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某炎
城寨都市塞斯达斯被魔王的女儿占领了,这个冲击性传闻传到我们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从学术都市夫鲁布拉伊德出发后第五天的事了。
那是从在塞斯达斯那做完生意,然后前往夫鲁布拉伊德的旅行商人身上听来的。
塞斯达斯是处于兰德尔和邻国法布鲁尼亚的国境交接处的都市。
在与法布鲁尼亚处于交战状态的现在,国境的城寨都市塞斯达斯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最重要的战略据点。
那座塞斯达斯居然陷落了,这可是国家大事。
占据那座都市的人并非法布鲁尼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什么的,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可不会说。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魔王的女儿。
「魔王的女儿啊,就是那个吧?那布拉斯卡山上跟我们干了一架的眼镜女姐姐的妹妹吧?」
蠢蛋一边用叉子玩弄着盘中剩下来的胡萝卜,一边说道。
我把盛着果酒的木制酒杯放下后,点了点头。
「正是那样呢。」
这里是正好位于夫鲁布拉伊德和塞斯达斯的中间地点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提前吃了晚饭。
虽然只是以驿站为中心发展起来小镇,不过却有不少饮食店。现在还只是太阳刚下山的时间,店内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客人的身影。
「隆布洛泽……实在是可怕的对手。」
有着魔王梅=海姆的第九女儿之名的她的力量,其强大至今想起也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将我的魔法全部无效化,而且不止人类、还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传说中的巨人的尸体,她的强大与其说是匹敌一个军团,更不如说是凌驾于其上。
若然占据了塞斯达斯的魔王之女有着和隆布洛泽同等级别力量,那么即使将塞斯达斯的精锐军队召集起来也难逃一败吧。
「市区内没有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伊尔,不可以把胡萝卜剩下来哟?」
呼唤着蠢蛋乳名并教导着他的,正是知江小姐。
「哎——」
毫无干劲地回答着的蠢蛋,虽然用叉子把胡萝卜叉了起来,不过完全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
「挑食的话可是长不大的哟?」
知江小姐的开导方式,已经完全变得像是在哄小孩那样了。
蠢蛋姑且也算是成年男性,不过对于从他出生就一直看着他的知江小姐而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而已吧。
顺带一提,蠢蛋的身材绝对不算小。所以也没什么必要继续长大……虽然我是这么想着,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比起蠢蛋的好恶,现在还是担心一下塞斯达斯那边比较好。
正如知江小姐所说的,魔王的女儿只是占据了塞斯达斯的城堡,似乎完全没有对市区那边出手。
现在被赶出了城堡的军队就在城堡和市区之间布下防线,并一直和对方对峙着……虽说情况似乎是这样,但是这个打听回来的情报也只是旅行商人离开塞斯达斯那个时候的事了,状况已经有变了也说不定。
不由得叹一口气。
这次魔王之女所为的塞斯达斯城堡占据事件,对国家来说是一件大事同时,对我们的旅行而言也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吧。
当然,是坏的意思上,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旅行的下一个目的地——天空观测所的位置,就位于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
为了进入法布鲁尼亚的领土内,当然,就不得不越过国境。
要是国境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也就无法顺利地过去了吧。
再者,虽然身负特命,但我怎么说都是兰德鲁国民的宫廷魔法师,眼前发生国家大事的话也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援军的请求理应是已经派过去了吧。但是,在援军到达之前,谁也无法保证魔王的女儿会老老实实呆着。
而且法布鲁尼亚会趁火打劫的可能性,细想一下的话也挺大的。
「哈……」
蠢蛋他,发出比我刚才的还要深沉的叹气。
「怎么了?就这么讨厌吃胡萝卜吗?」
「唔……嘛,虽然也很讨厌胡萝卜。不过想到魔王的女儿的事,总觉得,心情沉重起来了什么的……」
「哦呀?对你来说还真是罕见呢。终于对自己背负的责任有所自觉了吗?」
蠢蛋一副「哎?」的样子,然后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是说过了吗,我才不管什么责任啦。又不是我自己想当英雄的曾孙的。」
负起作为英雄曾孙的自觉。
不要。
那是,我和蠢蛋之间的,从王都开始旅行后就不断重复的对话。
作为百年前的人魔战争中击退了魔王的龙骑士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的曾孙,并以贵族身份接受着国民的苛税和粮食的蠢蛋,有着为了追求和平的国民而战的义务,和稀世的剑术才能。
然而,晕血而且讨厌杀生的他,依然没有积极为国而战、为世界而战的意思。
另一方面,却无法对眼前受困的人视而不管,这种好人的一面他还是有的。
请务必将那份温柔,不仅仅施予眼前的人,还要施予那些没有映入眼中的不特定的多数人,虽然我是如此祈愿着,不过仍旧没有实现过。
「伊尔所说的心情沉重,恐怕,是非常抱歉,的意思吧。」
知江小姐一边用餐巾拭去蠢蛋口边的酱汁,一边说道。
「那是,对谁而言?」
「对夺取了城堡的魔王之女。」
「啊啊……」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就是说,对于魔王之女,打倒了你姊妹的隆布洛泽实在是很抱歉……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跟被自己干翻的家伙的姐姐还是妹妹见面什么的,还是会害怕的吧?不管怎么道歉也不会被原谅吧……」
说着,蠢蛋唉声叹气。
「没有道歉的必要。隆布洛泽她,是我们的世界的敌人。我们也是差点就被杀死了哟?」
不,应该不单单是被杀死就能了结这么简单吧。毕竟,隆布洛泽可是能操纵死者的死灵使。
「虽然是这么回事啦——」
「既然理解了的话,务必请担心下塞斯达斯的市民而不是魔王之女。」
「呜——嗯……」
蠢蛋一副为难的表情呻吟着。
「难道,比起塞斯达斯的市民魔王之女那边更为重要,什么的不会是这么想吧?」
「不,嘛,虽然也不是那么想啦。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
蠢蛋还是「嗯——」地呻吟着,摇了摇头。
「不,算了。」
然后,把刺在叉子上的胡萝卜塞到了口中。
「呜……好难吃……」
「那种话对农家而言可是很失礼的哟,伊尔。」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伸出了小小的拳头,直击蠢蛋的侧腹。
咕噜。
从身体曲成く字型的蠢蛋的喉间,发出了悲鸣。
居然能让对方吞下痛殴的冲击,知江小姐,真是可怕。
「咕喔哦哦……不妙……好痛……」
我望了望用手压着侧腹、趴在桌上的蠢蛋的后脑勺——然后就像平时那般无可奈何的,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左手。
正确来说,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
那并非单纯的装饰品。这枚戒指是寄宿着魔法之力的首饰,同时也是我的挚友的遗物。
那是蠢蛋的青梅竹马,为了他而成为了魔法师的半精灵少女,维尔琪=布罗萨姆。
(拜托了,安玖。连我的那份一起,守护着伊尔。)
深爱着蠢蛋,许下了想要守护他的愿望的她,把这个任务托付于我后逝去了。
和蠢蛋一起打倒魔王梅=海姆。在雷文大人授予的特命之上,再加上和友人许下的誓言的重责,现在那已经成了即使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达成的,绝对的目的。
虽然屡屡为那个一直将视线从自己的责任上撇开的蠢蛋感到急躁,不过不管怎么说甩开这个任务的选择项,是不存在的。
「总之,请做好觉悟。」
我紧握住左手,将视线放回了蠢蛋的后脑勺上说道。
「根据情况,或许还得和魔王之女战斗。」
「虽然不知道我的力量能帮到什么忙,但我会拼上全力的。」
和给出了可靠的答复的知江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蠢蛋还是伏在桌上,把之前压在侧腹上的手伸了出来,翩翩摆动着。
虽然不知道那是了解的意思还是拒绝的意思,不过就当成是前者来理解好了。
「那么,我上去二楼了。」
就餐和谈话都已经告一段落,于是我取过了靠在椅背上的魔杖,站起了身来。
我们住进的酒店,是二楼供客人住宿类型的酒店——在点餐的时候,就跟店主传达了要住宿的意思了。
「知江小姐,外出采购就拜托你了。」
「了解。」
我们预定明天一早就出发,所以食材之类的消耗品不得不在今天之内补充完毕。
外出采购就交给知江小姐了。擅长购物的知江小姐,只会买下必要分量的必要物品,所以可以安心地把钱包交给她。有一次试过拜托蠢蛋去买东西,结果那次蠢蛋净是买了些吃的,重要的物资完完全全置诸脑后那样就回来了,所以绝对不会再把钱包交给他。
啊,还有,为免招来误解所以先说一下好了,知江小姐出去采购的时候我可不是在玩耍。我也是有事——有想要做的事的。
「唔,那我就在那边,无所事事或是画一些什么的吧——」
刚才还伏在桌上的蠢蛋,挺起腰板伸了个大懒腰。
「不行哟,伊尔。」
嘿咻的,发出了老人似的声音想要站起来离席的蠢蛋,被知江小姐叫住了。
「胡萝卜,还有剩。」
知江小姐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宽心的明快笑容。
但是,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和知江小姐一起旅行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难以言表的魄力。
既然连我都能感觉到这个气息,那么自出生起就一直和知江小姐在一起的蠢蛋不可能感觉不到。
和知江小姐的笑容相对照的,「呜」地呻吟着的蠢蛋的表情染上了青色。
「不,不管怎样都得全部吃完……吗?」
不知不觉间变得低声下气了。
「当然了。挑食的毛病不趁现在纠正过来的话,将来,伊尔当了父亲的时候肯定会困扰的哟。」
嘛确实,有道是孩子以双亲为鉴,要是双亲挑食的话孩子或许跟着犯吧。
但是,在这之前,蠢蛋为人父表的样子还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呢……
「安玖大人也是呢,请说些什么。」
「哎?」
没想到矛头会指向这边,我不禁发出了反问的声音。
「因为要是伊尔继续这样的话,最困扰的应该安玖大人吧。」
「为,为什么我要……」
「那个,当然是,安玖大人给伊尔——」
「不,够了!不用回答也可以!」
我慌慌张张地堵上了知江小姐的嘴。
好险,差点她就把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未来说出口了。
我给蠢蛋生、生孩、孩子什么的,即使把世界颠倒过来也绝对不可能!
「雷克斯大人!」
「是、是!?」
「因为你的错让我都受到牵连了!今后,为了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请现在当场克服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
「别说胡话啊!」
「不要说讨厌哟!知江小姐,请按住他!」
「了解。」
咔嚓。
「呜哦!等,放手!放开我!」
不管蠢蛋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知江小姐那娇小的身体。
我再度把魔杖靠在了椅背上,并用手取过了蠢蛋的碟子。
「——!」
理解到我打算做什么的蠢蛋他,马上紧闭起嘴巴并转过脸去,不过知江小姐可不会允许这种事。
嘎咝。
「咕哇!」
侧腹再度被拳头陷入的蠢蛋,不由得张大了口,脸也转回这边来。
「就是现在,安玖大人!」
我抓住破绽,把碟子里残留下来的胡萝卜全部塞到了蠢蛋的口里。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被强行咽下胡萝卜的蠢蛋,翻着白眼的同时喉咙深处发出了悲鸣——接着,就像切断了吊线的人偶似的,如同失去生命般突然倒了下去。
「……雷克斯大人……?」
「……」
没有回应。就像尸体一样。
……不对不对。
「还活着……吧?」
对我的声音有所反应——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蠢蛋全身哆哆嗦嗦地抽搐着,似乎是在主张自己还活着那样。
「要是这样就能改掉讨厌胡萝卜的挑食就好了。」
「是,是呢……」
对于一只手扶在脸颊上说话的知江小姐,我只能以暧昧的回应答复。
「为了尝试让伊尔改掉挑食,去拜托一下店家,让他们用胡萝卜做的料理当明天的早餐好了。」
「哎、哎……」
虽然刚才自己也出手了,不过说到底我并不觉得这样就能让蠢蛋改掉挑食的习惯……不如说,反而会变得更加讨厌才对吧……
——如是,我的预想不幸地命中了。
第二天早上的餐桌面,拿出满载胡萝卜的汤的时候,
「讨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说要吃掉碗中密密麻麻地浮在汤面的胡萝卜,蠢蛋光是看到那情景,脸上就浮现出荨麻疹猝倒在一边了。
三天后——
好不容易才到达城寨都市塞斯达斯的我们首要的行动,就是收集情报。
这三天里,虽然也从逃出塞斯达斯的人身上打听到各种各样的事,不过想要得到正确的情报果然最好还是向军人打听。
而且,所幸的是以我们所处的立场允许我们从军队那里获知情报。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兰德鲁的宫廷魔法师,蠢蛋则是为了讨伐魔王而展开旅行的海德菲尔特家的子嗣。
在到达塞斯达斯之前也听说过,市区那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店铺基本上也没有关门,人流也一如既往。
只不过,街上漂浮着的气氛果然还是充满了独特的紧张感,路过的市民脸上也不见笑意。
为了避难而离开了街道的市民不在少数,现在市区门口的情况非常混乱。
而被赶出城堡的军队,就跟听说的一样正在城堡和市区之间的地方布阵。
「初次见面。我是埃鲁泽。职位是军团长。」(注:原文是千人队长,查了一下应该是指古罗马军制的军团长,军团人数编制为4000到6000人。后面的百夫长依然是指罗马军制的军衔。)
接待到阵上拜访的我们的是治理塞斯达斯的安吉鲁=卡班将军的心腹,有着『银狼』这个外号之称的,尤里=埃鲁泽军团长。
「因为将军已经很疲劳了,虽然有失礼节但还请让我说明一下塞斯达斯的现状。还望见谅。」
「不,不敢当。埃鲁泽队长的活跃我们也有所耳闻。有幸得会实在是非常光荣。」
埃鲁泽军团长,可是兰德鲁军中首屈一指的剑士。若非是平民出身,恐怕已是准将……或许说是将军之位也毫不为过。
和净是贵族的宫廷魔法师不同,军队中平民出身者不在少数。虽然这么说,果然,想要出人头地的话平民和贵族间还是有差距的。平民出身者,不管建立了多少军功,通常都无法获得百夫长之上的职位。换句话说,埃鲁泽队长能升迁到百夫长之上的军团长一职,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虽以猛将之称闻名于世、但年事已高的卡班将军已经将实质上的指挥权让给了他,这样的传闻也略有耳闻。
和埃鲁泽队长见面还是第一次,果然如所闻一般,确实是历尽艰难的相貌。言谈举止成熟稳重,而眼光则犹如猛禽般锐利,修剪得颇短的银发更是为其精悍增添了一笔。就连姿势也没有半点歪斜。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好呢。」
「首先从根本的地方入手如何。塞斯达斯城堡被魔王的女儿占领一事,是事实吗?」
「实在是难以启齿,确实是事实没错。」
随着那精悍的脸容上浮现出了一丝苦涩,埃鲁泽队长对于我的提问点头肯定。
「不必泄气。毕竟对手是魔王的女儿……」
「真是可耻啊。不管怎么说,我军……不用说,还包括我……就连魔王女儿的一刀都无法挡下。」
按埃鲁泽队长的话来看,魔王之女似乎是带着铺天盖地的大群魔物出现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魔物的话,我们是不会败退的。但是,跟从魔王女儿的,还有炎魔、鹏鸟、鵺兽和洪巴巴……之类的,非常强大的魔物。」(注:上述魔物分别是《魔戒》中的炎魔Balrog;阿拉伯神话中的鹏鸟Rukh,万智牌的描述中是类似不死鸟的存在;《平家物语》中著名的鵺兽,外貌似乎跟四不像是亲戚;《吉尔伽美什叙事诗》中的怪物Humbaba,声如洪水口吐毒火,虽说是怪物不过却是森林的守护神)
埃鲁泽队长列举出来的魔物,都有着普通的剑士和魔法师难以抗衡的力量。
埃鲁泽队长作出让军队撤退的判断,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明智。
「让人费解的是,对于撤退的我军,敌人完全没有来追击。」
「那不是……为了避免太过深追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敌人与我军的战力差,是压倒性的。若是猫和老鼠的差距,老鼠或许还能咬下猫的鼻子。但是,如果将敌人的战力比喻成猫,我军就是远远劣于对方的老鼠了。明明应当没有为了深追而犹豫的必要。可是……」
埃鲁泽队长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紧紧的咬着臼齿似的。
没有特地去打倒的必要,彷如被轻视为微不足道的对手……对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之后怎样了?」
「呼啊~」
打着大到足以把拳头塞进去的哈欠的,正是蠢蛋。
这家伙对这种事情真是完完全全的没兴趣。
瞥了蠢蛋一眼的埃鲁泽队长,倒没有不快地皱眉,而是回答了我的询问。
「到底在城堡做了什么……这点实在不得而知,不过除了某个奇怪的要求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显眼的行动。」
「奇怪的要求?」
「绝对不要接受占领了达利亚城堡的另一个魔王之女的要求……之类的。」
这点,确实是很奇怪的……无法读懂其真意的要求。
达利亚城堡是位于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属于法布鲁尼亚的城堡。
魔王之女夺下的并不只有塞斯达斯城堡。看来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也被别的魔王之女夺下了……我们在昨天就听到这类传闻。
「达利亚城堡也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那也是,事实。」
「就是说,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边境的城堡都同时被魔王之女占领了……吗?」
「正是如此。」
这还真是,错综复杂的事态啊。
要是魔王之女也在法布鲁尼亚出现了的话,那么趁着塞斯达斯城堡机能瘫痪的现在大举进攻的可能性,也就低了。
虽说如此,魔王的女儿们的目的尚不明确的如今,也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那么,夺取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也是……?」
「是的。那边也是,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埃鲁泽队长皱着眉说道。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各自将本国最强的战士带到自己的跟前……这样的说。」
夺下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自称阿妮亚的她,乘在巨大的飞龙背上于塞斯达斯城堡现身。
然后,留下刚才提到的要求后,再到法布鲁尼亚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后便自行离去了。
带着众多强大魔物的另一个魔王之女在塞斯达斯现身,是那过了半天之后的事。
按顺序来说,比起塞斯达斯城堡被占领的时间,达利亚城堡要更早一些。
「不答应要求的话下,会怎样?」
询问会怎样的正是知江小姐。
「阿妮亚……占据了达利亚城堡的魔王之女说要是在一个月间不答应要求的话就对两国展开无差别攻击。另一个魔王女儿……这边的话,现在还没有任何表示……」
嗯——,我无意识地这么呻吟起来。
敌人的目的,不管怎样也看不透。
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要求交出两国最强战士的阿妮亚的目的,是单纯的想要打倒两国最强的战士……还是说,在考虑要利用些什么呢……
占领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女儿,则更加无法理解。不要接受阿妮亚的要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魔王之女要妨碍魔王之女的目的……这么说的话,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坚如磐石吗?
若真如此,可以从中找出破绽也说不定。不过,是陷阱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达利亚城堡的现状,没法把握吗?」
因为我的提问,埃鲁泽队长把投向了知江小姐的视线放回了我身上,并点了点头。
「达利亚的守备军也感觉到与魔王之女之间的战力悬殊,早早就撤退了。现在好像是在城堡西边布阵了……」
「跟这边一样,的情况吗……」
即使是凭着科学的发展,至今已成为大陆第一军事大国的法布鲁尼亚,以魔王之女为敌也难免陷入苦战。
「法布鲁尼亚最强的战士……果然,就是约基姆=费加罗大佐了吧?」
「我也这么认为。」
点了点头的埃鲁泽队长的眼中,斗志和畏惧……可以看到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刚刚他的眼中,肯定是映着如今不在这里的约基姆=费加罗的身影吧。
既然是在边境城堡这种最前线奋战的埃鲁泽队长,应该也曾见过约基姆=费加罗吧。
身处科学和魔法之国——法布鲁尼亚,凭借着剑术爬上了大佐之位,更从女帝缇耶玛利亚那里获得了『永久和平的实现者』的称号。
其剑术,可以说是能够与兰德鲁最强的剑士雷文大人匹敌。
「我曾和约基姆=费加罗交战过……那已经可以说是规格上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了。」
「已经到了那种程度吗。」
「兰德鲁里可以和那个男人一较高下的,大概就是海德菲尔特将军……又或许是——」
说到一半,埃鲁泽队长的视线投向了我的斜后方——也就是蠢蛋的方向。
「雷克斯大人了吧。」
「哎?我?」
突然被矛头指中的蠢蛋,挥了挥刚才还在掏耳朵的手说道。
「太高估了。我才没有跟那种超强的家伙打架的斗志啦。」
「埃鲁泽队长你,曾经见过蠢……不对,雷克斯大人吗?」
埃鲁泽队长摇了摇头。
「不。只不过,我也同为剑士,所以可以明白。」
原来如此……
不愧是军团长。既然经历过无数的修罗场,自然也会拥有相应的眼力。
「法布鲁尼亚打算交出约基姆=费加罗吗?」
「不知道。但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举动……」
「假如约基姆=费加罗和那个名为阿妮亚的魔王之女战斗……你认为哪边会赢?」
埃鲁泽队长他,和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两者都直接见过面。这样的他的意见,应该很可靠。
埃鲁泽队长的回答,并没有马上就得出来。
他闭上双目,浅黑的眉头刻画出了深深的皱纹,片刻后——带着就像是在作出什么苦涩的决定似的表情,埃鲁泽队长终于给出了回答。
「……阿妮亚。」
「这样……吗?」
「应该算不上是绝对性的差距吧。只不过,要问那边更胜一筹的话,应该是阿妮亚那边……我是这么认为的。」
约基姆=费加罗和阿妮亚之间,阿妮亚要更胜一筹。
也就是,即使是身怀能和约基姆=费加罗一较高下的雷文大人的剑术,要打倒阿妮亚也是相当困难的意思。
埃鲁泽队长正是能理解其意义,才会以一副苦涩的表情回答。
「而且阿妮亚有飞龙跟着她,算上其战力的话,约基姆=费加罗要只身战胜阿妮亚,已经接近不可能了。」
「……那么,阿妮亚的要求……」
「绝对不能接受。卡班将军也,向狄卡德将军情愿了必须坚决拒绝那个要求。和法布鲁尼亚的冲突正式化、魔王军的大举侵略逐渐迫近的如今,『剑之大国』决不能失去海德菲尔特将军。」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不能轻率地交出去……雷克斯大人。」
「呜哎?」
我没有转过身,只是回头盯着蠢蛋那张靠不住的脸。然后说道。
「我们,去打倒阿妮亚吧。」
我满怀决意地说道,蠢蛋的回答则是「哎——……」的充满了露骨的不满声。
「哎……个鬼啊!」
咚的一声,我用魔杖狠狠地砸在地板上,蠢蛋随之「呜」的呻吟一声后退半步。
「虽然不知道阿妮亚是打算杀死雷文大人还是要加以利用,但无论怎样都是无法容许的。然而,要是不接受要求的话,就会有无辜的平民牺牲。这种情况,你认为最好的选项是什么?」
「对方不是说想见大哥么?那么,让他们见面不就好了么。」
「别说蠢话!对面说不定准备着什么陷阱等着呢!」
我怒喝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高亢,就连我自己也稍微吃了一惊。
当然,吃惊的并不只有我。
被怒喝的蠢蛋就像是要保护自己似的抱头蹲起来,知江小姐也瞪大了眼睛。埃鲁泽队长那边也传来了咽了咽口水的气息。
「不,不要发怒啊……再说,既然可能有陷阱,为什么非得让我们去啊。好恐怖啊。」
蠢蛋战战兢兢地把护着头的手松开了一些,说道。
「那个……当然,是为了守护雷文大人。」
对于我的回答,蠢蛋就像是闹别扭一样撅起了嘴来。
「就那么重视大哥吗。」
「当然。就像刚才说的那样,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而言是绝不能失去的人。而且……」
刚才的话,在我刚想说出来的时候又吞了回去。
「而且……什么啊?」
「不……」
我所吞回去的感情,是我对于雷文大人的个人感情。
雷文大人是王宫里唯一一个,并非以生在平民的我的出身、而是以实力来评价我的人。
对于雷文大人,我既是无比感谢,也无比的尊敬。
被下令作为毫无干劲的蠢蛋的侍从去讨伐魔王的时候,也因为觉得雷文大人结果还是跟其他贵族一样把我当成了碍事者而怨恨过他,不过虽然蠢蛋没有干劲但却有着足够的实力。
雷文大人之所以让我成为蠢蛋的侍从,是要为难我,还是出于纯粹的期待……真正的意思我至今也弄不清楚。
而且,即使说雷文大人真的是要为难我,要是没有雷文大人的话,我的实力和努力也就不会被任何人认可,也无法实现成为奶奶一样的魔法师的愿望,就那样抱着沮丧回去故乡了吧。
没有雷文大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要是雷文大人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一定会受到犹如半身被撕裂的伤痛与丧失感所折磨吧。
「总之,绝对不能将雷文大人交给敌人。而且,要是在这里成功讨伐魔王之女的话,之后与魔王女儿的战斗也会变得有利。幸运的是,我们有和魔王之女战斗过的经验,比起等待军队的增援,不觉得更应该由我们来打先头阵吗?」
「完全,不觉得——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蠢蛋还是撅着嘴,不爽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怎么回事啊,这个反抗的态度。
虽然他讨厌战斗是平时就有的事,但这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就这么讨厌,保护兄长吗?」
蠢蛋就那样撇过头去,不作回答。
我向着知江小姐那边走过去,小声问她。
「雷克斯大人他,跟雷文大人关系不好吗?」
蠢蛋他对于雷姆莉亚大人的事,并不讨厌,只是觉得有点可怕。
但蠢蛋对于兄长的雷文大人是怎么想的呢……虽然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不过蠢蛋他讨厌雷文大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难不成,是因为雷文大人逼蠢蛋上路,而蠢蛋对此怀恨在心吗……
「不,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知江小姐小声地说道。
「雷克斯大人会采取那种态度,与其说是针对雷文大人还不如说是针对安玖大人的。」
「哎?」
「理由的话,请安玖大人自己想一下。」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了一下,便退下了一步。
知江小姐似乎是理解了蠢蛋会闹别扭的原因,却没打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在于我……虽然是这样的样子,我却毫无头绪。
我明明只是,说要用我们的双手来守护雷文大人而已。
如果只是像平时那样,单纯的讨厌去的话只要揪着他屁股把他带过去就好了,可是讨厌到表现出那种露骨的不快态度的话,要怎么办就完全不知道了。
魔王之女并不是我单人匹马能应付的对手……
即使这样,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喊着「那么我就一个人去战斗!」什么的坚持要逞强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并没有产生那种感觉呢。
从王都出发旅行后便一直和蠢蛋在一起,途中知江小姐也加入了……因为和别人在一起的事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才会觉得一个人的话就会很辛苦了也说不定。
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变弱了呢……
数番和强敌战斗过,作为魔法师的实力毫无疑问应该是提升没错。
可是,意志上变弱了的话……不得不一个人战斗的话……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啊——真是的!」
突然发出了像是很痛苦似的声音的,正是蠢蛋。
「我知道了啦!我去!」
「雷克斯……大人?」
一脸困扰地挠着那夹杂着银色的黑发的蠢蛋,错开了我那直勾勾的视线,然后说道。
「所以说……不要哭啦。」
「哎……?」
蠢蛋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难以置信。
我居然因为这种事……因为蠢蛋没有理睬自己就哭了什么的……
「太好了,安玖大人。」
从一旁上来的知江小姐,带着笑容向我递出了手帕。
「才不……好啊。我……总好像,变软弱了的样子啊……」
手帕的话我自己也带着,但是这里只好接受知江小姐的厚意。我接过了手帕,拭去了自己的眼泪。
「安玖大人你,并没有变弱。安玖大人现在所感受到的感情,终有一日肯定,会成为胜过剑或是魔法的武器的。这点可以由我知江来保证。」
虽然不大理解知江小姐这话的意思,但是既然她也说保证了,现在只好相信她吧。
把手帕还给知江小姐后,我向着埃鲁泽队长低下了头。
「让你见笑了。」
「不。」
这边突然就开始闹起矛盾来了,埃鲁泽队长心里也会困惑吧。肯定会觉得不愉快吧。不过,不愧是钢铁般的军人。不管是表情还是姿势都看不出一丝的动摇。
我再次重新,向埃鲁泽队长传达了我们要去讨伐魔王之女的意思。
这里所说的魔王之女,不仅仅是阿妮亚,还包括了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另外一个魔王之女。
虽然要求交出雷文大人的是阿妮亚那边,但也不能把本国的敌人放在后面。
「雷克斯大人的话或许能和魔王之女激战一番。要是有了安玖大人和知江大人之力,也就如虎添翼了吧。我这边会向卡班将军进言的了。」
「感激不尽。」
我向埃鲁泽队长深深低下了头。
埃鲁泽队长并非以出身来判断个人价值的人。这点,从刚才的交往中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比起出身和地位更尊重实力。这不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吗。即使说无法与魔王之女互角,但也已经是,足以让人相当敬重的人物了。
那么——
塞斯达斯和达利亚,夺下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国境交界处的两座城堡的,两名魔王之女。
她们所盯上的到底是什么呢。法布鲁尼亚又会怎样行动呢。不确定要素实在太多,但即使无法摒除不安,为了守护雷文大人这边也决不能认输。
第二天——
从作为塞斯达斯领主的卡班将军那获得正式许可之后,我们便为了解放城堡而前去挑战魔王之女。
这边的战力只有蠢蛋和我,还有知江小姐。
埃鲁泽队长那边原本准备派出精锐军队与我们同行——虽说有过这样打算,不过这份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倒不是说会成为累赘。不管怎么说,即使是精锐的军队对魔王之女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只不过,夺取塞斯达斯、达利亚的城堡的魔王之女,据说不管哪个都带着强力的魔物。那至少能发挥到吸引它们注意的作用。
所以,要是考虑到我们失败的情况,在援军还没有到达的现在,再去削减弱队战力实在说不上是上策。
「就像昨天说的那样,首先去讨伐占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
「明白。」
「是——」
我们正处于连通城堡区域和市区的大路。会觉得来往的行人比昨天还要少,应该不是错觉吧。
「虽然听说有无数强力的魔物跟着,不过总觉得有点在意啊。」
视线直指的遥远前方——向着塞斯达斯城堡那边。
「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呢……」
知江小姐小声说道,我则点了下头。
「这点,实在是很让人在意。」
魔王之女身边明明应该有魔物跟着才对。而且其数量足以遮天蔽日,埃鲁泽队长是这么说的。
然而,现在城堡上空完全看不到魔物的踪影。并不仅仅是今天。昨天也是,果然还是无法确认魔物的踪影。
昨天就注意到这情况的我,在这之前,就向来到我们留宿的地方传达卡班将军的许可的埃鲁泽队长,打听过不见魔物踪影的事。
据埃鲁泽队长所说的,从市区和军队阵地里都看不到魔物,即使斥候去到城堡附近也没有魔物出现。
「应该是隐藏在城堡里面吧?」
知江小姐一手扶着脸颊,歪了歪小小的脑袋。
「平常的话应该是那样,但我在考虑别的可能性。」
我不认为那数量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可以全部进入城堡里面,而且城堡那边也是静谧到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别的可能性……吗?」
「嗯。比如说——」
「喂。那个是啥。」
蠢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什么?」
「那个。」
蠢蛋所指的那个方向,是个醉汉……吧。那是个晃晃悠悠跨着大步,穿着外套的人影。
看上随时会摔倒都不奇怪……啊,摔倒了。
「去看看情况吧。」
蠢蛋小跑接近那个人了。
真想把那个醉汉放着不管……尽管这么想着,也有可能是病人或者是伤者,总之,还是先过去那边看一下吧。
和知江小姐交换过眼神,相互点头后,便跟在蠢蛋后面了。
「情况严重吗?」
我越过了蹲下来的蠢蛋的肩,窥探着对方的样子。
「哦呀……?」
虽然对方跌跌撞撞的时候因为风帽的缘故既看不到脸也无法得知性别,不过因为倒下正好风帽也掉了,对方的脸刚好也露了出来。
是个少年。
年纪的话,十三、四岁……的样子吧。至少,比我要小这点应该不会错的。
「真罕见呢——」
蠢蛋一边摸着少年的脸一边说道。
「茶色的肌肤,还是第一次见呢。」
「应该说是褐色。这种状况下。」
少年的肌肤颜色,是兰德鲁……应该说,阿黛尔大陆也非常罕见的褐色。
「柯雷班那边……的人吧。」
知江小姐歪着小脑袋说道,我则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恐怕是……」
褐色的肌肤,是南方的大陆——柯雷班人的特征。
可是,少年的头发却不是白色。柯雷班人有着褐色肌肤和白发的特征,然而少年的头发却是黑色。
「喂——哎。」
蠢蛋轻轻地扇着对方的脸,不过少年并没有醒过来。
「总之,先走吧——」
「是呢。这里可是大路的正中间。」
「嘿咻。」
蠢蛋抱起少年站了起来。
「真轻呢……啊咧?」
「怎么了?」
「哦,这家伙还真是……」
蠢蛋无视了我的提问,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看上去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到底怎么了?能让我听听么……」
「欸?啊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这家伙是……」
咕——
突如其来的那个声音,让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刚才的声音是……」
「肚子里的馋虫……吧?」
「我也,听到那样的声音。」
咕——
就像在表示肯定一样,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不,不是我哟。」(安玖)
「也不是我(俺)啊。」
「也不是我。」(知江)
这么说的话……
「嗯……」
少年翻了翻身,睁开了眼。
然后,带着殷切的表情说了一句。
「我(仆)……肚子,饿了……啊……」
犯人确定了。
少年既不是醉汉也不是病人。
而是走着走着因为肚子太饿而倒下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来回重复的两种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那是,少年就像风卷残云似的消灭料理的声音;
咔噹
那是,少年叠起空空如也的器皿的声音。
光是看着就觉得肚子很饱了……说起来,他那样吃不会觉得胃痛吗。
少年堆积起来的盘子,已经轻轻松松超过十张了。
体格和食量,完全不相符呢。
少年的体格,比娇小的我还要小上一圈,手足真的像是木柴一样纤细。
「好吃——!」
脸颊上带着饭粒的他叫起来的声音还非常尖锐,一丁点男孩子的感觉都没有。
乱糟糟的黑发和,显眼的浓眉——大体就是这些吧。看上去像是男孩子的部分。
纤细的体格之上,容貌也是,作为男孩子来说实在是有点浪费……话虽如此但似乎有些语病,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美少年。
实际上是女孩子,就算这么说,估计也不怎么会吃惊就能接受得了吧。
嘛,要说明一下现在的这个情况的话,就如同所见的那样。
因为跟前就是对方倒下的现场,又不能就那样把他放下不管,所以就把少年带到酒店享受大餐了……
虽然实际上是没有花在这种事上的时间的……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咔噹
「再来一碗——!」
少年的再来一碗宣言已经在店内响起过三次了。
啊啊,来收拾碟子的店员小姐显然有点哑然了。
也是呢。毕竟我也说不出话来。……不过——
「还真能吃呢——好吃吗?」
「那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呢。」
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反应则不一样。两人都带着笑容守望着少年的食相。
「很好吃!我啊,超幸福!」
回答了蠢蛋问题的少年脸上,就如同字面一样无比幸福。
「是吗——太好了。」
「嗯!」
咳咳的,干咳了几声,我把少年的目光吸引过这边来。
「……总之,请先告诉我们名字。」
「名字?我的?没有说过吗?」
「之前虽然也曾问过,不过还没回答就完了。」
之前的意思是,在第一顿料理端到这里的事。
询问他人的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合符礼仪……虽然如此,但刚才这边的自我介绍完了后刚要问少年的名字时,正好料理就端过来了。
(午饭——!)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那边俘获了。
「好像是这样呢。抱歉了呢?」
「不……」
「诺爱儿。我的名字是诺爱儿。」
少年如花般——而且是朝着太阳绽放着的花朵那般笑着报上了名字。
「多多指教了呢,安玖。」
哦呀?
真意外,似乎好好记住了我的名字的样子呢。料理端到面前时的他,简直就像是魂魄出窍一样发着呆,这边的自我介绍居然有好好听进脑里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伊尔和知江也是,多多指教了呢。」
并不只是我,蠢蛋和知江小姐的名字也好好记住了。佩服佩服……虽然话是这么说。
「诺爱儿。雷克斯大人是贵族。你知道用中间名来称呼贵族是很失礼的这种理所当然的常识吗?」
兰德鲁的贵族的中间名,是成人前的名字——也就是说乳名,所以亲人之外的人使用中间名来称呼成人的贵族,这本来就是有失礼仪的行为。
蠢蛋并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我也是,以前的话即使用中间名来称呼他,也不会多想什么。
但是现在,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从蠢蛋出生起就照顾他到现在的知江小姐之外,我并不希望有别的人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他。
——维尔琪……
作为青梅竹马和蠢蛋一起度过漫长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他的半精灵——维尔琪。
她也是,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其中一人。而且,用伊尔这个名字称呼蠢蛋的她的声音,注入了不可动摇的、单方面的爱情。
除了海德菲尔特家的人和知江小姐以外,用伊尔来称呼蠢蛋也没关系的,就只有维尔琪。
陌生人随随便便就用伊尔来称呼蠢蛋的话,总觉得维尔琪对蠢蛋的爱意会变轻,我讨厌这种事。
「这样啊,我,不知道呢。抱歉,雷克斯……大人?」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啦。我也不怎么在意。啊——还有不要加上大人。总觉得又刻板又麻烦,我也不大喜欢。」
「嗯,我知道了。重新说一次,多多指教了,雷克斯。」
「哦,多多指教。」
互相都露齿相视而笑。
「安玖也是,谢谢了。」
「哎?」
「学到东西了。我啊,对这边的……这个国家的事,不怎么了解呢。」
「不,不用谢。这边才是居然说这么小气的话……对不起。」
因为完全没想过对方居然反而会道谢,总觉得有点困扰了。
「诺爱儿你,果然不是兰德鲁的人呢。」
「嗯。」
「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们你的出身地吗。」
诺爱儿像是有些困扰似的把眉头皱成了八字,「唔」地呻吟了起来。
「很遥远的国家……吧?」
暧昧的回答。也就是说,果然诺爱儿并不是纯粹的柯雷班人吧。
阿黛尔大陆和柯雷班大陆并非处于敌对状态,所以柯雷班人应该没有蒙混出身地的必要。
可是,诺爱儿却避开坦白说出生地。就是说,虽然他有着柯雷班人的血缘,却并非生在柯雷班。
而且,会避开坦白说出生地的意思就是,他大概是法布鲁尼亚的人吧。而这里是兰德鲁的领地内,甚至还是最前线,针对法布鲁尼亚出身者的目光当然也会严峻起来。
要是诺爱儿是法布鲁尼亚人的话,就不能大意了。
法布鲁尼亚的间谍……也存在这种可能性。
特别是现在这种状况,完全不能说是多虑。
不仅让这边款待了一顿大餐(费用是从蠢蛋的零钱那里拿出来的),要是连情报也被盗取了的话,就太过难看了。
再说啊,明明就没有可以浪费在这种地方的时间,还是赶快……
「小姐,你的屁股不错嘛。不和我来玩一下吗?」(注:这里我犹豫了好久才忍住没用来一发……顺便这家伙用的似乎是我几乎完全看不懂的方言口音,所以有误的话还请谅解)
那把轻薄的声音,是从我们后面那围桌上传来的。
店内的客人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一组……应该说,只有一个人。
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穿着黑衣的男人。
粗略一看,虽然似乎是没有带有武器的样子,不过那个男人应该是冒险者吧。又或许说是佣兵吧。不管是哪边,总之是置身于血腥的世界的人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虽然看不见武器,但是那个男人的黑衣是防刃服。那件衣服有着独特的光泽。
从举止来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跟在我们后面走进店里时的步伐,就像是漂浮着似的轻盈,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小姐,我说小姐啊!不要无视啊。陪我一趟吧……」
男人的声音向着不断把料理送到我们桌的店员小姐。
大概是习惯了客人发出的没品声音吧。店员小姐以清爽的表情无视了那个男人。
也没有,特别要出手帮助的必要了。
「诺爱儿大人你,没有同行的伙伴吗?」
知江小姐开口询问的,也是我想要问的事。
「嗯。只有我一个哦。还有,可以叫我诺爱儿吗?我啊,不大喜欢被称为大人。因为我一点都不伟大啦。」
「好的。那么,我就把敬称省略了哦,诺爱儿。」
「嗯。谢谢,知江。」
有种违和感。
希望不要加上敬称,诺爱儿的这个要求可以理解。可是,他却说不喜欢被人用大人来称呼,也就是说他平时处于被人用大人来称呼的地位吧,如果不是过去有过这种地位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吧。
……总感觉,诺爱儿越来越可疑了。
「诺爱儿你,正在旅行吗?」
这次质问的是蠢蛋。
被外套包裹住的那个身姿,不管怎么看都是旅人的装束。而且,他要是这条街上的居民的话就不会饿到在路边了吧。
「嗯,嘛,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诺爱儿的回答,还是非常暧昧。
「这样啊——很辛苦吧,一个女孩子旅行什么的。」
……哈?
「……刚才,说什么了?」
蠢蛋则是露出了一副「哎?」的表情。
……大概,我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不,一个女孩子旅行很辛苦什么的……」
「那是,在指诺爱儿的事吗?」
「是,是这样没错……啊。」
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蠢蛋砰的一声用握拳敲在掌上。
「安玖你,是把诺爱儿当成了男生吗。」
不用说,正是如此。
我点了点头,而蠢蛋则把两只手放到胸前扭扭捏捏地动着,说道。(注:其实就是那个,呃,揉胸的动作吧……)
「诺爱儿是女生哦。对吧,诺爱儿?」
「嗯,我啊,是女生哟。」
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诺爱儿说出了冲击性的事实。
「证据,让她看看吧。」
一边说着,蠢蛋双手还是扭扭捏捏的动着。
嗯的点了点头的诺爱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用手捉住外套,然后一口气脱掉。
虽然我不禁「噫」地屏住了呼吸,不过脱掉外套的诺爱儿,倒也没有变成全裸。
外套之下,诺爱儿穿着一件像是法衣一样的衣服。那是以白色为基调的非常清晰的设计,没有袖子,长长的裙摆旁边是大大的口子,纤细而健康的手脚就从那伸展而出。
可是,引人注目的不是手脚。
比起手脚更让我难以移开视线的,是在衣服下也在明确地主张着自己存在的,可以说是女性象征的部位——也就是说,胸部。
「怎样?我啊,是女生吧?」
诺爱儿双手叉腰,上体的曲线更是特意强调了那两个膨胀物——他,不,对应该是她那小小的身体和稚气未除的脸蛋,简直像是在夸示着那个不相符的大小。
「确,确实是……」
诺爱儿是女生这点倒是不怎么惊讶,虽然这么想,不过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来着……」
「不用在意。被当成是男孩子的话,我啊,反而会觉得高兴。」
「是,是这样吗……」
被搞错了性别反而会高兴……这还真是,非常新鲜的感觉呢。
或许只是我单纯的多心了也说不定……总而言之。
「雷克斯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诺爱儿是女生的?」
虽然诺爱儿作为一个男生来说确实过于纤细也非常可爱。可是,粗略一看的话第一印象不管怎么都是男孩子才对吧。而且她的第一人称也是我(仆)。
「抱起她的时候哟。那个时候,手好像是碰到了胸部了。哦?就这么想了。」
「……原来如此。」
「所以啊,想着到底是什么就试着轻轻揉了下。没想到居然会噗呜啊!」
我把魔杖狠狠的砸在了,笑嘻嘻地用双手做着猥亵动作的蠢蛋的脸。
「居然触碰没有意识的女孩子的身体,简直差劲透顶了!」
「对,对步起……」(注:这里不是错字,恩)
「真是的……」
我叹了口气,向知江小姐问道。
「知江小姐也察觉到了吗?诺爱儿是女生。」
「是的。我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是这样吗……」
知江小姐并不是那种会说无聊的谎话的人,所以应该是真的察觉到了吧。
也就是,只有我把诺爱儿误会成是男孩子。
这可真是,失态了啊。作为魔法师的我明明是不得不作为队伍里最冷静的,最能正确观察形势的人才对……
「呐呐,比起那种事,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情绪低落的我,诺爱儿改变了话题。
「安玖你们是,冒险者吗?」
诺爱儿维持着脱下外套的状态坐到椅子上,用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望着我问道。
「欸,嗯。嘛。」
正确来说我们并不是冒险者,而是接受了国家特命为了打倒魔王而展开了旅行——可是,不能这么告诉有可能是间谍的诺爱儿。
「果然,是这样啊。呐,安玖你们在进行什么样的冒险?」
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说谎,但在不能说真话的现在,没有办法了。
遗迹的发掘什么的,就这么回答吧——就在我这么想之前。
「是要去干掉魔王的旅行哦。」
蠢蛋没头没脑地把真话说了出来。
「哎?」
诺爱儿会两眼圆瞪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一介冒险者想要去干掉魔王什么的,到底还是不可能的梦话而已。
嘛,实际上,我们就是在挑战那个不可能就是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打算去跟占领了城堡的魔王之女见面就是了。」
不要连这种事也说出来啊!
「好痛!」
带着不要说出更多多余的话这种意味,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蠢蛋的小腿。因为是桌子下面的事,当然诺爱儿看不见的。
「……不行……啊。」
直到刚才还一直非常活泼的诺爱儿,表情突然笼上了阴霾。
「不可以……去城堡那边……」
现在声音也是,彷如快要消失的掉那般细小。
「城堡是指,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
「那么,你说的是,我们不可以去塞斯达斯城堡吗?」
「嗯……因为……」
「因为?」
诺爱儿从我的视线下逃掉了,紧咬着嘴唇——经过三次呼吸左右的踌躇后,终于回答了。
「因为……就是我啊……」
诺爱儿的肩膀变得很僵硬,就像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正紧紧的握着,这种事即使看不到也能轻易想象出来。
「因为……夺取了城堡的,就是我啊……」
因为诺爱儿的自白而瞪大了眼睛的,并不只有我。蠢蛋和知江小姐——那两个非常豁达的人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那个,就是说……魔王的女儿……的意思吗?诺爱儿,就是你……」
嗯的,诺爱儿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本来以为是男孩子的诺爱儿其实是女孩子的事实也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这次的惊讶,和那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因为过于惊讶,到底要采取什么行动没法当即作出决定。
是要询问夺取城堡的理由吗,还是不容分说地展开攻击呢。
再说,诺爱儿真的是魔王之女吗……
隆布洛泽的样子看上去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
诺爱儿的眼睛,看上也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对不起……把城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可是,我,不管怎样也想阻止姐姐……」
「姐姐?」
「阿妮亚……姐姐……」
诺爱儿垂着眼睑说出口的,正是夺取了达利亚城堡,想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提出交出最强战士的要求的,另一名魔王之女的名字。
既然知道阿妮亚的事……看来,并不是谎言。诺爱儿确实是魔王之女。
「敌人……吗。你是……」
「等等。」
蠢蛋抓住握着魔杖站起身来的我的手腕。
「总之,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总感觉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啊?」
「肯定是有理由的吧。不然的话,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复杂的状况。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她还是敌人。这点是不会变的。」
「为什么会这样啊。」
因为想要挥开蠢蛋的手,所以我强硬的把手拉了回来。可是,蠢蛋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你忘了隆布洛泽了吗!?那个女人明明是那么的凶暴残忍!」
「即使有一个人坏人,也不代表全部魔王之女都是坏人吧?」
「你这个人啊!你是明知道过去的人魔战争里被魔王之女毁灭的国家有多少个,还要这么的说吗!?」
「隆布洛泽……姐姐?」
诺爱儿那像是呆住了一样的声音,打断了我和蠢蛋的争执。
「你们认识,隆布洛泽姐姐吗?」
我和蠢蛋面面相觑。
这里……这个回答……非常重要。
不管怎么说,是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
要是老老实实告诉对方的话,作为隆布洛泽的妹妹的诺爱儿当然,会非常愤怒的吧。
即使说难免一战,随意触怒对方并不能说是上策。
这里就适当地说一下谎——
「抱歉!」
噹!以这种好像要把头撞出肿包的气势把头叩在桌上的,正是蠢蛋。
「把诺爱儿的姐姐干掉的,就是我!」
啊啊啊,这个蠢蛋又说了这种多余的话!
「虽然没想过道歉了能原谅我,不过还是要道歉!抱歉!真的!抱歉!」
因为想到下个瞬间就会突入战斗,我慌忙编织起精神之丝。
可是——
诺爱儿既没有攻击也没有流露出杀气,只是静静地、悲哀地微笑着而已。
「这样啊……隆布洛泽姐姐,已经死了啊……」
「对不起,真的……」
唔的一声,诺爱儿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隆布洛泽姐姐她,伤害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人啊……都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姐姐她被这个世界的人杀死了,虽然很悲哀……虽然非常的悲哀,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诺爱儿眼中浮现出豆大的泪珠,向着头一直伏在桌上的蠢蛋的头,伸出了手去——她只是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蠢蛋而已。
「所以呢,雷克斯……抬起头来好吗?」
作为从者而言,这实在是太失败了。
居然默默地看着,让作为主人的蠢蛋被魔王之女触碰。
诺爱儿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又充满了温柔,就这样——让我不由得忘记了警戒。
「雷克斯也是,因为隆布洛泽姐姐的关系觉得很痛苦吧?明明这样,却还是道歉了,谢谢你。」
「诺爱儿……」
诺爱儿微笑着看着抬起头来的蠢蛋,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看到那滴眼泪的瞬间,我的战意完完全全的被粉碎掉了。
真是的,不承认也不行了。
诺爱儿她,并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
而且,就算是我,要攻击不带敌意的对手什么的,实在是做不到啊。
「强敌呢。」
一旁的知江小姐,向着解开精神之丝并松开了绷紧的腰的我耳语道。
「啊啊,还真是呢。」
即使对方没有敌意,诺爱儿是魔王之女的事实并不会变。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打倒魔王,总有一天肯定要面临不得不和她一战的局面吧。
而且,那个总有一天——或许是不大遥远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罪魁祸首。
「诺爱儿。」
诺爱儿那被眼泪濡湿的眼瞳,望向了出声呼唤的我。
「请告诉我。你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理由。而且,还有另一个魔王之女——阿妮亚的事。」
嗯的一声,诺爱儿点了点头,知江小姐就像是对待昨天的我那样,递出了手帕。
「谢谢你,知江。」
诺爱儿嫣然一笑后接过了手帕,把眼泪擦拭掉之后开始说道。
「我啊……想要阻止阿妮亚姐姐……因为不希望姐姐杀人,我才会到这边的世界的。」
第十名魔王之女——即是,魔王的末女,这样的诺爱儿尊敬着、爱着全部的九位姐姐,并以她们为豪。
「隆布洛泽姐姐她,虽然对这边的世界的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虽然那决不是能被原谅的事……但是我并不讨厌隆布洛泽姐姐。不如说,我很喜欢她。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会经常和我一起玩耍的……而且……隆布洛泽姐姐的,那份为了父亲而努力的心情,比起谁都要来得强烈……」
即使对这边的世界而言是非常残虐无道的侵略者的隆布洛泽,只要换一个视点来看的话,就是一个为父亲着想的女儿,一个为妹妹着想的姐姐……
正义和邪恶是表里互为一体的。
对我们而言是邪恶的存在,但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正义……同样的,对我们而言是正义的存在,对某人而言也可能是邪恶……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虽然对我们而言隆布洛泽是不得不坚决排除的邪恶存在,但要否定魔界人、而且还是血脉相连的妹妹诺爱儿深爱着隆布洛泽的这份感情,即使是我们也做不到。
「我啊,虽然最喜欢隆布洛泽姐姐和其他姐姐了……不过阿妮亚姐姐她……只有阿妮亚姐姐,是特别的……」
魔王的第六位女儿——阿妮亚她,在姊妹中也是武艺尤为优秀的存在。剑技在魔界之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对于那个夜色长发随风而飘、犹如雄狮般挥舞着钢剑的身姿,魔界的人们心怀畏惧地以那个名号称呼她。
『黑狮子』——
而且,对于那样的战士而言,确实是非常意外的事——阿妮亚完全没有杀死过人类的经验。
「阿妮亚姐姐她,非常的温柔。不止对家人,对大家都非常温柔。」
百年前的人魔战争时,厌恶伤害他人的阿妮亚,并没有加入到对这边世界的攻击当中。
当时,除了尚且年幼的末女诺爱儿之外,魔王之女中没有对人类剑刃相向的就只有阿妮亚一人……
为此,她受尽了姊妹的辱骂。即使这样阿妮亚还是没有战斗。
「欸——魔界也有各种各样的人呢——」
蠢蛋一脸佩服地说道。
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阿妮亚身上的那份沉重吧。
拥有压倒性的强大的话,就会因为讨厌伤人而拒绝战斗……
英雄的曾孙和魔王的女儿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存在,但两人却非常的相似。
「连人魔战争的时候也没有参战的阿妮亚,为什么现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任务……」
说到途中,诺爱儿就像是忍耐着痛苦似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了,完成任务……啊。」
「那是,作为魔王之女……魔界的王女的……意思吗?」
诺爱儿嗯的点了点头,环视了我们三人一眼后问道。
「大家,知道黑死病吗?」
我点了点头。
「当然。」
「有所耳闻。」
「我也知道哦。那是魔界的病吧?只有男性会患。」
哎!?
「什么啊,那个吃惊表情。我知道黑死病就这么奇怪吗。」
「不,不是……」
黑死病是,有关魔界的或多或少都会学习到的事——即使说对魔法师而言是理所当然的知识,但也说不上是谁都知道的一般常识。
再说即使是一般常识的等级也作出了各种怪事的蠢蛋居然会知道黑死病还真是完全想不到,老实说,吓了一跳。
「因为黑死病的缘故,魔界的男性几乎已经没有了吧?」
「正是这样……还知道得不少呢。」
「因为是从奶奶那里听回来的啦。」
啊啊,原来如此。
这样就能接受了。要是蠢蛋的祖母雷米艾尔大人告诉他的话,蠢蛋是不会忘记的。
「而且还说,曾爷爷和魔王战斗的人魔战争,也是因为黑死病而起的。」
「确实是呢……虽然这边的世界和魔界的争执在黑死病发生之前也不断重复着。不过,黑死病是扩大了人魔战争的导火索这点,并没有错。」
只有魔人男性会患上的病——黑死病的感染力非常强,从爆发起只是过了十年,魔人的男性数量就已经减半了。
「我记得,比起成年男性小孩更容易患上这种病吧?」
「嗯。虽然成年男性中也有没患病的人,但是男孩子……大家,全部都死了。我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出生后很快就死了。」
男性数量减半而生下来的孩子的数量更是激减……即使生下了男婴,也在小时候死了。
对魔人而言,未曾有过的种族危机来访了。
「诺爱儿是双胞胎吗。」
「嗯。所以我啊,被误会成是男孩子的话,会觉得高兴。虽然弟弟生下来后很快就死了,不过,灵魂会和我合二为一继续活下去……」
「这样啊。」
听着诺爱儿和蠢蛋的谈话,我产生了原来如此的想法。
诺爱儿会有这男孩子一样的发型,并以我(仆)来自称,都是为了让弟弟的灵魂能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的感情的表现吧。
即使是魔王的儿子也无法违抗的黑死病。
因为黑死病而面临着种族危机的魔人们,为了打破这个危机而采取了某种手段。
也就是,侵略这边的世界。
魔人的王,魔王梅=海姆,相信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克服黑死病,所以发动了前所未有的规模的侵略战争。
同情的余地,是有的。
对魔人们而言,关系到种族的存续——简直就是在为生存而战。
可是,攻向这边的世界——攻向人类世界的他们,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无数的国家被覆灭,大地上竖起了数不尽的尸体筑成的山。
就像是魔人畏惧黑死病一样,我们人类畏惧着魔人。
之后被称为人魔战争的、关系到两个种族的存亡战争,因为雷加克=乌尔=海德菲尔特这位英雄的登场,暂且由人类方取得了胜利。
但是,被雷加克打败而逃回了魔界的魔王梅=海姆,在经过了百年的时间后,想要再度尝试大举侵略这边的世界。
这点,有着人魔战争经过了百年后的现在,也依然受到黑死病威胁的魔人们作为佐证。
「呐。」
用双手抱着后脑勺的蠢蛋他,先是侧目望了我一眼,再望向正面的诺爱儿,提出了一个疑问。
「真的,只要搬过来这边的世界的话,就不会患上黑死病了吗?魔界的人。」
唔的,诺爱儿摇了摇头回答道。
「根据,并没有。可是,大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姐姐们,都深信着,只要移居到这边的世界,就能从黑死病之中解放,并为此战斗。明明没有什么根据,还造成了大量的流血。对不起……」
诺爱儿的眼睛那里,又有眼泪落下来了。
想一下。
为什么,魔王他,还有魔界的住人,即使没有根据也要进攻这边的世界……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
对于本来人口就减少了的魔界人来说,战争,理应是尽可能回避的最坏的手段。
从实行那个最坏的手段以来,他们应该已经为克服黑死病而作出了不少努力。但是,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
所以,他们只能采取最坏也是最后的手段了。
「即使现在,大家都相信着。不得不相信……而且,对此期待着。不管是父亲还是作为父亲的女儿的我们,所以,阿妮亚姐姐她……」
「为了回应人们的期待,而和人类战斗……吗。」
诺爱儿点了点头,而且,「嘶嘶」地抽泣着。
「可以……理解。」
持有『黑狮子』外号的魔界第一剑士,因其温柔的性格而没有在人魔战争中参战的阿妮亚……
但是,十名魔王之女在人魔战争中减少了五人,而我们打倒了隆布洛泽之后就又减少了一人。
这么一来的话,不想战斗所以就不战斗,已经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阿妮亚是这么考虑吧。
百年前所放弃的作为魔界王女的义务,如今不得不再次实现。
为了苦苦残喘的民众。
所以,『黑狮子』阿妮亚拿起了剑……
明明是看着诺爱儿的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蠢蛋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对处境和自己非常相似的,选择了战斗的阿妮亚。
「为了大家而决定战斗的阿妮亚姐姐,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可是……我啊,不想姐姐杀人。要是,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姐姐她,也一定会一生都不断沉浸在痛苦之中吧……」
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意的疑问,在此被诺爱儿打破了。
「阿妮亚她,可是夺取了法布鲁尼亚的达利亚城堡哟?那个时候,都没有杀死法布鲁尼亚的士兵吗?」
「嗯。虽然我觉得会有很多受伤的人,但应该没有死去的人。因为姐姐她,拼命留手了。」
「就是说,你看到阿妮亚攻击达利亚城堡的情景了?」
「嗯……」
诺爱儿一下子垂下了肩膀。
「……制止过了。可是,姐姐她说,要是妨碍她的话就连我也不会放过,然后让基古……啊,基古是姐姐的龙的名字……让基古来监视我……」
「说服没有奏效……吗。」
诺爱儿垂头丧气的,轻轻点了点头。
「阿妮亚的决意非常坚决呢。」
「可是,啊。」
蠢蛋说话了。
「结果,还没有杀任何人对吧?所以啊,办得到。说服。呐?」
确实。虽然说已经作出了战斗的决意,但既然不想杀人说明了阿妮亚的本质并没有变。
从这点来说,蠢蛋所说的还有说服的余地,并没有错。
但是,我的解释并不一样。
「我认为,要颠覆阿妮亚的决意是极其困难的。」
诺爱儿抬起头来,濡湿的双目望向了我。
「阿妮亚,恐怕是打算以最少的牺牲让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这两个国家投降吧。以打到两国最强的剑士的方式。」
诺爱儿的眼睛,马上就垂下了。同时还紧咬着唇。
从那个表情看来,我确信了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错误。
「雷文大人对于兰德鲁,约基姆=费加罗大佐对于法布鲁尼亚,既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同时也是领袖一样的人物。要是打倒了那二人的话,两国的战意会坠到谷底吧。本来国境的城堡就吃了大败仗,这么一来效果更是难以想象。」
接着,要是作为军事大国的兰德鲁和法布鲁尼亚两国败在魔王之女的军队之下,也会给其他国家造成强大的冲击吧。
「那就是,诺爱儿的姐姐所盯上的目标吗……」
「是的。对吧,诺爱儿?」
「嗯……」
「就是说,阿妮亚在心中妥协了。虽然没法大量杀戮,但是,并不介意为了胜利而杀死必要的最低限度的人。」
将自己认为到底是不可能的那部分放弃,并割舍掉。
取而代之,只有这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的唯一一点,即使不得不扼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部分,也要坚决地贯彻。
阿妮亚她,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妥协的最后让决定更加坚固……就是这样呢。」
「正是如此。」
对于知江小姐的发言我点了点头。
「诺爱儿,即使这样你也……」
「不会放弃哟。」
诺爱儿打断了我的提问回答道。
她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被眼泪濡湿的眼睛,可以看出包含了绝对不会再次低头的决意。
「我啊,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让阿妮亚姐姐杀人的。」
「就是这种气势,诺爱儿!」
「嗯!」
竖着表示good的大拇指的蠢蛋咧嘴笑了,诺爱儿也以同样的表情回应他。
虽然我认为勇往直前是很好的事……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认为可以颠覆阿妮亚的决意。
从诺爱儿的话来看,阿妮亚有着温柔的心灵的同时,也是头脑超级顽固一本正经的人物。
对于一本正经的人来说,决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有时,甚至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阿妮亚她,和蠢蛋很像。但是,从一本正经的意义来说,或许和我比较相近。
阿妮亚的决意之重,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
正因为明白,所以我并不认为可以颠覆她的决意……
而且悬念,还有一点。
那就是,阿妮亚只是杀了一个人之后就完全不再迷惘的可能性。
即使只是杀了一个人,和杀死千人跟杀死百万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内心无法忍受杀人的罪恶感,就会被那股狂气所压垮……
一本正经的人的内心,往往,对于外侧的痛楚有着很强的忍耐力,但在自己胸中产生的疼痛面前却显得非常脆弱。
「呐,安玖。」
呼唤着我的诺爱儿的眼中,气势非常高涨。
「雷克斯和知江也是……我有一个请求。」
诺爱儿的请求。
内容,我已经察觉到了。
「阿妮亚姐姐的说服,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预料之中。
「哦,包在我身上。」
蠢蛋会说这种大话,也在预测之中。
真是的,这个男人……
明明在我拜托他希望能借出他的力量来守护雷文大人的时候,还那么的厌恶……
「虽然只有绵力,我会尽力帮忙的。」
知江小姐嫣然微笑着,追随在蠢蛋之后。
她会追随蠢蛋的决定在立场上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也是没办法的。
要说到立场的话,毕竟我也是蠢蛋的侍从,所以和知江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不可以就这样无条件地答应诺爱儿的请求。
「条件,有两个。」
我竖起了食指和中指说道。
「阿妮亚的说服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诺爱儿,你都要离开塞斯达斯。当然,魔物也要一起离开。这就是其中一个条件。接受吗?」
对于深深地点了点头的诺爱儿,我则是同样点头并弯下了中指。
「而且还有件想要确认的事,诺爱儿,你所使役的魔物是——」
「幻术,哟。」
果然。
埃鲁泽队长说,夺取了塞斯达斯城堡的魔王之女——也就是诺爱儿,是带着足以铺天盖地的魔物的。
但是,军队撤退以来,就完全目击不到魔物的踪影了。之前也是,从远处眺望的时候,果然还是看不见魔物的踪影,而且就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本来我就觉得奇怪。」
足以覆盖天空的魔物,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有可能,魔物什么的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这样的预想,在于诺爱儿相遇之前就考虑过了。
也就是说,幻术。
若然是魔王之女,即使能一度作出那种数量的魔物的幻影,也并非是不可思议的事。
实际上,诺爱儿正是这么做的。
「我啊,很擅长幻术的。虽然之外的就完全不行了。」
哎嘿的,诺爱儿吐出小舌头。
「已经是十分可怕的能力了。」
一开始就将埃鲁泽队长,还有惯于实战的塞斯达斯兵完全压倒了,光是这样就可以说诺爱儿的幻术非常出色了。
假如即使知道了那是幻术,但大量的、而且非常强力的魔物就在眼前的话,不管是有着怎样的胆力也会丧失战意吧。
「可是,没关系吗?就这么简单地暴露自己的能力……」
诺爱儿并没有加害人类的想法,这点已经非常清楚了。即使如此,作为魔人的她对我们而言是必须要打倒的魔王之女。总有一天会到不得不交战的时候。明明如此。
「没关系的。因为不想对安玖你们,隐瞒啦。」
诺爱儿带着笑容回答。
看着那张有如向日葵那般明亮而精神的笑脸,不禁觉得这个设想着总有一天要跟她一战的自己,真是无比卑微的人类。
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想过要露出和她一样的笑容。
我啊,这样就好了。时常设想着最坏的情况,怀疑着所有接近过来的人。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好人,不管蠢蛋和知江小姐如何宽心,只有我会不断地抱着怀疑。这就是,我的任务。
不管是都多么污秽的任务,都没所谓。为了能完成这趟旅行,不管多么污秽都没关系。
作为对于诺爱儿的笑容的回应,我将还在立着的食指移到了诺爱儿的笑容前面。
「第二个条件。」
「呜,嗯。」
对着拍了拍自己的脸以图把笑容换成紧张的表情的诺爱儿,我告知了第二个条件。
「阿妮亚的说服失败了,要和她战斗的时候,我们会全力战斗的。全力的意思就是,我们会抱着杀死对方的觉悟战斗。诺爱儿,那个时候的你,绝对不能够出手。」
原本就瞪得很大的诺爱儿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加大了。
「我不会说让你成为我们的友方。作为代替,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敌人。」
我最害怕的就是,和阿妮亚战斗的时候,诺爱儿会站在阿妮亚那边。
不管怎么说,阿妮亚对诺爱儿而言是她最爱的姐姐,要是有万一的话诺爱儿当然会站在阿妮亚那边吧。那样一来,我们就得同时以两名魔王之女为敌了。
光是阿妮亚一人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敌了,要是再加上诺爱儿的力量的话,我们完全没有胜算。
当然,即使诺爱儿在这里接受了条件,也没法防止诺爱儿成为我们的敌人。即使这样,要是诺爱儿在此接受了条件的话,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简单地背叛我们的吧。
即使会觉得自己利用了诺爱儿温柔的性格,从而提出卑劣的条件,我还是会不择手段的。
「没关系的啦。」
蠢蛋用轻快的口调说道。
「诺爱儿的姐姐,肯定会明白,诺爱儿的心意的。」
我拼命忍住了涌上来的想要叹息的冲动。
诺爱儿有可能会成为敌人也说不定——虽然这点也是有非常大的悬念,但最大的悬念,就是蠢蛋,别无他选。
本来就没有要和阿妮亚战斗的意志的他,在和诺爱儿如此相知相熟的如今,有办法和诺爱儿最爱的姐姐阿妮亚战斗吗……
蠢蛋他,对诺爱儿怀着杀死了隆布洛泽的负疚感。
这样的他,要为了杀死阿妮亚而挥起剑来,即使自己命在旦夕,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要把蠢蛋作为战力来考虑,大概是办不到的吧。至少,攻击方面恐怕派不上用场。
知江小姐的话,虽然只要发生了战斗就会战斗……果然,我还是不得不努力的吧。
「雷克斯,真温柔呢。」
向着蠢蛋微笑的诺爱儿,视线马上回到了立在她眼前的我的食指上,点了点头。
「条件,我接受。所以,大家请将力量借给我。」
「……我知道了。为了让你可以更容易地跟阿妮亚说话,我们会为你开道的……这么理解可以吗?」
「嗯。基古和莉兹……啊,莉兹也是姐姐的龙的名字,我希望你们能把那两个孩子引开。」
「我明白了。」
「可以的话,那个……」
「不要杀死,是吗?」
「嗯……因为基古和莉兹都是,姐姐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
这个单词,让我的胸中浮现出一阵钝痛。
「……虽然无法保证,但会妥善处理的了。」
「谢谢。安玖也很温柔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
被人微笑着说出那种话,我变得狼狈不堪。
「请,请不要误会了。我还没有,完全信用你的打算。要是大意了可是会吃苦头的。」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安玖……生气了?」
「啊啊,安玖她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夸奖的话就会生气。」
对着愣住了是的诺爱儿,蠢蛋开始说明了起来。
「这样吗?」
「我之前也是,夸她可爱的时候也生气了痛痛痛!耳朵!耳朵要掉下来了!」
「我应该说过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说了!不会说了所以拜托你请放开我的耳朵!」
「哼。」
「咕喔喔喔喔喔哦哦哦哦哦……」
蠢蛋按着被解放的耳朵,泪眼汪汪地伏在了桌子上。
这么一来,就不会再说多余的话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我啊,也觉得安玖很可爱呐——」
禁句,这次从诺爱儿的口中吐出。
「我也有同感哦。」
知江小姐也!
「呜……咕……」
难道会一直被诺爱儿和知江小姐这样抓住不放吗,我不由得呻吟了起来。而向我伸出援手的是——
「久等了,这是追加的料理——」
抱着超大的盘子把它端过来的,店员小姐。
盘子上面,数种料理筑成了一座小山。
「等好久了——!」
发出欢呼的诺爱儿伸出两手,一边拿刀而另一边则握着叉子。
就在店员小姐把料理一一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诺爱儿就已经很有节奏地挥动着拿着餐具的手,就像是无法抑制的食欲要从全身喷发而出。
看着那个模样,实在让人难以重新相信,她乃是魔王之女并只身夺取了塞斯达斯城的事实。
……啊咧。
「说起来。」
当店员小姐摆好料理离去之后,我向诺爱儿问道。
「诺爱儿你,为什么会倒在路边?」
「哎?」
诺爱儿保持着举起刀叉的姿势,瞪大了双眼。
「因为肚子饿了哟?」
「那点我知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在饿倒之前什么都不吃。没有去城堡的粮食库吗?」
「去了哟。可是,门上了锁。」
「没有破坏门的选择吗?」
诺爱儿是魔王之女。虽然说了除了幻术之外就不在行,但是破坏粮食库的门这种程度的事应该不可能做不到吧。
「唔……因为,要是破坏了门的话,城里的人回来的时候不就会困扰么什么的。啊,不过,对不起。食堂的饭被我吃掉了。这么一来就成了小偷呢。」
「……还真是,完全不像魔王之女呢,你。」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虽然都被称为魔王之女,不过既有隆布洛泽这样残忍至极的女人,也有诺爱儿这样的天真无邪的少女。阿妮亚那样的,因为过于温柔而在使命感的狭缝中苦苦挣扎的女性也有……
魔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类型的,就和我们人类一样。
那是理所当然的——明明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是,但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的事实,让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旅行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打倒魔王梅=海姆。
其过程中要和魔人战斗的情况,肯定是不会只有一次的吧。
我不会祈愿,
那些挡在我们面前的魔人,全部都是像隆布洛泽那样没有必要为打倒对方而抱有踌躇的穷凶极恶的坏人。
「开动也没关系吗?」
「哎哎,请便。」
「哇——!我不客气了!」
一直举着的刀叉这次终于挥下,诺爱儿开始消灭料理了。
「呜呜呜呜呜好痛啊啊啊啊啊……」
和幸福地把料理塞得满满一口的诺爱儿形成了鲜明对照,蠢蛋则是按着刚才被我狠狠揪住的耳朵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连指甲也用上,似乎有点做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