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感觉天空好高喔。士道听着不知不觉间变僵硬的肩膀发出轻声哀号,吐了一口长气。
──一月一日。
街上充满让人实在难以想像短短一周前还大肆播放着圣诞歌曲的奇妙庄严感,以及尽管自觉到这一点却忍不住兴奋的气氛。
家家户户装饰着门松,偶尔会传出新年节目热闹的声音和笑声。小朋友们玩着板羽球和风筝玩得不亦乐乎──这一带是没看到啦,不过整个城镇流淌着平静的空气。
感觉只有这几天时间流动得比较慢。士道并不讨厌新年特有的这种气氛,他走在行人比平常稀少的街道上,仰望着天空再次伸了懒腰。
「唔?士道,你怎么了?累了吗?」
看见士道的举动,走在他身边的十香探头询问。
她现在的装扮有别于平常的模样,穿着华丽的振袖和服,戴着装饰精致的发饰,俨然一副过新年的打扮。她应该是第一次穿和服,却有模有样。
「你还好吗……?」
「啊~~毕竟神社人很多嘛。排了好久才顺利参拜完成~~」
走在十香身旁的四糸乃与她左手戴着的手偶「四糸奈」紧接在十香后面说道。她们也盛装打扮,穿着可爱的同款和服。
当然,不只她们。现在走在一起的精灵们──琴里、折纸、耶俱矢、夕弦、美九和七罪也同样穿着美丽的和服。不过,其中也有像二亚这种精灵,因为穿和服行动不方便,就穿着羽绒外套和牛仔裤就是了。
正如「四糸奈」所说,士道一行人直到刚刚才完成新年参拜,正在回家的路上。士道没有自觉,自己大概发出了非常疲惫的声音吧。他苦笑着将视线移回前方。
「哈哈,我没事啦。我不是累了,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大家一起来新年参拜也挺不错的呢。」
「喔喔,确实如此呢。那个会发出『当啷当啷』声的东西很好玩呢!」
说完,十香伸出双手做出抓住东西的动作,然后摆动手臂。看来是很喜欢神社的铃铛。
士道看见十香逗趣的动作后微微一笑,走在前方的琴里便轻轻耸了耸肩。
「因为你去年的新年参拜是和我一起去的嘛。抱歉啊,只有我,很无聊吧。」
「喂、喂喂……」
听见琴里闹别扭似的话,士道不禁脸颊流下汗水。于是,琴里一副觉得士道的表情很好笑的样子噗嗤一笑,再次耸肩说道:「我开玩笑的啦。」
「──哎呀?」
就在这时,琴里像是发现了什么,眉毛抽动了一下。
「嗯?怎么了?」
「那是──」
她说着指向路边的长长阶梯──正确来说,是阶梯上面的东西。
士道循着她的指尖移动视线,看见阶梯上的东西后双眼圆睁。
「鸟居……?」
没错。长长的阶梯最上方,能看见小小的红色鸟居。
「果然没错……这种地方有神社吗?」
「呃,我不知道耶……」
士道歪头表示疑惑。因为他平常不怎么走这条路,对这一带的风景没什么印象。
「哦,是神社啊!」
当士道与琴里盘起胳膊试图挖掘记忆时,后方传来精神奕奕的声音──是耶俱矢。
「真有趣。那就再次抽取命运的碎片吧!」
「咦……?」
耶俱矢说完,士道眨了眨眼,听得一头雾水。于是,耶俱矢身旁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夕弦高声说道:
「翻译。因为耶俱矢在刚才那间神社与夕弦比抽签,输得一塌糊涂,她说她想再比一次。」
「吵、吵死了!哪有你说的差那么多!大吉跟中吉根本就像误差一样嘛!」
「指摘。中吉不是排在大吉的后面,而是排在吉的后面。」
「咦!真的假的!」
大概是真的太出乎意料了,只见耶俱矢像是忘记刚才的气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她立刻用力甩甩头打起精神,挥舞和服的长袖摆出莫名帅气的姿势。
「哼、哼!不过是芝麻小事!只要这次比赛,我大幅获胜就行了吧!」
「应战。老实说,比完之后还赖皮说要再比一次实在很奸诈,但夕弦也不讨厌抽签。夕弦就接受耶俱矢的提议吧。」
「哼,你的骄傲自大,会让你后悔的!」
两人你来我往,火花四溅,接着不约而同地朝地面一蹬,迈开步伐。
「啊!你们两个──」
士道正想对两人说话──为时已晚。因为两人以令人想像不到穿着和服与草鞋的速度冲上长长的阶梯。
「哇~~两人还是一样精神百倍呢。」
「动作没有任何多馀的步骤,但动机本身就很多馀。」
位于后方的二亚与折纸以视线追随着八舞姊妹逐渐变小的背影,眯起眼睛说道。同样目送两人背影的士道则是苦笑着搔了搔脸颊。
「没办法,总不能丢下她们两个。我们也走吧。」
「咦咦……要爬这么多阶梯吗?」
士道说完,七罪一脸嫌麻烦地回应。
于是下一瞬间,站在她背后的美九眼神立刻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咦!难道七罪累了吗?那人家背你吧!也可以抱你哟!你要公主抱还是无尾熊抱?」
接着她张开双手,呼吸急促地逼近七罪。七罪猛摇头,然后爬起阶梯。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讨厌啦!怎么这样……不过,从下面仰望爬阶梯的七罪这个角度也十分不错呢……」
「噫!」
七罪与美九你追我跑地冲上阶梯。士道无力地笑了笑,目送两人后,与其他人一起跟着爬上阶梯。
「──嘿咻……」
走完阶段后,迎接士道等人的是一座大鸟居。
鸟居后方耸立着雄伟的朱门,朱门另一端则是广大的神社境内。那壮阔的景象,令士道一行人不禁发出赞叹。
「喔喔,好壮观的神社啊。」
「是啊,比想像中大呢……明明位于这么偏僻的地方。」
士道点头赞同十香说的话,同时穿过门,再次环顾四周。铺得井然有序的石板地、构造流丽的建筑物、在门后被美九热情熊抱的七罪……虽然有一部分令人在意的地方,总体而言是修整得无微不至的美丽神社境内。
不过──
「嗯~~?」
就在这时,位于后方的二亚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唉唉~~少年,那是狛犬……对吧?」
「咦?」
士道如此回应,同时往二亚指示的方向望去。
以石板构成的道路两旁坐镇着一对仿照动物的石像,一只张着嘴,一只闭着嘴,对经过道路的行人投以视线。若是只列举其特征,的确是狛犬没错,不过──
「……猫?」
士道皱起眉头,歪过脑袋。没错,因为那一对石像的外形怎么看都是可爱的猫咪,张着嘴的石像看起来就是伸懒腰打呵欠的模样。
「对吧。哇喔~~还真是稀奇呢。原来还有这种石像,难道……是叫狛猫吗喵?我来拍个照当作资料用。」
二亚饶富兴味地拿出手机,「喀嚓喀嚓」响起快门声。琴里看着这幅情景,摩挲下巴低吟。
「不过……像稻荷神社也有狐狸的石像嘛。大概是根据祭祀的神明不同,石像也有多种变化吧。」
「原来如此~~咦!那么找遍全日本的话,也有可能找到有狛兔的神社喽?」
「四糸奈」有些兴奋地晃动身体。
「啊~~好像真的有喔,我记得是在琦玉那边的样子。」
「真的假的~~!那下次非去不可了呢,四糸乃~~!」
「嗯、嗯!」
四糸乃一脸欣喜地点了头。士道面带微笑看着她们,接着望向神社境内。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参拜一下再回去吧。呃……耶俱矢跟夕弦在哪里?」
「──那里。」
折纸指着境内的边缘。在绑签诗的地方前面,的确能看见穿着鲜艳橙色和服的两人的背影。
「喔,已经抽完签了吗?喂~~耶俱矢、夕弦~~」
士道挥手呼唤两人的名字,并且走向她们。
于是,大概是听到士道的呼唤声,只见耶俱矢与夕弦同时回头──只是,双方的表情都有些困惑。
「嗯……?发生什么事了,耶俱矢、夕弦?」
「签……卖完了吗?」
四糸乃询问后,耶俱矢与夕弦便轻轻摇摇头,回答:
「没有,并没有卖完……」
「休战。第二次抽签对决安然结束了。结果是夕弦大吉,耶俱矢凶,提前结束比赛。」
「没、没必要特地说出来吧……!」
耶俱矢着急地呐喊,随后又抓了抓头,重新打起精神。
「……算了。重点在于,我抽到的签感觉有点奇怪耶。」
「奇怪?怎样的奇怪法?」
「嗯。」
「提示。请看。」
说完,耶俱矢与夕弦秀出手中的签诗。
士道探头凑近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啊?」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正如夕弦所说,她是大吉,而耶俱矢是凶,不过签诗上写着──
『大吉。你的意中人会成长得秀色可餐。』
『凶。可能会被猫咪抓伤……』
这种莫名其妙的句子。
「对吧!看不懂在写什么!」
「费解。是什么宗教的比喻方式吗……」
「唔、唔~~……不过,该怎么说呢?这种表达方式,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在士道盘起胳膊低吟时──
「──哎呀哎呀,真是一群稀客呢。」
突然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
「什么──」
士道与精灵们肩膀一颤,同时回过头。
然后看见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身后的少女,再次同时瞪大双眼。
绑成左右不均等的黑发、白瓷般的肌肤、坐镇于端正面容的双眸,其中一眼是金色的表盘。
拥有这些特征的少女只有一人──狂三。时崎狂三,被称为最邪恶精灵的少女正悠然站在那里。
不只如此,她身上穿的并非平常的灵装,而是莲花图案的红色和服。看见狂三难得一见的装扮,士道好一会说不出话。
「狂、三……?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后,士道才发问。于是,狂三一脸深感意外地歪了歪头,回答:
「哎呀、哎呀,你说这话可真奇怪呢。要我说的话,你们会在这间时崎神社才令我大吃一惊呢。」
「时、时崎……神社……?」
士道闻言,露出困惑的表情,狂三便点头继续说道:
「是的、是的,顾名思义,是为我们创建,专属于我们的神社。普通人应该是进不来的……看来,精灵例外呢。」
「为了狂三的……神社?」
「是的。毕竟我们人数众多,要是以谍报目的潜伏在天宫市周边的『我们』聚集在普通神社,未免显眼得太不自然了吧?但是『我们』想要享受一年一次的新年参拜……便建造了专用的神社。」
「原、原来如此……?」
似懂非懂……士道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点了头后,狂三像是察觉到什么,面向鸟居的方向。
「──你们看,正好有客人来参拜了。」
「咦……?」
听狂三这么一说,士道面向后方,便看见一群少女从他们刚才进来的门迎面走来。所有人都穿着美丽的和服,开开心心地谈天说笑。
多么和乐融融的新年光景啊──前提是,如果那些少女不是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了。
「喔、喔喔……」
「这场面还真是骇人呢……」
精灵们战栗得脸颊流下汗水。她们当然知道狂三拥有无数分身……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亲眼目睹,更突显出她们非比寻常的特性。
「──所以……」
狂三突然勾起嘴角,以视线依序瞪向士道一行人的脸。
「你们到底有何贵干?才会毫无防备地来到无数的我们所聚集的这间神社?」
「「──!」」
听见狂妄的狂三说出的话语,士道一行人僵住了。
虽然因为看见出乎意料的光景而目瞪口呆,仔细想想,这状况非常危险。狂三的目的是夺取封印在士道体内的灵力,而周围有无数个狂三,等于是不小心闯进了敌营。
不过,当士道紧张得冒汗时,狂三不久便忍不住似的笑了出来。
「呵呵呵,我开玩笑的。」
「咦……?」
「我可不打算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识相地挑起纷争。况且,你们那边有好几名不懂手下留情的精灵呢。要是特地建造的神社被她们破坏可就麻烦了。」
说完,狂三嘻嘻嗤笑。一行人听到她说的话,才姑且松了口气。
「这、这样啊……」
「十香、耶俱矢、夕弦、琴里,多亏了你们,让对方懂得什么叫『别惹母老虎』的道理。」
「你、你说什么!」
「等一下,这句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抗议。要求更正。」
「说起过去的受损规模,你才是破坏得最严重的好吗,折纸!」
折纸吐出的一句话,令其他精灵纷纷提出抗议。大概是看见这个场景,只见狂三觉得很可笑似的笑道:
「呵呵呵,真是热闹呢──机会难得,我就简单地带你们逛逛神社,你们逛完再走吧。」
「啊,不,我们……」
「哎呀──不想逛吗?」
狂三威胁般眯起眼睛。士道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死心般叹了口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呵,是吗?」
狂三欣喜万分地转身,挥了挥手邀请士道一行人。
「那么,先往这里,请随我来。」
「「…………」」
士道一行人顿时面面相觑,随后无奈地互相点头,跟在狂三身后。
「──哎呀、哎呀?」
于是,来到神社境内的分身们似乎也发现士道他们的存在,瞪大双眼投以好奇的视线。
「那不是士道他们吗?」
「士道也来参拜吗?」
「呀~~!看这里~~!」
有点受到偶像般的对待。士道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露出苦笑,朝她们轻轻挥手。
就在这时,前方的狂三边走边面向右边。
「那边是授与所。简单来说,就是贩卖护身符的场所。」
「是喔,这边还会卖护身符啊。」
「是的。顺带一提,最热卖的护身符是『长寿祈愿』。」
「…………这、这样啊。」
所谓的分身,是利用狂三的天使〈刻刻帝 Zafkiel〉重现过去的狂三个体,生命有限,只能在重现时所使用的时间长度下活动……多么迫切,又令人不敢随意做出反应的选择啊。
「然后,这边是挂绘马的地方。」
狂三紧接着如此说道,停下脚步,展示挂在前方的无数绘马。
「喔喔……没想到还满有模有样的嘛。」
士道走近那里,望向挂着的绘马──然后眉毛抽动了一下。
这也难怪啦,因为绘马上写着──
『希望今年能享用到士道的灵力。时崎狂三』。
『士道,觉悟吧。时崎狂三』。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时崎狂三』。
全是些超级可怕的愿望和目标。
而且其中甚至有仔细附上插图的,大部分都是画士道被狂三抓到的画。士道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苦着一张脸。
「嗯……?」
就在这时,士道发现绘马背面印了某种动物。
「咦,绘马上画的也是猫咪吗?」
「是的。因为今年是猫年。」
「喔喔,原来是这样……嗯?」
因为狂三说得太自然了,害士道差点点头同意,但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十二生肖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当然没有猫。士道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猫年……?」
「是的、是的──你知道十二生肖定下来时,猫咪的故事吗?」
「啊~~……好像有听过……」
士道搔着脸颊说道,折纸便出声补充:
「──听说元旦早晨发布了一个公告,先来到神明身边的前十二名动物将依序成为当年的守护神。不过,老鼠告诉猫咪假的日期,害它没能成为十二生肖。」
「没错!」
折纸说完后,狂三激动地呐喊。
「可恶的小老鼠用奸计害可怜的猫咪无法成为十二生肖!可是,这样猫咪实在太可怜了……因此时崎神社不管外界的十二生肖,直接庆祝猫年。」
「原、原来如此……?」
老实说,士道不太明白狂三为何那么激动。不过反正是只有狂三才能使用的神社,那就没什么问题吧。士道觉得如果太深入敏感的领域也很危险,便姑且表示认同。
于是,似乎恢复冷静的狂三端正姿态,清了清喉咙重新打起精神。
「我失态了──那么,带你们参观下一个地方。」
狂三接着带他们来到神社本殿。里头摆放着大型的功德箱,以及用五颜六色的绳子吊着的铃铛。奉纳幕上印着疑似模仿时钟的图纹。
顺带一提,前往本殿的路上有无数分身正排着队,不过一看到士道他们走来,便像摩西分海般散到左右两旁,空出道路……这样是很感谢啦,但总觉得静不下心。
「这里就是本殿,里面祭祀的是时崎大明神,主要保佑能有效运用时间和抗老。」
「后者感觉好像温泉的效用喔……」
「呵呵呵,效果绝佳哟。不介意的话,大家也参拜一下吧。」
「好啊,来都来了……」
说完,士道打算走向功德箱前面时,十香突然「唔」了一声。
「士道,你要参拜是无所谓啦,但在刚才的神社已经用掉五圆硬币了。」
「啊,对喔。」
听十香这么提醒,士道才想起的确如此。
香油钱并没有规定要投多少,但「五圆」与「有缘」发音相近,能讨个好兆头。因此钱包里的五圆硬币在刚才新年参拜时就用完了。
话虽如此,这里又不是正式的神社,没必要这么讲究吧。士道正想这么回答十香时,狂三发出嘻嘻笑声。
「放心吧,时崎神社参拜时,不投香油钱也没关系。」
「咦,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不过,请踩住盘踞在功德箱前的影子,宣告你要奉献的时间。神社会收取各位的时间──」
「等一下────!」
由于狂三说得实在太自然,士道会意过来后立刻发出哀号般的叫声。
「哎呀,怎么了?」
「还敢问咧!你打算夺取我们的时间来代替香油钱吗!」
「因为是时崎神社呀。顺带一提,因为『希望十分灵验』,有很多『我们』都奉献出十分钟的时间。」
「竟然取这种感觉实际存在的谐音!我绝对不会参拜!话说,分身明明在购买长寿祈愿的护身符,做的事根本是互相矛盾吧!」
当士道大喊时,从别的方向传来其他狂三的声音。
「──哎呀哎呀,还想说怎么那么吵闹呢,原来是士道来了呀。」
一名打扮成巫女的狂三从本殿踏着缓慢的步伐边走边说。
「!你是……」
「是的,恕我自我介绍迟了。我是管理、经营这间时崎神社的分身,时崎狂三。以后请多关照喽。」
004
「喔,好的……」
「顺带一提,平常我是负责星期四监视士道。」
「咦!你们还轮流监视我喔!」
真不想知道这种事实。士道不禁发出高八度的声音。不知为何,琴里和折纸「啧!」了一声,非常气愤地咂了嘴。
不过,巫女狂三满不在乎地望向和服狂三。
「──那么,『我』,我想今年也差不多该举行『那个』了。」
于是那一瞬间,聚集在四周的分身纷纷嘈杂起来。
「嘻嘻嘻,嘻嘻。我等了好久啊。」
「今年我一定要……」
「什么,我才不会输呢。」
大家似乎自信满满地微笑,或是开始做一些轻微的暖身运动。这奇妙的氛围,看得精灵们是满头问号。
「……『那个』是指?」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嘻嘻嘻嘻。每年时崎神社都会举办非常非常好玩的活动。」
和服狂三勾起嘴角回答。
这回答有点模棱两可,但足以令人嗅到危险的气息,应该趁还没被卷进去之前赶快离开。正当士道想拍拍精灵的肩膀时──
不知是察觉到士道的意图还是纯属偶然,只见巫女狂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捶了一下手心。
「啊啊,啊啊,对了。你们难得来到这里,不如一起参加吧?」
「什么……!」
听见突如其来的提议,士道倒抽一口气。
不过,充斥四周的分身们反应却与士道完全相反,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哇啊!」
「这可真是太棒了!」
「我开始热血沸腾了!」
这波浪潮化为狂热,瞬间笼罩整个神社境内。这气氛令人不好意思开口表示不想参加。
「好了──那么,士道,跟我来。」
和服狂三一脸愉悦地望着这幅情景后,眉开眼笑地面向士道。
◇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我们』期盼已久,今年的选择福狂三吧!」
「「开始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坐在朱门上的巫女狂三宣言后,无数分身随之应和。
望向四周,所有人不是绑起和服衣袖,就是卷起衣䙓,对自己的服装做出各种调整以方便行动。里头甚至有个体毫无节操地脱掉草鞋,穿上运动鞋。
只有士道一行人呆若木鸡,在尚未理解情况的状态下被无数分身挤得头昏脑胀。
士道他们目前正位于神社境内的外头,刚才穿过的那道门前。而门在他们被赶出境内的同时紧紧关闭,他们只能在门前与狂三分身聚集在狭小的空间。实际上,由于人数众多,现场容纳不下所有人,甚至能在鸟居另一端和阶梯那边看到分身的踪影。
「福……狂三……?」
士道呆愣地低喃后,一名和服狂三似乎耳尖地听到这句话,将视线投向他。顺带一提,这名狂三有别于周围的分身,至今仍保持着优雅的和服姿态。
「是的、是的。门开启的同时开始赛跑,最先跑到本殿的『我』就是今年的福狂三。」
「──我懂了。总之就是选福男吧。」
折纸一副了然于胸地点了头──对喔,士道好像也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在境内奔驰的参拜客的影像。
「对,就是那样。不过,激烈的程度不是选福男可以相比的。因为比赛太过猛烈,每年都会出现伤患。」
「为、为什么要刻意做这么危险的事……」
士道脸颊流下汗水问道,和服狂三便眨了一只眼睛,接着说下去:
「呵呵呵,听说被选为福狂三的个体,那一年会有好事发生。」
「好事?」
「是的。比如,加入监视士道的小组。」
「这福气未免太具体了吧!」
士道想说那算是福气吗,但判断说了也没用,就没有说出口……应该说,希望她们不要再监视自己了。
话虽如此,这些情报也未必都是负面的。先不论进入监视小组是不是福气,这终究也只适用于分身。就算士道他们获得第一,效果也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没必要刻意冒险。早点脱离最前排,尽己所能在神社境内跑一跑就完事了吧。
实际上,琴里和折纸似乎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也有些精灵像耶俱矢和夕弦一样,听到规则后反而眼神更加闪亮了。
就在这时,站在门上的巫女狂三微微一笑,视线落在精灵们身上。
「那么,今年因为有士道和精灵参与,总不能和『我们』共享同样的福气。既然如此……」
然后她像指挥者般转动着食指,接着说:
「若是『我们』以外的精灵成为福狂三,就告诉她『我们』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偶然掌握到的士道的私藏情报,如何?」
「「…………!」」
巫女狂三说完──
可以感受到精灵们散发出的气息瞬间紧绷了起来。
「士道的……」
「私藏情报……?」
「不、不不不,等一下!没必要为了那种东西刻意挑战危险的比赛吧!话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报,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士道泪眼汪汪地大声说道,巫女狂三便做出可爱的动作,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下巴。
「这个嘛,如果士道你──」
「我怎么样……?」
「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私藏情报,就努力得第一名吧☆」
「只有我吃大亏啊!」
即使士道提出抗议,巫女狂三也没打算理会他。巫女狂三单手显现出挂有红白饰品的短枪(不是破魔矢,而是破魔枪的样子),高高举向天空。
「那么──开门了!」
说完,巫女狂三捂住耳朵,扣下短枪的扳机。
响起「砰!」的刺耳声响后,原本紧闭的门便敞开。
「「──开门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聚集在门前的分身一副「就等这一刻」的样子大喊,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一口气涌向神社境内。
「哇……!真是的,只能上了……!」
士道虽然感到非常不合理,也只能呻吟般说道。
要是站在原地,只会被分身的人潮淹没,何况还可能公开自己也毫无头绪的私藏情报。就算早已毫无隐私可言,士道还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报,只希望她们放过自己。
就在这时──
「!士道!危险!」
刹那间传来琴里的声音,随后士道便被人从后方撞飞。
「哇……!」
下一瞬间,士道上一秒脚踩的地方产生一道漆黑影子,从中冒出一只白皙的手臂──宛如想抓住士道的脚。
「呀……!」
「这、这是什么……!」
「唔哇~~!」
「呀啊啊啊啊!啊!不过,纤细的手指触感好舒服哟~~!」
「唔──」
当士道吓得瞪大双眼时,左右与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看来,来不及躲开的是四糸乃、七罪、二亚和美九,而帮助士道的琴里则是被地面伸出的手抓住脚,当场摔倒。
「啊,我现在才想到要说,这次没有参加的一部分的『我们』会扮演妨碍的角色当作馀兴节目。」
「真的说得太晚了啦!搞什么啊──谢啦,琴里!我不会辜负你帮助我的恩情!」
士道听着巫女狂三不怎么愧疚的声音,穿过门后进入境内。
「士道,你没事吧!」
「──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好不容易幸免于难的十香与折纸跑在士道身旁,一边说着。士道为了跟上周围人的速度,拼命摆动手脚,勉强回答:
「嗯,我没事……不过,距离拉开很远了……!」
士道皱起眉头,望向一个劲儿奔跑在石板路上的分身群。已经跟跑在最前面的集团相差近十公尺的距离了。如果这是长跑倒是另当别论,但从这里要挽回劣势恐怕有些困难。
然而,有两道身影融入赤黑一片的前列团体中──是耶俱矢和夕弦。
「呵呵!竟然胆敢挑战飓风皇女八舞的速度!」
「愚行。我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夕弦两人的力量。」
两人高声呐喊,同时一一穿过分身之间的空隙,快速提高名次。
虽然狂三她们赢在起跑点,但论速度,显然是八舞姊妹凌驾其上。照这个速度看来,到达本殿时应该能跃居第一名吧。
「唔──」
「好样的,耶俱矢、夕弦。」
「不~~过~~──」
然而下一瞬间,跑在两人前方的分身们邪魅一笑,突然像筑起屏障般张开双手,当场停下脚步。
「什么……!」
「惊慌。这是──」
事发突然,耶俱矢与夕弦发出不知所措的声音,宛如被鱼网网住的鱼,直接猛力撞上分身形成的人墙。而其他分身则在这段期间跑向本殿。
「混、混帐,你们干什么啊!」
「卑劣。不惜舍弃自己获胜的机会,也想妨碍我们吗?」
耶俱矢与夕弦气愤地说道。于是,形成人墙的分身们嘻嘻笑着回答:
「这问题真蠢。我们当然希望自己获胜呀──」
「但是,与其被其他精灵抢走福狂三的宝座──」
「不如让其他『我』获胜!」
「唔……!王八蛋──!」
「碍事。给我让开。」
耶俱矢与夕弦开始与分身互相推挤,试图推开人墙。
士道对渐渐追上的两人的背影出声搭话:
「耶俱矢、夕弦!」
「!啊,士道!」
「确认。十香与折纸大师也来了吗?」
耶俱矢与夕弦回头瞥了后方一眼,看见士道他们的脸后,立刻彼此对望,同时点了头。
「十香!折纸!助吾等一臂之力!五秒便可,挡下这些家伙!」
「反击。拉开这么大的差距,就算是夕弦两人也难以反败为胜了吧。不过,被压着打可不符合我们的性格。」
两人一边呐喊一边跳向后方。
「……!嗯!」
「──我知道了。」
十香与折纸顿时判断出状况似的点了点头。八舞姊妹前脚刚退开,两人后脚便补了上去,挡住试图妨碍她们的分身。
耶俱矢与夕弦以眼角馀光确认的同时,靠近士道。
「耶俱矢、夕弦,你们究竟打算做什──」
就在这时,士道止住话语。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耶俱矢与夕弦同时一把抓住士道的手臂后──
「喝啊!这才是吾等之必杀技!」
「秘技。士道弩炮。」
使出全身的力量,将士道扔向前方。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士道随着两名精灵的臂力和刮起的风,如同纸飞机一般轻而易举地在天空飞翔。
然后就这么一口气飞越境内人山人海的无数分身的脑袋,前往本殿。
「什么……!」
「士道……!」
「就是他没错~~!」
眼下的分身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仰望士道。
不过,士道自己也手忙脚乱,因为他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扔了出去,无法顺利取得平衡,视野不断摇晃。
而且这条抛物线并非刚好能到达本殿,恐怕不足一些飞行距离。
当然,如果顺利着地后立刻迈步奔跑倒是能解决,但士道不认为自己能在这种状况下完美着地。恐怕会坠落在本殿跟前的石板地,在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的期间,就被分身抢先抵达终点了吧。
然而,当士道在头晕目眩的视野中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
「──嘻嘻嘻嘻,『我们』太天真了呢。今年的福狂三将会是我──」
突然有一道黑影盘踞在本殿前的地面,和服狂三从中冒出头来。
刚好与士道正要坠落地面的时机一致,这下糟糕了。
「什么……!」
「噫呀……!」
士道以打地鼠之势猛然撞上从影子中出现的和服狂三后,就这么漂亮地反弹俯冲进本殿。
「痛……痛死我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士道按着腹部,而和服狂三则是按着脑袋,发出轻声呻吟。
于是,不知何时已站在本殿旁的巫女狂三正好高声宣布:
「──胜、胜者出炉了────!士道,抵达终点~~~~────!」
「「怎、怎么会~~~~……!」」
想必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吧,只见慢了一步聚集到周围的分身们一齐发出颇具特色的哀号。
「士道!」
「喔喔,你办到了呢!」
「呀~~!达令好棒~~!」
这时精灵们才终于赶来。士道支撑着至今仍天旋地转的脑袋,好不容易站起来面向大家。
「喔、喔……我……赢了吧?」
「──是的、是的。真是太精彩了。」
回应士道的并非十香她们,而是刚才被士道猛力撞上的和服狂三。她一边整理被士道撞歪的发饰,一边慢步走向士道。
看来她原本是计划无视在境内奔驰的分身,使用影子华丽地抵达终点──却被从天而降的士道破坏了这个计画。不知是她的脑袋还在痛,抑或是十分不甘心,只见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痕。
「使用影子是犯规的,『我』~~!」
「就是说呀~~!太奸诈了~~!」
「你就是这样才会受到天谴~~!」
那种移动方法在狂三群中似乎也被禁止,周围分身的抗议声此起彼落。
不过,和服狂三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用那种方法企图反败为胜……虽然不甘心,但运气也是实力之一。不得不承认──今年的福狂三就是士道。」
说完,和服狂三鼓起掌来。
于是,原本愤愤不平地抱怨的分身们也叹了口气,纷纷跟着鼓掌。
「哈哈……哎,其实是多亏了其他人的帮忙,不过……我就欣然接受吧?希望接下来有好事发生……」
士道「啊哈哈」地苦笑道。正如比赛前被告知的,获选福狂三对士道本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福气。不过,上述的私藏情报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或许称得上是福气吧。
「──唔。」
听见士道说的话,和服狂三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用食指触碰下巴。
「的确,若是没有任何福气,会伤害到福狂三的名声。」
「咦?啊,不会啦,没那么严重──」
瞬间──
和服狂三像要打断士道说话,走上前一步,旋即在士道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咦?」
士道一时之间不知道和服狂三对自己做了什么,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不过隔了一拍后,脑袋才理解状况──慌慌张张地颤抖着。
「狂、狂三,你这是做什么啊……!」
「──呵呵呵。给你福气呀。」
说完,和服狂三眨了一只眼睛。周围的分身见状,纷纷躁动起来。
「呀~~!」
「『我』真是主动啊~~!」
「咻~~咻~~!好闪哟~~!」
和服狂三张开手示意分身安静后,探头看愣在原地的士道的眼睛,再次绽放邪魅的微笑。
「哎,其实我本来想亲吻你的嘴唇,但我不能那么做。」
「咦……?」
「──呵呵。那么,再见了。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享用你的灵力。」
她如此说完便消失在影子之中。
不只和服狂三,周围的几百名分身和巫女狂三也同样潜入影子。
「这、这是怎样……」
士道在突然变清静的神社境内摸着仍残留着亲吻馀韵的脸颊,怔怔地低喃。
该怎么说呢……有点太突然,反应不过来的感觉。就算下一瞬间在床上清醒也不足为奇。
不过──
「士道!」
「少年~~!」
「达令!」
听见精灵们呼唤自己的名字,士道才赫然被拉回现实。
「士道,让我看看患部,必须立刻消毒才行。具体而言是用我的吻覆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折纸!……要、要是这样,换成别人也可以啊!」
「呀~~!那大家轮流亲吻达令的脸颊如何呀?人家比较文雅,排最后一个就行了~~!呵呵呵……这样亲吻达令的同时,也能跟其他人间接接吻……简直是一石十鸟~~!」
这次换精灵们同时蜂拥而上。
「哇……等、一……!」
士道慌张得说不出话,被大家压扁,趴在地上。
先不论对当事人来说这算福还是祸……看来福狂三是真的满灵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