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吃过早餐以后,中马上出门,在基鲁的带领下去找奴隶商人。
虽然有确立制度,但仍然有些奴隶是在不良的环境中长大的,于是爱修娜留在家里,没跟著去。刚开始她任性地吵著要跟,不过基鲁对她耳语几句以后,她就铁青著脸,回房去了。
「中先生,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奴隶商人所经营的商店。」
这家商店的外观看起来乾净整齐,而且招牌上也明写著「奴隶商店」四个字。镇上的居民对这家店完全没有任何厌恶的态度,证明昨天基鲁所说的确实是一般大众的看法。
「谢谢你。接著就让我自己进去看看吧。请你代替我向古雷因与爱修娜道谢。」
「知道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基鲁完成了任务,接下来要回领主宅邸转达中的话,于是对中深深地一鞠躬,转身离去。
「好了,该进去了,但愿有不错的奴隶……不过『不错的奴隶』这种说法感觉还真奇怪呢。」
目送基鲁的背影离去好一阵子,中如此喃喃自语道,同时慢慢地走进店里。
「嗯?喔喔,是来买奴隶的客人吧。欢迎光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名叫巴兹。本店什么样的奴隶都有,包括各式种族、男女老少,以及适合各种目的的奴隶,应有尽有!」
走进店内后,一个身材圆胖的男人边擦汗边走出来迎接。他身高有点矮,挺著一个大肚子,自称巴兹。这个男人一看到中就鞠躬哈腰,有如连珠炮似地快嘴问候。
「啊,老实说,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店,可以请你介绍一下购买的流程吗?」
巴兹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打量著中。中的眼光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同时推测,或许奴隶买卖对人来说,是能够推动大量资金流动的生意。
「当然没问题。首先,我们会询问客户的需求,包括外表、种族、年龄、目的等。明白了客户的需求之后,我会为客户介绍符合需求的奴隶。奴隶所在的房间依需求条件的不同而分成几个,我们会带客户进去房间内确认奴隶,满意的话,就会商讨价格与详情。只要谈妥价格,付清后就能当场缔结奴隶契约。」
巴兹顺畅地说明道,看他如此倒背如流,想必已经讲过很多次了吧。
「这样啊……那我想要外表好看一点的。种族方面,我还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种族,不过若有人类以外的,应该挺有意思。至于年龄,由于我是二十多岁,可以的话,就跟我差不多……或者是比我年轻的。目的的话,是要奴隶跟我一起旅行。若可以再追加条件的话,最好是口风特别紧的。」
巴兹拿出纸笔,记下中所提出的条件,然后马上拿出一览表与笔记对照。看来他似乎已经找好几个人选了。
「……我明白了。那么,我马上带您去看看。」
中跟著巴兹走进第一个房间,看见几个女性奴隶被关在牢笼里。她们各身穿华美服装、仪容整洁地坐在椅子上,对著中面露笑容。种族看来大部分都是人类,其中也有几个长著兽耳的兽人族。乍看之下感觉得出来,她们跟中本来对奴隶的印象很不一样。
「这些奴隶大多是没落贵族家的女儿,或是长相特别美丽的女性。虽说是贵族出身,不过本店都已彻底教导过她们,要伺候主人的生活起居绝对不成问题,请放心。」
中听著巴兹说明,同时依序看过每一个人。她们每个人都用有点谄媚的眼光看著中,这让中并不太想选她们。
「嗯~还有其他的吗?」
「喔,看来您并不中意这一种的。那么,我们去下一个房间吧。」
巴兹看中是年轻男人,本来以为他一定会选择外貌端正的女性当奴隶,因此表情显得有些意外,带领中前往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战士型的奴隶。右边都是女性,左边都是男性。那边那个男奴隶是龙人族,非常稀有喔。」
这里的男奴隶都站著,仪态稳重。有的人眼光犀利,看起来像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有的人相貌像山贼一样。而女奴隶则形形色色,其中有的身材特别高大,有的身材娇小,但浑身都有匀称的肌肉。
其中,巴兹特别提起的龙人族男性魄力十足,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强者。对于中的视线,龙人族男性似乎不以为意,应该已经很习惯被人这样盯著看了。
「嗯~虽然不错,但是……」
在这个房间内,中一样没看到特别中意的。因为中认为既然他们是战士,有可能会无法认同中的战斗方式。如果在战场上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可是会致命的,中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种情况。
「如果这里也找不到您要的奴隶,那我们就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可是……老实说,本店不太建议您购买那里的奴隶。」
巴兹带著中来到了下一个房间,气氛跟前两个完全不同。虽然环境打扫得很乾净,但每个奴隶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用空洞的眼光望著中。
「这个房间里的奴隶,在来到本店的时候都已经受了无法痊愈的伤或是诅咒。当然,本店提供给他们的饮食跟其他健康的奴隶没有两样,不过……老实说,收留他们当奴隶,比较像是在做慈善事业。」
既然是在国家的许可下进行这样的买卖,当然也会有机会收到这样的奴隶,而且社会也会希望业者直接收下。只是,这样的奴隶对生意实在没有帮助,商人似乎也不太情愿留下他们。
「这样啊……」
中一边听著巴兹的说明,一边依序看著牢笼里的每一个奴隶。
或许是因为会到这房间来看奴隶的人里很少有中这样的年轻人,对于中的眼光,奴隶的态度看起来似乎有些抗拒。
「……这孩子是?」
中指著最深处的兽人问道。那个孩子看中指著自己,全身抖了一下,显得相当害怕。
「喔,那是兽人的孩子,似乎是被弃养了,先前一直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脸上有烫伤的痕迹,兽耳的部分也有缺损,连是什么类型的兽人都看不出来……这孩子可能来日不多了。」
中的直觉要他带走这个兽人。同时,神所赋予的那双拥有特殊力量的眼睛也告诉他,这孩子似乎有某种过人之处。
神所赋予的眼睛──并非只是拥有较强的视力而已,还是一对能够看穿特殊力量的魔眼。
「多少钱?」
「……咦?」
中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巴兹忍不住发出迷糊的声音。因为巴兹完全不认为中会选择这个兽人,中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要买下那孩子。多少钱?」
中再度问了一次。这时候,巴兹才明白了状况。
「您、您真的要买下这孩子吗?价、价格的话……会特别便宜。因为耳朵跟手都有缺损,而且右脚的脚筋也断了,无法走路……」
「这样啊,那么,到底多少钱?」
无论巴兹怎么提醒、罗列多少糟糕的条件,中仍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改变主意。
「那、那么,包含外出用的服装费用,一共是金币一枚……」
金币一枚,以奴隶行情是最低价格,说衣服的售价反而占了大半金额也不为过。
「好便宜!好,我买了!这样就可以吗?」
由于领主给中的钱全都是金币,中也一开始就打算买下这个孩子,于是二话不说地从背上的背包里掏出金币。
「呃、是!喔,不,付款的部分当然这样就没问题了,只是,接下来还必须办理一些手续,包括填写文件等,所以请先随我到事务所去──喂,准备带那孩子出来。」
有个男仆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巴兹身旁,他应了一声后,马上用钥匙打开牢笼的锁,把里面浑身是伤的兽人带走。但是,就如刚才巴兹说过的,那个孩子似乎不良于行,只能步履蹒跚地拖著脚前进。兽人孩子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中会选择自己,被仆人带走的时候,一直用不安的眼光注视著中。
「做好准备之后,会把那孩子带到事务所去。在那之前,我们会办妥所有的手续,并说明注意事项。来,这边请。」
巴兹仍有些困惑,但是他所担忧的其中一个孩子有人要买,也是值得开心的事,因此想趁客户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尽速完成契约。
「那么,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名。那孩子过来以后,就会进行奴隶纹的仪式。」
巴兹带著中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中已经在前一晚听古雷因与基鲁说明过购买奴隶的大致流程,因此对于奴隶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疑问。他听著巴兹的说明,同时将必要文件的内容看过一遍。
「知道了。那就签名,『中』。」
神也赋予了中这个世界的语言能力,因此他在读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中顺畅地读完了文件,然后签名。
「……好,这样一来,所需的文件就完成了。那孩子还要一点时间才会来到这里,先让我为您说明一些关于奴隶的事情。要完成奴隶纹的仪式,需要魔法阵以及主人与奴隶双方的血液。完成仪式之后,奴隶原则上无法反抗主人的命令,但恶质无理的命令则不受奴隶纹的保障,例如命令奴隶去死。」
知道中是第一次购买奴隶,因此巴兹尽可能仔细地说明规则。另外,命令合理与否的基准将由奴隶纹自行判断。
「接下来要决定万一主人死去,奴隶该如何处理。这可以不用马上决定,但是,这孩子的主人,也就是中先生您,日后万一因为某些原因而过世,必须由您事先决定奴隶该如何处置。这一点,您可以先跟奴隶商讨、决定之后再过来告诉我们。」
关于主人死后奴隶的处置方式,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既然要签订契约让奴隶跟著自己,总得为了万一做准备吧。
「这样啊……一般来说都怎么处理?」
「这个嘛,有些主人会解放奴隶。有些主人会要求奴隶回到奴隶商人的手上继续当奴隶。除了这两种方式之外,我也曾听说有人让奴隶继承自己的遗产,但这是相当罕见的例子。」
老板列举了几个可能。说到这里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打扰了。」
不是刚才的男仆。一个女店员走进了房内。由于这次购买的奴隶还是个孩童,而且是女孩子,因此顾虑到这点,由女性来负责带领奴隶。
「准备已经完成了,因此带了奴隶过来。」
在女店员的带领下,中所购买的奴隶怯生生地走进房里来。
刚才牢笼的房间比较昏暗,中只看得出来奴隶是个孩童。如今看到她简单打扮过的模样,才知道原来是个女孩子。
「呃,请、请多多指教。」
女孩踩著无力的脚步走来,鞠躬问候她的主人,也就是中。但是,她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看来在成为奴隶之前的生活环境极为恶劣,甚至损及了她的声带。
「呃、嗯,请多指教。」
由于女孩的外表稚幼,中原本以为从她口中发出的应该会是声调偏高的稚气声音才对。因此听见沙哑的声音,他显得有些惊讶。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中的反应让女孩的表情变得更加消沉。她的眼神不安地动摇著,深怕主人会因为这么难听的嗓音而改变心意,解除契约。
「对、对了,刚才忘了告诉您,这孩子的喉咙也不好。」
巴兹想起自己忘了提起这件事,连忙补充道,不过中看起来似乎不以为意,摇了摇头说:
「没问题。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惊讶的。我是你的主人,名叫中。今后请多多指教。」
「我、我的名字叫做凯萝,今后请多多指教。」
中稍微蹲低身子,将自己的眼睛降至跟凯萝一样的高度,然后伸出左手。凯萝见状,连忙跟著伸出仅存的左手,与中握手。她伸出的那只手臂瘦骨如柴,而且有些冰冷。
「那么,请马上为我们进行那所谓的奴隶纹仪式吧。」
中摸了摸凯萝的头,然后站起来,向巴兹如此说道。
「知、知道了。那么,这边请。」
仪式似乎要在别的房间进行,于是一行人走出事务所,前往隔壁第二个房间。移动的时候,凯萝的脚依然不方便走路,因此中扶著她走。凯萝虽然不好意思烦劳主人,态度显得有些退缩,但并没有抗拒伸过来的手。
「请两位站在这边的魔法阵上。」
中与凯萝跟著巴兹走进房间,房内的地面上画有魔法阵。两人依巴兹的指示移动。
「接著,请在这张表格的『主人』这一栏滴上中先生的血液……」
中从巴兹手中接过针,戳了指尖一下,将血按在表格上指定的位置。血在纸上微微地渗开。
「凯萝要把血滴在这一栏。」
凯萝也同样将血滴在指定的栏位。针刺入手指的时候,她因疼痛而皱了一下眉头,但看起来没有要哭的样子。
众人一语不发地注视纸张,过了一下子之后,纸张开始发光,然后化为一颗小小的光球,看起来就像闪闪发光的宝石。
「接下来等凯萝吞下它,仪式就完成了。」
凯萝先是看了中的脸一眼,然后畏畏缩缩地将手伸向光球,最后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吞下。
接著,地面上的魔法阵发光,光芒包覆中与凯萝的身体。
「真是惊人呢……」
「是……」
顿时,眼前充满耀眼而有一点温暖的光芒,两个当事人出神地望著如此光景。然后,光芒逐渐散去。
「辛苦了。这样子,奴隶纹的仪式就完成了。接著请您亲手为凯萝戴上这个项圈。这是身为奴隶的证明,奴隶有义务一直戴著……那么,中先生,凯萝这孩子就万事拜托了。」
确认中为凯萝戴上项圈之后,巴兹向中深深一鞠躬。一般来说,奴隶成交等于是做成了一笔赚钱的生意,奴隶商人自然会为了获利而高兴。然而这次情况不同。巴兹一直以为凯萝永远不可能有人肯买,如今却卖出去了,内心的喜悦更是非比寻常。
「知道了。那么,凯萝,我们走吧。」
中再度扶著凯萝,两人走出奴隶商店。虽然凯萝的脚步一样蹒跚,但她似乎因为契约完成而放心多了,稳稳地握著中的手。
在两人走出店门之前,巴兹与店员一直目送两人。他们一开始还担心事情会变卦而忐忑不安,不过交易最后还是顺利完成。
「好了,凯萝,接著我想为你买衣服,让你稍微休息一下,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
究竟是什么事呢?凯萝想不到,不解地歪著头。
「你应该不明白吧,这也难怪。总之,我们先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可是……你这样很难走吧,来。」
凯萝的身材相当娇小,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因此中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一把抱起。凯萝现在正以所谓的「公主抱」姿势被中抱著。为了不让旁人看见,中从基鲁提供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块布,包在凯萝身上。
「哇、哇哇,中、中大人!」
「你先别管,只有移动的时候才这样。回来的时候会让你自己走。」
凯萝不习惯被人公主抱,吓了一跳并试图挣脱,但由于中态度坚决,即使凯萝在中的怀中感觉相当不自在,她还是停止挣扎,乖乖地让中抱著。
(插图009)
移动的途中,路上的人们看到中抱著奴隶走路,无不投以好奇的眼光,然而中不以为意,抱著凯萝来到了城镇郊外。
远离城镇后,两人来到了草原地带,再继续往前走,发现有一颗巨大的岩石,于是中把凯萝放下,让她的背部靠在岩石上。
「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请、请问……」
主人把自己带到这种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究竟是想做什么呢?凯萝想不到原因,开始感到不安,可是她身为奴隶,不能清楚地将不安说出口。
「凯萝,回答我……你希望治好身上的伤吗?」
由于凯萝坐在地上,中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她一样高,用认真的表情向凯萝问道。
凯萝心想,要是治得好的话,当然想了。但对于早已缺失的部位,她已经放弃,于是无奈地摇头。她知道,一旦毁坏的东西是无法复原的。
「……不行,治不好的。」
凯萝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子之后,以沉痛的语气如此说道。
「假如治得好的话呢?」
「……!我、我想治好伤!可是,治不好的!」
凯萝用沙哑的嗓音吶喊道。她的眼眶泛起泪水。她不明白,明知不可能,为何主人还要提出这种问题?
「OK,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凯萝,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不过……相信我吧!」
中站起来,举起狙击来福鎗的鎗管对准凯萝的身体。鎗口映照在那双泛著满满泪水的眼睛上。
凯萝从没看过来福鎗,不明白主人拿著对准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主人不但买下了毫无用处的自己,还温柔地牵著她的手,请她相信他。而且,他的表情是那么地真挚,于是凯萝紧闭双眼,大大地点了头。
中注视著凯萝的反应,一声不响地扣下了扳机。
砰一声的鎗声响起,子弹随之射出,射中凯萝。因为身体受到强大的冲击,凯萝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痛!」
冲击让凯萝吃了一惊,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光芒包覆。
「咦?咦?咦咦咦!?」
光芒包覆著慌乱的凯萝。然后,她身上的光逐渐往受伤的部位聚集。
温柔却充满强劲力量的光芒,逐渐形成理应已失去的右手、填补兽耳缺损的部位、覆盖烫伤的伤痕、包覆受损的脚筋。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凯萝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放声惊叫。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又为了别的事实而惊讶。那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呃?咦?我的、声音?啊──啊──我、我能好好发出声音了!」
之前她只能勉强挤出声音来说话,现在却可以像以前一样正常地开口,声音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已经毁坏的喉咙,竟然能够正常地发出声音。
「凯萝,不只声音吧?」
光芒散去后,中看清了所有发生在凯萝身上的变化。
他放下来福鎗夹在腋下,并如此问道。听中如此问道,凯萝开始到处触摸,确认自己的身体。摸著摸著,她的眼睛也张得愈来愈大,逐渐泛起惊讶与感动的情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凯萝大声地吶喊,同时流著泪,缩在地上。
「──看来强治愈弹成功发挥效果了。」
刚才中发射的是强治愈弹,子弹的效果将凯萝的手修复得完好如初,消去了脸上的烫伤伤痕,兽耳恢复成原本的形状,脚筋也完全复原了。
凯萝以为自己的身体一辈子都不会痊愈,早已放弃,因此这时候心底涌现满满的喜悦,以及对中的感激。
凯萝不断流出大颗的泪珠,哭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在她哭完为止,中一直蹲著温柔抚摸她的头,希望能让她安心一些。
「呜呜……」
最后,凯萝总算停止哭泣,怯生生地抬起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带来这里,虽然治好了身体,却马上放声大哭,想必让主人十分困扰,想到这里,她开始不安了起来。
「冷静下来了吗?」
中让手离开凯萝的头上,窥视她的表情。哭肿双眼的她点头回应。
「那么,接著我要确认你的身体状况。先站起来。」
凯萝缓缓地站起,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她试著踏步、摆动手、转圈。由于她身上的伤都治好了,现在总算能看清楚原本的外貌。
身高跟先前一样,约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头发的颜色是带点蓝色的灰色,耳朵完全恢复原状后,看得出来那一对长长的耳朵是兔耳,原来她是兔型的兽人。此外,她丰满的胸部与娇小的身材显得不太协调,令人印象特别深刻。
「呃、我、谢、谢谢您。」
凯萝摇晃著一对长长的耳朵,腼腆地笑著向中道谢。那副模样,完全符合「美少女」这三个字。
「……啊、嗯,不客气。身为主人,这是应该的。倒是你,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例如不好活动,或是会痛之类的。另外,你脸上的烫伤伤痕也完全消失了,放心吧。」
「真的吗!」
凯萝明白自己脸上留下了永远不会消失的烫伤伤痕,听说伤痕消失,她非常高兴,同时仍不断用手摸著身体,确认各个部位。
「看来是没问题了。哪里都不痛,也没有无法活动的部位。」
「这样啊,那就好。那么……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中说著,同时伸出手,凯萝也怯生生地伸手。这次两人都是以右手握手。一握住中的手,凯萝便腼腆地微笑起来。
「接下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不过在这种地方无法好好静下心来谈,先回镇上去吧。」
「是,中大人!」
中走在前头,凯萝则踩著急促短小的步伐跟在他的后方。由于两人身高相差许多,步伐的长短大为不同,中注意到这一点,刻意跟她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回到城镇后,两人一样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但这次是为了别的理由。镇上的行人不断地偷瞄两人,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中、中大人,大家是不是都在看我们呢?」
凯萝身为兽人,对于周遭的动静本来就特别敏锐,再加上她之前的际遇,使她对他人的视线更是相当敏感。
「别放在心上。」
引人注目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带著凯萝这样的美少女同行,二则是因为带著凯萝的中,刚刚才抱著奴隶穿越了城镇。
中心知肚明,这种时候要是对他人的眼光有所反应,反而会引来更多的注目,于是他表现出完全不在乎的态度,也不停下脚步。至于凯萝,似乎是因为身为主人的中表现出不在意的态度,她也开始试著不去理会路人的眼光。
「中、中大人,请问您要上哪去呢?」
然而,她还是无法忽视路人的眼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凯萝只好向中提问。
「领主的宅邸。」
「咦?」
凯萝以为中要带她去旅店或服饰店,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完全没料想过的答案,忍不住发出傻傻的惊呼声。
「你先别在意,到了就知道了。」
主人这么回应,凯萝也不敢再多问,只能在脑中不断思考眼前这难以理解的状况。
如此这般,两人回到了领主宅邸。大门前有两个卫兵正在站哨。
「嗨,我想见古雷因跟基鲁。」
「这不是中先生吗?明白了,请在此稍待片刻。」
中对领主家的卫兵表现出堪称无礼的态度,让凯萝惊讶不已。卫兵们都知道中是爱修娜的救命恩人,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厌恶的神色,马上进去报告。凯萝见状,开始猜想这名叫中的男人──也就是自己的主人,其实是个地位非常崇高的大人物也说不定。
「请、请问,这究竟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凯萝打算这么问,但话还没说完,中便伸手抚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的手又大又温暖,而且非常温柔。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等我们进去以后会解释给你听的。先等等,好吗?」
看著中脸上柔和的笑容,凯萝明白这大概是目前无法说出口的事,于是静静地点头回应。刚才,对凯萝来说,中用不知名的武器指著她,而她决定相信的那一刻起,她再也没有怀疑中的这个选项。
「让您久等了。大人现在可以见您,这边请。」
中跟在卫兵后方走去。虽然来到陌生的场所让凯萝相当紧张,但她还是紧跟在中的身后,不想跟他分开。
进了宅邸以后,凯萝依然紧张地东张西望,至于中则是因为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相对熟悉许多,态度看起来相当沉著。
「这边请。请先敲门后再进去。」
「谢了。」
「谢、谢谢您!」
中开口向带路的卫兵道谢,凯萝也深深地鞠躬致意。
这个房间中之前也来过。他敲了敲门,于是里面传来了回应声。
「是中阁下吧,进来。」
听到领主古雷因的声音如此回答,中便带著凯萝走进房内。古雷因坐在房间深处的办公桌前,似乎正在写些什么。看到两人进来,古雷因停下手边的工作,起身移动到房间中央的沙发前。
「喔喔,你带著一位可爱的姑娘呢。这么说,看来你达成了目的。」
「是,托你的福。」
中扬起嘴角笑著回答,然后同样走到沙发前。古雷因要他们别客气,于是中毫不客气地在柔软的沙发坐下。
凯萝在中的背后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著。虽然照著主人的指示跟到了这里,但她不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似乎很犹豫。
「凯萝,怎么了?过来这边坐下。」
看凯萝迟迟不过来,中感到不解,于是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即使身为主人的中开口要求,凯萝似乎还是很犹豫。自己身为奴隶,真的可以在领主的面前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人身旁吗?她看来十分烦恼。
「嗯,你叫凯萝是吧。没关系的,你就在中阁下的旁边坐下吧。」
古雷因看透了凯萝的烦恼,用温和的语气要求她坐下。于是依然有些迟疑的凯萝还是来到中的身旁坐下。
「你听我说,中阁下似乎是来自相当遥远的外地,完全不懂这里的常识。在来到这里之前,甚至完全没见过所谓的奴隶,所以凯萝,你可要好好地辅助他。」
看凯萝坐立难安的样子,古雷因温柔地对她如此说道。
「呃、是!」
凯萝完全没想到领主会对她这么说,马上挺直腰杆回应。先前她一直想不透身旁这个男人对于身为奴隶的自己究竟所求为何,听了古雷因的说明之后,总算是想通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那么,容我介绍,她是凯萝,是我所购买的奴隶。」
「我、我叫做凯萝,请、请多多指教!」
凯萝紧张无比,反应甚至可说有点有趣,中与古雷因见状,脸上自然而然浮现笑容。
「我有很多事都不懂,如果我的言行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麻烦你提醒我。到时候我再自己依当下的状况判断要不要改正。」
「请包在我身上!」
受了主人请托,凯萝显得干劲十足。为了这个治好自己身体的人,她打算尽其所能地报恩。
「然后呢,昨天我在这里留宿过夜,不过今后既然还带著凯萝,我打算租个地方住,或者乾脆买房子。要不然,带著凯萝出去旅行好像也不错。」
中来到这个世界,可说是没有特定的目的,因此有形形色色的选择。而如今又多了凯萝这个今后要跟他一起生活的人,现在更期待这个世界的人生了。听到中提起的方案,凯萝似乎也满怀期待地想像著。
「既然这样,去当冒险者可能是个有意思的选择喔。」
听了中的话之后,古雷因如此提议道。冒险者隶属于公会,专门为委托者完成委托。
「关于这件事,可以再告诉我一些详情吗?」
「呼呼,交给我。」
事实上,虽然为期不长,古雷因年轻的时候也曾注册成为冒险者,因此开始凭著自己的经验解说起来。
根据古雷因的说明,冒险者公会原本是在各国的共同协助下设立的团体,但是后来为了避免受到各国利益纠葛的限制,转而成为独立的机构。
在公会之中,冒险者分成几个等级,并根据等级承接委托任务,只要顺利达成所承接的任务就能得到报酬。
听了古雷因的话以后,中提出了疑问。
「升级对冒险者有什么好处呢?」
「升级后,可以承接难度更高的委托,报酬应该也会提升。另外呢……老实说,名誉反而是较大的诱因。冒险者的等级愈高,愈会被周遭人们当成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有时候还有权利进入一般禁止进入的地点。此外,也会承接到王公贵族所委托的任务。这样的任务大多提供超乎行情的报酬,甚至还可能因此获赐贵族的地位。」
听过古雷因的说明以后,中的内心浮现了一个疑问。
「那么,那什么王公贵族的委托……可以拒绝吗?」
听中提起一个好问题,古雷因竖起食指,回答道:
「这确实是一个重点。这一点从以前就引发过不少问题。从结论来说,是可以拒绝的。以前曾经有过因为拒绝而遭受指责的案例,但是冒险者公会总长──当时被称为大公会长──态度坚决,宣称说有不满的话,就要撤除该国的冒险者公会。」
提起这件事,古雷因的神情变得相当雀跃,像在演讲一样地叙说。看来,这大概是所有加入公会的人都至少会听说一次的逸事吧。
「大公会长当时的英姿,至今依然广为流传。听说自从那次之后,无论是贵族还是王族,都不敢以霸道无理的态度对待公会。」
古雷因似乎比较站在冒险者这边,谈论这件事的神情充满骄傲。
「原来如此,看来当冒险者还不至于吃闷亏。凯萝,你觉得呢?对于当冒险者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咦?我、我吗?」
忽然被点名,凯萝相当惊讶。她似乎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被询问意见。
「没错,凯萝。虽然就社会上的立场来说,你是我的奴隶,但是对我而言,你是一起旅行的伙伴,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见凯萝相当困惑,中注视著她的双眼,如此解释道。他的眼睛没有任何一丝虚假,能够明显感觉出是真的想尊重凯萝的意志。
「虽、虽然我不知道我这种人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我对冒险者没有坏印象。其中有些人可能粗暴了一些,但是,我认为那是很了不起的职业。能够赚钱,而且只要有能力战斗,我想这应该是目前世上最好赚的职业……」
凯萝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忽然用手摀住嘴,支支吾吾了起来。她似乎以为自己太多话了。感觉她还不习惯表达自己的看法。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们就去那个叫什么冒险者公会的地方看看吧。凯萝,你会战斗吗?」
「不!是!」
再度被点名,凯萝慌慌张张地说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似乎太紧张了,腰杆跟长长的兔耳都僵硬地伸直。
「呃──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我会!我会战斗!」
中用温和的语气再确认一次,这次凯萝清楚地说出了肯定的答案。
「中阁下,原则上兽人都拥有高超的体能,这孩子只要可以运用体能上的优势,应该也能战斗。一开始只要中阁下好好支援,日后她一定会成长得愈来愈强大。」
听说在这个世界,只要打倒魔物就能吸收其魔力,自己的力量也会因此提升。根据古雷因的话,只要多累积一些战斗经验,凯萝的战斗能力也会更为进步。
「原来如此,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中已经事先从神的口中听说过这些理由。跟电玩游戏中的经验值是类似的道理,打倒魔物后能力也会变强,和等级提升是一样的意思。
「那么,我们先去找住处,然后为凯萝准备战斗用的装备。」
决定好今后的事之后,中马上站了起来。
「怎、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古雷因以为他们会再待一段时间,意外得起身呈半蹲姿势,慌张地问道。
「嗯,这种事就是事不宜迟,想到就该马上行动。凯萝,走了。」
凯萝点头,跟著中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样啊……好吧,我跟爱修娜以及基鲁随时欢迎中阁下。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中看得出这是古雷因由衷的真心话,于是他也坦率地点头回应。
看中如此反应,古雷因眯起眼睛,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拍手两声,看来是要呼叫仆人的样子。
「客人要回去了,送客吧。」
基鲁马上现身。他穿著管家服,和气地微笑。
「中先生,欢迎您下次再来。」
基鲁这么说道,同时鞠躬,然后领著两人来到宅邸的入口。
「那么,古雷因、基鲁,我们走了。谢谢你们送到这里。以后有困难的时候会再来求助的。」
「你可是小女与仆人的救命恩人,这恩情我可是怎么也还不完。有需要的话,来几次都没问题。」
中那么说只是半开玩笑,古雷因却把他的话当成了约定。
「哈哈,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你已经给我很多钱了,而且,我能够遇到凯萝,也是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中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相当足够的报酬,希望尽量不要再麻烦他们了,因此他一直坚持古雷因的报恩已经足够,并将右手搭在凯萝的头上。
「救了领主之女,功劳可是非同小可……不过,这样确实很有中先生的风范。」
基鲁也相当欣赏中的为人,因此也跟著帮腔,不再深究。
「不管怎么说,得先找好住处才行。」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于是中转身打算离去,先到镇上再说。
「中先生,往镇的中央走去,您将会看到一栋很大的建筑物,那就是冒险者公会。那附近有几家旅店,因此我认为您先往公会的方向去比较好。」
基鲁对著中的背影如此说道,心想这样的情报或许能够让中作为参考,帮助他决定目的地。
「知道了,谢谢你。」
中转过头来道谢,然后马不停蹄地走出宅邸。
凯萝也朝著两人深深一鞠躬,然后小跑步跟上中。
「凯萝,你还好吧?」
「呃、是,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来领主宅邸,吓了一跳……中大人,您果然很强大呢。」
凯萝似乎是因为听说中是领主千金的救命恩人,因此得出结论判断他很强大。说完,她握起拳头,眯起眼睛笑著,那副模样非常惹人怜爱。
「对了,当时我们去郊外的时候,只有替你治疗,还没让你看过我战斗的样子呢。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后,我再向你说明我的战斗方式。因为我的武器稍微有些特殊。」
「就是当时的那个是吧!」
凯萝想起当时中为自己进行治疗时的事,用含糊的词汇指称中所使用的狙击来福鎗。
「对,就是当时的那个。」
看著凯萝满面天真无邪的笑容,中也笑著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