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问我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人,大多数认识我的人,甚至包含我自己在内,应该都会回答「铁匠」吧。在一段奇妙的遭遇下,但箭英造──也就是我本人,在前一个世界丧命,接着来到这个世界,以英造•但箭的身分在这个世界经营锻造坊。
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人称「黑之森」,是个会有野狼和熊四处徘徊的危险场所……听说是这样,但到目前为止,我除了遭遇过一次凶猛的熊外,也没感受到其他危险。
静静伫立在这座森林里的工坊,就是我的住处,同时也是我锻造物品的地方。
然后,我并非独自生活。
「英造,这个弄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现在跟我说话的女子有着类似虎耳的圆耳,还有虎纹色泽的发丝,她名叫夏妙,是个从外表就能判别的虎型兽人。
我之前发现她被熊攻击,身负重伤倒卧在地,因而伸出援手。而她痊愈后就成为我的家人,在我家住了下来。
夏妙现在拿给我看的是将熔融后的钢料浇注进铸模制成的物品。我家的锻造炉是以魔法驱动的炉子,放进铁矿石,再把使劲集中到指尖的力量移至炉子后,炉子就会上升到恰到好处的温度炼制出钢。接着只要将炼制完成的钢浇注进四角型模具等待凝固,便能借此制成钢板。
熔液型态的钢当然非常高温,满溢出来会十分危险,所以模具深度都做得稍微比较深。若是浇注到铸模快要全满,要搬运什么的就非常不方便,因此也必须懂得拿捏适当的浇注量。夏妙现在就是在询问我浇注量是否适中。
「喔,那样就可以了。」
我瞥看一眼,判断浇注量没有问题,直接说出我的结论后,夏妙看起来是松了口气,放下铸模开始制作下一块钢板。
当然,我也不是把所有工作都丢给夏妙处理,自己在一旁发呆。而是接着加热以魔法驱动的火床,准备在达到适合加工金属的温度后,将制作完成的钢板放到铁砧上,挥舞铁锤展开塑形。
由于我「很清楚」现在温度加热到几度,要敲打什么地方才能塑造出理想的模样,因此只要依照这些资讯就能顺利完成工作。至于我这项特别强大的锻造能力,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所拯救的猫(单纯外形是猫,实质上好像是某种天神)赐予我的「外挂技能」。
目前我正运用这项外挂技能打造英造工坊的主力产品「小刀」。然而小刀只是个品项,实际上有各种尺寸,我家工坊制作的是刀刃偏长,泛用性高的类型。
每当铁锤落在已经加热的钢板上时,金属碰撞出的「喀锵」声就会响彻锻造坊,同时钢板也缓缓改变了形状。仔细想想,我可能是非常想要像这样打铁锻造,所以才获得了这种外挂技能。
当初要在这个世界过活时,我曾向把我传送过来的存在许愿说「希望能靠制作物品悠哉过日子」。如今的生活虽然在某些层面可能还算不上如愿以偿,但毕竟是幸运获得的第二次人生,我慢慢在将来实现这个愿望就好。
我如果全力使用技能,制造出的小刀会锋利到连岩石都能劈开。这种小刀因为太过危险无法贩售,所以我在锻造时都会刻意减弱锋利度。
即使如此,一般成品的锋利度还是非常惊人。见证人现在就在家里。
「师父,能让我观摩一下您正在锻造的小刀吗?」
现在跟我说话的是一名乍看之下像是少女的女子。她名叫莉凯,虽然有副少女的外表,但她不是少女。莉凯属于人称矮人的种族,她的年龄好像已是成年了。
「可以啊。」
「那么,打扰一下了。」
语毕,莉凯开始仔细端详尚未制造完成的小刀。毕竟她是我的徒弟,所以才会抱着「从我锻造的物品中,应该多少能学到一些技巧」的心态细细观察。
据说矮人的习俗是一到成年的年纪就会离家,前去寻找自己中意的工坊拜师学艺,所以当初她才会在市集看到我贩卖的商品后,就来请我收她为徒。
莉凯之所以不叫我英造,而是称呼我师父,也是遵守拜师学艺该有的礼节。
矮人平均来说,锻造实力都高过一般的锻造坊,因此有矮人上门拜师学艺,就证明自己是本事够高的铁匠。也就是说,我的实力至少保证不输给矮人了。
「师傅,您做的东西果然还是比较好。虽然您之前给我看过品质更好的,但这样已经完全称得上是最高级的成品了。我也要努力到能做出这种品质的东西才行……」
莉凯像是看到入迷般,沿着还没打磨的小刀刀背滑动手指。
「莉凯的话,一定能做出来的。」
「没错!」
莉凯听完我这句话后,用力点头回应。由于我的能力是外挂技能,因此无法传授给她。我看到她只能透过观摩仿效学习,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但如果是她,肯定能达成自己设定的目标。
我、夏妙和莉凯就像这样,在森林里经营锻造坊过日子,生活上某些方面虽能自给自足,但也有很多东西必须外出采购。
因此我自然必须想办法赚钱支付相关开销。我是开锻造坊的,所以只要制造小刀或剑拿去卖就好,不过这么一来就必须确保销售管道。
我认识名叫卡米洛的男子后,也确保了销售管道。他非常有经商头脑,从前是个行脚商人,现在已在城内大街上开店。我大概每个礼拜会到他店里一次,把我家的产品批发卖给他之余,还会购入家里所需的物品,这就是我平时的生活模式。
这天刚好是要到卡米洛店里交货的日子。
一大早天空就乌云密布,因此森林中的光线减弱不少,让平常就不太明亮的森林变得更加昏暗。我们把准备交货的物品堆上手拉车(设有握把,靠人力拉动的款式)后,在昏暗的森林中缓步前进。
之所以缓步前进,都是为了要戒备周围是否有狼群,或是被惹怒就会很难对付的鹿群。森林里的野兽虽然不会主动袭击我,但对方无论是人类,还是野兽,没必要的冲突当然是能避就避。
穿过森林后,再来就要走上通往城里的干道。这条被往来行人踏得平整的道路,宛若刚才穿过的森林和平原的界线,一直延伸至视野彼端。
虽说是理所当然,但就算离开森林,天气依旧不太好。平常那种晴朗蓝天和青翠草原形成的鲜明对比是美不胜收,然而以往的蓝天在今天变得黯淡,连带使得风景逊色不少。
这条干道虽有城里的卫兵巡逻,但也称不上绝对安全。我之前耳闻此处偶尔会有山贼出没,所以现在仍然保持警戒。
然而警戒归警戒,平常也不曾遭遇危险。但是,如果觉得不会有危险而松懈戒心,坏事就会在松懈的瞬间找上门。我保持警戒,在干道上缓步前进。不久后,开始能看见城镇外墙了。听说这座城镇原本的规模就只到眼前的外墙,但现在墙壁周围还设有栅栏(虽说是栅栏,但高度比人类还高),城区已扩展到栅栏处了。
因此,都是由站在栅栏缺口处的卫兵,负责民众进出城镇时的检查工作。今天站岗的是见过多次的卫兵。
因为对方也已认识我们,所以只要我们的行迹别太诡异,就不会被拦下盘问。我跟他互相点头致意后,便通过了检查关卡。
当初第一个买下我家商品的,是位名叫玛留斯的卫兵,之前很常遇到他在站岗,不过据他同事所言,他目前去了王都还没回来。然而这件事我已经听说好一阵子了,待会问一下卡米洛知不知道什么好了。身为商人的他应该消息灵通,或许已有掌握到相关情报了。
卡米洛的店铺占地相当宽敞。我们把手拉车移进店铺后方的仓库里。接下来就是要谈生意了……不过,说是谈生意,我其实只是告知店里交货数量和需要购买的物品。每次谈妥交易内容后,店家总管就会离开房间,前去确认交货数量,并且指示店员将我们购买的物品搬上手拉车。
平常结束交易后,我都会和卡米洛聊聊最近世上发生的情势,或是轻松地闲话家常,不过今天我有件事情要请教他。
总管一如往常离开房间后,我在聊天聊到一半时,主动切入我想问的事情。
「话说卡米洛,王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你怎么会问这个?」
「因为我听说我认识的一名卫兵,前一阵子去了王都,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虽说他去的是王都,但守护城镇的卫兵毕竟鲜少会到其他的城镇去,就算是返乡探亲,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还没回来吧?那个人之前买了我制作的小刀,在很多事情上也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有点担心他。」
「原来如此……」
卡米洛听完我的说明后陷入沉思。先不论他瞭解到什么地步,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就等同坦承自己知情,但他毕竟是商人,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代表的含意。
略显沉重的安静笼罩了整个房间。不久后,卡米洛透漏了一些消息。
「王都那边现在大有山雨欲来的感觉。看起来问题不是出在国王,而是低一层级的高级贵族,感觉那些家伙周边会出什么大事。我猜你讲的那名卫兵,应该是跟这件事情有关……我不能再多说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样啊,抱歉。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谢什么谢。总之,你切记千万不要去多管闲事喔。」
「我知道。对了,你刚刚没先讲,所以我不必付你这则情报的费用吧?」
「啊,你这个地方真的是比奸商还奸商耶!」
语毕,我和卡米洛相视而笑。同时我们也都在心里祈祷,希望对方不要卷入王都的纷纷扰扰。
我和卡米洛又闲聊了一下其他事情,然后离开了他的店。我走到外头后发觉,笼罩天空的乌云数量变少,太阳已露出脸来。今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剩下打道回府。
我只是一介铁匠,自然是帮不上玛留斯的忙。必需品也在卡米洛那买齐了,不必再到其他店采购。至于务农需要的种子或各种工具,等到整备好了田地再买也不迟。
此次距离我们前一次进城大概相隔两周,因此本以为手拉车上堆放的会是两周份的铁矿石等材料,但卡米洛可能是考量到我之前提过,我们实际上只有一个礼拜在锻造物品,所以现在手拉车上只装载了一周份的铁矿石和炭。
或许卡米洛就是能替客户设身处地着想,才能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我在出城时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卫兵还是早上那一位。不过我没在卡米洛店里待太久,卫兵还没换班也是正常。总之,我边点头致意边通过检查关卡。
来到干道后,接下来的路线一如往常,但仍要保持警戒。我拉着手拉车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发热的身体在风的吹拂下,感到非常舒服。我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戒心,但这么一来根本是得不偿失。
「风吹起来这么舒服,会让人松懈警戒耶。」
我说完这句话后──
「如果附近够安全,这种天气感觉很适合去郊游。」
「英造,你现在会失去戒心也很正常啦。」
莉凯和夏妙也都赞同我的看法。毕竟真的非常舒服。
话虽如此,但最痛苦的地方在于,我们又不能真的找个地方悠哉吃午餐。不过,至少要带着好心情继续前进。
接着走了一段路,正准备要进入森林时,夏妙停下了脚步。从她频繁颤动那对有点圆圆的耳朵的模样来看,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我出声询问夏妙。
「是山贼吗?」
「我不晓得,但是听起来像是在打斗的声响。位置就在往前一点的地方……」
夏妙说完话后,看了我们一眼。她应该是在犹豫该不该前去查看。
「好,那么夏妙,你先过去窥探一下是什么情形。如果对方是被山贼或野狼之类的攻击,你就直接出手帮忙。我们也会尽快赶过去,你如果觉得危险,就赶快逃回来我们这边喔。」
「瞭解。」
夏妙点头回应后,飞快地冲了出去。这种情况就是身为虎兽人的她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她奔跑的速度明明相当快,但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那么我们也快点追过去吧。」
「好的!」
我和莉凯使出全力拉动手拉车,以尽快赶上夏妙。
车身的震动程度虽然因此变大,但还不至于失去平衡倾倒翻覆。幸好我们位在干道,如果是在森林或是未经整平的道路上,根本无法跑出现在这种速度。
手拉车上的物品基本上都有捆绑固定,所以我能放心赶路。
实际上应该一转眼就抵达目的地了,但我感觉起来像是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我耳里也开始传来多人在激烈打斗的声响。想太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莉凯,我们先把手拉车放在这边,你跟我过来。」
「是。」
「不过,等等到打斗现场时,你要待在比较远的地方喔。」
「我知道!」
虽说莉凯不愧是曾独自踏上旅途,身手足以保护自己,但要她下场战斗还是太勉强。就算她随身携带我打造的特制版小刀,但是要砍伤敌人之前,必须要先能砍中才行。
因此,还是先不要让她直接参与战斗比较好。我和莉凯放好手拉车后,便冲向声音来源。
我们飞奔而出没多久,就看见战斗情况──三名男子正在攻击夏妙和一名女子。夏妙拿着弓箭,女子拿着长剑不停闪躲男子们的攻势,但能看出女子的动作已经相当迟缓,她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被砍中。我抽出系在腰上的短剑。
「你们这几个家伙是在干嘛!!」
然后用尽全力大吼。如今男子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我身上了。
「喂,宰了那家伙。」
一名男子这么撂话后,另一名男子便朝我攻来。我高举短剑,出全力由上而下砍向那家伙。男子打算用他的剑挡下我的斩击,但可能是我的挥砍力道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他没能挡开我的剑,有一瞬间还停止了所有动作。
我没有放过这个可趁之机,运用刚才挥砍时的力道,直接对男子上半身挥出第二剑。男子来不及反应,剑刃已经砍进体内,他口吐混杂泡沫的鲜血。
我从男子体内拔出剑后,没有看着他倒下,而是拿好剑面向剩下的两人。如今敌我的人数优势已经逆转,因此剩下的两人如果要逃跑,就让他们跑,反正一般也都是这样做。
「可恶。」
但是,剩下的两人没有逃跑,只是破口大骂朝我而来。对方应该是认为,和夏妙在一起的女子已精疲力尽,虎兽人──也就是夏妙也是女的,所以只要杀了我,应该还有办法对付她们。我在对手进逼而来其间,用单手抽出小刀,所以我现在是一手短剑,一手小刀。
敌方完全没把我拿在手上的小刀放在眼里,直接挥剑横砍,因此我在稍微远离身体的地方,让小刀刀刃以垂直角度接下对方的攻击。
不对,用「接下」两个字来描述算是有些失真,毕竟对方的剑被我的小刀砍中后就断了。结果敌方完全没感受到抵挡的力道,直接挥剑落空,我则像在对付第一个男子一样,挥剑砍向他毫无防备的上半身,最后剑刃一样是深深砍进他的体内。敌方现在只剩下一个人。
不过,最后一个敌人可能是听见同伴「咚」一声地倒地,所以想溜之大吉,却被夏妙射箭阻止,那家伙被射出的箭矢贯穿身躯后,也倒趴在地。一般的箭矢应该无法像现在这样贯穿身躯,但夏妙用的是我特制的箭头。
我聚精会神感应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的动静。若有余党就还要花心思铲除,但看样子也没这个问题,因此我才放心呼喊莉凯,接着跑到夏妙和女子身旁。
「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事,我和这个人都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
「没事就好。」
我松了口气,同时打量女子。刚刚没想太多就出手帮了她,但实际状况也有可能是这名女子做了坏事,被我砍死的三名男子反而是警官之类的存在。
我砍死人了啊……这是我第一次亲手用自己打造的武器,让其发挥了原本的功用。理所当然,在我转生前并没有杀过人。
虽说外挂技能也发挥了效用,但在砍杀对方之前,我本来还在担心自己下不了手,没想到三两下就把所有敌人砍杀殆尽。自己内心某处确实隐约有种沉重的感觉,但那并非是后悔或恐惧之类的感受。
但是这种感觉反而让我害怕,毕竟之前我才为了自己锻造的物品会在我不晓得的地方伤及他人,而饱受良心的苛责。
「英造,你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
夏妙感觉很担心地探头过来查看我的脸。
「没事,我也没受伤喔。谢谢关心。」
我挤出生硬的笑容回话。
「那么,这位小姐……」
我向遇袭的女子问话。她一头耀眼金发上没有穿戴任何物品,再加上我没有仔细查看,因此她的穿着乍看之下就是一般的旅人打扮,不过她其实也穿着胸甲与腿甲,只是因为斗篷遮盖看不清楚。
这么说来,她应该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是一般旅人的打扮,所以只穿戴了最低限度的装备。毕竟只要拉紧斗篷正面,就几乎看不到穿着铠甲的部位了。
「你可以说明一下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会遭到攻击吗?」
「……」
「反正我一看就知道你有隐情,也能理解你不想多说,但是我们刚刚已经杀了三个人,如果没有正当理由,要是被卫兵问话可是会有大麻烦的。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帮我们一下,回答我刚刚问你的事情?」
女子目不转睛凝视着我的双眼。她有双美丽的蓝色双眸,五官也十分端正,在我看来她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眼里,应该也是个美女。
不过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她,可能是长得很像前个世界的西洋电影女演员吧。
「首先,非常感谢你们出手救了我。」
过了一会,女子可能是下定决心要回答了,终于开口说话。
「我的名字是蒂亚娜•艾伊莫尔,原本住在王都,但因诸多原因,所以现在要去投靠某人。但是我就在快要抵达那个人的地方时,遭到追兵攻击。要不是你们赶来搭救,我现在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从她拥有家族名这件事来看,她刚才说的诸多原因,应该就是卡米洛提及的贵族纠纷。
我瞄了一眼夏妙,用眼神问她这位小姐有没有说谎,夏妙摇头回应。夏妙好像能靠气味辨别他人是否说谎,既然她表示没有,就代表蒂亚娜没在骗人。
「原来如此,情况我瞭解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处理他们才好?」
我看向躺在稍远处的尸体,心想如果要藏就得赶快藏,不然巡逻的卫兵很快就会来了吧。不过,如果要通报官方的话,等巡逻卫兵来处理也是种方法。总觉得有点害怕能冷静思考这种事情的自己,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把尸体藏起来吧。」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女子──蒂亚娜向我这么提议。
「这样好吗?不过,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山贼就是了。」
「没错,这样能多争取一些时间。因为他们是追兵,对方要一段时间才会查明他们追杀失败。」
「也就是说,你应该能利用那段时间,去到你刚说的『某人』那边……」
「是的。」
追兵虽然不一定是坏人,但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好,那就把尸体放到森林里吧。莉凯,抱歉,你能帮我去把手拉车拉过来吗?」
「好的。」
我这么指示莉凯,但我不是要用手拉车载运尸体。她去拉手拉车的期间,我就会把尸体通通搬进森林内。
「夏妙,你过来帮我一下。」
「好喔。」
「抱歉啦。」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跟我道歉干嘛?」
我们俩和蒂亚娜只抓起尸体的手臂,把他们拉进森林。这么一来就能把那三名追兵的死因伪装成遭遇野狼袭击,我们也不会沾到任何鲜血。
出全力拉动尸体的话,也不必花费太多时间搬运。没过多久,三人看起来都像是遇到野狼惨遭攻击。虽然摆放的地方只是森林外缘,但终究还是在森林里头,前来巡逻的卫兵应该也不会特地走进森林查看才对。藏好尸体之际,莉凯也拉着手拉车回来了。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回家了。不过在那之前,蒂亚娜小姐,有关你要去投靠的那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那个人的事情?我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
我说完这些话后,蒂亚娜露出犹豫的表情。想想也是,我虽然救了她一命,但她也不会轻易就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一个素昧平生的大叔。但是过没多久,她开口了。
「是家兄告诉我那个人的事情。他好像住在非常偏僻的地方。」
喔喔,原来还有人像我一样啊。
「听说那个人是最近才定居在这一带。」
是喔,那个人的境遇跟我好像,这让我对那个人有点兴趣了耶。
「然后他是个手艺非常高超的铁匠……」
嗯?
「家兄爱用的小刀和剑,都是出自那个人之手,还说等他处理好目前的事情,就会来请那个人帮他修补武器。」
喜欢使用我锻造的小刀和剑、发色和眼睛颜色和她相同、五官也十分端正的男子,我只想得到一个人。
「那个,蒂亚娜小姐,令兄的名字该不会是玛留斯吧?他是不是在前面那座城当卫兵?」
我感到「该不会这么巧」的同时,下意识以恭敬有礼的口吻提问。
「没错,玛留斯•亚尔博德•艾伊莫尔是我兄长,您为什么会认识他?」
结果蒂亚娜回以大吃一惊的表情。
喔……原来是这样……
「蒂亚娜小姐。」
「是。」
「令兄所说的『那个人』,大概就是我。」
「什么!?」
蒂亚娜一脸纳闷。想想也是,毕竟世上鲜少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自己在找的那个人。
如果是我遇到相同的情况,听到同样一句话,应该也不会回答「喔喔,真的喔!实在是太巧了,啊哈哈!」。
但是,几乎可以确定我就是她要投靠的那个人,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我们家就位在这座『黑之森』中,一般人没什么事基本上不会来,所以蒂安娜小姐如果要找个地方逃跑躲藏,我家或许就是最适合的地方。」
「家兄告诉我,首先要去找一位名叫卡米洛的商人,才有办法见到那个人。」
「那么肯定不会有错了。目前只有卡米洛的店有在经销我家的产品,而且知道我家位置的人,就只有卡米洛和另一个人而已。」
实际上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海琳是直到来到我家,知道我家的正确位置,如果是她泄漏出去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话虽如此,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她会随便泄漏这些资讯给其他人,因此还是维持原来只有两个人知道的说法就好。
「请问您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
蒂亚娜凝视着我这么说。话说回来,我确实还没自我介绍。
「啊,抱歉。我叫英造,这位兽人是夏妙,这位矮人是莉凯。」
夏妙和莉凯轻轻点了点头。至于但箭的部分,我保留没说。
「英造先生……」
蒂亚娜重复说着我的名字。光是看她现在的模样,根本无法辨别她是有联想到,还是没有联想到与我有关的事情,所以才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总之,我们已经打倒追兵,顺利争取到一点时间了吧?既然如此,你今天这一天要不要就先到我家来?」
毕竟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因此我这般催促蒂亚娜做出决定。虽说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遇到巡逻卫兵,一样能做出合理的说明,但是这样只会让事情复杂化,而且若是过程中稍有闪失,肯定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惨况。
「……我瞭解了,那么今天我就到府上打扰一晚。」
「好,那么夏妙,你负责戒备四周的情况,我和莉凯负责拉手拉车。蒂亚娜小姐,可以的话,拜托你和夏妙一起负责警戒。」
「好的。夏妙小姐,还请多多指教。」
「喔。」
我们就这样开始行动。不过再怎么急着离开,也不能从此处直接进入森林,因此我们舍弃平时的路线,又再前进十五分钟左右才进入森林。
进入森林约半小时后,我向大家提议道:
「先休息一下吧。」
「喔。」
「好的。」
「瞭解。」
三人纷纷回应。我把水递给蒂亚娜后,叫了夏妙。
「夏妙,你过来一下。」
「嗯?怎么了?」
她立刻来到我面前。
「你知道有没有人在跟踪我们吗?我是没感应到任何动静就是了。」
我小声询问夏妙。
「嗯……没有任何味道和动静,我想应该是没人在跟踪我们。」
夏妙听完我提问,便集中精神用鼻子闻了几下,接着立刻这么回答。
「没有就好。」
我原本担心如果有人在远方监视,甚至跟踪我们的话,该怎么办才好,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们虽然人数多,又有手拉车,但森林内视线不佳,要跟踪人相当困难,不过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由于后来的路程也是边戒备边前进,因此用了比平常多一点五倍的时间才回到我家。
「蒂亚娜小姐,抱歉,我先卸货一下。」
「当然好,我也来帮忙吧?」
「唔嗯……」
反正她感觉像是客人,但其实不是客人,搬点东西应该不为过。我虽然不会要她协助锻造,但天底下终究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么,就拜托你帮忙一下了。我等等会告诉你什么东西摆什么地方。」
「好的。」
蒂亚娜也开始帮忙卸货后,我们便把铁矿石和炭搬到锻造坊,盐和其他物品搬到起居处。
可能是因为有蒂亚娜的协助,所以整理速度比平时快了一些。
我们接着把卧室的物品各自搬进自己的房间。若不这么做,我就没办法搬回卧室,我不搬回卧室,蒂亚娜就没办法入住客房了。
「我们家很小,还请你多担待。」
我对蒂亚娜这么说。
「您客气了,没想『黑之森』里竟然有这样的房子……」
结果她以赞叹的口吻回话。
「不过,我就像令兄说的一样,真的是最近才定居在这里……喔,房间好像都整理好了,我带你到客房去吧。」
「好的。」
我带着蒂亚娜来到客房(原书房)。由于是贵族千金要留宿,因此我非常庆幸床铺当初装设了床头板。
「原本我觉得应该不太会有访客,所以客房就没弄得很豪华。你如果能将就一下,想说一个小小铁匠家,这样已经算得上是豪华就太好了。」
「您太客气了,我认为这是间十二万分豪华的房间喔。」
「总之,你先脱掉装备,清理一下吧。我待会会叫夏妙或莉凯拿热水过来。」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
我摇摇手表示小事一桩后,便离开了房间。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行动才好?目前确实有必要更进一步询问蒂亚娜整件事情的始末,但又觉得如果问了自己就会被卷入问题之中。
此外,从先前的交谈内容听来,蒂亚娜好像是贵族的千金小姐,但她对我这种铁匠一样谦逊有礼,这点让我有些纳闷。只是因为听她哥哥──玛留斯先生说过我的事情,就会这么低姿态有礼貌吗?
话说回来,她和夏妙往来时也非常客气耶……总之,等等吃完晚餐后,必须好好问问蒂亚娜才行。
我脱下外出装备,烧了四人份的热水。我们各自在自己房内将身体擦拭干净,接着到客厅享用晚餐。
晚餐有盐渍五花肉(野猪肉)、用类似扁豆的豆子熬煮的汤品、无发酵面包,还有葡萄酒。这样在我们家来说已算是豪华大餐,不过合不合蒂亚娜的胃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家只有办法准备这种程度的餐点,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本以为蒂亚娜把食物送进嘴巴时会更提心吊胆,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就一口吃下。
「……味道如何?」
看到她那种吃法后,反而是我忐忑地询问感想。
「非常好吃!」
(插图005)
蒂亚娜睁着炯亮的蓝色双眼说道。
不过,她可能查觉到在座其他人,好像被她的反应吓到──
「啊,抱、抱歉……」
所以立刻变得畏畏缩缩。
「幸好能合你的胃口。我们刚刚只是在担心,大户人家的千金吃不吃得惯这些东西。」
「我才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
「总之,能觉得饭菜好吃是重要的。如果饭菜难吃,之后做什么事情都会提不起劲。」
我感慨万千地说。我在前个世界工作到苦不堪言时,只要能吃上美食,最终都能挺过难关。
此时,我脑海中突然掠过,前个世界常去的餐厅老板娘面孔。如果说我对前个世界还留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再也见不到那位老板娘了吧。
「英造,你有吃过很难吃的饭菜吗?」
夏妙加入这个话题。
「当然有,而且还吃过好几次。」
「是喔。我还以为你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好吃的东西耶。」
「才没有那种事。比如啊……」
我用听不出是其他世界的叙述方式,开始谈论自己在前个世界的遭遇。
结果所有人大聊特聊「以前吃过的难吃东西」,这个话题炒热了这天晚餐的气氛。蒂亚娜也分享了精采的个人经验,说她以前听说某种不知名的肉是「珍馐」,结果吃起来难吃无比。
气氛欢乐的晚餐结束时,我主动谈及蒂亚娜的事情。我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仔细询问事情始末,但事态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当然要问个清楚才行。
「那么蒂亚娜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逃离王都?」
蒂亚娜稍显犹豫……
「好吧,我现在就跟你们说……」
但马上就支支吾吾地开始说明。
◇ ◇ ◇
蒂亚娜(还有玛留斯)的老家是艾伊莫尔伯爵家,统治的领地包含了我们平时常去的那座城镇附近一带。艾伊莫尔伯爵膝下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名唯一的女儿就是蒂亚娜。
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哥里昂,二哥卡列尔及三弟玛留斯。想当然耳,继承伯爵家业的应该是大哥里昂。
一个月左右之前,艾伊莫尔伯爵和里昂带着私家兵出征,前去讨伐出现在国境附近的魔物群。
先不论里昂,照理来说伯爵根本不必亲自出马,不过听说伯爵差不多就要彻底退位,准备把实权全部移交给里昂,因此这次的讨伐好像颇有宣示世代交替的目的。
反过来想,艾伊莫尔伯爵家这次没有动用国家军力,仅派出私家兵,而且伯爵本人和他的继承人还御驾亲征。由此可知伯爵家内部应该是评估,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讨伐那些出现在国境的魔物。
但是实际结果却与当初的评估截然不同。伯爵和里昂双双战死,私家兵也是溃不成军吃了大败仗,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士兵则是说「有超强魔物歼灭了伯爵家的所有兵力」。
玛留斯听闻恶耗急忙赶回老家,但派人调查后发现,整件事情疑点重重。身为卫兵的他亲眼看过很多「被砍死」的尸体,因此无论是伯爵还是里昂,身上的伤势在他看来都不是利爪或尖牙所致,他甚至怀疑起整件事的起因,觉得「国境那边真的有出现魔物吗?」。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最可疑的人断然是卡列尔,但是他当然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毕竟卡列尔只要静静待着,继承权自然就会落入他的手中……照理来说事情应是如此。
没想到,此时出现了一个大问题。根据伯爵家的纪录,玛留斯的继承顺位其实高于卡列尔。一切都是因为卡列尔是妾生的孩子,玛留斯则是正房的孩子,所以当玛留斯出生之际,继承顺位就起了变化。
伯爵家的纪录官虽有据实纪录,但卡列尔的母亲生下卡列尔后便不幸身亡。正房可能是同情卡列尔的遭遇,所以也把非亲生的他视如己出,公平地养育他。
也就是说,卡列尔要继承家业只剩下一种办法,就是频频嫁祸玛留斯,想方设法让他失去继承资格。
但是玛留斯在事发前后,一直都在城里担任卫兵。因此卡列尔纵使有什么奸计,他们俩终究是相隔了坐马车也要耗费半天时间才会抵达的距离,要精心指挥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现在双方都还在对峙,目前王都的情况就是卡列尔有时会去找玛留斯的麻烦。
不过,这种状态若是持续太久,艾伊莫尔伯爵家就有可能会因为伯爵职位悬缺过久而被褫夺爵位,所以也差不多是其中一方准备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至于蒂亚娜之所以被盯上,好像是因为她也是正房的孩子,如果她找个某贵族的儿子入赘,在对方入赘的当下,继承权就有可能出现变化,因此卡列尔才会想趁现在除掉她。
玛留斯(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把她送出来投靠我,希望在他想办法处理卡列尔期间,能由我来确保蒂亚娜的安全。结果卡列尔察觉这件事,派人在刚才攻击了蒂亚娜,以上就是整件事情的全貌。
「唔嗯──」
我陷入沉思。这么想来,蒂亚娜不是在我们家住上一、两个礼拜就会回去。虽然以我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多一个人也完全能负担,问题在于蒂亚娜有没有办法适应这里的生活。话说回来,玛留斯和蒂亚娜都是伯爵家的人喔。
不过这么一来,我就能瞭解玛留斯为什么明明是个卫兵,鉴别物品的眼光却莫名地好,还懂得城墙内旧城区的各种应对进退。
「王都的情况……应该说是玛留斯先生和蒂亚娜小姐目前的处境,我都瞭解了。然后就是蒂亚娜小姐,你如果要暂时住在我家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知道对方是贵族后,或许要放低姿态表现得恭敬一些比较好。但事到如今才改变态度也太过突兀,所以我决定照旧。
「我会介意什么事情吗?」
「我是在想,就算这次的事情顺利落幕,你一个青春年华的千金小姐,跑来我一个铁匠家里住,虽说家里还有其他女性,但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你不就是犯了贵族的大忌吗?」
「我觉得这方面的事情,家兄会帮忙好好处理,英造先生您无须担心。」
「然后你可能不是在这里生活一、两个礼拜就能回去,或许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这你也能接受吗?」
「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但我已经知道夏妙小姐和莉凯小姐都是好人,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当然,英造先生您也是。」
「唔嗯……」
如果是这样,感觉让她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你要怎么确认令兄叫你来投靠的人,到底是不是我了吧。」
「我到这个地方就体认到,的确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藏身,所以家兄要我投靠的人就是你了,应该不会有错。」
「你那样推论确实是有道理,不过……」
我不是想找借口推托,只是觉得如果玛留斯先生要她投靠的是其他人,我这样根本就是在诱拐少女了。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佐证就好了。」
蒂亚娜听到我小声嘟囔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啊,对了,我手边有封家兄要给卡米洛先生的信。」
「看那封信就能知道令兄要你去投靠谁吗……?」
「嗯,应该可以。」
「不过,要偷看别人的信,实在有点……」
「没问题的,反正写的是关于我的事情,看一下应该不会怎样。我这就去拿过来。」
蒂亚娜立刻起身,朝客房而去。
我看到她迅速采取行动后,不禁天真地认为,她该不会是相当中意这里的生活。
过了一会,蒂亚娜拿着信回来了。唉,反正这个世界应该不像前个世界那样,看别人的信可能会被判处妨害书信秘密罪之类的罪刑。此外,可能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封蜡没有盖上家徽。我用小刀拆开信封。
『卡米洛阁下 以您的情报网,我想您已经掌握到王都目前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信件开头这么写道,至于后续内容大致上就和蒂亚娜刚才的说明一模一样。
全文最后则是提到:
『因此,我想让我的妹妹蒂亚娜前去投靠某位人物。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住在何处,但他是帮我锻造剑的铁匠。我听说他住在非常偏僻的地方,如果是他那边,要藏身避风头应该也很容易。听说您的店都在经销他的商品,在他来交货之前,不知能否帮忙照顾一下家妹。』
信中虽然还有一些后续,但读到这里就足够做为佐证了。
「从这段文字可以确定,玛留斯先生打算要你来投靠我。所以你等于省了一步骤。」
进一步来说,光是蒂亚娜没去卡米洛店里直接找到我,她的行踪就变得更难追查,这或许是阴错阳差下最好的结果。当敌方发觉派出的追兵已全军覆没时,蒂亚娜留下的蛛丝马迹大概也都消失殆尽了。
所有人听完我的解说,都点头附和。
「所以蒂亚娜小姐,你这阵子暂时住在我们家就好。这栋房子四周没有树木的区域,你要一个人随便乱逛也没关系。如果要去这个区域以外的地方,请找我或夏妙一起行动,要不然你有可能会被野狼吃掉。」
「我知道了。」
「至于不方便找男生讨论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夏妙或莉凯。」
「之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
蒂亚娜向夏妙和莉凯鞠躬行礼。
「喔,想问什么尽量问,别客气喔。」
夏妙笑着回答。
「啊啊,对了,不好意思,我想顺便问你一件事。蒂亚娜小姐,你为什么连对我们这种平民也都那么有礼貌啊?不是说有礼貌不对,但你是贵族,跟我们相处时可以随兴一点吧?」
我问了一直很在意的事情。至于这种非常无礼的行径,就先搁置在心里的角落,不去检讨了。
「因为……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唔嗯……毕竟接下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在我们家生活,而且你和我们相处时随兴一点,并不代表你很随便。可以的话,你真的可以随兴一些,这么一来我们在生活上都可以过得轻松点……」
「是,我瞭解了……不对,我知道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照办。」
「嗯,你放轻松就好。」
「啊,不过……」
「怎么了?」
「我是在想,如果只是单纯住下来,我会变成白吃白喝,这样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想问一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个嘛……」
对我们家来说,她算是客人,世上有让客人工作的待客之道吗?我沉思了一下。
她虽然是客人,但不是上门订购特制商品的那一种,既然如此,我就秉持「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原则,请她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好了。
「那么,我之后会请你帮忙锻造坊的工作。」
「我可以吗?」
「就一些简单的东西而已。」
「太好了!」
哎呀,这下我的生活又能变得更悠哉一些了耶。不过,连我自己都觉得,藏匿这种短期逃难的人,一点都悠哉不起来就是了。
「好了,大家今天都累了吧?等等就赶快上床睡觉吧。」
「是~」
「好。」
「好的。」
三人分别出声回应。风波不断的这一天终于画下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