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雄一跟爱子一同前往学校。
雄一的脸色显得有点黯淡,爱子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织原学姐没事吧……」
「在那之后就联络不上她了。不过当时是确认过她有回家啦。」
那天加奈子突然靠着雄一昏倒了。
正当雄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爱子与依子跑过来一起照顾加奈子。
虽然雄一想带加奈子去医院,但加奈子道过歉后依然表明想要回家。
于是三人把加奈子送到了家门口。雄一原本打算留下来暂时观察一下情况,不过加奈子却顽固地拒绝他的好意,强调要自己一个人休息。既然加奈子都那么坚持了,雄一等人也不能逼迫她,只好就此离开。
回家后,雄一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睦子。睦子也担心起来,尝试想要联络加奈子,可是最后却始终没能掌握加奈子的现况。
「她或许会出席社团活动也不一定,如果身体状况还是很差的话,我们再去探望她吧。」
说着说着,两人抵达了学校。
进入校地后,雄一抬头仰望天空。
雄一也没特别期待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反正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跟预期中的相反,那东西在校舍正上方夸示着它的威容。
巨大的西式城堡呈颠倒状飘浮在半空中。
「这是……」
雄一似乎也终于看见了。
那座城堡坐落在悬空的岛上。岛屿本身相当巨大。外围是森林,里面是城墙。城墙内有庭园,中央的部分则是兴建了城堡。
城堡由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串联而成,不过中央的部分却格外巨大,仿佛一座山。
某种怎么看都不像鸟,倒有几分神似爬虫类的东西在岛屿四周飞行,嘴里偶尔还吐着火。那是有如蜥蜴长了翅膀般的生物。
「……那是……龙吧?」
龙目前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迹象,不过想到届时可能发生的情况,雄一就觉得背脊发凉。那恐怕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存在。
「感觉好像下降了很多呢……奇怪?是不是有点红红的啊?」
身旁的爱子也朝天空望去。所谓红红的是指比岛屿更高的天空。虽然今天应该是晴天,天空却隐约透着红光。
「是海吗?那不是只有城堡,而是整个世界倒过来飘浮在空中喔……话说这到底是怎样啊?」
一旦变得能够看见,便会开始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现象。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不对,说不觉得奇怪也很奇怪……」
雄一向爱子发问。
「是啊……可是我也有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大家都太冷静了。他们并非看不见。尽管目睹了上下颠倒的城堡,他们却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不过这点小事还只是刚开始。
一名盔甲骑士正伫立在校舍的入口处。
骑士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俯视着学生的队伍。
「那家伙……是怎样啊?」
雄一曾见过那副盔甲。那是前几天掉到屋顶上的东西。
盔甲会动,里头显然有人在。
骑士头顶着『十二魔天』的文字,在入口旁检视每一位走过来的学生。
学生们似乎对于还要排队进学校感到不满,可是却没有人对盔甲骑士起疑。
「咦?那不是十二魔天的罗什福尔吗?」
爱子理所当然似地反问雄一。
苍天的罗什福尔,他是守护大魔王的十二魔天之一。
「不不不,这很奇怪吧?为什么学校里会有盔甲骑士啊!?」
「啊……说得也是。哎呀?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个人是罗什福尔呢……」
被雄一这么一说,爱子似乎也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这是在干嘛啊?」
「听说是在检查莱萨妮亚大人有没有混进学生里面。」
「又来了喔。那个人三不五时就搞失踪,是城堡太闷了吗?」
队伍里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大魔王莱萨妮亚。雄一也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出现在加奈子小说中的主要人物。
「如果不赶快排队的话,我们是不是会迟到啊?」
爱子指着队伍说。
「野吕……不要自然而然地适应这种情况啊……」
这样好吗?雄一心想。
「小雄!这该不会是新替身使者的攻击吧!?」
「别说新不新了,根本不会有替身使者攻击我们啦!」
雄一吐嘈了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背后的睦子。
「可是这种状况也太诡异了吧!而且尽管觉得奇怪,另一方面却也开始觉得不奇怪了!你看!那种东西也是好像以前就存在了!」
在睦子指着的方向,一只略大的蜥蜴正跑来跑去。
体型跟小型马差不多大,与其说蜥蜴反倒更像恐龙吧。它用粗壮的双腿直立步行,小小的前肢有如装饰品般向前挺出。以恐龙的分类来说属于兽脚类恐龙。
「难不成野吕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吗?」
「那不就是龙吗?」
虽然爱子并不觉得特别奇怪,但在雄一看来却是奇怪得不得了。
「不不不,龙这种生物不该出现在学校里吧?」
「可是我记得龙栖息在城堡四周,还很得大魔王疼爱呢。」
「很得大魔王疼爱……」
这些事情确实也曾在哪里听过。正当雄一这么心想的时候,一阵咆哮声震天价响。
那东西撼动着大地,从校舍后方出现。
雄一目瞪口呆地仰望着那东西。
那是头巨象,头顶有皎舍三楼那么高。
头上长角的巨兽恐怕应该称作魔象吧。如今那头魔象正俯视着雄一他们。
世界观不一样了。
雄一觉得这句话正明确地夸示着本身的意义。
之前偶尔会出现世界观这个词汇,而雄一理论上也明白那是导致许多奇妙现象的原因。
然而雄一始终不曾发自内心相信过这种事情。
世界观这种东西就算不拿出夸张的证据也说得通吧。例如杀人魔只是稍微强了点的普通犯罪者,吸血鬼与兽人则是悄悄存在于黑暗中的种族,首领大人这类生物也不是不能解释成悠久历史中偶然产生的突变体。
可是天上却飘浮着城堡,魔象在地上阔步而行,甚至还有盔甲骑士监视着上学的学生们,这些又该如何解释呢?
「怎么了?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
身旁的爱子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爱子好像没有想太多的样子。
「武内觉得呢?」
「情况显然很不对劲。为什么大家还能保持冷静呢?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跟平常一样,奈月依旧以不易辨识情绪的语气说。
放学后,在睦子的召集下,雄一等人穿越操场旁,前往旧校舍的社团教室。
仔细一看,只见地龙正在操场上四处奔驰。数量好像比早上更多了。
虽然雄一也很在意校外受到的影响,但这方面就不得而知了。从中午开始产生的浓雾笼罩了整间学校。因为这个缘故,大多数学生都留在学校里不回家。他们似乎以为雾很快就会散了。
进入社团教室时,睦子一如往常地站在白板前等着。
加奈子不在。不过雄一对此早有预感。
「好了!虽然这情况是满有趣的,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站在对抗未来浩劫的立场,我绝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为了解决现状,我们要开始行动啰!」
睦子干劲十足地说。在这种情势下她还是老样子,着实令人相当放心。
「你说解决是该怎么做呢?」
雄一坐下来问。爱子与奈月也各自在椅子上坐好。
「这个嘛,首先这种情况仅限于学校里头,外界不受任何影响!所以在校内应该就能解决了吧?」
在雄一他们来到这里之前,睦子似乎已经调查过四周的状况了。
「这样多少还算好的吧。」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雄一却也认为大意不得。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影响范围不会扩大。
「而且既然苍天的罗什福尔和魔象都出现了,可想而知这一定跟织原同学的小说有关!」
「是啊,像到这种程度总不可能毫无关联。」
爱子点了点头。爱子连网页公开的最新篇章都看完了,所以才能认同这种说法吧。只看过一集实体书的雄一多少还有些部分无法理解。
「话说回来,武内看过了吗?」
「我没看喔。」
奈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也对,毕竟你是这种人嘛……你看得见飘浮在空中的城堡吗?」
雄一突然有点在意,便开口发问。
「今天早上开始才看得见。在那之前都看不到。」
一开始只有看过加奈子小说的人身上出现影响,不过从今天起连没看过的人也受到影响了。现象的规模明显逐渐扩大当中。虽然不知道是时间的流逝使然,或是某种因素造成的,但雄一认为还是必须尽快采取对策。
「总之,织原同学肯定以某种形式涉入这起事件之中。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把织原同学找出来。」
「织原学姐没来学校吗?」
「嗯,她今天无故旷课了。以不迟到不缺席的织原同学来说,这还真是难得呢。」
「就算说要找,我顶多也只想得到她家而已。」
毕竟加奈子礼拜天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雄一认为她今天可能也会在家休息。
「一接到坂木姐姐的请托,我就立刻派崎山过去确认了,所以可以确定她人不在家里。」
「姐姐你们也太随意使唤崎山这个人了吧……」
崎山是奈月的手下。他体格高大,兴趣是跟踪,目前住在奈月家里。由于崎山会开车,睦子要运送大行李时似乎也会利用他。
「不过织原学姐也有可能假装不在家吧?」
又或者加奈子真的身体极度不适。
「不要小看跟踪狂喔。入侵目标家中对崎山而言简直易如反掌,找出躲起来的目标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呢。只要家中有边长三十公分的方形空间可以躲人,他全都彻底找过了,然后才回报说家里没有人在。织原同学最后在家的时间推测是礼拜天晚上。判断的依据好像是衣服和内衣上残留的气味。父亲似乎好一阵子都没回家了,不过听说还有另一个女人的气味喔。」
「跟踪狂真是有够危险的!」
虽然处于逐渐被异世界侵蚀的状态中,但雄一认为还是先想办法处理掉那家伙会比较好。
「而且崎山依然潜伏在织原同学家里,所以可以得知目前她还没回来。」
「这也太可怕了吧!够了,快把那家伙叫回来!」
如果加奈子回来时家中有那种人在,结果可是会酿成大惨剧的。
「可是既然不在家里的话,我们也无从找起吧?关于织原学姐可能会去的地方,坂木姐姐有什么线索吗?」
爱子向睦子问道。在这之中大概就属睦子最了解加奈子吧,所以睦子不知道就束手无策了。
「虽然你这么问,但我也没什么想法呢。毕竟她喜欢异世界,我顶多只想得到她去了异世界吧。」
「要是去了异世界的话,那不就没辄了吗!?」
就算毫无头绪,睦子的回答也太离谱了。
「织原学姐可能会去的地方……」
爱子也思索起来,可是却想不出答案。
「我说啊,崎山没办法追踪织原学姐离家后去了哪里吗?」
跟踪(Stalking )及跟踪狂(Stalker)是从潜随(Stalk)衍生出来的词汇,而潜随本身有追踪猎物的意思。所以雄一认为崎山应该具备了这种技能。
「……如果不是特别迷恋的对象,崎山能追踪的范围就有限了……」
奈月思考了一会儿后,过意不去似地说。不过被那种家伙迷上还得了啊,雄一心想。
「既然现况跟小说有关,内容会不会有线索呢?」
「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但那是异世界奇幻故事,实在不太能拿来当作参考。更不用说具体上织原同学可能会在的地方了……」
爱子的提议并不实际。而睦子似乎也没有眉目的样子。
「姑且不论小说能不能拿来当作参考,我倒是认为织原同学人在学校里……」
睦子叹着气说。
「为什么?」
这种说法应该没有任何根据才对。
「假设这件事情是织原同学干的,要引发这种规模的现象就一定得待在附近才行。远距离力量型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睦子说得斩钉截铁,但雄一却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他不认为加奈子拥有那种力量。
「对了,姐姐在学校里架设了监视摄影机对吧?这样不是可以查出什么吗?」
虽然那再怎么想都是犯罪,但在这种时候总能派上用场吧。只要看过录像,应该就能得知加奈子在不在学校里了。
「讨厌啦,小雄。为了顾及个人隐私,我只会实时监视而已喔。换句话说,我根本没有录像啦!」
「我不懂你的标准在哪里,况且这也不是能说得那么骄傲的事情吧!」
雄一边吐嘈边起身。
「总之,在这里讨论个没完没了也不是办法吧。姐姐就在这里弄你那个实时监视。我在学校里找找看。」
「我也要去!」
爱子也站了起来。
「那么野吕就跟我一起去吧。武内打算怎么办?」
「我去新校舍看看,坂木同学你们可以从这栋旧校舍开始找吗?」
这么说完,奈月立即动身出发。
雄一与爱子稍后正准备离开时,睦子制止了他们。
「等一下!监视摄影机有个地方怪怪的!画面完全拍不到东西!」
「哪里?」
「是体育馆!摄影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坏掉啊。」
听睦子提到体育馆,雄一想起了加奈子的新小说。她说只写好了序章的部分,故事就是从体育馆开始的。
「既然跟小说有关,或许会在那里也不一定。」
于是雄一他们去了体育馆。
一进体育馆,雄一他们立即察觉到异状。
气温低到连吐出来的气息都变成白色的。
「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爱子抱紧自己发起抖来。夏天的制服恐怕耐不住这种气温吧。
体育馆里笼罩着淡淡的白色,整个室内正在下霜。
体育馆的讲台直到天花板都覆盖着一层苍白的冰壁。冰壁后方的讲台上明显看得出来有人,但却看不清楚其样貌。
另外,一位盔甲骑士正骑着马伫立在冰壁前方。
骑士穿着不久前从天而降的盔甲。那是今天早上在校舍入口处盘问的男人,十二魔天之苍天的罗什福尔。
「果然没错!因为体育馆的摄影机拍不到东西,我就觉得奇怪!」
睦子指着二楼的通道。那里或许设置了监视摄影机也不一定,不过雄一并不是很清楚。
「我茌那里装设了不易发现的小型摄影机,不过耐用性是个问题呢。毕竟那是室内用的摄影机,似乎无法承受冰点以下的气温呢!」
虽然睦子对于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准备得很周全,但终究还是没考虑到体育馆内的气温。
「苍天的罗什福尔!这是你搞的鬼吗?」
虽然不太了解该如何跟奇幻人物攀谈,但雄一决定用粗鲁的语气质问对方。因为他有预感接下来将会发生战斗。
「正是。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入口距离讲台大概有三十公尺吧。不过那低沉的声音却十分响亮清晰。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确定这里有些什么了!」
睦子在雄一身旁盘起双手点着头说。
「那个,可以请教一下原因吗?我们正在找人呢!」
爱子以毫无紧张感的口吻大声发问。在雄一看来,她一点也不害怕罗什福尔。
「如果要找的人是结界里的少女,那我就不能让你们见面。阁下或许觉得不以为然,我就解释一下理由吧。」
罗什福尔出乎意料地回答了爱子的问题。
「罗什福尔是一本正经的角色,所以无论被问到什么都会老实回答喔。」
爱子悄声对雄一说。她应该只是看过小说才知道这点的,可是却显得格外信任罗什福尔。
「我原本在找大魔王莱萨妮亚大人,不过现在已经确定她人不在这里了。所以我打算回去城里,然而凭我一己之力实在无法如愿。要回到原本的地方需要靠术士联系两个世界,可是听说可能有人不乐见这种情况发生而试图阻挠。于是我才会在这里一边保护术士,一边等待咒术完成。如果有事情找术士的话,请等到咒术完成之后再说吧。」
「这个人果然是罗什福尔,遣辞用句都很有解说的味道……」
爱子莫名其妙地认同了。
直觉告诉雄一不能让咒术完成。
「姐姐,把那个借我。」
虽然平时总是视而不见,但雄一这会儿却指着睦子的半指手套说。
「咦?你想拿沾满姐姐手汗的手套干什么!?」
「没有要干什么啦!你平常不是一直炫耀那双手套的机能吗!?我就是要用那个机能啦!」
「真拿你没办法,你要穆尔斯还是兰那图斯?」
「你还取了名字喔!?管他*黑檀象牙还是干将莫邪,两只都借我就对了!」(译注:恶魔猎人主角但丁使用的双枪。)
「真是的……明明我都准备好小雄专用的手套了,你却老是不带在身上,所以这种时候才会吃瘪……」
睦子抱怨着将手套递给了雄一。雄一迅速把尺寸略小的手套戴起来。
「对了,你今天有带军刀吗?」
如果有的话,雄一也想借来一用。不过听他这么一问,睦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为……为什么偏偏挑今天问啊!?真不敢相信!啊啊!难得小雄主动想要配备军刀,我却选在今天送去保养,我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我没有想要配备军刀,而且对于谁在保养它等等也有说不完的疑问,不过这些就先不管了。野吕,借我几个五百圆硬币。」
雄一撇下发自内心感到后悔的睦子,转而向爱子询问。
「要借你是可以啦,不过之前借你的钱有还吗?」
「那些钱买完礼物送小依就扯平了吧?」
「所以你就真的当作没这回事啦……这次一定要还喔。」
爱子有点傻眼地从钱包里取出三枚五百圆硬币交给雄一。雄一将硬币用力握在手中。
他重新面对罗什福尔。罗什福尔只是默默地看着雄一等人交谈。
「听说你是个正派的人,无论问什么都会从实作答,这是真的吗?」
雄一互碰双拳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对罗什福尔发问。
「只要不是贬损或危害他人的问题,我都愿意回答。」
「我该怎么做才进得去里面?」
「唔……你正准备采取的行动并没有错。这个结界是靠我的魔力维持的,只要打倒我自然就会解除。」
罗什福尔看着进入备战状态的雄一说。他只是单纯地陈遖事实,语气里丝毫没有炫耀卖弄的意味。
雄一继续往前踏出一步。
罗什福尔左手握着缰绳,右手高高举向天际。罗什福尔并没有出言警告。因为他断定雄一已经逾越界线了。
剎那间,虚空中出现了冰块。
大量冰块几乎遮蔽了体育馆的天花板,同时前后拉伸,构成了冰柱的形状。尖锐而骇人的冰柱前端全都指向雄一。
「姐姐!快退下!」
雄一原本以为罗什福尔不会对睦子她们出手。可是冰柱的数量这么多,两人未必不会遭受流弹波及。
冰柱同时射出的瞬间,雄一向前飞奔出去。
他边跑边观察。
悬空的冰枪并非全数发射了。为避免攻击落空,冰枪遗留有足以发动第二波、第三波攻势的数量。第一波射击的时候,大量冰枪就已经瞄准了向前迈步的雄一,随时准备进行第二波攻击。
第一波冰枪刺进了刚才雄一所在的位置。紧接着第二波冰枪预测着雄一的行进方向发射出去。雄一往斜前方急遽加速躲过了攻击。不晓得是不是断定瞄准一点无法击中目标,第三波冰枪分散着打在雄二肘进的地方。
刻意分散的攻击朝雄一飞来。雄一也不侧身闪躲,反倒向前用手背挡开冰枪。他是在测试睦子的手套是否禁得起攻击。结果手套的防刃性能凌驾了尖锐的冰块。
雄一更加大胆地拔腿跑了起来。既然挡得下冰枪,那么能够采取的手段也就明显变多了。
有如箭雨般飘浮空中的冰枪接二连三不断出现,数量依然没有减少。
面对仿佛豪雨般倾注而下的冰枪,雄一时而闪躲、时而挡开,亦或挥拳打碎、伸手抓下,反击回去,就这样持续向前迈进。
他以直觉回避偶尔出现在脚下的冰枪,同时集中精神忍受着随距离接近而逐渐下降的气温。雄一可没柔弱到会因为这点程度的寒冷就动弹不得。
另一方面,罗什福尔始终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为了保护冰壁,还是使用魔术时无法移动,他维持着高举右臂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雄一克服了与冰枪的攻防战,成功抵达罗什福尔身边。
制那间,倾注而下的冰枪停止了动作。看来这招没办法只针对敌人发动攻击。
既然如此,罗什福尔身边就是安全地带了。不过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罗什福尔抓着缰绳的左手迅速动了起来。对准雄一的掌心里宛如施展魔法般凭空变出一把手枪。罗什福尔是一名胸甲骑兵。这种中世纪欧洲实际存在的骑兵以手枪作为主要的武器。
罗什福尔毫不迟疑地开枪。雄一往旁边跃身闪避子弹,同时扔出硬币。
三枚硬币扎进了罗什福尔的左手背里。就在枪口往上弹起,子弹击中天花板的瞬间,雄一跳了起来。
他扑向罗什福尔,以膝盖痛殴他的胸口。
罗什福尔在巨响中失去了平衡,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盔甲的防御力让雄一的攻击无法发挥效果。
罗什福尔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同样往下掉的雄一伸出左手,以挥拳的劲道环抱着罗什福尔的脑袋。
紧接着他在腰际架起右拳。
在两人撞击地面的瞬间,雄一猛力击出了右拳。
雄一的拳头贯穿罗什福尔的盔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
战斗开始后,爱子她们便急忙逃到体育馆外。
然后她们从入口处偷偷探头观察里面的情况。
「那个……坂木同学应该是第一次看到魔法吧?不过他好像应付得来就是了……」
虽然现在才对雄一的能力多加揣测也已经为时已晚了,但爱子还是吓了一跳。再怎么说,要对付的可是魔法。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表现出更惊讶的态度,甚至可能就此罢手。不过雄一却理所当然似地直接开打。
「虽然是魔法,但除非是*『永恒冰风暴!对手死定了!』,不然好歹都会有办法的吧?如果只是冰柱飞过来,那就跟开枪射击没什么两样了,而且看起来好像比子弹慢很多呢!」(译注:『エタ一ナルフオ一スブリザ一!相手ほ死ぬ!』出自日本2ch网站,一个主题是超强招式的讨论串。)
虽然睦子说得理所当然,但那可是如同雨水般密集的冰柱,应付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像这样『咚!』地攻击过盔甲后,上面不是破了个洞吗?盔甲怎么会……」
爱子原本以为盔甲不会那么容易损坏。
「啊啊!你可能认为盔甲这种东西非常坚固,不过实际上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前人将防御力与重量两相权衡,不断摸索,最后做出来的重装甲顶多也只有五毫米厚。可是盔甲的防御力却比不上手枪的攻击力而逐渐遭到淘汰,所以并不是无法破坏的喔!」
「我完全不觉得有办法打破厚度五毫米的铁板……」
「那副手套包覆着基节骨的部分埋藏了特殊合金!小雄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盔甲才跟我借的呢!」
愈听愈觉得这真是乱七八糟。
「那个……罗什福尔不要紧吧……」
罗什福尔坠马后就再也不动了。虽然雄一站起身子,却也只是伫立在旁边,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
「怎么?野吕学妹在为敌人担心吗?」
「不,那个,我觉得罗什福尔不是坏人。不过也仅限于小说的内容就是了。」
虽然守护大魔王的十二魔天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但罗什福尔却是其中唯一一个表里如一的男人。他的本性极为耿直纯真。
「待在这里也不晓得情况怎么样了,总之我们先过去吧!」
笼罩着体育馆的冰霜与刺满一地的冰柱正逐渐消失,大概是因为罗什福尔停止供给魔力的关系吧。这场战斗是雄一赢了。
爱子与睦子跑到了雄一身边。
雄一正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罗什福尔。
「干得漂亮……」
罗什福尔及爱马的身影变得愈来愈模糊。
「你究竟是……」
雄一惊讶地注视着消失中的罗什福尔。
「看来我只是虚幻的存在……打一开始就没必要回去城堡。虽然这么说很像死不认输……但真正的我可不是这样子喔。如果还有机会交手的话,你最好小心点。」
这么说完,罗什福尔就消失了,之后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冰柱破坏的痕迹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战斗。
「这还你。」
雄一把半指手套塞给了睦子。
「为什么!?明明就很帅啊!」
「坏掉了。」
雄一别开视线说。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睦子干脆地接受这种说法,不过爱子却怀疑实情并非如此。雄一或许觉得继续戴着很丢脸也不一定。
罗什福尔消失后,包覆着讲台的冰壁也逐渐消融。
三人朝讲台上望去。
一位少女双手抓着拐杖支撑身体,在那里不断祈祷着。那大概是仪式用的拐杖吧,表面过度装饰而显得灿烂夺目。
少女背上披了斗篷,头顶戴着宽檐尖头帽,打扮得像是魔女一样。
「你在干什么啊?织原学姐……」
雄一半是傻眼半是安心地低声说。
爱子也松了口气。
讲台上的人果然是加奈子。除了奇怪的打扮外,她本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织原同学!既然要扮成魔女的话,你就不能再稍微多用点心吗!?那样太老套了!你想想嘛!最近的魔法少女不都穿着轻飘飘的粉红色洋装吗!? 」
睦子发出了惨叫般的声音。
「才刚发现下落不明的朋友,你劈头就说这个喔!?」
「织原学姐,我们一起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当雄一发起牢骚的时候,一旁的爱子冷静地喊话。
不晓得是不是意识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加奈子抬起头来。
她仿佛还没睡醒般,以迷蒙的眼神注视着爱子等人。
「坂木同学……大家……」
加奈子呢喃着说。
「织原同学!要扮成魔法少女必须做好更周全的准备才行!我想在社团教室里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东西喔!」
不过加奈子却摇了摇头。
「我要去异世界。不,我已经把它召唤过来了。魔法使也说这么做比较快。」
「织原同学!要去异世界还有其他办法吧?这种做法影响太大了!」
加奈子摇摇晃晃地起身,然后毫无信心地甩动双手握着的拐杖。
「嘿!」
加奈子在无力的吆喝声中挥下拐杖。
她在干什么啊?正当爱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景象时,雄一忽然抱紧了自己。
「咦?」
爱子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加速度,忍不住怪叫起来。在雄一降落后方的同时,眼前出现了一面墙壁。
那是冰壁。冰壁发出啪滋啪滋的声响,再度阻挡在讲台前方。
由于加奈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爱子相信加奈子只是单纯不想被打扰,而非有意攻击爱子等人。
加奈子创造出来的冰壁比罗什福尔的更加粗糙。不仅薄而脆弱,还能清楚地看见另一边。不过这样就足以拖延时间了吧,加奈子朝后台拔腿跑了起来。
雄一挥拳殴打冰壁,轻而易举地在上面开了个洞。可是整面墙并未因此倒塌,而且打破的洞还逐渐填补起来。
「可恶!从外面绕到后方吧!」
雄一放弃破坏冰壁,开始跑向出口。
爱子也打算跟着一起跑,不过这时体育馆却发出声音开始摇晃。
「咦?怎么了!?是地震吗?」
爱子下意识地蹲下。刚才发生了什么决定性的事情,爱子有这种预感。
【插图】
晃动很快就平息了。
回过神来,雄一已经来到了爱子身边。
这场地震也是加奈子搞的鬼吗?正当爱子这么心想的时候,体育馆的喇叭开始发出杂音。
『现在开始解释游戏规定。我只说一次,不接受任何发问。
基本规定有三项。
第一,禁止暴力。
第二,丧失生存权者死。请确认自己的手背。上面显示着罗马数字的Ⅲ吧。那就是生存权。玩家开始游戏时拥有三次生存权,每隔一小时会减少一次。
第三,玩家之间可以赌上喜欢的东西进行比赛。我保证赢家一定能取回应得的奖励。
以上。虽然还有其他规定,但请在游戏过程中实际确认吧。那么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广播毫无前兆地开始,单方面喋喋不休地说完后又突然中断。
「这是……式谷老师吗?」
这种冷漠的说话方式似曾相识。
爱子看了看手背,那里确实浮现着罗马数字的Ⅲ。微微发光的文字仿佛是立体投影。
仔细一看,雄一也正观察着手背。
「又是式谷的能力喔……不过,那不是只能在封闭空间内使用吗?」
爱子想起在友美的店里曾谈论过这个话题。
「你说能力是什么意思?跟这个数字的出现有关吗?」
雄一解答了睦子的疑问。
真希那的能力是为封闭空间设定规则的『密室游戏』,以及保护游戏所需物品的『不可侵犯领域』。
听完说明后,睦子开始砰咚砰咚地打起雄一。可是睦子的拳头却碰不到雄一的头,仿佛有某种像是橡胶的柔软物体弹开、挡掉了她的攻击。
紧接着睦子轻敲自己的头,这样反而打中了。看来自己碰触自己并不是问题。
「『不可侵犯领域』就是禁止对他人施暴吧……所以可以自杀啰?毒杀也行吗?」
「不要研究啦。没必要随这种家伙起舞吧。」
雄一也确认似地把手伸向睦子的脸,可是却滑开了。
「小雄怎么看呢?」
「……只要能够完全掌握方向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应付吧。」
雄一这么回答。
「原来如此……为什么小雄事前就知道这些信息了呢?可以告诉我吗?」
「……我还不想说。」
雄一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萌日香的事情现在还没让睦子知道。
他或许不希望老是依赖姐姐也不一定。
「是吗?那我就不问了!总之,我们先前往新校舍,想办法处理掉那个广播者吧!」
即使置身在这种情况下,睦子依然克制不了内心的雀跃之情。
爱子等人离开了体育馆。
朝新校舍望去时,爱子僵住了。
「呃……那是……什么?」
为了寻求解答,爱子看着雄一。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雄一也用莫可奈何的语气回答爱子。
爱子确认似地再度望向新校舍。
颠倒的城堡顶端戳进了校舍里。
雄一等人在下午五点左右抵达新校舍的玄关大厅。照理说这时间天色应该还很亮,不过大概是因为浓雾的关系吧,四周显得相当昏暗。
虽然乍看之下被城堡刺穿了,但校舍内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校舍内一片哗然。
学生们表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有人心乱如麻地哭天喊地,有人冷静地互相讨论,有人开始采取无意义的行动。
「不行!出不了学校!」
去外面观察情况的人回报说。
「外面不是只有浓雾而已吗!?」
「好像还有墙壁挡着!怎么样都无法从那边跨出去!」
这是真希那的『不可侵犯领域』。保护游戏所需物品的防御壁恐怕笼罩了整间学校吧。
原本半信半疑的学生们似乎也逐渐相信那段广播是事实了。
手背上浮现出数字,无法逃脱的状况,以及学生身上覆盖着一层禁止暴力的透明薄膜。这些现象证实了那段广播及规定都是真的。
「所以该怎么办呢?要去广播室吗?」
雄一向睦子发问。虽然是来到新校舍了,但他完全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去屋顶吧!」
「你只是想近距离观赏城堡吧?」
雄一显得兴致缺缺的样子。于是睦子拿出平板计算机让众人观看屋顶上的情况。
画面上显示着部分颠倒的城堡,可是屋顶并没有崩毁,反而与城堡连在一起。
一位女性正走在呈现前卫艺术风貌的屋顶上。
雄一认得那个戴着眼镜的女性。是式谷真希那。
「既然广播的声音是这个人,那她肯定就是元凶了!只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人,之后我们不就可以慢慢考虑织原同学的问题吗?」
「如果这样还说她毫无关联,我才觉得惊讶呢。」
虽然真希那不愿透露,但她的目的恐怕是把整间学校卷入游戏里吧。
「我们就慎重行事吧!对方或许设下了什么陷阱也不一定!」
「你好像很开心喔,姐姐……」
看到如此随性的姐姐,雄一不禁感到傻眼。
「话说回来,武内同学呢?」
爱子好像这时才想到似地开口发问。
「我们没空去找她了,不过那家伙总会有办法的吧。」
自从在社团教室分手后,他们就没见过奈月了。奈月应该正在新校舍里寻找加奈子才对。
虽然爱子一脸担心,但那也不是在这里想就能解决的问题。雄一等人开始朝屋顶前进。
一路上没有睦子所说的陷阱,他们轻轻松松就抵达了屋顶。
颠倒的城堡中有一部分尖塔占据了大半的屋顶。屋顶丝毫没有毁坏的痕迹,看来果然是发生了某种奇异现象。
雄一抬头仰望天空。比刺穿屋顶的尖塔更为巨大的城堡与大地正倒挂在空中。由于规模过于庞大,雄一甚至拿捏不了距离感。
「如果这是杰尔葛兰帝城的前端,那里就是大魔王的房间了吧。戴眼镜的人似乎进去那里啰。」
睦子指着倒过来的阳台说。
「既然都来到这里,我们也只能进去了吧。」
雄一靠近阳台窥探内部。那是一幕天花板朝下的奇妙景象。直观来看,天花板应该位于校舍三楼的部分才对,不过校舍三楼完全不受城堡影响,所以或许是空间扭曲了也不一定。
虽然说是大魔王的城堡,但这个房间却没有想象中那种惊悚的氛围。整体为白色系的房间充满高雅的格调。
「要怎么进去呢?」
直接进去会掉到天花板上。高度约五公尺左右。雄一自已是不打紧,不过他很怀疑睦子与爱子能否安然着陆。
「总之,小雄可以先进去里面接住我们吗?」
「我想也只能这样了吧。」
雄一经由阳台的窗户进入房间。为了消弭落地时的冲击,雄一提前做好准备,不过他的预期却一下子落空了。
因为上下的感觉翻转了。
「啊?」
雄一并没有掉到天花板上,而是头朝着地面坠落。他立刻以手触地做了个前翻,并重新调整好姿势。举目望去,只见睦子与爱子正呈现颠倒的状态从窗外看着雄一。
「重力反转了吗!?好厉害啊!」
「因为发生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连原本该惊讶的事情也都不觉得惊讶了……」
睦子显得相当开心,爱子则是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掉到地上感觉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呢。」
只要慢慢进去就不成问题吧。睦子与爱子抓着窗框小心翼翼地爬进来。进入房间的瞬间,翻转的感觉似乎令两人困惑不已。不过那也只是转眼间的事情,她们很快就习惯了。
雄一重新打量房间。以白色为基调的房间十分美丽。由于中央摆着一张附有巨大顶篷的床,这里大概是寝室吧。
「那家伙去哪里了呢?」
房间内不见人影。
「这个嘛,照小说的内容看来,这里位于白塔内部。床的另一边有扇通往通道的门,沿着那条路走便能抵达黑塔。如果要去其他地方的话,必须先从这里下楼才行。」
「那就先去黑塔吧。」
先下去再回头也很麻烦。雄一只凭这么点动机就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