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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圣夜骚乱 第四章 圣夜(Ⅳ)

张开眼的冬马立刻就发现自己的意识还没有恢复。

冬马以人的姿态站在红色冰原上,这里的景色和先前没有任何不同,但就算如此,冬马还是知道这两个地方有决定性的差异。

这里是梦里的世界。

冬马正在作梦不,是有人在让他作梦。

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有妈妈的感觉,但她的容貌跟妈妈完全不同。

她是一个拥有鲜红发色及鲜红瞳孔的美女,身上穿著一件衣摆和衣袖被刻意放宽的和服,白皙的肌肤让人联想到初雪。如清流一般流泄而下的鲜红长发映衬著雪色肌肤,让她端正的五官更加美艳。

是她把失去意识的冬马带进梦的世界里的。

冬马彷佛吃了迷魂药般,对眼前的女人完全没有警戒之心。

她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诗识,但她给人的感觉就像诗织一样。或者该说是缠绕在身上的空气她在这一点上跟诗织很像。

女人微笑,冬马的脸顿时微微红了起来。如果深雪在的话,搞不好早就气到胀起脸颊了。

她可是非常会吃醋的。

「我碰触石碑时跟我讲话的就是你吧?」

微笑的女人点了点头。

「我叫做兰,我的精神被一个叫做『长者』的人封在这座石碑里。」

女人兰的声音与她的容貌一样美。

「兰」

听到女人的名字後,冬马就知道这个广大的异空间为什么会被称做《兰之封界》了。封住兰的世界就是那么简单。

「由於我是一个精神体,所以我只能在梦中与你相见。请你原谅我的无礼。」

「你究竟是?」

「我是龙人。」

「龙人?」

冬马重覆了这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

兰缓缓走向冬马。她把白皙的双手放在冬马的脸颊上,虽然她只是个精神体,但她的玉指却带著温暖的温度。

「我凝视著现世,一直在等待你像你这样的人,请相信这是命中缘份的牵引,相信这是事实」

兰用覆在冬马颊上的双手稍梢将冬马的头拉下,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冬马的额上。

冬马睁大的眼里映著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人们相信精灵寄宿在宇宙万象中的那个时代有一对姊弟。

他们拥有能化身为龙的能力,因而被称作龙人。

姊姊名唤兰,弟弟则叫做樱。这对美丽姊弟的头发和瞳孔都是鲜红色的。

两人拥有能烧灼天空、撕裂大地及海面的强大力量。为了避免自己的力量与他人产生纠纷,两人一直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

当人类的时代来到大名争权、战国乱世之时,有愈来愈多拥有变身能力之人兽人,滥用力量和他人结仇,有些以武士的身分,有些则是以盗贼的身分。

为此愁眉不展的兰为了不让兽人们互相结怨,便和樱一起组成了一个管理兽人的组织。那就是『院』。

兰和樱成了统治兽人的『长者』。

数百年後,当德川之世迎向末期时,兰和樱身上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原本一直保持年轻的肉体开始老化。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再长的寿命,龙人也不过是生物,生命总有一天会枯萎。兰将老化当作是命运的必经过程,欣然接受,但樱并没有。

「什么老化我绝对不接受老朽而死!」

樱拒绝老化。因为他一直认为身为龙人的自己是站在所有生物顶端的神。

刚开始老化进行得并不明显,只是力量有些许衰退、或一撮红发变白而已。但这些现象让樱与生俱来的极端自恋心态开始失控。

「龙人神不可能会老!我要得到永恒!」

樱开始想尽办法要得到不老的生命。他开始创造出各式各样的术,并且不惜牺牲众多无辜的人作为他的实验品。

但樱并没有得到结果,为了发泄心中的郁愤,樱甚至虐杀人群。

兰好几次想要说服樱,但樱却全部当成耳边风。最後兰终於决定要以『院』的『长者』身分讨伐自己的亲弟弟。

「樱我族龙人并非神祗。我们只是拥有过人的力量,其他部分则和一般生物无异。不论是我族、抑或是人类,我们的生命是平等的不要再杀人了。」

那是兰最後的劝说,但樱却并未被说服。

「龙人和其他生物相同?!姊姊,您病了吗?我族才是神神需要无限的力量及永恒的生命,愚蠢又脆弱的人类不过是我们的祭品!」

樱讲完後笑了,他强烈的自恋心已经陷入疯狂。

「这是你逼我的我要以『院』的『长者』身分讨伐你。」

「我没有想到姊姊您居然也如此愚昧你再也不是我的姊姊!」

兰和樱,龙人姊弟之间壮烈的战争开打。

败者是无法真的下手杀死弟弟的兰。

身负重伤的兰被『院』驱逐,『院』从此成了樱一人独大的组织。

能自在使唤兽人及术者的『院』对樱来说,是个再恰当不过的组织。

受了伤的兰为了要逃离樱的魔爪,逃到了一个隐密的村庄。

这个村庄正是拥有白发、褐色肌肤及苍蓝瞳孔一族的香沙薙之里。

受到香沙薙一族庇护的兰,在疗伤期间与村庄里的某个男人发生了关系,最後生下了一个小孩。

拥有紫色瞳孔的男孩被取名为桂。

对於过去和樱两人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其後又成为『长者』,为领导兽人而费尽心思的兰而言,她在这个村庄里第一次看见幸福的模样。

哺育著桂的兰希望能忘了樱,在这个村庄里和丈夫、儿子一起活下去,但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丈夫告诉兰。

虽然时间未定,但将来樱会把自己的精神移植到桂的肉体里。

兽人与香沙薤一族,这两道交错的血脉带来了不该有的奇迹。

永远的年轻及凌驾龙人的强大潜在力量。

这两项奇迹,随著桂的紫色瞳孔与他一同诞生。

不会老化的肉体及绝对的力量,两样都是樱坚持追求的目标。

兰不禁愕然。

「你看见的未来不是绝对我要改变桂的命运!」

不是以『院』的『长者』身分,而是以一个想要守护孩子母亲的身分,兰决定再次挑战樱。

兰在挑战樱之前,以秘术创造了五样武器

魔剑?绝。狼魂之枪。迦陵频伽。朱雀扇。龙魂之剑。

这些武器并不是兰为了自己造的,而是考虑到万一自己输给樱之後的结果而造的。

为了那个总有一天会出来讨伐樱的人。

另外,她也希望桂能用这些武器来保护自己。

虽然兰自身也希望能使用这些武器,但以术制造出来的武器是不能让制造者本人使用的。

兰把魔剑?绝交给丈夫,把其余四样武器藏在樱所不知道的地方後,第二次迎战樱。但在拥有兽人精锐部队的樱面前,兰只能魂归离恨天。

兰死了之後,精神被封在石碑里。

「兰我不会让你死得安宁。我要你被绑在这块土地上看著现世,诅咒你自己的愚昧。」

樱把兰被斩下的首级举起,高声大笑。

冬马映著过去的眼瞳里照出眼前的兰。

「这就是我的过去一个愚昧的女人无法阻止弟弟的暴行、无法待在孩子身边的过去」

兰松开了交叠的额头微笑道。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冬马看见她的微笑里带著深切的悲哀。

「你是『长者』的姊姊、香沙薙桂的母亲」

复杂的心情揪住了冬马的心头。眼前这个像是母亲的女人居然是『长者』和香沙薙桂的血亲。

「你,恨我吗?」

冬马无法回答兰的问题。

冬马对兰并没有敌意或是憎恨的情感,只是一想到她是樱和桂的血亲,他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嫌恶。不过他觉得兰身上跟母亲相似的部分仍未消失。

这是因为兰是一个临死都在担心儿子的母亲吧。跟诗织一样。

「接下来我要让你看看那孩子桂的过去」

兰非常悲哀地垂下眼。

两人的额头再次交叠。

冬马的眼里映著一个紫色瞳孔的青年。

夏日的阳光让湖面散发出宝石一般的光芒。

一个青年正靠在湖畔的树上磨著长剑,是桂。

桂拿起刀身遮住阳光,满足地点了点头後看向湖面。

有个少女正舒服地在游泳。那个少女的头发雪白、瞳孔则是苍蓝色的。

注意到桂视线的少女停下游泳的动作,对著桂露出一个无忧无虑的笑容,大大挥了挥手。

还留著稚气的褐色肢体散发出不输给湖面的光芒。

少女的名字是燐。她是兰离开香沙薙之里数年後,桂的父亲和村里其他女人生的女儿。和桂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要磨剑了啦,哥哥你也来游泳吧!很舒服的喔!」

「我不游,现在水还很冷吧?燐你也赶快上岸吧,不然会感冒喔。」

桂乾脆地拒绝了燐的邀请,燐嘟起嘴巴上岸。

「不可以,哥哥也要一起游!」

燐硬拉著桂的手。

「喂、喂!」

突如其来的拉扯力道让桂放开了长剑。正当他弯下身来准备捡起剑时,燐露出了一个恶作剧的微笑绕到桂背後,用力推了他一把。

「呜哇!」

唰一声掉进湖里的桂立刻把头抬起来,像只小狗一样不停甩著头。

燐噗的一声笑出来,随即跳入湖里。

「燐!」

燐任桂摸著她的头发,念了她一声。

「都是因为哥哥你不乖乖下来游泳啦!」

燐吐了吐舌头,开始游起泳来准备逃开。

「等一下!」

桂把上身的衣服脱下丢到湖畔後,上前追著燐,没多久就抓到燐。

桂拉住燐的手,燐也顺势靠上桂,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坏孩子!哥哥要惩罚你!」

「你要怎么惩罚?」

「这样惩罚。」

「呵呵不要啦,好痒喔。」

燐眯起眼,发出了甜甜的笑声。

「我要继续罗~~~」

「那我也要还手。」

交缠的两人重叠了他们的双唇及体温

生长在彷若时光静止的隐密村庄里的两人,他们从未怀疑过,一直相信这份幸福会持续到永远。

但两人被分开的日子命中注定的那个夜晚已经逼近。

冬马不只是看到香沙薤桂那个命中注定的夜晚。

那天晚上桂所看到的、戚受到的,一切的一切全部化作实感传达至冬马身上。

黎明之前。

「桂!带著燐逃走!」

父亲的叫声让桂回过头,但烧毁坠落的横梁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无法确认父亲和继母的身影,无计可施之下,桂只好带著燐逃离家里。

他们的家被火焰吞噬,似乎已经快烧毁倒塌。

「爸!妈!」

「我等一下再去找他们,救他们出来。现在要先离开这里!」

桂对著腿软的燐大喊後,硬是拉起她的手穿过火海。

香沙薙之里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放火攻击。

敌人看准时机,在黑暗与静寂最深沉的黎明时分发动奇袭。

他们先在村庄周围放火。不消多久时间,四面是浓密森林的村庄已成一片火海。

「这边!」

桂带著燐跑步穿过火海。

火势似乎就要烧上肌肤,泉涌而出的汗水让衣服和头发都黏在身上。

燐像是吸入了浓烟,蹲下来不停地咳嗽。

「燐!」

「没事。」

燐看起来相当痛苦,但她仍旧坚强地露出笑容。

「大家没事吧」

「别担心,香沙薙一族怎么可能会被狼人打倒呢?」

「是啊,大家都很强呢。」

「是啊!」

桂为了让燐安心,用力地点了点头,但桂心里仍有不安。

香沙薙一族里确实有许多优秀的术者。但敌人是『院』的狼人。他们战斗经验丰富,就算村里的人再优秀,但没有实战经验的术者真的能打赢狼人吗?

为什么狼人族要攻击我们?没有道理啊!

香沙薙一族代代与俗世隔绝,在这个被浓密森林环绕的村子里过著隐居的日子。没有道理会被『院』盯上。

「燐,走罗!」

虽然他不忍心让疲累的燐继续跑下去,但他也没有其他方法。

「呀啊!」

燐才刚起步,就绊到了一个东西。

绊倒燐的是一具幼小女孩的尸骸。她的背上和喉咙被钩爪撕裂。

燐倒吸了一口气,脚步踉舱,桂立刻伸手撑住她。

她是桂和燐当成妹妹来疼爱的可爱孩子,这个小小的村庄里,每个人都是家人。

燐不断颤抖,桂也不断颤抖。

燐靠上桂的胸膛,发出撕裂喉咙的尖叫声。

桂紧紧抱住快要倒下的燐,脸上的表情愤怒。

「紫色瞳孔的男人在这里!」

「千万不要误杀了他!只要让他伤到不能动就好!」

粗野的声音从身後传来,桂转头看见两名狼人。

体毛分别是翠绿色及白色,只是两人身上都染满了血。那是村里的人的血!

桂无意识地拔开长剑,跳跃起身。

白色的狼人退了一步,但翠绿色的狼人立刻作出反应。翠绿狼人放出的风化作刀刃撕裂桂褐色的肌肤。一阵锐利的痛楚划过。桂无视痛楚继续向前冲去,以长剑刺穿狼人的喉咙。

桂按住狼人的胸口将长剑抽出,顺势将剑砍向白色狼人的头顶。

桂的长剑如砍瓜切菜般将白色狼人分成两半。

魔剑?绝可以斩断任何东西,包含拥有魔力的东西或是灵体。桂并不知道这把爸爸传给他的刀是生母的遗物。事实上,桂根本不知道任何有关生母的事情。

喷血的狼人倒下,狼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染红了桂,激昂的情绪让桂的呼吸紊乱。

「大家、大家都被杀死了!爸爸!妈妈!大家都被杀了!」

燐冲上来抱住桂,像是情绪溃堤般放声大哭。

大家一定都没事。

桂已经说不出这种话了,他是这么说的: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剩!」

「喔,好猛烈的怒气啊,比火还热情呢。」

一个像是在回答他的声音响起,是个性感男人的声音。

「是谁!」

质问的声音穿过眼前延展的火焰之壁,三个人影施施然的从火焰彼端走出来。

站在两侧的是全身包覆著金黄色体毛的狼人。

而中间的是发色和瞳孔都比火焰更加鲜红的美艳男人。

在男人的视线和桂紫色的双眸对上的那一瞬间,桂的心脏像是被冰柱刺穿一般,喉咙乾渴,身体僵硬。

「桂啊,余是为你而来的。」

男人樱优雅地微笑,两侧其中一只黄金狼随即突然消失。

等到桂发现危险而准备拿起太刀时,已经太晚了。

冲击划过双手双脚,手上的太刀落下,桂往前倒下。

站在一旁的黄金狼冷冷地俯视桂。

黄金狼以压倒性的速度移动,将桂的四肢骨骼粉碎,只是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

燐试著趋身前进,但却被黄金狼拉住手。

「不要!放开!」

燐甩著头发不断挣扎,可是黄金狼的手动也不动。

桂拼命地伸长手,想要抓起长剑。但就在他快要碰到刀柄之前,长剑轻飘飘地浮至空中,来到樱的手上。

「这也是那个女人做的东西吗?居然留下好几个这种东西,那女人也真是机敏愈来愈惹人厌了。」

樱皱起眉头,用手指摸著长剑的刀背。

「算了,这个余也收下。」

「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余之心愿为力量及永恒所以余需要汝之肉体,做为余移植精神的容器。」

「容器?!」

「没错,香沙薙及龙人的血脉给予汝强大的力量及永恒的肉体,力量虽然还在沉睡」

「你开什么玩笑!什么叫做容器!」

手被抓住的燐以苍蓝的眼瞪著樱。

「该怎么处置这个女孩?」

「余不需要,杀了她。」

樱下达指令,黄金狼的钩爪按上燐的喉咙。

「住手!」

「不要!」

桂和燐的叫声重叠,刹那间,另一声惨叫响起。

是全身喷出苍蓝火焰的黄金狼的叫声。

「呃哇啊啊啊!啊啊啊!」

黄金狼的手放开燐,抱著头痛苦挣扎。

桂、燐、另一只黄金狼、还有樱,全部人的眼睛都瞪大。

黄金狼一边挣扎,一边走向樱。

「长、『长者』请救我」

「难看死了,滚开。」

樱就像是在打苍蝇一般挥手,包覆住黄金狼的苍蓝火焰瞬间化为鲜红的烈焰剧烈燃烧,下

一瞬间,黄金狼已成灰烬。

「女孩,是汝吗?」

樱问著还没回过神的燐,燐抱著肩膀不断摇头。

「燐」

燐在害怕。

虽然燐否定了,但用苍蓝火焰包覆住黄金狼的绝对是燐。桂曾经听父亲说过燐是一族里拥有最强大潜力的人。

燐自小似乎也对此有所自觉,所以不论父亲怎么教她,她就是不愿意去学术。

她不希望自己拥有伤害别人的能力。

樱愉快地眯起眼,轻轻挥开长剑,刀身反射火光,发出光芒。

光芒掠过燐的眼,抱著肩膀颤抖的燐回过神来。

樱踏出脚步。燐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站在桂和樱中间。

「女孩,汝要阻止余吗?」

应该要对被阻挡一事感到愤怒的樱却笑了,那个笑容就像是发现了藏宝箱一样,满溢著喜悦和期待。

燐张开双手。不想伤害别人、害怕自身力量的女孩为了守护桂而准备战斗。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决定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我不会把哥哥交给你的。」

燐回过头微笑道。

「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把哥哥你交给那种人,我来守护你。」

和往常一样的微笑,村里每个人都喜爱她这个无忧无虑的笑容。

「真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孩啊余想要汝。」

燐还没来得及回头,樱的身影便已消失。

下一瞬间映在眼底的光景让桂全身的血液冻结。

樱抱著燐。

樱的右手环上燐,左手握著长剑的剑柄,刀身贯穿了燐的胸口。

抽开长剑,鲜血自燐的胸口喷出。

樱更用力地抱住即将倒下的燐。

「啊啊啊」

樱对著发出微弱呻吟声的桂说道:

「毋需担心,余并未让她死去,只是让她的心和身体改造成余的物品」

樱的舌吻上燐的脸颊。

桂发狂般地吼叫。

冰一般的大地燃烧著。

三头赤龙吐出的火焰仍四处闷烧。

御堂缘站在冰之大地上,四周被火焰包围的他大口喘气。

缘的眼前躺著赤龙被打飞掉一半的残骸。

赤龙是超乎想像的强敌,覆住全身的鳞片能反弹魔力,三颗头口中吐出的火焰强大到可以熔解缘所张起的防御壁。

最後缘用尽了所有魔力将赤龙炸死,但他自己也已经被火焰烧到了好几次。

火焰烧焦了他的皮肤,烧开他的肉。被烧到炭化的左手几乎要掉下,而被咬到的右侧腹也是血肉模糊。

「惨了完全不会再生啊」

疲累的叹息声自缘的口中漏出。

由於他已经放出了所有魔力,所以暂时失去了再生能力,只要魔力不恢复,他的伤就不会痊愈。

「如果能吸到谁的精气的话」

能够快速恢复魔力的办法就是吸取人类的精气,可是在这个《兰之封界》里,除自己之外的人类就只有冬马他们而已,要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他们,他准死无疑吧。

「搞、搞什么我快不行了」

背向赤龙残骸慢步行走的缘露出了自嘲的笑。

「唉,这也是没办法」

与其被冬马那种人杀死,不如就这样死在路边,反正他本来就活不久。

这是在说从母体内被拉出来,接受不完全不老不死之术的人就没有资格活下去吗?

缘抬起空虚的眼仰望夜空,他的右眼已被烧烂,天空只映照在他的左眼中。

他看见鲜红色的天空,没有云、没有太阳,虚假的天空,鲜红,是那个男人樱的颜色。

「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呢」

左眼满溢著泪水。

亲生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前就死了。

父亲还来不及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死了。

褓母们把缘当成怪物饲养著。

而被缘当作亲生父亲仰慕著的樱,他给缘的爱却只是虚情假意。

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任何东西。

他恨母亲,他恨父亲,他恨那些说他是怪物的人,他恨樱,他恨拥有他所没有的爱的冬马。

原本想对樱刀刃相向,把冬马和深雪踩在脚下,可是他却做不到了。

「我不喜欢这个天空」

一想到要在这里这个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里死去,他的心就有如撕裂般痛苦。

他是被樱强拉出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而最後死去的地方,也是樱所创造的世界。

最初和最後,都是樱。

「我不要我不想死」

缘低头咬住下唇,一滴泪水滑过烧烂的脸颊。

在泪水滴下的那一瞬间,缘的脖子受到一阵强大的冲击。

「戛!」

幸存的左眼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三头龙的其中一颗头从背後咬上了缘的脖子。

明明身体已有一半被爆破,但赤龙仍旧活著。

粗大的锐利獠牙咬进喉咙,缘非常痛苦。

这不仅像十数把刀刺进喉咙,而且遗像有人用绳子紧紧勒住脖子一样。

被这个家伙杀掉的话不就等於被那个男人杀掉吗!我不要我不要啊!

缘在心中哭喊,赤龙的獠牙咬得更深,缘的脖子很快就会被咬断。

在缘的意识逐渐模糊之时,一道强烈的闪光突然闪过。

接著赤龙放开了缘的脖子。

缘按著满是鲜血的颈部转过头,看见赤龙被炫目的黄金之炎包住。

火焰的前面有一个狼人。和金色火焰一样耀眼的黄金狼。

「黄金狼?」

缘低声说出问句後,意识便坠入黑暗。

一只被金黄色体毛覆住的手接住往前倒下的缘。

「这样算是勉强赶上了吗」

缘凄惨的模样让相马眼神一黯。

缘的左手已经炭化,腹部和颈部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缘那异常的再生能力似乎没有被启动。相马感到缘生命的气味正在逐渐消失,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死掉。就算深雪现在在这里为他施放治愈能力,说不定也来不及。

「恩?」

用双手抱起缘的相马在缘的眼角看见泪水。

那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流下的泪水,相马知道那是心痛让缘流下的泪水。

缘的气味告诉相马他有多么寂寞、有多么後悔。

相马觉得他似乎能明白缘这四年来,在『院』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让这孩子痛苦的不是别人是我啊」

因为相马杀了奈津美,缘的人生自此走样。

不只是缘,如果最初相马没有杀了奈津美,巽就不会发狂,诗织也不会被牵连。冬马也不会因此杀死自己的母亲。

相马所犯下的过错让许多人的人生改变。

他没有办法唤回死者的生命,他只能为了守护现有的生命而战斗。

为了战斗所需的力量,相马接下了那「注定的命运」,换回黄金狼的力量。

「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能再让巽和奈津美痛苦了」

不只是他们两个,如果他让缘死了,诗织也一定会生气的。

想起诗织生气的脸,相马不禁苦笑。

诗织生气起来就是沉默不语。不管相马怎么道歉,只要他不诚心诚意地反省,诗织就绝对不会开口。十三年的夫妻生活里,他不知道下跪多少次了。就算神狼是最强的狼人,他也还是赢不了亲爱的老婆。

「我没办法像诗织治得那么好」

相马弯下身,一边深深地吸气,一边把手抵在缘的额头上。他的手和缘的额头都发出了纯白的光芒。

缘的身体震了一下。和人类体温差不多温暖的光缓缓包覆住缘。

相马将兽气转为治愈力,传送进缘体内。

治愈力原本是白狼的能力,神狼对此并不拿手。勉强自己使用不拿手的能力时,兽气的消耗量会变得非常大,因为这等於是在减少自己的寿命去送给别人,其实相马才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无力感。

有可能是缘的伤先好,也有可能是相马的体力先用完。或许再怎么使用治愈力都没有用,但相马选择相信缘的生命力。

「我不会让这孩子死掉。」

而且自己也不能死在这里。

要迎接《悠久之室》的死灵所说的「注定的命运」还嫌太早。

(藉由我等弥补失去的力量之人,将在不远的未来迎接死亡。其将不是安稳地死去,而是尸骨无存地消灭。即便如此,尔还是乞求这份力量吗?)

尸骨无存地消灭那就是「注定的命运」。

这应该算是一种诅咒吧?也因为这个诅咒,建造《悠久之室》的『长者』才会放弃让死灵们弥补他的力量。当然,这个诅咒正是来自死灵们对『长者』的怨恨。

冬马使用『久远之月』削去自己的生命换来变身能力;相马也为了战斗而交换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

我们尽像些不该像的地方真是很糟糕的一对父子啊。

相马在心中苦笑。

和怀胎十月、与孩子之间脐带相连的母亲比起来,父亲跟自己孩子的羁绊总是比较淡薄。

不过相马和冬马的羁绊或许比诗织还要来得强。

相马一边把治愈的力量灌进缘体内,一边回想起孩子们还小的时候。

映在眼里的过去消失,兰把额头拉离,冬马以手指按住眉间摇了摇头。

这里是兰把他带进来的梦的世界,所以冬马也是精神体的存在。精神体似乎也会有痛感的样子,冬马现在头痛欲裂。

虽然只是片段,但他以快转的速度看完漫长的过去,也难怪他会头痛。意识和过去的桂同调也带来很大的影响。

兰伸手轻抚冬马的额头,呵护般地轻轻抚著。

虽然有点害羞,但兰摸著自己额头的手很舒服,冬马也就没有避开。

头痛立刻就舒缓下来,不过胸中的痛却完全没有减少。

他所看到的过去都鲜明地烙在脑海里。

香沙薙之里在迎向天明时毁灭。

男人、女人、小孩,没有一个人活著。

樱甚至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

他将被杀害的香沙薙一族的精神自尸骨中抽离,封印在『镜』里。日後,他们的精神成了

《悠久之室》的基础。

而桂也被封印在另一个『镜』里。

桂在封印住他的『镜』里一直嘶吼到声音哑掉。

意识和他同调的冬马也同样感受到桂不断嘶吼的痛楚。当然,喉咙的痛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封住桂的樱在十数年後也将阵内甲牙封印在『镜』里,作为新肉体的候补。

樱之所以没有立刻把精神栘到桂和阵内的体内是因为他的寿命还未结束,这个极度自恋的男人要等到自己的肉体老朽了,才愿意舍弃它。

因为优异的妖术才能而被看上的缘也是新肉体的候补人选之一,如果不老不死之术发展完全,樱或许会选择缘作为新的肉体,只是他花费悠长岁月所研究出来的不老不死之术终究没有完成。

知道缘的寿命因为这不完全的不老不死之术而缩短的冬马,对樱所抱持的愤怒愈来愈强烈。

樱为了自己的永恒,夺去了无数的生命、践踏了无数的心灵。把手从冬马的额头上拿开後,兰嘴里吐出了这个词汇,看著冬马的兰脸上带著乞求原谅的表情。

「我必须让你知道有关『最後之月』的事。」

兰开始对『最後之月』作出说明

『最後之月』是战死神狼的心脏所变化而成的宝珠。

它让潜藏的力量觉醒、解放力量的能力远远超过气久远之月『涅盘之月』,而这两枚戒指也是由这颗宝珠削制而成的。

响先生说过如果我或老爸死得尸骨无存的话,会有人感到困扰,意思就是说有人想要这颗『最後之月』吧。

冬马终於理解响忍所说的如谜般的话,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地来跟他们说这种事,要推测的话,那当然有很多种可能性。

「之後,桂会为了得到『最後之月』而来向你挑战吧。如果真有这一天就请你用你的手用你的手把桂」

兰说到这里,把脸转开。她的眼睛闭上,睫毛不断颤抖。

体悟到她要说什么的冬马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摇了摇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个母亲都不能说这种话。」

兰惊讶地睁开双眼,在胸前紧紧握住手,她仍旧背对著冬马。

「桂他为了夺回燐而伤了许多无辜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牺牲他人生命

这跟樱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那孩子,是个罪人啊」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会杀了香沙莅桂。」

冬马轻松、但斩钉截铁地说。

「他伤了许多人是事实,由花的双亲和抚养她长大的人也都是死在他手下但他跟樱绝对不一样。」

兰稍稍偏过头,对兰而言,她一定不曾料到冬马会这么说吧。

「如果他死了,会有人为他难过,我绝对不想杀死这种人。」

如果桂死了,会有两位女性为他哀伤不已。

兰和燐。

燐虽然已经化作樱的傀儡,但只要打倒樱,她身上的术就应该可以解开。如果那个时候桂已经死去,那她将会尝到深切的悲哀及绝望。

「就像他重视燐那样,我也非常重视某位女性,我觉得我和他有共通的地方他一定能够了解的。」

一想到由花的事,冬马就无法原谅桂。可是冬马不得不打倒、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的对手只有一个人樱。

杀了桂,没有人会得到好处。

大颗大颗的眼泪自兰的眼里溢出,她的双手覆住脸,不停哭泣著。

「啊这个思那个」

冬马的手抓著後颈,一脸狼狈,冬马还是一样对女性、尤其是哭泣的女性完全没辄。

「我真的很高兴是你解放了我我现在知道古月之力为什么会寄宿在你身上了。」

兰擦了擦泪水微笑道。

「古月之力?」

从来没有听过的东西。在兰让他看的过去里也没有出现过这个名词。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跟樱出生之前,有些能把心和月亮交叠的人能够从月亮那里得到力量那力量就叫做古月之力。」

随著时光流逝,人们再也无法把心和月亮交叠,古月之力也因而失传。

听了这些说明之後,冬马还是完全不懂,只觉得好像在听童话故事一样。

「我搞不太清楚状况耶,我有那种力量吗?」

冬马不知道要怎么样把心和月亮交叠。

「你过去曾经用过古月之力。」

被这么一说,冬马抓了抓脸颊思了一声。

「听你这么说,我奸像的确有做过神狼力量做不到的事啊我」

譬如说让深雪复活。

相马和静马曾经说过,就算神狼的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光靠这份力量就让死者复活。只是冬马自己完全没自觉。

「透过人体所放出来的古月之力会呈现极彩色。你曾经有在攻击时放出过这种力量,对吧?」

「极彩色的光?」

在脑海里用力思索的冬马张开嘴啊了一声。

他曾经在和阵内甲牙的战斗中放出过一次极彩色的光。由於是无意识中放出的,所以他完全不记得有过这种事,也可以说是他太不重视自己的力量吧。

「『久远之月』会出现裂痕也是因为古月之力的关系吗?」

冬马的眉毛打了数个结,嘴角下垂。看著这样的冬马,兰不禁笑了。

「要怎么样才能自由自在地操纵古月之力呢?让深雪复活的时候,还有让阵内甲牙战斗的时候,我都处於忘我的状态,完全不记得要怎么把心和月亮交叠」

如果能自由操纵古月之力,那对接下来的战斗相当有利,冬马带著期待向兰问道。

「只有被选上的人才知道怎样把心和月亮交叠我不是被选上的人,所以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兰乾脆地摇了摇头,冬马陷入沮丧,想用的时候却拔不出来的刀并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这力量不值得期待我还是得用我现有的能力战斗。

樱是拥有能烧灼天空、撕裂大地及海面这种强大力量的龙人。冬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战到什么程度,但既然樱的力量因老化而衰退,他就有胜算。

冬马紧紧握起拳,兰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拳头。

「樱和桂就拜托你了。」

「啊」

兰的异变让冬马发出惊讶的呼声。

兰的身体由末端开始化为尘埃,比红宝石还美的尘埃。

不只是兰,冬马脚底的冰也化作尘埃,他的身体朝天空升起。

被兰带进来的这个梦世界正在消失。

「兰」

冬马领悟了,由於石碑被破坏、封印解开,兰的精神已经无法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了。

兰在微笑。她带著悲伤的微笑里似乎参杂著些许幸福。

冬马的胸口涌起一股悲伤。

父子俩停下脚步看向彼此,为了更确定情况而同时抬起头。

「那个孩子跟卑龙在移动?」

深雪、缘、卑龙的气味从距此六公里远的地方传来就是远方的冰山那边。

缘和卑龙正以相当快的速度往西边(如果把冬马及相马前进的方向当作是北边)远去,只有深雪没有移动。

看来缘正被敌人追逐。

冬马紧咬著牙关。

虽然他很庆幸卑龙能够远离深雪,但他却无法阻止卑龙找上缘。

缘是一个优秀的妖术士,他或许不会输给一般的对手,但卑龙是被派来解决缘的。『长者』不可能会派出一个实力低於缘的对手。

冬马之所以会来到《兰之封界》这个空间里,并不只是为了要救深雪。

他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说服缘不要再与他敌对。

如果缘死了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绝对不能让缘死。

冬马转向相马,打算向他提出一个方案,但相马抢先说了

「我们兵分两路。」

相马所说的话跟冬马所打算说的一模一样,冬马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去救深雪。」

「我去援护那个孩子。」

冬马和相马的眼底散发出了只有目标明确之人才能拥有的光芒。

「我把深雪救出来之後会立刻赶到你那边去。」

「我会先赶到你那边去的。」

相马露齿一下。

「拜托你千万不要成为无法守护自己心爱女子的男人唷。」

相马说完後便追著缘和卑龙的气味蹬开沙子前去。

冬马目送著父亲的背影不断远去。

「老爸」

相马虽然没有对缘的事发表任何意见,但他不想让缘死的心情应该比任何人都还强烈。

就相马而言,御堂缘这个人或许是他过去犯错之後所该得到的惩罚,这个惩罚化为人形出现在他面前。

光是和缘对峙,相马的心就像是被凌迟般痛苦。

等到看不见父亲的背影後,冬马趋身前进。

父亲一定会好好处理缘那边的状况。

冬马现在正为了自己所该做到的事为了要遵守他绝对会去接深雪回来的约定朝向冰山奔去。

我们先把时间稍稍回溯一点

御堂缘在离石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将左掌和右拳抵在胸前,集中精神施术。

砰,缘正前方的红色冰原上浮现了一个半径约两公尺左右的法阵。

法阵中组合了数道复杂的图纹,正散发出青色的光芒。

法阵完成後,缘抬起视线。

一块球状的冰飘浮在法阵的正上方,深雪就在那里面,她抱著膝盖,眼睛闭上。

「这个大姊姊真是意外地顽强。」

关住深雪的冰块,是缘用术创造出来的冰笼,它会夺取被关在里面的人的体力。

照理来说,深雪已经被关在里面很长一段时间,要是一般的兽人早就被吸光兽气而死了,

但她却仍旧活著。

兰不断崩毁的手爱怜地抚著冬马的头发。

冬马此时才发现,不仅他把兰的身影看成母亲?诗织;兰也把他的身影与桂重叠了。

「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孩子请你以後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

这句话不是对冬马说的,而是对桂说的。

兰再次垂下双眼,鲜红的双眼凝视著冬马说道:

「谢谢你」

这句话是对冬马说的。

冬马点了点头,兰随即化作尘埃消逝。

梦的世界也化作尘埃,冬马回到现实世界。

睁开双眼,眼前尽是红色的冰原大地,兰已经不在了。

这里是现实世界,说是现实世间,其实也只是樱所创造出来的空间罢了。

冬马为了要舒缓胸口的郁闷,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变身还没解开。」

站在冰原中央的冬马庆幸自己还保持著狼人的姿态。

冬马每变一次身生命就会被削减,如果在他救出深雪、缘、和相马一行人离开这个空间之前变身就解开的话,那就伤脑筋了。

「奇怪,我的手好了?」

冬马抬起原本应该碎裂的左臂,一脸惊讶地低语。

「『久远之月』的治愈效果在变身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用的啊」

狼人族的回复力虽然远高於一般人类,但粉碎性骨折也要花上一整天才能好。

「不知道是怎么治好的不过好了就好。」

冬马抓著头说。突然间,他的脚边亮起。

「什、什么?!」

冬马往後跳了一步,一个法阵浮现在冰上,而那个法阵也就是冰里面缓缓出现了一个球状的冰块。

看到球状冰块全貌的冬马不禁发出欢喜的叫声。

「深雪!」

栗色的发上绑著缎带、稚气的睡脸,每一样看起来都令人怀念。

虽然深雪抱著膝盖紧闭著眼,但她还活著。

「原来在我脚底下啊。」

冬马一边在心里暗骂著自己为什么没注意到,一边吐了一口安心的气。

「可为什么突然?」

此时,他听到微微的女声传来。

「兰?」

冬马不知道那声音说了什么,不过他知道那绝对是兰的声音。

冬马认为是兰让深雪浮上来的。

也许手也是兰帮他治好的。

在心里谢过兰後,冬马走向深雪身边。

他单手放上冰的表面。那里居然不可思议地不冷,反倒带著些许温度。

「不知道能不能用力量把它打破」

冬马把手从冰上抽开,握起拳。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视线范围的角落里。是个女人。

出现在原本没有半个人影地方的女人,她拥有白发、褐色肌肤与苍蓝的双瞳。

周围燃烧的火焰已经消失,相马仍旧拼命进行著治疗。

缘在无意识之间将相马送进他体内的治愈力化作精气吸收,这对相马与缘来说都非常值得庆幸的事。

相马的兽气化为治愈力,治愈力则成为精气,精气转为缘的魔力,魔力让他的再生能力逐渐复苏。

虽然没办法一次全部治好,但除了炭化的左手以及被咬伤的侧腹及喉咙外,其余的伤大概都治好了。

「看来我的治愈能力也不错嘛。」

虽然相马似乎还有余裕地一边治疗一边自夸,但他兽气的消耗量其实相当惊人。他的呼吸紊乱,眼前也不时会一片模糊。

冬马已经救到了深雪吗鹰秋和真矢没有碰到卑龙就好了

当相马正在思考的时候,缘的眼皮微微转动。

睁开眼睛的缘在对上相马眼睛的那一瞬间就转过身,但

「!」

缘发出了不成声的呻吟,激痛让他的表情扭曲。

喉咙和腹部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那只是表面上皮肤愈合而已,伤本身还没有痊愈。

缘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才能讲话、移动。

「不要动。」

听不进去的缘拍动著手脚。

缘的表情混杂著痛苦、害怕和屈辱,整张脸皱成一团。

「不要动!」

相马怒吼,缘愣了一下,全身僵硬,再也不动了。

「要干嘛的话等到你伤好再说,想攻击我的话,我等一下再接招。所以现在请你不要动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就没脸去见巽和奈津美了。」

相马凝视著缘充满困惑的金褐色瞳眸。

「我第一次听说你是巽和奈津美的孩子的时候,说真的,实在无法相信。也许是我不愿意

相信吧可是像现在这么近地看著你,我就非常确定你是他们的孩子。」

相马一面抚著缘的额头,一面继续说著

「你头发和瞳孔的颜色都是来自奈津美,鼻子则跟巽一模一样。」

奈津美是个纯粹的日本人,只是因为小时候受到术的影响,导致发色和瞳孔转为金褐色,缘继承了这个特徵。

「奈津美跟你一样拥有白皙的肌肤,是个很美丽的女性喔,我还曾经偷偷暗恋过她呢不过因为我年纪比她小,所以她总是把我当成弟弟,不把我当男人看,那时候我真的很懊恼」

相马轻声诉说他和巽及奈津美缘的双亲之间的回忆。

一脸困惑的缘静静地听著相马说。

「当我知道巽和奈津美在交往的时候,我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大到我跑去对诗织甜言蜜语这种事要是被静华听到了,不知道她会怎么说啊。」

「」

「巽是个一丝不苟又不通人情的家伙对小事非常罗嗦,我好几次跟他借钱,他死都不肯让我周转一下。」

相马从性格、习惯,印象深刻的事讲到日常点滴的回忆,讲了许多有关两人的事。

相马希望缘能多知道一些有关他双亲的事。

相马希望缘知道他们是多棒的两个人。

相马希望缘知道他的双亲打从心底爱著缘。

而只有相马能把他们的事告诉缘。

缘的表情仍旧绷著一张脸,虽然他没有笑,但他还是静静听著相马的话。

在缘的手、腹部、喉咙的伤治好後,相马暂时停下他的话,把手栘开缘的额头说道

「对不起。」

缘紧紧咬住下唇,背对著相马。

缘应该已经可以说话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从你那里夺走了许多东西我知道这不是我道歉就能得到原谅的事,可是我希望你能让我向你赔罪真的很抱歉。」

「明明知道这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得到原谅的事却还是道歉?无用的男人啊。」

正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一道性感的男声。

相马还没抬头就已经反射性地跳开,他拉出距离後看向对方。

一个貌美的男人就在那里。

比火焰、比鲜血都更加红艳的长发和瞳孔,以及让人联想到初雪的肌肤。身上那件类似和服的装束拥有和长发及瞳孔相同的颜色,但它不仅不断变换著色彩,同时还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从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开始,相马便下意识地露出撩牙发出低吼。

身为纯熟战士的直觉和黄金狼的本能告诉他这个美貌的男人是一个异质且危险的存在。

「好久不见了,缘。」

美貌的男人露出一个妖艳的笑容,缘瞪大了双眼,像是得了疟疾般不停地颤抖。

「樱、樱大人」

恐惧就快捏碎缘的心。

就算打不倒他,他还是想让樱的美貌因为痛苦和屈辱而扭曲。和樱敌对的缘原本想这么做,但当樱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只厌到害怕。

从樱身上学会妖术的缘非常清楚樱的实力。

注意到缘异常表现的相马悄悄地把缘拉到身後。

缘跌坐在地上,他的腿似乎软了。

「你是『长者』吗?」

这不是问句,相马只是为了确认。

樱眯起眼,代替回答。

我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长者』啊

隶属於『院』三十年来,相马今天才第一次看到『长者』的真面目,就算是兽圣及上层人士里,恐怕也没几个人见过『长者』。

此刻见到『长者』,相马没有感慨,只有思心的嫌恶感。

相马打从心底唾弃这个空有美艳容貌,内心却如烂泥般肮脏的男人。

「余要」

樱说。

「要什么?」

他不会给樱任何东西。

相马说不出话。缘在後面笨拙地摇著头。

「我的心脏?」

「汝末得到余的许可就进入了《悠久之室》,汝必须付出代价。」

相马进入《悠久之室》一事虽然让樱动怒,但他取回变身能力一事却恰好合了他的意。

樱需要『最後之月』来解放沉眠在桂体内的力量,所以他必须得到神狼的心脏。但是之前仅有的一只神狼,冬马的体内也沉眠著不逊於桂的力量。

光有力量的新肉体对樱来说并没有意义,但若沉眠在冬马体内的力量为古月之力,冬马就有可能不会老去。根据传说,古月之力能带来永远的年轻。

因此,对樱而言,能够不需杀了冬马就能获得『最後之月』,是最理想的结果。

只要能从相马身上夺得心脏,他就不需要杀了桂和冬马。

「月森相马,余以『长者』身分命令汝。以汝之手斩断缘的生命,并从胸口掏出汝之心脏献予余。」

「你以为我会听从你这种无理的命令吗?」

「汝为余之物,余之祭品,汝无权拒绝余之命令。」

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相马涌起一阵目眩的激愤,愤怒就直接写在他的眼底。

「祭品岂可直视余,不知分寸的祭品。」

「听起来你以为你自己是神啊。」

「余为神。」

相马以鼻子嗤笑,认为自己是绝对的樱微微挑起柳眉。

「汝在嘲笑余?」

「你说的笑话实在很好笑,所以我就笑了。」

相马嘲笑般地拾起嘴角,瞬间一阵不自然的风唰地吹过冰原,吹起樱的长发,从覆住美貌的发隙里窥见的鲜红瞳孔,夹带著明确的杀意。

「贱人莫以为死就可偿还嘲笑余之罪过!」

「自以为是神,还在那边自得其乐的家伙才是贱人。」

「大胆!」

樱怒极大吼,刹那,相马周围的冰随著如重物敲击般咚的一声开始下陷。

「唔?!」

以相马为中心半径一公尺内的范围被超越一般力量数十倍的重力侵袭。

骨骼、肌肉、内脏都在相互挤压,咬紧的牙根也似乎快要碎裂。

刚好处在重力范围外的缘以胆怯的眼看著抵抗重力的相马。

重力愈来愈强,冰也愈陷愈深,如果这是水面上的冰,恐怕相马早就沉尸水底了。

樱看著痛苦的相马,一脸狂喜地笑著。

相马转过被挤压的头,用眼神要缘逃走,但缘却一边颤抖,一边摇头。

他是因为腿软而逃不了?还是因为他觉得逃了也没用?

相马以为缘不走的原因不出这两个理由,但他错了。

缘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并不想逃,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一个人逃走。

他知道自己必须战斗,可是因恐惧而僵直的身体却让他无法起身战斗。

相马把视线从缘拉回樱身上,闭上双眼。

樱施展的重力已经到了相马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

喀嚏,左肩有如超越界限的信号般脱臼,相马露出獠牙。

他这是会心的一笑。相马在等待超越界限的这一瞬间。

我不会让冬马战斗!我要用我的手来讨伐『长者』!

相马啪地张开眼睛,放空蓄积全身的力量。

失去抵抗的超重力一口气压扁相马这种结果并没有发生。

「啊?!」

发出惨叫的是樱。

他接下由自己的术所创造出来的超重力,美貌因惊愕及痛苦而扭曲。

将从敌人那里受到的攻击加倍弹回这是相马独创的招式?镜射。

所以他故意忍耐到界限才回击。袭向樱的重力绝对超乎想像。

不过,樱虽然在意料之外接下了相马加倍奉还的重力,但他并没有被打倒,只是稍稍弯下身而已。

这男人是怪物吗?!

相马一边在心里咋舌,一边快速地把脱臼的左肩推回原位,然後迅速蹬地而起。

镜射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一击,但它为相马争取了一些空隙。

相马只能趁这机会展开近身战,一口气把樱打倒,樱是术者,相马在接近战上会比较占优势。

重力是樱的术,只要他一解除就会消失无踪,机会只有一瞬间,但对神狼相马而言一瞬就已足够。

「贱人!」

解开术的樱自重力中被解放,恨恨地睨著相马。不过这时候相马已经跳进了樱怀里。

「喝!」

随著尖锐的呼吸声,相马向樱的颜面击出沉重的一掌。

相马这一掌的威力足以将大块岩石化作粉末,钩爪的威力远远不及此招。

这一掌击得漂亮。只不过相马的手并没有打中樱的美颜,而是击中了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所举起的左手。

爆胎般的声音传出,五只指头飞散在空中。

爆破声来自放出掌击的相马,那是他手指断裂四散的声音。

飞散的鲜血在相马的体毛和樱的脸上留下污渍。

樱承接这一击的纤细左手只有稍微红肿,并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相马瞪大了眼往後一跳拉开距离,冷艳的笑容出现在樱的脸上。

「唔!」

相马紧紧握著鲜血直落的右手腕呻吟,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我在治疗那孩子的时候用了太多兽气了

相马差点倒下,但他极力忍住。

使用镜射时,要反弹的力量愈大,就必须消耗愈多的兽气。

治愈和镜射已经让相马的兽气近乎零了。

相马大口大口地喘息,争取时间让斗气再次聚集。

「上啊,贱人!余愿以余之手将汝解体!」

樱勾了勾指头示意相马出招。

「『长者』,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要让你知道,背负著孩子生命的父母可是比受伤的猛兽还要难缠!」

相马吼完後蹬向地面。

他的兽气已经几乎用尽,无法再发动镜射,就算用光去攻击樱,大概也发挥不了多大的效果,所以後半只能是肉搏战。

半瞬就已逼近樱的相马瞄准樱的脖子放出手刀。发光的手刀在空中划出金色的轨迹朝樱袭去。但就在击中脖子一公厘前,樱的手抓住相马的手腕。

相马虽然以筋肉都快分离的力气试图挣开,但樱的手却是动也不动。

「真是没力啊,贱人,黄金狼的名号会蒙羞喔。」

樱挥下的手刀在空中画出鲜红的轨迹。

原本正在用力挣扎的相马突然失去了用力的目标,身体一晃。

相马的手被樱从手肘部分切断,樱嘲弄般的大笑,把相马的手丢开。

鲜血有如涌泉般自伤口喷出,相马痛苦地低吼。

还没结束!

即便右手被打飞,左手被切断,相马的斗气仍未减弱。

「喔喔喔喔喔!」

相马放出气势强大的踢击,樱不闪躲也不防御,相马的脚就这么命中樱的侧脸。不过樱却动也不动。

「那这样如何!」

相马迅速收回踢出去的脚,这次改踢向颈部。

这次的踢击或许可以踢飞一般兽人的脑袋,但它对樱却一点作用也没有。连他的微笑也无法改变。

「没用的。」

红色的闪光划过天际,把相马踢到樱喉头上的脚从膝盖上方切断。

当脚掉到冰上的同时,相马的身体往前一倒,樱的手伸出,抓住了相马的胸口。

和纤细手臂不成正比的力量将相马高高举起,数道红光闪过,刹那之间,相马剩下的右手和右脚也被切断。

相马失去了四肢。

「变成人彘的感觉如何?余当然希望割断汝之颈,但如此一来,汝便无法体验心脏被夺走的恐惧汝就看著汝之心脏被剐出的情景而死吧。」

樱的手指若有其事的蠢动著。

大量的出血让相马的意识及斗气逐渐薄弱。

『长者』居然强到这种地步

缘会害怕也不是没道理的,被讴歌为最强狼人的黄金狼根本就被当成孩子耍。这个统治『院』的男人所拥有的力量和他们是不同等级的。

相马的意识虽然还残留著,但他眼前就像拉下暗幕一般,什么也看不见,兽气消耗、出血还有放弃的心情夺走了他的视力。

婴儿的哭声忽然从远处传来,这是他曾经听过的哭声。

是幻听吗?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继承黄金狼的血脉,他大概就不会过得如此辛苦了。)

男人的声音和婴儿的哭声一起传来。是相马自己的声音。

(没有这种事。)

女人的声音回应了幻听中相马的声音。

(就算他继承了黄金狼的血脉,这孩子也一定能过得幸福。这是我身为母亲的直觉,绝对没错。)

令人怀念的光景在失去视力的黑暗中重新浮现。

诗织抱著包在布里的冬马温和地微笑著。

「诗织冬马」

冬马小小的睡脸和诗织的笑容让相马逐渐流失的意识和斗气复苏,视力也恢复了一点点。

如果我在这里倒下,『长者』会杀了缘。然後接下来要和『长者』战斗的就是冬马我不能让冬马和这样的怪物战斗!

樱已经夺去了他握拳的手、踏地的双脚。身为兽人战士的力量来源?兽气也消耗殆尽。但他还留有一项武器。

最後的武器生命。

不是只有深雪才拥有以生命交换奇迹的能力。

相马也可以用生命去交换奇迹。

将生命化为破坏的光芒这就是相马能用命换来的奇迹。

肉体是让生命及精神栖息的容器。

要将生命全数化作破坏的光芒,就必须先将容器打破。

也就是所谓的自爆。

看来已经到我该接受那注定的命运之时了。

《悠久之室》的死灵说过他会以尸骨无存的方式惨死。

和诅咒相似的「注定的命运」正准备成为事实。

但相马并不怨恨《悠久之室》里的死灵。决定背负「注定的命运」、决定自爆,这都是自己充分接纳後果之後所做的决定。

死并不可怕,因为死後就能见到诗织了。

巽和奈津美会笑著迎接我吗?

「我很幸福」

相马以嘶哑的声音说道,樱讶异地抬起眉毛。

「『长者』啊你说过你要我的心脏对吧?」

相马的身体里开始冒出金黄色的蒸气。

领悟到相马要做什么的樱害怕地僵住表情。

「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附上一个超级大礼!」

相马俯视著樱,嘴角高高扬起。

「贱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马叔叔!」

樱的尖叫声和缘悲痛的呼唤响遍冰之大地。

相马以生命交换得到体内这道强大纯净的破坏光芒,它在消灭相马的肉体後迸射而出。

巨大炫目的光柱贯穿天际。

燐。

和香沙薙桂曾是一对恋人,是桂同父异母的妹妹。

燐成为了樱的傀儡。原本就十分长命的香沙薙一族的血脉在延缓老化之术的作用下,使她得以维持少女的姿态待在樱身边,受尽他的宠爱。

袖口和衣摆宽松、散发著不可思议光芒的衣服包覆住褐色的肌肤,上面套了一件透明的虹色羽衣。

突然出现在冬马眼前的燐一句话也没说就对冬马放出攻击。

燐蹬地後刺出手,虹色的羽衣随著伸出的手笔直射来,速度是让冬马瞠目地快。

冬马往旁边一跳,闪过快速、尖锐、宛如长枪般刺过来的虹色布料。但冬马并不是这样就躲开了,因为羽衣接著就转换轨道追了上来。

冬马在心中啧了一声後跳起,燐也随之跳起,她不需要使用空间栘转之类的术便已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速度快到让人联想不到她是个术者。

黄金神狼和恶魔族的女儿在空中对峙。

冬马的眼和燐的眼映照著彼此。

让人战栗的、澄澈而无机质的苍蓝双瞳。

心痛揪住了冬马的心。冬马知道过去的燐拥有任谁都怜爱的开朗笑容。

冬马紧紧握住为了击出光芒而反射性举起的手。这个女孩的族人被歼灭、她被迫离开她所爱的哥哥、被化为樱的傀儡,这教冬马如何下得了手?

反观燐则是毫无犹豫。

她高高举起手并收回羽衣,随即斜斜挥下高举的手。

如鞭一般弯起的虹色羽衣撕裂了冬马的左肩。冬马就这么掉到冰的大地上。

他以右手作为缓冲,避免头部和背部受到重击。

冬马立刻起身按住左肩的伤。肉虽然裂开了,但幸好没有伤及骨头。

仰望著天空的燐冷冷地俯视著冬马。虹色的羽衣宛如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飘动,缠绕在燐身上。

「那件羽衣就是兰所制造的武器之一啊」

冬马记得那叫做迦陵频伽。据说这件虹色羽衣的名字来自一只住在极乐世界中、拥有女人面貌的鸟。这件伸缩自如的羽衣不只能作为武器,同时也能挡下敌人的攻击、成为守护主人的盾牌。

兰为了帮助讨伐樱的志士而制造的武器,居然被樱的心腹手下拿去用,这还真是讽刺。

「这下该怎么办啊。」

冬马涌起强烈的无力感。

燐这个超一流的术者居然拥有不下於狼魂之枪的武器。如果冬马不用全力战斗的话,就有可能危及自己的生命。不过,如果他以全力战斗的话,真的能确保燐毫发无伤吗?

冬马悄悄瞥了深雪一眼。如果在这边打得太过火,就会把她也卷入。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你为何不反击?」

燐开口问。第一次直接听见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就像她的瞳孔一般平板而毫无感情。

「我不能和你战斗。」

冬马很老实地说道。燐的眉头稍稍挑起。

「那你要如何打破这个局面?」

「我也在想可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我也很困扰啊。如果你能撤退就好了不可能吧?」

冬马又老实地说了。如果静华和静马在现场的话,八成会叹气吧。

「我接受了『长者』的命令,在尚未完成命令前我不得撤退。」

燐斩钉截铁地说。她在说话的时候,曾经一瞬间将视线转向深雪,让冬马觉得奇怪。

「和我战斗,月森冬马。」

「我没办法。」

冬马乾脆地回答,他摇了摇头。

燐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闭上双眼。

「这是你逼我的卑龙!」

燐睁开眼睛响亮的说。

「卑龙?!」

冬马反射性地对这个名词摆出战斗姿势。接著他前方的空间扭曲,一道巨大的金色墙壁现身,挡住了冬马的视线。

不,那不是墙壁。那是一只高度有冬马两倍高、拥有两只脚及三颗头的异形。

在异形出现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变化。就像是发生强大的静电气一般,空气开始震动。

不只是空气在震动。冬马的身体和意志也下意识地在颤抖。

事实上空气里并没有出现静电。是异形所放出的强大斗气让空气震动、让冬马不由自主地发抖。

冬马向後跳开一步,看著异形的全貌。

覆住全身的不是鳞片,而是金色的体毛。手臂、双脚和胸膛的肌肉都惊人地突出。耸起的双肩上长出龙的头,原本该是头的位置被虎头取代。尾巴约有五、六公尺长,正慢慢地左右摇摆著。

「这东西也是卑龙?这跟我刚刚打败的那一只外表和斗气的强度完全不同」

变身的狼人族虽然不会流汗,但冬马厌到自己的背上爆出了冷汗。

这只拥有虎头龙首的卑龙,其母体是兽圣十士中的一人。而且还是兽圣中拥有最强臂力的虎人。

「如果你不能跟我战斗,那就请你跟卑龙战斗。」

燐飘在空中说。

这种说法很怪她为什么非要我战斗呢?

或许是因为我跟樱敌对,所以来杀我的吧?

或许是她想让我慌了手脚,这样好把我掳走啊。

阵内和缘曾经说过。樱有可能会把目标指向冬马。当然,那是指被樱当成新肉体的候补人选。

用了我这会老会死的肉体并没有意义啊

当冬马正感到疑惑时,以虎人为母体的卑龙虎龙的三颗头朝向红色的天空高吼。每颗头的叫声都震耳欲聋。走音的三重奏让冬马竖起的耳朵僵直。

「来了!」

虎龙举高双手跳到冬马正上方之後急速落下,双手随之如铁鎚般挥下。

冬马半转过身躲开攻击;失去目标的两只铁鎚狠狠地撞上冰之大地,引起一阵天摇地动。

虎龙手击下的地方不仅凹陷一个大坑,而且龟裂还以此为中心往四处延伸。

「力气大也该有个限度吧!」

感到相同程度的震惊讶而傻眼的冬马开始反击。

不管虎龙再怎么强,它都和燐不一样,是冬马「可以战斗」的对手。冬马的攻击里不带有任何犹豫,也毫不留情。

为了不让深雪被卷入,他不能让战事拉长。

他钻入虎龙的腋下刺出一掌。

以这击决胜负!

冬马锐利地吸了一口气击出光芒。

闪光自冬马手掌及虎龙侧腹间的微小空隙射出。

但那道闪光却没有贯穿虎龙的腹部。

眼前的光景让冬马无言。因为他放出来的光被虎龙的侧腹给吸收了。

龙头奸笑著。

本能告诉冬马眼前的敌人非常危险,虎龙往上拾起的拳击中冬马反射性交叉护身的双手,不可置信的怪力将冬马纸层一般地打飞。

在虎龙的拳与冬马的手交错之际,进出色彩鲜艳的火花,但冬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在上空观战的燐,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她苍蓝的眼底。

冬马大概被打飞了五十公尺远以上。

扭身著地後的冬马首先确认双手的安危。

「看来应该没事吧。」

虽然有些麻痹的咸觉,但两手都还在,骨头没有碎也没被折断。

他的手居然不可思议地没事,刚刚那一击的威力大到把他的手打烂也不足为奇。

咆哮的虎龙逼近著,它的速度并不输给冬马。

转瞬即逼近冬马眼前的虎龙又把双手如铁鎚般挥下。看来他是想把冬马从头打烂。

冬马往旁边一跳躲开,整个冰原开始震动。

躲开攻击後立刻垂直跳起的冬马看著冰原大幅陷落、龟裂范围不断扩大,心里不禁惊叹。

然後他突然发现

它的臂力比刚刚还强?

拳槌到大地上时的声音和摇晃程度都比先前还大。

冬马心里一阵不祥的预感,但他不可能不发出攻击啊。

接著他作出裂光之剑,踩著无形的兽气块如子弹般降下,放出一道斩击划向虎龙头上。

裂光之剑在三颗头的中央虎头的头顶炸裂。但它并没有发挥任何功效,那也是当然

的。因为裂光之剑和梢早击向侧腹的光一样被吸收了。

虎头龙首,六只眼睛像是沉浸在喜悦中眯起。

「如果用光攻击没用,那我就用揍的!」

冬马还没著地就开始进行攻击,他蹬著兽气块不断跳跃,避开虎头後绕到虎龙背後,用双手锁住虎头。

虽然冬马说要用揍的,但就算真的揍它、踢它也不会有什么用吧。

最好的方法是扭断它的头。

冬马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上。突然一道咻的声音划过天空,一阵让冬马意识瞬间空白的冲击打在他背上。

「是尾巴吗」

虎龙长长的尾巴就像是在回答冬马「没错」一样,拍了拍冰面。

冬马的手失去力气,放开了虎头。他蹬著虎龙的背跳开。

背上那一记打得很重,冬马双手双脚著地,呼吸紊乱。

悠然转过头的虎龙慢慢地向冬马靠近。

冬马拾起眼瞪著虎龙,喉咙不断发出低吼。

虎龙的臂力及速度都凌驾在曾经对战过的阵内甲牙之上,而且它还能吸收光系的攻击。

而且不只是单纯的吸收,它会把光转换成自己的力量。

每当攻击遭到吸收,虎龙随之高涨的斗气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很难缠没错可是我不可能赢不了它!」

冬马的脑中映出了阵内甲牙的身影。

虎龙的臂力及速度的确在阵内之上,光是待在它的附近就会被斗气所震慑。但是冬马从阵内身上感到的压迫感绝不只如此。

因虎龙斗气而颤抖的冬马起身。

身体虽然在害怕,但他的心并不害怕。

只要他的心不害怕,就不会失去胜算。

「我真正要打倒的敌人绝对不只这样,我没时间去输给你这种小喽罗!」

冬马向悠然逼近的虎龙伸出双手,点点的光点浮现在他掌前。

虎龙停下脚步,三颗头高兴地舔了舔舌头。

光点持续增加到数十、数百、直到上千的惊人数量。

「如果我的光那么美味,那我就让你吃到撑!」

数千个光点化作极细的箭一齐进射而出。

燐觉得月森冬马是个奇妙的青年。

为什么他拒绝和自己战斗呢?燐不知道理由,他不是尽了全力在跟虎龙战斗吗?

跟我战斗和跟虎龙战斗是有什么差别吗?

燐不解。

光芒迸射。

数千支光箭陆续刺穿虎龙巨大的身体,而後被吸收。

第一次放出来的光箭被全数吸收後,冬马又重新射出光箭。然後又被虎龙吸收。

燐站在浮游的球状冰块旁看著这一幕。

燐之所以会降落到深雪身旁,是为了要保护深雪不受到战斗的波及。

把冬马逼入绝境,尽可能地引出沉眠在他体内的力量。然後掳走深雪。这是樱交代给燐的使命。

告诉樱冬马体内沉眠著与黄金狼不同能力的人是燐。

她透视未来的能力虽然看不出冬马力量的真面目,不过樱推测那大概是古月之力。

同时,樱也看上了深雪。

深雪天生就拥有死之奇迹的力量,同时又在短时间内学会天使的铁槌,就战士的才能方面,樱给予深雪很高的评价。

「那个女人的潜能凌驾於兽圣之上,若将她化为傀儡,她将能和燐一同成为余之心腹。」

樱这么说的时候,燐的胸口划过一阵刺痛。

傀儡。

让燐胸口刺痛的就是那个名词。

傀儡,随他人意志操纵的人偶

「醒过来啊,燐!你被那个男人变成了傀儡快想起来啊!想起我和村庄的事」

香沙薙桂好几次用他满溢著悲伤的紫色双瞳向燐诉说。每一次燐都因而感受到胸口刺痛。

「傀儡香沙薙桂」

燐垂下视线低语,一阵痛苦的粗吼声让燐回过神来。

冬马和虎龙之间的战斗起了变化。不断接受冬马攻击的虎龙蹲了下来,开始挣扎。冬马毫不松手地继续发出光的攻击。

「吸收太多力量了?!」

燐的口中流泄出满是讶异的独白。

虎龙拥有吸收兽气及魔力攻击、并将之转换为自己力量的能力。

原本就被灌入相当程度魔力的虎龙是八只卑龙中最强的。

而它吸收了大量的兽气不,是被迫吸收了大量的兽气後,过多的力量超越了他肉体的临界点。

冬马是为了要让虎龙超越临界点才不断放出光箭的。

「不行!」

燐还没有看见沉眠在冬马体内的力量。他只在防御虎龙的铁拳时放出过极彩色的光芒,但这样樱是不会接受的吧。

她不能让虎龙就此被打倒,燐一把抓起迦陵频伽,试著要介入虎龙和冬马之间。

此时,原本蹲著的虎龙突然起身,朝天空发出了惊人的咆哮声,从身上散发的斗气有如暴风般肆虐。燐以迦陵频伽护住自己和深雪,迦陵频伽拥有拉开无形防御壁、防护并抵消敌方攻击的能力。

为了防御而将浮在眼前的迦陵频伽拉下的燐瞪大了苍蓝的双眼。

虎龙的身体正对著自己。蒸气不断自它身上涌出,从远方也可看见他的肩膀正不断地巨幅上下喘动,并且一把抓住了冬马的头。虽然他拼了命攻击虎龙的手,但虎龙似乎一点都不痛不痒。

溢满杀意的六只凶暴眼睛正盯著燐。

虎龙向天空举起没有抓住冬马头部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上迸射出闪电般的光芒,随著浮现出直径约有三公尺的巨大光球。

光球挥洒著足以让周围空间扭曲的力量,燐的鸡皮疙瘩因而全数立起。

燐终於领悟到,虎龙已经失去控制。

银龙、翠龙、赤龙,这三只卑龙接受的命令是攻击所有出现在《兰之封界》里的人,但虎龙不一样,樱命令它要遵从燐的指示。

虎龙不可能将杀意的矛头指向燐,它是因为吸收了太多力量而失去判断能力。

虎龙咆哮著挥动手,它发出低吼,将光球丢出。

要和深雪一起用空间栘转逃开、或是用术来拉开防御壁都已经来不及了。唯一能倚靠的迦陵频伽恐怕也无法完全挡下这一击。

燐因战栗而僵直。

「住手啊啊啊啊啊!」

她听见冬马的叫声。

如果敌人能吸收他放出来的力量,那他就针对这一点来做攻击,所以冬马才会选择不断放出光箭。但结果却害了他自己。

虎龙将冬马的力量全数吸收,力量毫无上限地不断增加。

抓住冬马头部的虎龙甚至将杀意转向燐,看来它已经分不清敌友了。

冬马拼了以拳头和钩爪攻击虎龙、要它放开手,不过虎龙完全不松手。

最後虎龙在头上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恐惧让冬马的喉头乾渴。深雪就在燐的身旁。

「住手!」

虎龙无视於冬马的制止丢出光球。

「住手啊啊啊啊啊!」

在冬马叫出声的刹那,三道光芒射向天际。

一道是自冬马灼热体内喷出的极彩色光芒。

另一道是吞噬深雪和燐後炸裂的虎龙光球。

最後一道是在远方贯穿天际的金色光柱。

只有极彩色的光映在忘我的冬马眼里。

从冬马身上喷出来的色光烧掉了虎龙的半身。

抓住冬马头部的左手整只不见,左肩上的龙头也消失了。

左脚一半以上的肉被剐出,虎龙倒卧在地。

「深雪!」

冬马立刻奔向深雪及燐的身边,在那里也同样有著那样的光。

光呈圆盖形,覆住了深雪及燐。

圆盖旁的冰被大范围地削裂,看起来就像是个陨石坑一样。

「那个圆盖也是我的力量吗?」

冬马出神地望著极彩色的光,光慢慢化作细小的粒子消散了。

里面的燐和深雪都没事。瞪大的苍蓝双瞳紧紧盯著冬马。

安下心的冬马突然对燐待在深雪身旁一事感到疑问,他大喊了一声「糟了!」咬紧牙关。

为什么燐会在深雪身边?是为了保护深雪、不让她受到战斗的波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保护深雪?

「唔!」

冬马急著赶往深雪身边,但已经太迟了。

射出锐利眼神的燐碰触封住深雪的冰後,两人的身影倏地消失。

冬马呆站了一会儿,随即单膝跪在地上用力捶著冰地,龟裂向四面八方而去。

「你要把深雪掳去做什么樱!」

对樱的愤怒、还有深雪在眼前被人掳走的後悔及耻辱让冬马不停地颤抖,呻吟似地大声吼叫。

「你要把深雪跟燐一样变成傀儡吗!」

樱不可能将身为女性且不是不老的深雪作为新肉体的候补人选,要利用深雪的话,就只能利用她身为战士的资质。

静华和静马都说过深雪潜在的战士资质远远凌驾於他们两人之上,只是深雪本人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

深雪阳光般的笑容和燐无机质的表情开始交叠,冬马抱紧了头。

失去笑容的深雪以敌人的身分挡住自己的去路。

光是这么想像,冬马的心就快被撕裂。

冬马低下头。突然,一阵非比寻常的杀气膨胀。

冬马蓦地回过头,看见失去左手及单边龙头的虎龙举起右手。

「你居然还活著!」

冬马为了放出极彩色的光而举起右手,那道光应该不会被虎龙吸收,而能打倒它。但

「消失吧!」

他用尽全力放出光芒,但从掌上迸射而出的却是金色光芒。那道光芒迅速被虎龙的腹部吸收。

「为什么出不来啊!该死!」

对樱的愤怒、深雪被掳走的动摇、无法随意操纵古月之力的烦躁感在冬马心里交错,虎龙向冬马重重击出右掌。

冬马来不及闪也来不及挡,只能让上半身狠狠吃下这一击。推倒他的掌心将冬马压到了冰之大地上。

古月之力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冲击撼动冬马全身。

他的脑浆摇荡、肋骨骨折、筋肉及内脏受到严重损伤,冬马在脸边吐出血块。

意识像是随著身体一起被打飞,冬马翻著白眼不断痉挛。

虎龙这次举起了拳头

冬马和虎龙之间的战斗、冬马所放出的极彩色的光、把深雪带走的燐有个人正看著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

三只眼在高空绽出光芒一只《乌鸦》凝视著冰原上的死斗,将影像送入主人的脑里。

《乌鸦》的主人、紫色眼睛的青年在冬马被虎龙打倒後来到冰原上。

他出现在准备给冬马致命一击的虎龙背後的空中。

将手放在长剑剑柄上,以锐利的拔刀一击砍断虎头。

瞪大双眼、露出獠牙的虎头飞舞。

他一瞬间著地後立刻跳起,将试著转过头的龙头一并砍下。

金色的巨大身躯倾斜。

青年以空间栘转移动至虎龙面前,虎龙的巨大身躯面朝上倒下,脖子上的断面喷出黑色的鲜血,接著,虎头和龙头接连落下。

用脚挡住滚到脚边的虎头,他毫无表情地踩烂了那颗头,然後把长剑收回剑鞘。

站在冬马身旁的他香沙薙桂以侮蔑的眼神俯视著冬马,撩起白发。

「居然没办法解决这种三脚猫你不是最强的狗吗?」

桂重新握住长剑,刀锷发出锵的声音。

没有魔剑?绝斩不断的东西。

不管它吸收兽气及魔力的力量再强大,在绝的面前也是毫无意义。

随著冬马一行人侵入《兰之封界》的桂起先降落在和冬马一行人相距颇远的地方。

无法像狼人族一般以嗅觉追逐目标的桂在这里也使用了侦察用的妖魔《乌鸦》来寻找冬马,但这个《兰之封界》异常宽阔,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冬马。

《乌鸦》是在冬马与燐战斗时捕捉到冬马的身影。

「为什么燐和月森冬马?!」

困惑和焦急感搅乱了桂的心,他连续使用空间栘转来到这里。

桂很庆幸燐在他到之前就离开了,因为就算现在和她相见,他也做不了任何事。

燐已经带著深雪离开,要杀冬马的碍眼敌人也死了。

他的目标冬马昏了过去。这个情势真是再完美不过。

看著冬马呻吟抽搐,桂踩住冬马的胸口再次抽出长剑。

「没想到你的女人也被掳走这点我同情你。」

深雪一定会成为樱的傀儡。

因为樱是只靠力量来判断女人价值的男人,桂也看穿了深雪具有高度的战士天份。想必深雪的力量在樱腐臭鲜红的眼里看起来一定很美吧。

「我看你的女人八成会变成傀儡别担心,你会死在这里,不需要和你的女人战斗。」

在剐出心脏前,先砍了他的脖子奸了。

就在桂挥下长剑的同时,原本翻著白眼的冬马眼睛里重新出现了光辉。

他觉得他听到有个人在叫他醒过来。

老爸?!

最先映入恢复意识的冬马眼帘的就是挥下长剑的香沙薙桂。

「!」

「啧!」

冬马挥开桂跳起身,桂啧了一声後往後跳了一步。

激痛划过胸口,双脚也快支撑不住,但冬马仍旧没有倒下,继续和桂对峙。

差一点我的心脏就被剐走了。

冬马不断重覆著粗重的呼吸,桂以刺人的眼神睨著他。

「你继续睡下去的话就用不著跟你的女人战斗了」

桂的话化作刀刃刺进冬马的胸口。

「你刚刚都看到了吗」

冬马一边回瞪著桂,一边想起他对兰立下的约定。

他发过誓不会杀桂,所以他必须说服桂,避免这场战斗。

必须要打倒的敌人只有樱一个人,他们之间的战斗并不能为任何人带来救赎。

就算冬马死了、就算桂死了,深雪和燐也不会回来。

就算桂从冬马体内剐出心脏,以『最後之月』解放了桂体内龙人的力量,也不一定就能打

樱不可能没有做好夺取桂解放力量後的肉体的准备。

『最後之月』同时拥有打倒樱的可能性和实现樱愿望的可能性,也就是一把双面刀。

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著桂紫色的眼,冬马不能不戚到要说服他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栖息在桂紫色眼里的愤怒和憎恨是如此深刻、炙热。他的眼会把所有话语通通弹回吧。

我不能一边战斗一边说服他就先让他动不了吧

别无他法的冬马在腰间握起拳,他试著调整呼吸,但疼痛的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而桂则是深深地吸气,将长剑置於下段。他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放出虹色的光芒,瞳孔的颜色也由充血的紫色化为冻人的苍蓝。

他用『涅盘之月』解放了他身为恶魔族的潜在力量。

两人间的空气倏地绷紧。

「你的头和心脏我收下了月森冬马。」

桂低声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切断了紧绷的情势。

冬马和桂知道那个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属於谁。

他们将身体及视线转向该处,激烈的愤怒火焰在眼底燃烧。

鲜红的发。

鲜红的眼。

初雪的肌肤。

不属於这个世界的美貌,以及美貌的容颜上那个世界上最丑恶的笑容从无数人身上掠取了无数东西的男人。

从冬马身边夺走了深雪的男人。

从桂身边夺走了燐的男人。

男人名字叫做樱。

愤怒和憎恨取代了冬马和桂的声音。

樱对著两人微笑,慢慢地举起手。

他的手上握著一个东西。

是什么?

冬马仔细地看著,发现樱手上握的是一块肉块。

从上面滴下的液体濡湿了樱的手,滴落在冰上。

「那是什么?」

这次冬马的疑问化作有声,他原本只是自言自语,但桂却有了回答:

「你不是狼人族吗?用你的鼻子闻啊。」

看来桂已经知道樱手上的肉块是什么东西了。

冬马瞥了桂一眼後立刻又把视线栘回到樱身上,照著桂所说的启动嗅觉。

有好多种气味。

冬马自己的气味、桂的气味、虎龙的气味、刚才还在这里的燐和深雪的气味仍旧浓厚。已经闻不太到兰和银龙的气味了。

还有血、樱、和相马的气味。

「为什么会有老爸的气味?」

是他从卑龙手上救了缘之後正朝这边而来吗?这个想法划过冬马脑海後立刻就被冬马否定。

因为父亲的气味来自樱手上。

樱手上握著的肉块,血味跟父亲的气味一起散发出来不是吗?

「是心脏。」

桂说。

「心脏?」

冬马呆愣地重复著。

心脏。

有父亲气味的心脏。

父亲的心脏。

冬马的肩膀和双脚失去力量,他就像个操纵线被剪断的人偶一样双膝跪地。

无法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涌起的反胃感,让冬马吐得到处到都是。

在这个神圣的夜里,冬马失去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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