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憧憬Ⅰ -嫌犯A的声明-
拍摄进入后半,本周进度终于轮到B香。
和前面两段故事不同,B香的拍摄主要多是户外的场景。
B香负责的灵异怪谈为『分身』。
这词源自德文,意思是「双重步行者」,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指特定人物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地点……简单来说就是出现冒牌货的灵异现象。
C奈表示,这种灵异现象在世界各地都有人目击,非常有名,谣传林肯和芥川龙之介都见过自己的分身。最广为人知的补充情报有:冒牌货大多出现在与本人有关的地方,而且绝不与周围的人交谈……此外,一旦见到自己的冒牌货……本人似乎会死于非命……
B香怎么看都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这灵异怪谈实在不适合由他来诠释。
B香,也就是A弥负责的是这样的故事。
他是灵异怪谈研究社的成员,从笔记本上得知有人拿到『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后,就此卷入不可思议的灵异现象。
他的个性一言以蔽之,就是「阴沉」。
绝不与人有任何目光上的接触,走路时总是低垂着头。水洼反射出他的模样,严重的黑眼圈,一头乱发,和仔细熨烫过的制服一比,这一头凌乱更显阴郁。
无聊,不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日常生活,实在无聊透顶。
难道没人能摧毁这个无聊的世界吗?
——今天他同样在心中念着这样的咒文,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这样的他有个唯一的乐趣。
那就是「留言」。
他凭空捏造各种流言,听闻流言的广大群众出于兴趣随意加油添醋,而他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由自己捏造的流言发展出与原来截然不同的形式,对他人造成影响,眼见事情完全依照他料想的方向发展,简直令他乐不可支。
人生如戏,某位伟人如此说过,而他正是编剧。他为台上人物编出一出出悲情戏码,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就是那样的反应让他乐在其中。
真要说起来,谣言不过是弄假成真的幻想。这世上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得清楚真伪?谣言在「似真」与「似假」混淆的界线来回摆荡,人们因此喜欢流言,他也是一样。
他会喜欢上「流言」,契机是来自灵异怪谈。
人们怀抱着「该不会是真的吧?」的念头,对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信以为真,那副惊恐的模样滑稽极了,更引起他的兴趣。
他极其自然地进入了「灵异怪谈研究社」,社里的成员乍看之下没有交集,个性迥异,与他格格不入,但他们其实有个唯一的共通点。
——那就是他们都非常喜欢流言蜚语。
例如「裂嘴女」或是「人面犬」……
他们聊着这一类的怪谈,聊着聊着自然聚集到这一间音乐教室。
基本上,他们只是单纯聚在一起聊灵异故事,没有决定聚会日期,也没有制定规则。成员中虽然有他的童年玩伴C太,但成员间平时交情没有特别好,会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喜好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得可怕。他则是认为至少这里有人真正对自己的话感到兴趣,也不需要顾虑他人感受,自然乐得轻松自在。
灵异怪谈研究社的活动之一为交换「怪谈笔记」,举凡在学校里听到,在杂志上翻到,或是在电视上讨论的谣言全可以写在笔记本里与他人共享。
这本笔记类似交换日记,可是因为社员彼此没什么交情,因此在他看来这本笔记只是用来整理,以免忘记自己听说的那些谣言。
在这本交换情报的笔记本上,某人写着拿到了他们现今最热衷的话题『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字迹非常潦草,并且在最后加上这么一行字。
——上次的做法果然没错!
上次的做法。
那是以特殊方法进行的钱仙仪式。
上个星期,灵异怪谈研究社的成员稍微试了 一下校内谣传可以获得『终焉之栞』的方法。
从结论来说,那次的仪式算是「失败」。因为是非常恐怖的仪式,光想就让他毛骨悚然。
不过笔记本里说拿到了?该不会……?
他觉得这笔记本的内容有一点不对劲,在留下了一行回复后,便把笔记本放进B子的书桌,然后回家。
从那一天起,他身边开始有怪事发生……
*
今天是前半段的拍摄期,拍摄B香在体育课上奔跑的场景。
这一幕是为了拍摄一同上课的学生都能证明他人就在此地,尽管如此仍有认识他的人在其他地方撞见他出没的场面。
放学后,我向在田径社里相当活跃的朋友提出要求,进而得到社团的同意,让我们使用操场。
「好!B香!快跑!」
「……呃,这个……」
B香现在身上正穿着学校运动服,他的个性文静,其实运动神经过人……这一类漫画角色的设定无法套用在他身上。正如同他的外表也看得出来,他的运动神经不太发达。
「……真、真的要跑吗……?」
「废话!这可是为了拍出好电影啊!」
「……嗯、嗯……」
接着,B香小跑步地跑了起来。
…………好慢……实在太慢了……
我知道他讨厌运动,可是经过这么仔细一观察,他是个运动白痴这件事简直是一目了然。
「这样不行,B香!再加把劲!」
「……咦咦~……嗯、嗯~……」
他整个人气喘吁吁,从他的跑法和各方面看来,他的女子力实在高得没话说。他明明是个高中男生,却有一双连根毛也没长出来的光滑美腿,肤色也是明亮白皙。
这可不行,身为他的朋友,我得让他变身为堂堂正正的男人,不对,是男子汉……!
「这样怎么打得进甲子园!手要这样摆动,像这样!」
「……咦、咦咦~……?」
「我在那个能眺望夕阳的山丘上答应过你了吧!我保证会让你打进甲子园!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气馁的时候——」
啪!
「谁在跟你打进甲子园啦!」
我喊得正起劲,冷不防被A乃用剧本往头敲了下去。
「你要激励他跑快点,至少也讲个田径社或是*国民体育大会吧!」(编注:日本一年一度举行的全国体育大赛。)
「唔……!这倒也是……!」
「你居然在气这一点啊……」
C奈脸上一愣,加入我们的对话。
顺带一提,在我们闲聊时,B香仍在卖力奔跑,实在是个拚命三郎。
为了B香好(?),我原本打算继续严加训练,但在向D介确认后,因为只是要拍摄奔跑的场景,影像已经大致拍摄完成。
「……好吧,那么就收——」
「——啊!」
我稍微别开视线,接着再次把头转向操场,在一无所有的平地上,望见了跌倒的B香。
冒失娘啊你!
「欸欸~B香你没事吧?」
我笑着往他走过去。
「……嘿、嘿嘿……因为好、好久没跑步了」
B香跌坐在地上,看来没受什么伤,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盯着他的脚正想确认有没有受伤时,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的大腿根部有一道大伤疤。不消说,那不是刚才跌倒造成的伤势,似乎是旧伤。
「奇怪?你那里原本就有伤吗?」
「……啊,这个……J
也许是觉得难为情,B香随即调整坐姿,试图藏起伤疤。看见那道伤疤,我只是单纯有这样的感想。
「很酷欸!」
「……什么?」
「很像是电影里面那种获选者的证明啊,真是酷毙了!」
(插图4)
「……是、是吗……」
「是啊!不是有句话说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之类的吗……?或是身体有这样的伤疤其实是传说中的勇者!」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打马虎眼,而是打从内心如此认为。
一道大伤疤……真帅啊!而且伤疤位置不明显……更是有独特魅力!
「今天可以收工了,起来吧。」
说着,我把手伸了出去。B香忸忸怩怩地握住我的手,站了起来。
「……谢、谢谢」
「嗯!」
「欸~没事吧~」
「B香没受伤吧?」
D介、A乃和C奈晚一步赶了过来。
「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家啰~」
「你这自私的家伙!B香你还好吧?」
「嗯、嗯,我没事…………」B香羞涩地嘻嘻笑说。
于是我们一路走回音乐教室,取回暂放在教室里的东西。
「……欸,E记……J
在前往音乐教室的路上,B香轻轻叫了我一声。
「嗯?」
「……拍电影……真、真的是……很快乐的事呢……」
「嗯!」
我往笑得腼腆的B香背上拍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夕阳渲染的校舍里,响起了钟声。
「……要……别……好……」
钟声夺走我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我没能听见这不知来自谁低吟的话语。
*
B香的拍摄进度来到了尾声。
这一天是假日,所有成员全聚集在附近一间大型超市的美食街。
电影里,A弥这角色在最后展开了这样的行动。
即使出席了体育课,仍有人表示在其他场所碰见A弥,自那之后,又数度发生相同的事情。起先他自然以为对方认错人了,但是次数实在过于频繁,而且之后又发生了更夸张的事态。
某一天,同班同学来找他聊天。
「喂! A弥!」
「……咦?」
「什么嘛~你昨天太过分了吧。」
他嘴里说过分,一边笑着继续说。
「什么?」
「还装傻,我在公园叫住你,可是你根本不理我,就这么走掉了。」
这次是……叫住我?
「我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肚子痛吗?」
「…………」
这已经不是用一句认错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昨天没到公园,当然也不记得眼前的同学曾经出声叫住自己。
尽管内心不安,这样的目击情报却是一天多过一天。如果不是多心,另一人的行动范围确实愈来愈接近他家。
一天一天接近的冒牌货。
而就在那一天,当他来到附近的大型购物中心买东西时,同学从稍远处冲了过来,突如其来地抛下扰乱他心神的一句话。
「奇怪?你刚才在那里吧?」
事发突然,他的脸色难看扭曲,甚至无法像平常一样总是笑脸迎人。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咦?刚才在屋顶的花园……奇怪?不过你不是穿制服……是我看错了吗……?」
最希望对方看错的人就是他,但他的感觉清楚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看错。在这一瞬间,冒牌货正在这间购物中心里徘徊!同学的这番话又让他的精神更加衰弱。
市郊的市立图书馆。
图书馆再往前一点的神社。
学校旁边的公园。
接着终于来到了自家附近的购物中心。而且自己就在这里的瞬间,有人目击冒牌货出现。
他不认为这个同学在撒谎。
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碰见冒牌货。一旦碰上冒牌货,又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晓得,但是有一件事他很确定——那就是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在前方等着他的,确实正是——悲剧。
「……是我认错了吧……?我还有事,先走啰……」
「咦?噢,嗯。」
告别同学后,他进入超市洗手间,凝视自己的脸。映照在镜子里的脸一如往常,他却惶恐不安,深怕该不会有哪里改变了。他原以为这种无聊的日子就算遭到破坏也无所谓,可是如今他一想就觉得害怕。
如同电玩里的路人般,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顶着相同的脸孔、说着完全不同的话的冒牌货此时此刻也在某个地方……
自从那一天举行钱仙仪式之后……生活就隐约出现了变化。
还有「笔记本」上明显不自然的文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陷入极度混乱,于是那一天及早就回到家里。他改变以往的回家路线,宛如要逃避什么东西似地逃了回家。回到家后,他打开门锁,爬上楼梯,正准备打开自己在二楼的房间门时……
「……」
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房里有人的气息。
家人吗?不对,他们都出门了,再说大门也上了锁。不过如果是闯空门,又太过安静。隔着一扇门,他能感觉到宛如散发出体温的温热存在,让他觉得自己正要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门扉。
他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年站在自己的房间角落,他穿着相同学校的制服,姿势笔挺地面对墙壁,一动也不动。
(插图5)
「……咿!」
他右手拿着一大本封面漆黑的旧书。
和他相同的身高。
和他相同的发色。
和他相同的双眼,和他相同的双唇,和他相同的……声音,这么说了:
「——我是谁?」
隔天,A弥照常上学,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那天过后,也不再听说有人遇见和他相似的人,但是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个活泼开朗的少年。他待人亲切,也积极地与其他人聊天,同学们都说他简直是「脱胎换骨」。
后来,同为灵异怪谈研究社社员的B子、C太和D音相继丧命,过没多久,他也一样下落不明。
根据同班同学的证词,在听说那些消息时,他确实按捺不住笑了出来,脸上露出他们从未见过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
在他手中,似乎拿着一本没人见过的老旧书籍……
*
「……」
「……」
「……」
「……呃,那个……」
「啊,O、OK!卡!」
B香原先演得不太自然,但后来可能习惯了,在由本人切换到冒牌货后拍摄得相当顺利。这个故事需要拍摄许多镜头,先是A弥本人的镜头,接着换套衣服再拍摄A弥分身,由B香一人分饰两角。我原本担心表里如一的B香是否能顺利转换气氛,完成高难度的演技,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将A弥的分身诠释得非常完美。
「B、B香做出那种表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A乃也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有点受到惊吓。
不过确实,看B香这样的表现,说不定他意外是生起气来会很恐怖的类型。
「……呃……对不起……」
「啊哈哈~又是平常的B香了~」
D介收拾起器材,悠哉地说。
C奈稍微确认了下剧本,自言自语地说:「这种后劲强烈的惊悚故事也不错呢……呵呵呵……」
我在B香背上轻轻拍了 一下。
「B香!演得很好哦丨」
「……啊,嗯……嘿嘿……」
他笑着露出虎牙,如果是在平常,我肯定会吐槽他说:「你是娇羞的少女啊!」但今天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回了一个微笑。
总而言之!拍摄工作几近结束,明天即将开始拍摄最后一部分,也就是A乃的故事。
「好!大家卯足全力拚到最后吧!」
拍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使得我们的斗志更是高昂。
莫名的憧憬Ⅱ -嫌犯B的证词-
今天开始终于进入A乃的拍摄。
电影形式接近以四个短篇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因此这一部分的拍摄完毕后,电影的拍摄基本上就到这里结束。
A乃负责的灵异怪谈为『单人捉迷藏』,主要流传在关西地区,不是非常有名的怪谈。说起来这和钱仙一样,也是类似降灵术的一种。
在这个怪谈中有个不可或缺的道具,那就是布偶。因为是实际用于仪式的布偶,不能太过梦幻,但要是原本的设计就惊悚骇人,又显得过于刻意。简单来说,在所有道具当中,这布偶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说是这么说……」
我板起脸孔,在A乃和其他成员面前解释这个布偶的重要性,接着直接切入正题。
「A乃你家里真的有布偶吗?」
砰!
「哇啊啊啊!」
久违的右直拳擦过我的脸颊。
呃,这么突然打过来是什么意思!
「布、布偶当然有啊!你那问法简直像在质疑我不是个女孩子!」
「我、我没那么说!只、只不过……」
「只、只不过什么……!怎么,我有可爱的东西你反而看不过去吗?你一定认为我装什么可爱,一点都不适合吧!少、少多管闲事!」
「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冷静点。」
我努力安抚,好不容压下A乃的怒气,又接着说:
「我知道你有布偶了,只是……」
「……只是?」
「只有你觉得可爱的东西……实际上从电影画面上看来说不定很恐怖……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瞬间的沉默。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A乃似乎听不懂我这话里真正的含意。
这么看来……果真不出我所料……
顺带一提,一旁的其他成员始终秉持静观其变的立场,但我能深刻感觉到,他们想必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好,说得更明白点……」
我咽了下口水,继续说。
这么做就算说是踏入未知的领域,充满冒险性的挑战也不为过。
「——A乃对可爱的认定肯定有问题!」
说出来了。我说出来了。
看见A乃一脸呆滞地愣在原地,和D介他们纷纷别过头。
这家伙果然不是以恶心得很可爱做为认定标准,而是真心觉得可爱,买了「那个东西」!
「咦?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你说的话。」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你手机上那个诡异的吊饰到底是怎么回事!」
凶手就是你!我带着类似的心情指向A乃挂在手机上的吊饰。
「咦?这个吗?」
A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上挂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吊饰的形状像是香菇,一张脸愈看愈教人生气。
在拍摄『玛丽的电话』时,我们借用了A乃的手机,那时候吊饰当然拆了下来,但A乃老在抱怨:「挂着吊饰明明就比较好看~」
「这是『干劲十足へ小木』啊。」
「干劲十足へ肖母~」
「啊,不对不对,『干劲十足』就是一般的干劲,后半是へ小木,最后两个字是大小的 『小』,和木头的『木』。」
(插图6)
……那看起来明明就是金针菇……真不可理喻……
「算了,名字不重要,A乃,你觉得那东西……怎么样? 」
「……咦?很可爱啊!」
C奈像是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插嘴说。
「不,那东西一点也不可爱。」
「咦?」
这下A乃似乎终于了解自己的处境,轮流望向其他成员。
「……啊……啊哈哈……」
B香只能苦笑回应。
「……」
D介倒像是事不关己,在一旁调整摄影机。
「……咦?咦?真的吗?这明明就很可爱啊!」
看来她真的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你果然不太正常,还喜欢玩一些老游戏。」
「喜、喜欢那种游戏……有什么关系嘛……!」
也许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沉重,她的回答明显没了以往的气势。
A乃感觉上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指责,但勉强同意了不管是可爱的东西还是怪东西,都可能毁掉画面紧张气氛这个提议。
经过一番讨论后,我们决定在电影中采用B香小时候家政课时所做的兔娃娃。兔娃娃的模样有点恐怖,看得出来B香那时年纪小,手艺也很拙劣。
A乃,也就是B子负责的是这样的故事。
她一样是灵异怪谈研究社成员,是校内有名的美少女,眉目秀丽,才色兼备,是将来大有可为的优秀人才。
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她做出的一个完美『假象』。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年幼时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经常转学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她不树敌、不过于显眼也避免让人觉得阴郁……该如何讨人喜爱,又如何不让人与自己为敌……儿时的她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人们愈是聚集在她身边,她愈是感到孤单寂寞。然而某一天,意想不到的情形找上了她。
同年级的A弥看穿了她完美的假面,她一再向A弥逼问,不知为何参加起了灵异怪谈研究社的活动。虽然是莫名其妙加入社团活动,但她意外察觉一件事情。自己好像对和「怪谈」有关的话题很有兴趣。
在她这一生中,没有一件事能让她热衷,只有怪谈可以让她心跳加速,异常兴奋。
研究社里有一本用来交换情报的笔记本,有人在上面表示拿到了他们现今最热衷的灵异怪谈『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字迹非常潦草,并且在后面加上了这么一行字。
——上次的做法果然没错!
自从见到这段文字后,她同样被卷入了不可思议的灵异现象。
这本笔记传递的顺序为A弥→B子→C太→D音,交递速度没有一定,快的时候马上就能 拿到,慢的时候也会等上一段时间。
他们习惯把笔记放到各自的书桌里,只有顺序始终不曾改变。
不过,这一次有一点很奇怪。
在她留言之前,也就是A弥在拿到笔记本时留下了这么一行字。
——这消息是谁留的? A弥
他们留言时向来不在后面署名,这次因为情形实在反常,A弥特地在最后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这是A弥之前的人留下的讯息,那应该就是D音了。不过只要往前面翻阅,从文字当中可以看出,D音早在这消息写下之前就已经完成留言。
——上次的做法果然没错!
拿到『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留下这段留言的是我们这些成员以外的人……?
深不见底的不安袭向她,她也留下一句「不是我写的唷? B子」,便把笔记塞进C太的书桌。
所谓「上次的做法」,指的是上次他们以特殊的方法进行钱仙仪式。
实际上,仪式本身和一般没有什么两样,在A3大小的纸张正中央画出鸟居,鸟居左右各 写下「是」与「不是」,并在下方由右依序写下日文五十音,和一到十共十个数字。钱币使用十圆硬币。每个人各自把食指摆在钱币上,他们拉上窗帘,让教室里一片漆黑,再打开电视, 只靠电视的光源进行仪式。然后如此吟诵。
「钱仙,钱仙,如果您已经移驾到此,请移动到『是』的位置。」
十圆硬币缓缓移动到「是」。
「钱仙,钱仙,请您回到鸟居的位置。」
十圆硬币缓缓移回鸟居。
下一步,参加的成员必须每人回答一个问题。
最后通常是说:「钱仙,钱仙,请您归位。」等钱币移动到「是」的位置,再向钱仙道谢,结束仪式。
——不过,从这里开始正是传言中的禁忌仪式。
他们再一次重新开始钱仙仪式,因为传言中表示,如果参加者全员皆进行过钱仙仪式,成功率将会大幅提升。问题可以重复,于是他们和先前一样,轮流回答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则是询问「钱仙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比如把不在场的人物当成在场,提出问题。听见矛盾的问题内容,钱仙必定会大发雷霆。
十圆硬币缓慢移动,指向……
「死」
接着再继续提问,命令钱仙取来理应不存在这世上的『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
十圆硬币缓慢移动,指向……
「杀」
只是进行到这里,他们就已经害怕得差点没哭了出来,牙关打颤,全身起鸡皮疙瘩,像是砂纸磨擦着心脏,兴起阵阵寒意。
即使如此,在最后的最后,A弥仍依照谣言如此宣告。
「……用不着你了,没用的动物灵,回去。」
NO
在钱仙拒绝离去后,他们当场丢下十圆硬币,甚至在仪式进行中撕掉用来行使降灵术的纸张。
「……」
「……」
「……」
「……」
这原本是绝对禁止的行为,谣传如此一来,从另一个世界唤来的钱仙将留在现世,附身在邻近的人类身上。
短暂的寂静。
浑身僵硬的他们静静等待事情发生,但过了许久,始终不见任何异状。
应、应该没事吧,这样子就……结束了——某人这么说。
他们感到自己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情,在「今天先回去吧」的声音催促下,他们也就离开了教室。
*
但是从那一天起,她常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就算回到家后或是早上起床,她也觉得始终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让她全身发毛。
另外是传到自己手上的那本真假不明的「笔记本」。
她身边的异状并未就此打住,使得她很快就精神衰弱,决定第二天向学校请假。然而,这么在家一休息,她才惊觉失策。坦白说,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和同学聊天只觉得厌烦,但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反而更掀起她内心的恐惧。
我该到学校上学。
我该找A弥、C太和D音讨论这件事。
那段留言是谁写下的,只要确认消息的真假,或许能消除内心多余的不安……!
她心想现在行动也不嫌迟,马上从棉被里面钻了出来。然而,让她陷入彻底绝望的现实接二连三着出现在她眼前。
桌上放着一本诡异的黑色书本。
『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出现在我这里……!」
钱仙仪式举行时,那股无以名状的恐惧再次向她袭来。
她惊慌失措,明知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仍不由自主地哭倒在地上。
「死」
那时的光景离不开脑海。
如烙印在视网膜上,当时的影像挥之不去,不可能听见的低沉嗓音震动她的耳膜,覆诵出那个字。
「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难以抑制无处宣泄的情感,紧闭双眼,捂住耳朵发出惨叫。虽然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但只要能暂时发泄也好。
后来不晓得又经过多久时间,她心灰意冷,终于连哭也哭不出来。
她一再往桌上瞧去,漆黑的书本始终摆在那里。不过再仔细一瞧,书上放着以白纸写成的信。她面无表情地把信取了过来。
——信上只有一行字:《进行单人捉迷藏游戏》。
她拿着信,一时间无法动弹,也分不清是经过了几秒还是十来分钟。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她甚至无法思考,对时间的感觉也变得异常。
在意识逐渐清晰的同时,时钟秒针的声音听来愈是响亮。
如果不依从信上指示,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依从信上指示,又会发生什么事?各种思绪浮现脑海,但对她来说,这一切也许已经无关紧要。
「如果不成功,我……我会被杀……」
她沉声低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接着手脚利落地做起单人捉迷藏的准备。
*
首先,准备一个有手有脚的布偶。她决定使用小时候买来的兔子布偶。
下一步,准备白米。
她下楼走到厨房,没人在家,餐桌上放了张纸条和饭菜。
背后又传来视线,感觉较以往更强烈而且激动。
「……又来了……」
她在厨房准备好一杯盐水,接着走向双亲在二楼的卧室,从那里拿来缝衣针与红线,以及剪刀和美工刀。
接下来,进入游戏开始前的准备阶段。
割开布偶的肚子,取出里面的棉花。
她高举起手,一鼓作气地往布偶挥下剪刀。
——唰。
她像是遭到附身,一再挥下手中的剪刀。
一刺再刺,一刺再刺。
她吸了口气,取出棉花,接着放入白米和自己的指甲,再加以缝合。由于布偶的手脚和嘴巴全用红线缝上,从外表看来实在非常诡异。
「简直和血管一样……」
她嘀咕了一声,接着拿起盐水,摆到壁橱里。这似乎是要放在藏身的地点。
「接下来得帮布偶取个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把这布偶叫做A弥。
「……好,开始吧……」
她把家里电灯全部关掉,窗帘拉上,只打开电视。
「B子当鬼,B子当鬼,B子当鬼——」
她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接着走向浴缸,把布偶放进泡澡桶。黑暗中,水面反射微弱光
芒,布偶像是活了过来,表情扭曲。
接着她走回厨房,把事先准备好的美工刀握在手中,闭上眼从一数到十。
「藏好了吗?」
说完,她走到浴室,掀开泡澡桶的盖子,拿出布偶。
——把美工刀刺进布偶的肚子。
「接下来轮到A弥当鬼,接下来轮到A弥当鬼,接下来轮到A弥当鬼……」
她边说着边刺向布偶的腹部,然后折回厨房,在那里放下美工刀,之后走回壁橱里放有盐水的房间。
躲在壁橱里时,她脑子里反复寻思。
『终焉之书』和『终焉之栞』究竟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非常重要的关键,话卡在喉头,还差一点就要化为实际语言。
这件事好像有哪里不太寻常……?
到底是什么地方……?
真要追究起来,那究竟是谁的留言?除了灵异怪谈研究社成员,又有谁会去翻那本笔记本?如果我有能力……如果我有能力,或许就能解决这一切的谜题……!
这时,似乎为了打断她的思绪,走廊上响起不该出现的声响。
嘎吱。嘎吱。
无人的走廊响起脚步声。
「……!」
她屏住气息,让自己躲在壁橱角落。
脚步声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愈来愈接近。
嘎吱。嘎吱。滴答。滴答。
外面可以听见有什么东西滴落地面的声音。
她捂住耳朵,身子直发抖,静待声音远离。后来不晓得经过了多久时间,可能是好几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秒钟。她战战兢兢地从壁橱拉门缝隙偷窥房内,发现不可能出现的事物就伫立在眼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
「……咳、咳咳……」
尖叫过后,A乃轻咳一声,接着转身朝向我们。
先前每个人演得都非常精彩,但是A乃的演技更是魄力十足。
「……厉害……」
「……嗯……确实让人佩服。」
「……A乃演得真好。」
『——找到你了。』
「不愧是A乃~」
所有人赞不绝口,我也赶忙冲到A乃身边。
「我不是在开玩笑喔,你演得很好,真是吓倒我了!」
「别、别这么说啦!太、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我是说真的,你真的很会演戏!」
「我、我不会演戏……可是又……不能拖累大家……」
「我借给A乃几部特别推荐的电影,她最近很认真钻研呢。」C奈微笑说。
「就是说啊~透过镜头也能感觉到那股魄力哦~待会儿确认拍摄画面一定很有意思。」
「……嗯,很可怕,可是……很有震撼力……!」
「够了!别说了啦……!」
A乃整张脸红到了耳根子,试图掩饰害羞的情绪。
「对了,A乃……你还是快点把衣服换下来吧。」
听C奈这么建议,A乃终于确认起自己身上的状况。仔细往她身上一瞧,因为拍摄把布偶按进浴缸之类的场景。她早已浑身湿透,衣服稍微贴在身上,凸显出A乃苗条紧致的好身材。
「……」
A乃抬起视线,正好与我目光相接,我做好心理准备,要不是被揍,就是眼睛会挨上一拳。但过了许久,迟迟等不到那一拳下来,睁开眼睛一瞧,发现A乃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你、你看到了吗? J
A乃居然面红耳赤……!
看见A乃与以往明显截然不同的反应,让我一时间心慌意乱。
「呃,你、你在说什么?」
「我、我我、我想也是,我看我还是先把衣服换下来吧。」
「噢,好~!」
我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A乃就这么进入另一间房。
我看她还是尽早换衣服,以免感冒。没错,就是这样。我一个人在门前杵了好一会儿,在怪异的气氛中,D介他们为了收拾整理,早早走下了一楼。
正当我觉得差不多也该下楼找他们的那一瞬间,A乃的房间里传出了尖叫声。
「……呀!」
「……!」
我刻不容缓地打开A乃的房门。
难不成因为拍摄这部电影,导致她真的卷入灵异现象了吗……!不祥的念头瞬间浮现又转眼消失。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丨
——喀嚓!
「……A……乃?」
(插图7)
房里的情形比我料想到所有最坏的可能还要糟糕好几倍……不对,该说是时机糟糕透顶,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咦?咦咦?」
「啊,不是的,这是那个,别误会……!」
A乃正在更衣,而且正好要穿上裙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死了一辈子不许重来!」
「喔喔!?」
A乃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往我揍来,并且顺势把门关上。
最后我想到的是,啊啊,就算穿着安全裤,太薄一样会看到内裤啊。
顺带一提,后来我们问了才知道,A乃那时候尖叫是因为房间里有虫跑出来了,而且还是误会一场……
不同于平常给人的感觉,有些含羞带怯的A乃也不错嘛!我心里这么想,遗憾的是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到头来,A乃还是和平常没有两样,这种老套的恋爱喜剧剧目压根儿不适合出现在我们五个人身上,想到就觉得好笑。
总而言之,主要部分的场景拍摄完毕!
接下来是统整和编辑的工作。
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卯足了全力的成就感中,但却万万料想不到,之后竟会发生那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