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约定的日期到访了。透过邮件指定的是某片见过的河边。时间是再过片刻就会结束八月的时候。来到了久违的河边,月照就如回想起来的那天一般明亮。川流的声音,土色,丛林,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真怀念呐。」
「……是呢。」
视线投向了腐朽的祠堂。黑衣曾被封印在那其中,后来在这里结下了契约。将答复的地方选在这种地方也是帝的某种挖苦吧。
「呀。」
是因为对十夜的思考作出了反应吗,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现身了。
「久等了吗?」
「……反正一直就在那里看着吧,一目了然呐。」
「嗯,正是如此呢。」
帝没有否定。
「只是稍微警戒一下。免得你们布下陷阱什么的。」
「那不是这边的台词嘛。」
「虽然我不否定就是了。」
耸了耸肩。
「……」
十夜拿出了手机确认了一下时刻……还剩一些时间。
「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虽然你要求我毁灭这个国家但没有明示具体的方法。还是说全部交给这边?」
「怎么会。」
帝摇了摇头。
「姑且是有个一口气将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的方法,首先就是打算用那个哟。」
首先,这种说法实在让人讨厌。
「能让我听一下吗?」
「嘛,好吧。」
帝爽快地答应了。
「这个国家的地下沉睡着连那边的黑犬也无法相提并论的强大妖怪。就是打算摇醒它。」
「……强大的妖怪?」
难以想象还有黑衣之上的存在。
「黑犬也知道的吧?」
帝投以视线。
「大鲶吗。」(注:日本传说中大鲶居于地下,活动时会引起地震)
「正是。」
帝点了点头。
「它一直沉睡在地底之下积蓄力量,醒来之际便会将其解放引发地震……与其说是生物还不如说是祸害人类的系统似的存在。其力量会随着沉睡时间的变长而增加。所以当时要定期的给予刺激让它觉醒,以便抑制被害就是了……一概讨伐之际用特殊的术让它沉睡了数百年之久。其意义你也明白吧?」
醒来的话便会解放积蓄了数百年之久的力量……那会引发多大程度的地震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是嘛,施上了稍微有点麻烦的封印。虽然构造本身相当单纯但要解开则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这,就轮到黑犬出场了。可以理解吗?」
「……」
可以理解……正因为可以理解才会愈发感到沉重。要是遵从帝的要求毫无疑问会将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肯定不会是能以灾害一言蔽之的简单程度。
「为什么,会这么憎恨未来。」
「因为憎恨啊。」
「那个理由是什么?」
不由得问道。
「大概,是因为生气吧?」
帝嗤笑起来。
「……能让我听听吗。」
「嘛,倒是没关系。」
点头。
「反正黑衣也给你说明过我是用占术来发展国家的吧,不过其实我并没有使用什么占术……虽然倒是晓得怎么用就是了。」
「……?」
突然开始说什么了,十夜如此讶异着。
「我所使用的,并不是占术而是未来视……不过,因为是基于肉体的存在,所以只是凭付在葵身上的我也用不了。」
「……哈?」
突然冒出来的单词让十夜瞪大了眼。
「会惊讶也是没办法的呢,不过因为是事实所以也没办法。我有着未来视,就是使用了未来的情报让国家繁荣起来。权力者要是入手了未来的情报,就几乎无所不能了。」
说来也是吧。让期望的未来到来,不让未曾期望的未来发生,要是知道了将会发生的事最高权力者就能利用其权力轻易改变未来了。
「原来如此呐,汝的术会如此之强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黑衣像是接受了似的喃喃自语。
「正是,我也可以看见术高度发展的未来……能够看见的话要记住就想到容易了。即是说那是实际上没有发生过的未来。」
因为正是帝击溃了这种可能性。
「于是,就像这样,未来什么的可是多种多样的,既有好事也有坏事。我让国家往好的那方去,让国家往不会发生坏事的那方去……然后,某天我看到了自己的国家被别的权力者抢夺覆灭的未来。」
「……」
「那是我死后的未来。反正我都要死了那就跟我没关系,虽然也不是不能这样说,但对于有着未来视的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接近的光景了。所以我制定出了回避那个未来的策略。」
十夜无法明白那种感觉。然而却能想象得到……即使听说了遥远的国家发生虐杀十夜也不会产生任何实感。然而要是在电视上看到那副光景的话说不定会感到愤怒。对帝而言即使是遥远的未来也会觉得是近在咫尺的存在吧。
「我的策略成功了,我的国家回避了覆灭的未来。」
「那么……」
「但,再过一阵子又看到了我的国家覆灭的未来。」
永无休止。即使帝想出计策回避了未来,再过一会儿又会有新的未来到访。重复,重复,不断地重复,帝如此说道。
「然后某一天,变得看不见那个未来了。」
然而帝并没有得救。
「正确来说,我再也看不见未来了。然而即使看不见,也可以轻易想象到我的国家终有一天会消失。」
不过是看不见而已。因此那个未来就不在了,帝无法如此乐观……因为那是不管怎样回避都依然会存在的事物。
「不断重复不断重复不断重复都只能看到自己的国家会消失。」
无数次期望能回避过去,得到的却只有同等份的绝望。
「灼眼的光景没有离去。即使看不见也能明白绝望就在前方。而且我已经没有回避的手段了。」
因为看不见了……明明看不见了。
「我所做过的全部都是无谓。我能做的全部都会成为无谓……这份绝望要怎么办才好?这股愤怒要向何处发泄才好?向这双给予了我绝望的未来视吗?向自己那个早晚都会灭亡的国家吗?」
不管哪边帝都无法选择。
「所以,就憎恨未来了吗?」
「啊啊,我憎恨让自己绝望的未来本身。」
为此才会留下一切。
「这样的……只不过是迁怒吧。」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没有罪过。或许能归咎于毁灭了她的国家的国家,但没有理由要归咎于生活在之后的人。更何况帝所憎恨的乃是名为未来的暧昧存在,会选中这个时代也不过是偶然而已。
「是呢。」
对此帝也承认了。
「然而那又怎样?」
「……——」
「我呢,是憎恨未来的帝的残留思念。也就是说帝的憎恨其本身。我会憎恨这个国家也是没办法的,会憎恨在那之后继续的某个未来也是没办法的……我的存在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对于现在在这里的我来说,导致这股憎恨的理由不过是些琐碎的问题罢了。」
「……」
十夜无法作出回答。
「……时间到了。」
帝宣告道。
「那么,让我听听答复吧。」
这是契约,十夜无法拒绝。与得出的结论无关,而是强制作答。它所要求的仅仅如此。是接受要求,还是不接受……只需这种回答便可以了。
「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
「哼。」
没有丝毫惊讶,帝只是看着十夜。
「嘛,我想也是。」
「……」
「嘛,但是契约内容只是给出回答而已……确实你履行到了。」
然而在那之后,帝如此继续道。
「就是契约的范围外了哟。」
瞬间,地面泛起光芒。无数的文字。十夜无法读懂其意味的文字泛光的同时身体便随之无法动弹。陷阱。十夜的脑海中浮想出结界或是魔法阵之类的词语。
「用来争取时间的特殊结界。即使是黑犬也无法轻易破坏。」
「——」
投向视线的话黑衣也跟十夜一样无法动弹……能动吗,在心底默念询问。
『动不了。』
响起了轻松的回应……嘛,这里还在预想的范围之内。
「那么,接下来就去杀掉立夏好了。」
帝对无法动弹的十夜宣告。
「不能对立夏出手的契约现在已经失效了。虽然肯定是用黑犬的黑暗裹住了,不过本体是这副模样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吧。」
帝看着十夜,嗤笑起来。
「那么,你就尽管诅咒自己的错误选择好了。」
「等下。」
十夜制止了她。
「事到如今还想怎样,拒绝我的要求的就是你吧?」
「太心急了吧。」
十夜生气到口出恶言。
「我拒绝了你的要求……但是相对的我有个提案。」
「提案?」
「没错。」
十夜对微微倾头的帝点了点头。
「要我毁灭这个国家什么的我做不到……所以我拒绝了要求。」
「然后?」
「所以你想将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的话随你喜欢。」
十夜像是自暴自弃地说道。
「为此你的力量是必要的吧?」
「必要的并不是我而是黑衣的力量吧……我会让给你。」
十夜清楚地说道。
「这还真是……有点惊讶呢。」
「但是有条件。」
十夜接二连三地说道。
「让立夏恢复原状自不必说,不能给我和立夏,还有我们周围带来影响……要是以这些条件缔结契约的话,要我把黑衣的契约让给你也可以。」
「呼唔。」
这些,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要求。即使让立夏复原了要是死于大鲶的地震就本末倒置了。有黑衣在的话就有可能回避过去,但要让渡出去的话不提出这种要求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你可以接受吗?」
「……怎么可能接受啊。」
十夜像是啐出似的答道。
「要放任你因为自己任性的理由将这个国家搞得乱七八糟,肆意摆布立夏的怨恨也无法平息……怎么可能接受啊。」
但是,十夜如此继续着。
「我什么力量都没有。有的就只是黑衣的契约,而即使是黑衣的力量也对你无可奈何……所以,至少也得选择减少被害的方法。我没有毁灭这个国家的气量。那么全部就随你喜欢,我跟立夏活下去就好。」
「……原来如此。」
十夜一口气说完,而帝则像是估价一样看着他。
「真的,那样就好了吗?」
「我啊,想要跟立夏得到幸福……即使说国家会毁灭。」
这是十夜毫无虚伪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要求。」
帝答应了。
「虽然稍微有点无趣,嘛没办法了。不过我要立刻缔结契约。这边的要求是将黑衣的契约让渡给我,你的要求则是让立夏恢复原状,再而保护你和立夏还有周围的人身安全……限期是直到我还存在,可以吗?」
「……啊啊。」
十夜答应了。
「好了,那么马上来交换契约吧。」
「结束了哟。」
契约无风无浪地结束了。和以前一样,一无所知的十夜将判断交给了黑衣,而黑衣也一语不发地让契约缔结。
「这么一来你就不是黑衣的主人了。」
「……」
没有痛苦,甚至无法明确地感觉到变化……然而确实有种某种存在的东西消失不见的感觉。或许那是和黑衣的联系,又或许那是最初开始就未曾存在过的东西。
然而自己已经和身旁的黑衣没有任何联系了……唯有这点可以确定。抬头仰望的话亘古不变的月亮依然是灿灿生辉。十夜就在这片月光之下与黑衣缔结了契约,然后又在同一片月光之下解除了契约。
「黑犬,我命令你过来。」
帝下令道。黑衣听从了她的话,离开了十夜的身边。
彷如是要让他认识到,二人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同了。
「那么十夜君,不说句道别话吗?」
「……不了。」
「是吗,那么我们就赶快开始行动好了。」
帝望向黑衣。
「要移动了哟。」
「了解……嘛,虽然想这么说,不过在那之前希望能先支付契约的代价呐?」
突然黑衣如此说道。
「……?」
对此帝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月份才刚刚更替,要献上祭品应该还有相当长的缓期。
「就这么肚子饿吗?」
「不。」
黑衣摇了摇头。
「咱所说的不是这个月的份哟,而是上个月的。既然让渡了契约那么支付的义务就在如今身为主人的帝,也就是汝身上了呐。」
「什——」
没错,契约已经让渡了……并非重新缔结。那么留下来的义务自然也会由新主人来继承。
每月一人,为黑衣献上契约的代价。
那就是义务……然而没有支付的话?
「那条规则汝也是知道的吧?」
封印黑衣的,不是他人正是帝。
「不巧的是上个月的份咱还没收下……代价可得必须收下呐。」
然后其义务,如今在帝身上。
黑衣要将她选择的一人吃掉。
那便是没有支付代价的场合下的惩罚。
「等一下。」
帝开口了。
「那太奇怪了。」
唱起异调。
「因为你已经吃了吧?毫无疑问已经将作为代价的人吃掉了。」
要杀死葵的那个时候,十夜毫无疑问是把葵当成契约的代价命令黑衣吃掉她。之后结果明明是黑衣吃掉了。被帝当成替身的人类,黑衣毫无疑问将其吃掉吞入了腹中。
「那可不对。」
然而黑衣摇了摇头。
「作为契约的代价而献上的是葵而不是其他的某人。不管是别的谁被咱吞入腹中都不能算是实现了义务哟。」
哪怕,黑衣自身没有当场察觉到,这点也不会变。因为契约不过是确实地反映事实。
接着十夜从那以后都没有献上别的代价……故而,没有献上代价的事实将由帝继承。
「什……!?」
「那么,要指名了。」
黑衣宣言道。
「作为契约的代价,咱想吃了你。」
与此同时黑衣的身体也变化了。其身姿彷如从内侧膨胀一般。增大,增大,增大,无视了质量恒守定律变化着……随之不到数秒,巨狼之妖便存在于斯。
「……——!」
帝肯定是想要逃跑的吧……然而十夜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因为她就在原处一动不动。
「!?」
只是,其表情诉说了其失败之事。
「不管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哟?」
黑衣愉快地说明着理由。
「要说咱的义务就是遵从契约者,那么支付代价就是契约者的义务呐。在惩罚发生之后可就无法忤逆了。」
就像黑衣要强制遵从命令一样,帝也要强制遵从义务。
黑衣所指名的对象——帝不得不被吃掉。
「而且呢,咱想吃掉的就只有汝而已……能给咱从那副身体里面出来吗。」
只要延续在契约的代价之上,其要求也是无法忤逆的吧。葵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被一下子揪了出来。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似的,葵的身体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真是怀念的姿容呐。」
半透明的,幽灵似的姿容。脸容和葵相似,不过倒是年长了几分的女性就漂浮在那里。其服装古老而奢华,肯定是当时所穿着的衣物吧。
「居然勉强让我实体化了。」
「似乎保持不了很久呐。」
「不然的话凭代也就没必要了。」
其身姿如今看起来也是虚渺到随时会消散一样。
「但是黑犬。」
「怎么了?」
「杀了我的话通过契约和我联系在一起的你也会死哟?」
因为黑衣的生命是和契约者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黑衣却嗤笑起来。
「不巧的是跟咱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可是那边的葵的身体,即使杀了如今的汝也不会对咱有任何影响哟……没有实体而只是凭付在凭代身上的存在继承过契约,因此才会产生这种奇妙的状况呢。」
「……原来如此,还真是被摆了一道。」
帝望向十夜。
「全部都在计算之中吗?」
「会察觉到只是偶然。没在契约的限期里露馅也只是侥幸。」
「我还以为你所说的想跟立夏得到幸福是真的呢。」
「……是真话啊。」
并非逼真的演技,确实是发自真心的。只是十夜经常扼杀着这种念头而已……不过事到如今都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压抑住罢了。
「原来如此,真是服了呢。」
帝就像是放弃了一样耸了耸肩。
「真够坦率的呐。」
「内心的恶意可是在翻腾不止哟。」
「呼唔?」
「不过要是让你看到不甘心的样子不是很蠢么。」
说着帝嗤笑起来。
「顺便再说句不服输的话吧。」
「呵。」
黑衣深感兴趣似的眯细了眼。
「你们漂亮地抽出了作为残留思念的我……但是呢,我的目的早就已经实现了。」
「呼唔,哪边?」
「我说了我是残留思念吧?而其本源的我已经不在世上了。」
「原来如此呐。」
把黑衣和其他妖怪留下,将自己的残留思念留下的时点帝便等于是达成自己的目的了。这就如同十夜所说的迁怒一样,在将怨恨抛出去的时点当事人便似乎心满意足,过完余下的人生了。
「赢了就跑吗。」
「就是这样呢。」
帝愉快地嗤笑。有如在最后报了一箭之仇。
「嘛无妨。拜此所赐咱才能来到这个时代享受……这种程度的胜利就让给你好了。」
「还真是宽大呢。」
直到最后帝都不失挖苦似的笑容,耸了耸肩。
「那么再见了。」
告知后巨狼便吃掉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于是一件事告一段落。
「……结束了吗?」
在帝消失之后,黑衣变回了人形,再过了一会儿后……十夜才终于开口了。事情实在是进展得过于顺利,甚至会心生是否全部都是一场梦幻的念头。
「嗯,结束了呐。」
黑衣向着十夜的方向,回答道。
「帝的事就到此为止了。」
清晰地,说了出来。
「是吗。」
对此十夜吐了一口气。
「但是呐。」
黑衣愉快地看着这样的十夜。
「还真亏能相信咱呐。」
「……问我相不相信的就是你吧。」
那是十夜被要求的最大也是唯一的最善。
相信黑衣。
胆敢不支付那个代价,无条件地将契约让渡给帝。然而十夜不再是主人的话,要指定谁作为代价就全凭黑衣而定了。
所以她也可以不吃掉帝……不管是心血来潮吃掉十夜,还是吃掉立夏,不管要吃掉谁都是黑衣的自由。
而且黑衣是让任何人都会犹豫要不要相信她的,如同字面的食人的存在。
相信这样的黑衣。那是除了十夜之外就无法做到的,能够拯救葵、阻止帝的唯一方法。
「没有觉得不安嘛?」
「没有啊。」
然而对此十夜却是断然答道。
「呵。」
黑衣意外地睁大了眼。
「因为是那样吧?」
很奇怪的,十夜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是很久之前的帝的残骸一样的东西,不管再怎么像人类那样喋喋不休但实际上都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道具……而且目的还是世界混乱。那种事黑衣才受不了吧?即使跟那种家伙在一起黑衣也无法享乐才对……正因为是想要享乐黑衣才会缔结那种契约吧。」
所以,十夜如此说道。
「我相信黑衣的那点啊。」
不管黑衣的性格再怎么像食人怪物,她对于乐趣的执着也是真物。为此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生命的黑衣,不会满足于无法让她享乐的对象才对。
「原来如此呐。」
呼唔的,点了点头……黑衣就像是无法忍住似的笑了起来。
「啊啊没错呐。确实如此……咕咕咕咕咕咕,咱居然会忘记这么简单的事。确实了不起呐,呼呼呼,原来如此。」
「不……有这么奇怪吗?」
「当然奇怪,甚至忍不住笑了啊?自诩为人类的观察者却被别人漂亮地看透了本质呐。」
「……」
虽然十夜觉得相当易懂就是了。
「那么黑衣。」
「怎么了?」
「接下来我要怎么办才好?帝消失之后黑衣的契约就会成为空白,那么再一次缔结契约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黑衣歪了歪头。
「哎,因为……」
不然的话黑衣就……这么继续想下去的时候十夜发觉了。
黑衣已经,没有在笑了。
「十夜。」
并非主人,而是以名字相呼。
「咱会跟汝缔结契约,是因为要从那个封印出来的话乃是必要的。而那个封印已经不在了。」
只有确实的实体便能在现世存在下去。
「可、可是要人群里生活……」
「当时和如今的环境不同。若是地上人满为患的当世,即使不用缔结契约也能混入人群之中。」
每个月消失一个人在如今的世界并非什么稀罕之事……而且必要的话,以黑衣的力量即使要和退魔省单独对话也不成问题。
「就是说,咱和汝缔结契约没有任何好处。」
突然间十夜感觉到一阵寒气。实现目的的高昂感已不复存在。
为什么,自己会忘记了呢……就在眼前的,是不再被枷锁束缚的食人怪物啊。
「要把我,吃掉吗?」
「嗯。」
黑衣非常自然的,点了点头。
「十夜,咱要吃了汝。」
清晰地说道。
「是……吗。」
听到那句话,十夜不可思议地沉着下来。没有想过要逃,也没有想过能逃掉……不过是迎来了因果报应之时而已。恣意指使食人妖怪杀人的人,被那只妖怪所杀乃是正好的结局。
「但是呐。」
对于这份觉悟,黑衣却是弯起了唇。
「虽然咱是妖倒也不是鬼。多少也会有些移情,作为让咱大笑的回礼……全部吃掉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咱说不会夺取汝的性命,相对的只夺走一部分人生就放过汝。和咱相遇后的整整三个月的人生呐。」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十夜马上便明白了。
「你说要让我,全部都忘掉……?」
「没错呐。」
黑衣嗤笑着。
「忘记一切,和立夏幸福地生活下去便可。」
「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感情一口气沸腾,十夜叫了起来。
「我啊,可是决定了要跟你共度一生了啊!」
「呐,主人。」
「怎么了啊。」
在约定的限期稍微前些时候。黑衣对十夜问道。
「主人说过已经再也不会消除立夏的记忆了对吧?」
「啊啊。」
点头。因为那会让立夏变得不是立夏。
「那么,主人要怎么办呐?」
「怎么办是?」
「不只是父亲的事还有主人的事也不消除吧?那么主人要怎么办呐?接受告白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那种事,不可能办得到吧。」
要是能做到,最初开始就这样做了。
「我会拒绝告白。」
「要甩掉吗。」
「…………啊啊。」
点头。
「要是不回答的话肯定会留下眷恋……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强,我是最清楚的了。」
要是持续下去也只会化为潘多拉之盒……接着总有一天十夜会输给诱惑吧。
「将全部恢复原状,甩掉立夏,然后也冷静下来之后……这次就轮到我从立夏的面前消失了。」
「呵。」
「你说过我是个半吊子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这次没有恢复的余地了。装成是事故死也好。细节地方拜托田中先生就能蒙混过去了吧。」
然后十夜就再也不会在立夏面前出现了。
「咱要怎么办?」
「你本来就是设定成从亲戚那边过来的,那么回去就好了吧。」
「……不就没法去学校了吗。」
「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了。」
「绝对哟?」
十夜对嘱咐自己的黑衣点了点头。
「但是主人。」
「什么啊。」
「好吗?」
「……好啦我已经决定了。」
一边说着,十夜别过了视线。
「主人要是死了立夏毫无疑问会受到打击的哟?」
「……啊啊。」
比起父亲不在要更加……感觉是在臭美。
「但是、啊。」
十夜说道。
「立夏她很坚强。」
结果,脆弱的就只有十夜而已。明明立夏忍耐着,一直相信着希望……身为旁观者的十夜却脆弱得无法忍耐。
「所以我相信立夏。」
肯定能跨越过去,用自己的手抓住幸福的。
「还真是任性呐。」
黑衣嗤笑着。
「随意胡闹了一番,最后还是指望立夏呐。」
「……啊啊,是啊。」
十夜没有否定,而是点了点头。
「最差劲了吧?」
「最差劲了呐。」
相视一笑,十夜又突然换过了表情。
十夜直直的,看着黑衣。
「我这种最差劲的家伙,正适合当你这种食人者的主人啊。」
所以,十夜如此继续道。
「我会舍弃和立夏在一起的日常,跟你共度一生。」
曾几何时说过的话语,十夜再一次说出了口。
注入了和那个时候不同的决意。
然而,黑衣却将其否定了。
「可是,事到如今你却叫我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吗!」
「嗯。」
点头。
「正因为如此,呐。」
黑衣嗤笑着。
「吾之原主,汝接下来会忘记一切和立夏一起生活下去。杀死她父亲的事也会忘记,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汝的那份罪孽永远会被原谅,永远也不会受到制裁。」
「那种事根本一点都不好啊!」
「是呢。」
黑衣同意道。
「但是汝的祈求不管是哪边都不会来访……然后甚至会忘记这种事生活下去,那到底会是何等的滑稽呢。」
「……黑衣——」
「咱会一边嘲笑一边看着你的那副模样。」
愉快地嗤笑,宣告。
「那才和十夜,和汝最为相符。」
「——!」
在此之上,十夜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彷如要将臼齿咬碎那边紧咬牙关,只是强烈地瞪着黑衣。
肯定在那个时候,十夜第一次憎恨黑衣。
同时黑衣则是真心在享受似的看着这张脸。
唇边,满足地弯起。
「那么,再见了。」
于是黑衣吃掉了。
「呀咧呀咧,既然说被叫了出来……」
月照之下的河岸,黑衣悠然站立在那里……其旁边则是倒在地上的十夜和葵的身影。
连事情都没有被告知便被人用电话呼叫出来的人,似乎也判断不出结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呢?能期望得到说明吗。」
「当然了。」
黑衣一边答道,目光移向了田中的旁边。
「可没有叫汝哟?」
「过来了还真是抱歉啊。」
朱音瞪向了黑衣。
「嘛,也没关系。」
轻轻嗤笑。
「也有关于汝的妹妹的事。」
「……」
「不用瞪咱,只不过是在那边睡着而已。」
将视线投向倒下的葵。
「如汝所愿呐。」
「……是吗。」
险恶的表情微微松缓。
「那,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田中趁此回到了原话题。
「嗯,也对呐。」
于是黑衣说出来了。十夜没有向退魔省传达的事……然后这里所发生的事,包括吃掉了十夜记忆的事也毫无保留。
「就是说,认为帝已经完全消失了也没关系吗?」
「嗯,因为这次就真的是毫无疑问被咱吃掉了。」
毕竟被契约束缚住也无法做什么小动作了。
「于是你从契约解放出来,而十夜先生则失去了那些记忆。」
「没错。」
「……会叫我出来也就是说有交涉的余地吗?」
「有。」
黑衣点点头。
「比如说和我缔结契约。」
「那可没有。」
马上否定了。
「其实也跟至今为止没什么区别。每个月准备一个吃掉的对象咱就会老老实实。而且顺心的话也不是不能听一下请求……帝留下来的妖怪应该还有别的呐。」
「刚才说过的大鲶呢……确实对于退魔省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而且还有那把妖刀一样的东西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想那都是帝留下来的东西呐。虽说并非本命不过或许是打算用来热闹一下也说不定……考虑到妖刀的例子似乎还是和咱的觉醒相呼应,接下来或许还会陆续出现呐。」
「你的力量是必要的呢……但是要让失去了项圈的你像至今为止的那样,可是相当的困难啊。」
「就是因为觉得汝的话能办得到才会拜托汝的哟?」
「……我会努力的了。」
呼的一声,吐了一口气后田中望向了倒下的十夜。
「虽说记忆被你吃掉了,他也会成为问题吗……」
「难不成,不会说是想要剥夺咱的乐趣嘛?」
「当然了。」
即刻点头。
「可是……」
田中的视线移到了旁边。
「啊啊,顺便也吃掉了葵的记忆,什么都不会记得哟?」
「……是吗。」
呀咧呀咧的,田中耸了耸肩望向朱音。
「似乎是这样呢。」
「……」
朱音无言的望向黑衣……然后背过了身去。
「嘁……谢了啦。」
咂了咂舌,之后小声低语道。
「但是总有一天,要杀掉你这混账啊。」
「哎呀哎呀那还真是可怕呐。」
黑衣愉快地嗤笑。对此咂舌声再度响起。
「……接下来要我一个人以这两个人为对手吗。」
田中叹了口气。
同时夜已渐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