),正走在霓虹灯闪耀的夜晚闹区。
(糟糕……末班车开走了呢。)
(咦!已经这么晚了吗?真是伤脑筋耶……我会挨哥哥骂的……)
(这也没办法啊。反正今天已经回不了家了,只能留下来过夜了吧?)
(咦,可是……)
(别担心、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是个正人君子!)
(嗯……那么……我想要去那座像城堡的地方。)
「混帐、混帐、混帐……!对方是哪里来的臭小子啊……!是同一所国中的男生吗!我绝对要把他找出来,杀了他!」
琴里是国中二年级生,还只有十三岁。不能原谅。就算老天爷原谅他,士道也绝不允许。他要制裁欺骗纯真琴里的男人……!
士道露出狰狞的表情开始翻找衣柜。搞不好能找到显示出对方身分的线索。
士道一本一本检查堆积如山的书籍,身体又再次僵硬。
他看见新挖掘出来的书籍名称──
《追求女生的方式》
《实录!最强搭讪术》
《搞懂女人心的一百种方法》
「…………咦……?」
士道刚才的怒气完全消失,视线游移。
「女生的……咦……?」
他脸颊抽搐,反复思考这些书名,敲了好几次侧头部好让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
士道重新整理前提条件。
五河琴里是士道的妹妹。
没错,妹妹。
比自己年轻的女性家属。
这一点无庸置疑。不可能有其实琴里是男生,父母因为某种苦衷隐藏这个秘密,把她当成女孩子抚养长大……这样的事实。实际上,小时候士道跟她一起洗过好几次澡,绝不会弄错。
这么说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士道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脑海里开始浮现想像画面。
不明男子带着琴里走进了旅馆,一进房间就将手伸向脖子剥下他脸上施以特殊化妆的面具。接着露出来的是一头柔顺的长发、端整的面容,她敞开胸襟,下方隐藏着用缠胸布紧紧缠住的丰满双峰。
(呼……假扮男生还真是累人呀。)
(大姊姊,你还是这样比较迷人。)
(呵呵,琴里你这小嘴巴还真甜,说得我心花怒放的。好了……今天我们就好好享受吧。)
(好……可是……)
(没问题的。)
(大姊姊,我……害怕……)
(别担心,交给我……嗯!)
(啊……嗯,嗯嗯……!)
视野范围内开满了白色百合花。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道猛力摇了摇头甩开脑海里的想像。
就在此时,杂志小山又崩塌了。
然后,士道没看过的书又散落一地。
《德国秘密警察拷问术》
《捆绑方式百选》
《主仆关系的形成方式 主人与奴隶的构造学》
《邪恶的人心掌握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
士道的脸上浮现困惑之色。
想像中被「大姊姊」玩弄的琴里突然掀开被单,下一瞬间,她全身穿着发出光泽的束缚装。
而「大姊姊」则是身体被捆绑,绳子的形状呈现出宛如龟甲的六角形,跨在三角木马上。
(……你……你要做什么,琴里……!)
(琴里……?)
「啪!」琴里用(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鞭子鞭打地板。
(噫、噫……!)
(你能重新再喊一次吗?)
(琴……琴里……女王……)
(呵呵,真了不起,我喜欢脑筋转得快的孩子。)
脸上浮现邪魅笑容的琴里温柔地抚摸「大姊姊」的脸颊。
(谢……谢谢女王厚爱……)
(得给你这个了不起的孩子奖励才行呢。呐,你开心吗?)
(开心……当、当然开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呢!)
啪!
(噫!)
(啊哈哈哈哈!大姊姊,你真是可爱呢。开心吗?我问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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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呀……嗯,嗯嗯……开、开心!我很开心……!)
「……这……这有点扯了喔……」
因为想像得太过火,反而恢复了冷静。
士道脸上浮现无力的笑容,开始将散落一地的书本堆叠起来。
再怎么说,士道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一点。怎么想个性都差太多了,那个乐天开朗的妹妹怎么可能变成那种超级虐待狂嘛。
太扯了。脑子有洞。要是那种事情真的在现实中发生,士道肯定会吓得用鼻子吃义大利面,用眼睛啃花生。
这种乱七八糟类别的书应该是朋友忘记带走,或是琴里捡来当枕头的吧。肯定是这样没错。
士道做出这样的结论,重新把书和衣服摆好,然后准备关上衣柜的门。
不过,最后柜门还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关不起来。士道疑惑地皱起眉头,望向柜门下方。
「嗯?什么东西啊……?」
然后,表情僵住。
因为他看见的是感觉像是SM女王爱用的漆黑鞭子。
──隔天,四月十日。
士道得知至今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内幕……以及可爱妹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