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马和樱。
两人的急遽冲突开始约十分钟后
战斗的舞台不知何时已自原宿上空移至皇居上空。
在战斗刚开始时,樱脸上还挂着笑。
他以为能够自由操控古月之力的冬马不过是他测试力量的对手而已。
不过,现在
笑容已完全自樱的脸上消失。
他如野兽一般露出獠牙,挥下高举起的手。
浮游在掌上那个直径约有三十公尺的巨大红色光球发出咆哮声,扭曲着周围的空间降下。
目的不用多说,自然是冬马。
刚刚被魔剑。绝斩裂肩头,肋骨尖端还被灌有魔力的重重一拳击中的冬马蹲着不断地咳嗽,只不过他还是停留在空中。
「你就消失吧!」
樱收回挥下的手,将食指和中指放在眉间,他倏地大张双眼。
剎那之间,那颗以冬马为目标、速度相对较慢的光球无声地爆炸。
瞬间融解钢铁的灼热闪光落至冬马身上及地面。
这是不可能存活的攻击。
但樱没有笑也没有多作呼吸,直接挥下长剑在空中一蹬。
接着大吼
「月森冬马啊啊啊啊.」
就算接下这击温度远远凌驾神鸟的热光,冬马还是待在原处。
缠绕在他身上的古月之力隔开了所有的热度。
冬马听到樱的吼声后拾起头,他狠狠瞪了樱一眼后大声咆哮。
大气随之震动。
带着极彩色光芒的冲击波发出如暴风雨一般的巨声向樱袭去。
樱立刻将手往横向一挥,张起结界,但由于冲击波的威力凌驾于结界的防御力之上,结界被打得粉碎。
「嘎!」
鲜血自褐色的肌肤中进射而出,樱被打飞到上空。
「你!」
樱的嘴中流泄出夹杂着呻吟的声音,一脸愤怒地看向下方。但冬马却不在该处,让樱瞪大了双眼。
下一个瞬间,雷鸣般的声音刺进耳膜,惊人的冲击同时划过全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立刻明白他是受到了来自死角的攻击。
「你竟敢如此狡诈!」
他大吼一声回过头。
冬马就在那里。他大力挥下那把斩裂枭龙的光剑。
「喔喔喔喔喔.」
极彩色的刀刃随着吼声一起朝樱的脑门挥下。
「你这个贱人!」
樱发出足以弹开冬马吼声的怒号,挥动长剑。
冬马的古月之力结晶之剑,与能斩裂世上一切的魔剑-绝。
两把剑正面冲突,散出激烈的火花相互抵抗。
「!」
樱将全力灌注在手上,打算把冬马弹开,但冬马却动也不动。
可恶!
樱一边咬着牙根,一边在心中咒骂。
正好适合拿来测试力量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
他原本以为,不管古月之力有多么强大,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轻而易举地降伏冬马。
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
不仅毫不留情的攻击不能一击让冬马毙命,反倒是自己在冬马的反击下受了伤。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重新评价冬马。
月森冬马不是他测试力量的对手。
樱若想要永远君临这个世界月森冬马就是他现在不得不杀的头号大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樱大吼一声,将魔力自全身上下放出。
强大无比的魔力在天地间发出比先前雷鸣大上数百倍的爆炸声,向冬马攻去。
冬马全身喷出鲜血,向后弹开。
樱发出狂笑声后瞬间飞至冬马身边,瞄准冬马仰身时出现可趁之隙的头部。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他挥下长剑。
但他这一击却没有让冬马的首级和脖子分开。
身上负着重伤,而且姿势不稳的冬马仍旧扭身躲过了樱的斩击。
不只是这样,冬马还一边闪躲一边放出踢击。
他的踢击如长鞭一般打上樱的手背,让长剑弹飞。
「贱人啊啊啊啊啊!」
情绪激昂的樱用紧紧握住的拳头打上冬马的胸口。
虽然他确实感觉到他打碎了冬马的肋骨,但这样的程度完全无法让樱的愤恨得以平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一边不断发出不知是怒吼还是笑声的声音,一边让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沉重的冲击打上全身上下每个地方后穿过肉体。
冬马拼命地以双手做为盾牌挡下,但他的防御却没有发生任何作用。
束手无策的冬马只好接下每一发拳头。
每当一拳打下,坚硬物体碎裂的声音就随之传进耳中,四肢逐渐失去力量。
还没还不行!
就算单方面不断地被攻击,冬马的战意也毫未削减。
我不能输,
冬马紧咬住牙根在心中大吼。
我要保护他们!我要保护大家大家的生命!
突然,一位女性的身影划过他的脑海。
用缎带绑住直顺栗色长发的那位女性,手上抱着一大把花束,高兴地微笑着。
只是冬马已经不知道那位女性叫作什么名字了,也不知道她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当然,静华、由花和鹰秋他们也是一样。
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吧。
也许那会是一分钟之后,也许那会是下一个瞬间。
冬马的记忆已经崩坏到这样的地步。
「一是最后一击!你就跟你爸一样死无全尸吧!」
大叫的樱用左手一把抓起冬马的喉头,高举起右手,五指蠢动。
冬马以朦胧的双眼看着这一幕。
「我要战斗要保护」
冬马挤出声音,梢梢动了动身体。
「闭嘴!去死吧!」
樱的手缠上魔力,放出苍蓝的光辉。
就在樱的手瞄准冬马心脏挥下的那一瞬间,冬马发出咆哮。
「!?」
樱的双眼大张。
冬马的咆哮和先前一样,化作极彩色光芒的冲击波向樱攻去。
恐慌让樱的五官扭曲,发出惨叫。但他的惨叫声被爆炸声盖过,没有传进冬马的耳里。
在近距离内被咆哮冲击波狠狠打中的樱,瞬间就被弹飞到离冬马一百公尺以上的地方。
冬马随即一跃而起。
就算上半身的骨头几乎都已碎裂,冬马还是继续动作。
为了战斗。
为了保护大家。
冬马的脑中只剩下这个想法。
不管樱再怎么伤害他,他都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接着,冬马一瞬间便移动至樱头上高空,在伸出的掌中做出无数光点凝缩古月之力。
他将所有光点瞄准四肢瘫开、飘浮在空中的樱,一口气全数放出。
混合着无数色彩的鲜艳光之奔流吞噬樱后爆发。
在那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被极彩色给支配
包括了因樱的魔力而染上血色的天空、被烧成焦土的地面、冬马的身影、包括一切
再下一个瞬间,冲击波以放射状扩散。
无法躲避也无法防御的冬马被自己攻击的余波给打飞。
皮肤绽裂、血肉模糊、鲜血将眼前染成一片红。
冬马就像是被强风吹起的纸屑一般随风飘摇。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
樱的气息,还有纯黑的力量波动。
「唔」
冬马的上半身拼了命地用力。
但是他的上半身里,所有带有骨字的部分都全数碎裂,而且还被火伤和裂伤弄得面目全非,完全是一动也不动。
他已经没有战斗的力量了。
可是,这跟冬马没有关系。
打倒敌人。
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守护大家。
所以,他要战斗。
就算用尽力量。
就算赔上生命。
「我要战斗我要保护大家」
冬马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身体逐渐坠落至焦土上。
「风果然很大呢。」
用右手按住头发、左手按住衣摆的深雪对着缘说道。
只是缘不只不回答,他甚至连头部没有回过来。
深雪歪过头,再次向缘问道:
「这里是哪里呢?建筑物全都倒下了,所以我搞不太清楚」
这次有了回答:
「在青山灵园附近。」
深雪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没有回过头的缘声音像是在颤抖一般。
「缘?」
深雪走到缘身前,微微弯下身体看向他低下的头,她不禁瞪大眼睛。
缘就像是身处于极寒之地一般,嘴唇颜色改变,身体不断颤抖。
「你怎么了?」
他跟橘一样,因为樱魔力的影响而身体不舒服吗?
的确飘荡在这一带的魔力比起他们在池袋时浓上许多。
「你没事吧?」
深雪问道。缘拾起低垂的头。
「哈、哈哈」
脸上带着半哭半笑的表情。
「看来果然还是不行」
「?」
「我好怕。」
缘低语后再次低下头。
「咦?」
「很丢脸对吧一想到接下来要去见樱,光是这样,我的身体就不自觉地颤抖」
该死,缘咒骂了一句。
「虽然我会怕,可是到刚才为止我都能忍住但一移转过来之后,却变成这样」
缘把双手摊在深雪面前给她看。
透出血管的白皙双手正不断颤抖。
「缘」
「可是,我没事的。」
缘放下双手。
「我会把姊姊妳送到战场上去的」
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妳退后一点,我要召唤虫,只要坐上那个,很快就」
「缘。」
深雪截断缘的话,以真挚的表情说道:
「从这边开始,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请你回到静华姊姊他们身边。」
缘瞪大了双眼。
「妳说什」
「我一个人也无所谓。」
看见深雪紧紧握住双拳,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妳说妳无所谓啊」
深雪牵起缘颤抖的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掌迭上去。接着她露出微笑。
「真的可以吗?」
「是的。」
深雪点了点头。缘在犹豫数秒后,「嗯」的一声以复杂的表情微微点头。
深雪再次,这次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想要在冬马身边看着一切的过程,这不过是深雪的任性要求而已。
她不能让缘继续陪着她完成任性的要求。
如果她就这样把缘拖到必死的战场上让他死去,那相马为了守护他而付出生命的牺牲不就白费了。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正当深雪露出微笑准备低头时,前方突然吹来一阵强风,深雪叫了一声「呀」之后转过脸。
「什么?」
缘也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深雪一边拨开被吹到脸上的发丝一边转回头,双眼接着注视着
一个任强风剧烈吹拂雪白发丝和衣服的少女就在那里。
少女手上拿着一把和体型不成正比的大剑,和深雪相同样式的衣服包覆住她褐色的肌肤,上面则披了一件鲜艳的虹色羽衣。
她是那个在香沙薙桂与樱战斗时骑乘白龙前来,从背后给桂一记斩击的少女。
「燐」
低声的话语自缘口中流泄。
「燐?」
深雪重复缘口中所说的那个字。
「她是香沙薙桂同父异母的妹妹。」
缘如此回答后啧了一声。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妳」
缘愤恨地扭起嘴角,像是要保护深雪一般正面迎向燐。
「燐她是」
冬马说过。
香沙薙桂有一个同父异母妹妹的恋人。
冬马说过桂之所以会把由花变成妖魔、狙击冬马的命,都是为了要夺回被樱化为人偶的妹妹
脸虽然长得不太像,但气味果然还是很像
正当深雪认真地凝视燐那有如天空般的苍蓝双瞳时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燐开口。
「我才要问妳这个问题,妳为什么没有待在樱的身边,反而出现在这种不远不近的地方?」
被问道的缘以尖锐的声音回问。
「看来她是消去气息飞过来的」
「我正在赶去救我哥哥的路上,在上空看到你们,所以才降落下来。」
「!」
不知道为什么,缘的身体因为燐的回答而僵硬。
「妳说哥哥」
看着异常惊讶的缘,和看着缘而皱起眉头的深雪,燐露出了一个哀怜的微笑。
「妳已经不是傀儡了吗?」
缘恐惧地问道。燐点了点头。
「怎么会可是,为什么?」
「我跟你一样。」
「啊啊原来是这样」
缘像是接纳了燐的答案,大大吐了一口气后放松紧绷的肩膀。
「那个请问」
完全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的深雪一脸困惑地对缘说道。
接着缘回过头说:
「不照自己意思走的东西就弄坏、丢掉我们在说樱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露出一个不像是在生气、也不像是在笑的复杂表情。
「」
深雪看向露出这种表情的缘和燐,垂下了视线。
缘被樱当成是实验不老不死之术的白老鼠后,生命自此扭曲。
燐被樱支配了心,成为樱的傀儡。
两人的生命都是那么悲哀,一想到他们的心情,深雪便不禁感到不舍。
小过,燐的术能被解开真是太好了
桂的肉体虽然被樱夺走,但他要把燐从樱手下解放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这对他而言,应该是意义非常深远的救赎吧。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燐再次问道。
「跟妳一样,我们正在去找樱的路上,这个姊姊说她不管怎样都要待在月森冬马的身边,所以」
缘的回答让燐瞪大了眼睛。
接着,她瞪大的双眼看向深雪。
深雪沉默地点了点头,燐随之蹙起蛾眉。
「妳认为妳做这种事,他月森冬马会高兴吗?」
「我不这么认为。」
深雪干脆地回答。
「可是妳还是要去?」
「是的。」
深雪依然很干脆地回答。
燐以睨视的眼神看着深雪一会儿后,她说:
「我明白了。」
她的表情突然和缓下来,然后接着说:
「那么,我跟妳一起去。」
这句话,让深雪和缘两人愣了一下。
燐带着温和的微笑走向深雪身旁,对着缘说道:
「我会把她送过去,请你回去吧,樱大概没有想到你还活着吧。请你趁他尚未发现你还活着时逃得远一点。」
缘耸了耸肩露出苦笑,这样的反应让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事实上呢,刚刚这个姊姊也跟我说我可以回去了。」
「我不能再让我的任性把其它人卷入」
深雪说完后,缘嗯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交给妳了。」
他对燐说道。
「好的。」
「还有,妳去到樱那边之后打算怎么做呢?」
燐立刻回答缘的问题:
「我要把哥哥带回来。」
「怎样带回来?」
「我要破坏『最后之月』。」
这个答案让缘啊地一声张大眼睛和嘴巴,拍了一下手。
「原来如此的确,只要这样能把樱的力量减弱,或许香沙薙就不用死,只有樱会灭亡可是」
缘的表情瞬间暗下。
「就算妳破坏了『最后之月』,樱的力量也不一定会减弱,更何况樱根本不可能轻易让妳破坏『最后之月』」
「我自己很清楚这是成功机率极低的策略,可是我没有其它方法」
「是啊」
缘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请问」
原本只是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深雪在对话停下时开口:
「那个『最后之月』是指香沙薤先生用的那颗珠子对不对?」
「是的。」
燐回答。
「妳说只要破坏那颗珠子,香沙薤先生就有可能得救对不对?」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理论,因为我们也不太清楚那颗珠子的性质。」
这次换缘回答。
「可是还是有可能性对不对?」
「算是吧」
「只怕有个什么万一」
「那么」
深雪的视线笔直看向燐说道:
「请让我帮忙妳一起去救香沙薙先生。」
缘的金褐色瞳孔和燐的苍蓝瞳孔同时大睁
「真不愧是燐,光用符咒就能做出这种东西。」
缘抬头仰望深雪和燐所骑乘的白色巨鸟,发出赞叹的声音。
咕噜咕噜地从喉头发出可爱声响的鸟是燐的符咒所变成的,牠友善的眼睛丝毫没有令人感到可怕的感觉。
燐说牠虽然没有战斗力,但牠的飞行能力并不逊于桂的妖魔或是樱的卑龙。
「松松软软的呢」
如果由花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高兴地大叫说这只鸟好可爱吧。
深雪一边抚着洁白的柔软羽毛,一边想着这种事。
「请妳抓好我。」
燐转过头对她说道。
「啊,好的。」
深雪点了点头,用双手环住燐的腰身。
接着,白色巨鸟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的样子,拉长脖子、打开折起的羽翼并拍动。
掀起的风让发丝和上衣飘起。缘似乎说了什么,但羽翼拍动的声音却让深雪听不见他所说的话。
深雪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真的很谢谢你!静华姊姊他们就拜托你了!」
缘像是听到了深雪的声音,他点了点头。
「我们要飞了,小心不要咬到舌头。」
燐说完后转向缘。
她像是在微笑般瞇起双眼后立刻转回正面,将手掌按在巨鸟的颈根部。
巨鸟更加用力地拍动羽翼,气势凌人地飞起。
一瞬间她们来到了高空
「说真的,我很惊讶。」
当巨鸟开始在高空中缓慢滑行后,燐立刻开口说道。
「咦?」
「我说的是御堂缘。」
燐转过身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帮你们的忙。」
深雪也露出一个笑容。
「这都是多亏了相马爸爸。」
她也对缘竟愿意出手相助一事感到惊讶。
他不只把深雪带到这里来,而且还答应深雪会保护静华他们。
或许冥冥之中,是相马借着缘的手在帮助他们吧。
在和缘接触的过程中,深雪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
插画088
「是这样啊」
燐露出一个悲哀的微笑,低下头。
深雪知道她是在责备她自己。
「相马爸爸不是因为妳而死的。」
她说。
但燐却换上一个暧昧的微笑摇了摇头:
「妳不恨我吗?」
她这么问。
「就算我那时候是樱的傀儡,但我还是在他的命令下夺走了许多人的生命。我不仅跟月森冬马战斗,而且还掳走了妳,妳不觉得很生气吗?」
「不觉得唷。」
深雪答完后立刻嗯嗯嗯地摇了摇头,重新说道:
「我不会这么觉得。」
「不会觉得?」
「是的,因为如果香沙薙先生没有把我从『院』里带出来的话,我或许就会变得跟妳一样了。」
「我哥哥他?」
燐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是的,他救了我。」
深雪露出一个开朗的微笑。
「我觉得他一定是把妳的身影跟我重迭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桂恐怕早就毫不留情地杀了深雪吧。
只要对方是狼人族,那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他都杀得下手。
他对狼人族的恨就是如此之深。
「哥哥救了狼人族的妳」
深雪看着燐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脑内有了一个想法
她想要让燐把桂带回来。
燐因为樱的恶意而将她从她所重视的人身边带走,而现在,她正为了拯救那个人而踏上不归路。
她能痛切地体会这种心情。
所以,深雪才会决定要和燐一起挑战樱,然后又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要燐的方法能奏效,那冬马就不需要继续战斗。
燐和缘虽然都反对深雪战斗,但她已经下定的决心不可能改变。
「燐。」
深雪叫道,燐低垂的头随之倏地抬起。
深雪笑着对她说:
「我们一起加油吧。」
她笑着秀出紧紧握住的双拳。
燐瞬间瞪大了眼睛:
「好的。」
接着开怀地笑了。
就在下一个瞬间
光线在目的地的天空中爆炸。
「呀」
惊人的光量让正面对着光线的深雪惨叫了一声后闭起双眼。
燐随即大喊:
「抓好我,」
「什么」
「冲击波要来了.」
「好好的!」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深雪照着燐所说的,用力地抓住她。
极彩色的光化作薄雾,弥漫在四周。
由于风已经停下,这片薄雾并没有被吹散,反倒像是在空中撤下无数星尘屑般地点亮了夜空。
在冬马凝缩古月之力攻击樱后,如暴风雨般狂乱吹拂的风便立刻停下。
那是冬马用尽全力的一击,而且还是最直接的攻击。
但是樱并没有死。
天空还染着血色,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啊唔」
冬马一边挤出不知是呻吟还是吼叫的声音,一边站起身。
双脚完全使不上力,脚步摇晃。
如果手边有墙壁,他就能把身体靠上去。只是冬马和樱之间的战斗所造成的余波,让地面夷为平地,连一片瓦砾都看不见,冬马直直地往前倒下。
鲜血不断染上烧焦的地面。
「我要战斗要保护大家」
四肢不仅无力,而且还失去了感觉。但冬马还是勉强自己,再次站了起来。
他拖着混杂了鲜血与焦土、如破布一般的身躯向前走去。
走了数步后,他在光雾的彼方看见人影,而那个人影也正朝自己走来。
冬马停下脚步。
过了不久,人影穿过光雾,映入冬马的视线。
「你果然还活着。」
樱说完后露出白牙。
他是在笑吧?烧得一片黑红焦烂的脸部,让冬马难以判断他的表情。
上半身、指尖到背上都一样烧得焦烂,现在还不断冒出白烟。
「那一击还真的有点痛。」
樱一边用烧烂的指尖抓着焦黑的颈部,发出诡异的笑声。他抓着颈部的那只手应该说是戴在那只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放出黯淡的光芒,樱被烧烂的丑恶褐色肢体同时开始再生。
焦黑的肉片急速恢复成鲜艳的粉红色,重生的皮肤覆在其上。
不过三秒钟,冬马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包含裂伤在内,全数不见踪影。
「余是对你的力量感到惊讶没错不过看来那个力量也将用尽了。」
樱停住脚步说道。
「结束了。」
接着,他让全身涨满魔力。
瞬间,沉静下来的大气开始再次骚动。
自樱体内涌出的魔力四处卷起肉眼看不到的漩涡,景色开始扭曲。
虽然接下了冬马用尽全力的这一击,但樱的魔力却完全没有损耗。
「余会连你的精神一起毁掉,让你再也无法复活。」
樱一边说,一边缓缓将手掌朝向冬马,掌前浮现一粒粒光点。
原本一直将双手垂下站着的冬马,在樱所作出的光点开始剧烈闪烁的那一瞬间开始有了动作。
他发出嘶哑的高声咆哮,将手从最高处斜斜挥下。
钩爪进射出极彩色的光芒。
瞬间逼向樱的光芒在樱的眼前如玻璃般碎裂。攻击被结界挡下来了。
冬马毫不震惊,也不退缩。他立刻挥下另一只手的钩爪,放出光芒。
只是结果和先前相同。
「喔这样还是要继续攻击啊。」
樱瞇起眼舔了舔舌头,熄灭掌前闪烁的光芒后蹬地而起。
不到一瞬间就已经逼近冬马。
冬马刺出迎击的钩爪,被樱以手背轻松拨开,接着
「没用的。」
樱的细语搔动耳膜,一阵冲击同时划过左下腹。
冬马看也不看樱的手刀深深刺入自己体内这一幕。
我要战斗,我要保护大家。
他一边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一边挥下右手的钩爪。
樱的指尖仍旧刺在冬马体内,他看向冬马的钩爪,下一瞬间
砰,一声低沉的破裂声响起,冬马挥下的手掌上半部被打飞。
樱露出笑容。
冬马不顾被打飞的手掌,仍旧挥下手。
但只剩下姆指的右手只能在樱的脸颊涂上一道血痕。
樱的指尖从下腹部抽出。
我要战斗,我要保护大家。
冬马的意识不断重复这两句话,但他的身体却完全不遵从他的指示。
在他大大地踉呛跌撞一步后,樱加上另外一击。
如闪光一般的踢击命中冬马的侧头部。
颈部和头盖骨都传来坚硬物体碎裂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带着魔力光辉的一拳打中冬马的胸口,把他打飞。
在离樱数十公尺的地方,冬马的背部着地,身体在地上滑行。
樱的攻击继续
已经站不起来的冬马连移动指尖的力量都没有,挟带着鲜红火焰的无数光枪从上空落下。
凝缩火焰而成的红莲之枪贯穿冬马的右肩、双脚,还有左胸及先前被挖开的左下腹,冬马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白烟自烧伤的伤口中冒出。
当白烟覆住视线之时,冬马的意识也随之染上一片白。
「冬马!」
远处传来女性的叫声,但她的声音在冬马耳里听来只是单纯的声音。
她想要看着一切。
冬马的战斗、最后、与一切。
抱着这种想法的深雪来到此处。
她在心里坚定地宣誓,不管是多么残酷的光景,她都不会转开双眼。
但
「冬马」
她一边呼喊着冬马,一边跑到他身边,那让人不忍卒睹的身躯,让深雪忍不住用双手覆住脸,当场垮下
她想吐,耳鸣不已,全身像是发烧一样不断颤抖。
「不不不可以」
她不能转开双眼。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深雪拼命斥责自己,放下覆住脸部的手看向冬马。
冬马以人类的姿态仰躺在地上。
无数的裂伤和烧伤让冬马看起来再也不像冬马,而且他的身上还刺着五支鲜红的光枪,白烟不断自伤口中冒出。
焦肉的臭味让深雪愈来愈想吐。
「啊啊」
深雪的口中流露出绝望的声音。
冬马身上虽然满足不可能继续存活的伤势,但他还是没有死去。
大概是还想站起身战斗吧?他不时动着身体。
他的嘴巴也在动,眼睛大大地睁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嘴巴只是不断开合,却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深雪垂下头,双手紧握住焦土。
溢出的泪水染湿了膝头。
悲伤让她无法呼吸,眼前一阵昏眩。
她不应该来这里的。
她什么都不想再看了。
深雪用力地摇头甩开这个想法后抬起脸。
她没有擦掉眼泪、也没有拍开手上的焦土,直接用双手握住贯穿冬马胸口的鲜红长枪。
瞬间,白烟自手中冒出。
皮肤溶解,肉被烧烂而焦黑。
但她不仅没有放开手,甚至还更用力地将长枪拔起。在拔开的那一瞬间,长枪便化作火花消灭了。
「!」
深雪咬紧牙根拔开其它的长枪,用烧烂的手将冬马的上半身抱起。
冬马和先前一样只是张着眼睛、动着嘴巴。
「冬马」
深雪被泪水濡湿的脸露出微笑,以温和的声音对他说:
「我来了。」
「」
「我知道冬马你会不高兴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待在冬马你的身边,所以我就来了。」
「」
冬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一边开合着嘴巴,一边动着身体。
「是缘送我到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喔。」
虽然知道冬马已经不可能做出反应,但深雪还是继续说话:
「我也见到了燐,她让我坐上大大的白鸟」
她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个,所以她继续说着:
「在路上的时候,空中突然亮起光芒好大好大的风吹来,情况很危险可是,燐她保护我」
哽咽声涨满了喉头,深雪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她将冬马的头抱在胸前,深深地低下头。
接着
「我斗」
原本只是像金鱼一样开合着双唇的冬马,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我护」
他一边动着身体,一边拼命地颤抖着喉头和双唇。
「?」
他或许是想对自己诉说些什么。这么想的深雪连忙将耳朵靠到冬马唇边,听着他微弱的声音。
然后,她被泪水濡湿的双眼大大睁开。
我要战斗。
我要保护大家。
他这么说着。
以如丝线磨裂的细细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冬马」
深雪的言语再次哽住。
「我要战斗我要保护大家」
就算全身被撕裂、被烧伤、被刺穿,就算站不起来、就算无法言语,冬马还是想要战斗。
想要保护大家。
深雪紧紧抱住冬马的头,紧到快要压裂自己的胸口,她放声大哭。
用全身用她整个人还有整颗心哭喊。
冬马大概也听不见她恸哭的声音吧,他只是不断地重复那两句话。
「求求你」
深雪的泪雨濡湿冬马的脸,不知道对着谁在恳切地请求着:
「我求求你不要不要,不要再伤害这个人了」
不要再折磨这个人了。
他是个温柔的人。
他是个比任何人都不喜欢伤害别人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个喜欢战斗的人。
可是,他却不得不一直战斗
弄得这样全身是伤
所以
所以,求求你。
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了。
不要再折磨他了。
「居然能来到这里,挺了不起的嘛。」
唐突的声音打断了深雪的请求。
深雪紧紧抱住冬马,抬起满足泪水的脸。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拥有白发、褐色肌肤及真红、苍蓝眼瞳的男人站在空中,傲然地俯视着两人。
那个男人樱看着深雪怀中的冬马,脸上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
「就算那样虐待他,居然还能继续呼吸真是个难搞的家伙。」
深雪没有瞪着樱,也没有丢出什么感情剧烈的话语,她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樱脸上的笑容。
不可思议的是,她心里没有涌上任何愤怒或是憎恨。
深雪心里只有不要让他再继续伤害冬马的这个想法。
「退开。」
樱对着深雪说道:
「接下来,余要砍下他的四肢和首级,把它们烧掉,汝就在这看着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深雪用袖子盖住冬马,让樱看不见他的脸,她静静地问道:
「为什么你可以在伤人后露出笑容?对你而言。伤害别人是这么愉快的事吗?」
樱睑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吹熄的蜡烛一样,瞬间消失。
深雪继续追问:
「你现在幸福吗?伤了那么多人,得到永恒的生命,然后又再次伤了那么多人这样你就能感到幸福吗?」
冷淡的感情掠过樱的眼瞳,但深雪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追问:
「你有得到任何除了优越感以外的感情吗?」
「闭嘴。」
樱说道,以含着怒气的低沉声音说道:
「少跟那个愚蠢的女人说一样的话。」
轰隆
大地像是在回应他的怒气一般,开始震动。
那个愚蠢的女人虽然深雪不知道樱所指的是谁,但她也没有追问。
「你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深雪一边把紧抱住的冬马轻轻放在身旁,一边说道。接着她站起身说:
「你只能用力量逼别人顺从、虐待别人、鄙视别人,然后才能得到喜悦,你真是个可怜的人。」
樱的嘴角扭曲,露出犬齿。
深雪接着说道:
「不管你拥有多大的力量、能够活多久,只要你不学会尊敬自己以外的生命,就无法得到幸福。」
樱沉默地听着,但他那左右颜色相异的双瞳内却卷起有如地狱之火的怒气。
深雪不知道。
她不知道曾经有另一名女性也对樱说过相同的话。
她不知道那名女性就是樱的双胞胎姊姊。
深雪不知道。
她不知道其实樱比任何人都敬爱自己的双胞胎姊姊。
「贱人」
樱开口。
「若是汝哭着靠上来,发誓说汝将会爱余,余就答应让汝活下去」
轰隆隆、隆隆隆
地震变得更加剧烈。
静下的风再次狂乱吹起。
「汝愚弄了余!汝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汝咒骂了神!余的世界里不需要汝!要是一次没死成,余这次就把汝完全消灭!」
樱大声咆哮,但深雪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
「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害冬马。」
深雪在狂啸的风中斩钉截铁地说道。她举起插在和服腰带内的鲜红羽毛。
「朱雀扇吗有趣。」
樱露齿一笑,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来吧。」
深雪向前迈出一步,用双手紧紧握住朱雀扇。
接着,她静静闭起双眼。
大量的火焰自空中涌出,包围住深雪与冬马。
樱露出傲然的笑,看着红色火焰剧烈逆卷而上的这一幕。
他早已看惯的火焰。
神鸟的威力虽然惊人,但对樱却不构成任何威胁。
就算接下一百只神鸟的攻击,对樱而言也不过像是被小猫咬了一口而已。
「用尽汝的全力攻过来吧,到时候,汝就会明白汝是多么脆弱的存在,汝就会明白余才是王高无上的绝对。」
樱想象着眼前深雪的表情因绝望而扭曲、崩毁的样子,他舔了舔舌头。
朱雀扇所召唤而来的火焰发出如瀑布般的声音,聚集到深雪头上后形成一只只巨大的鸟,数量一共有三只。
樱喔了一声。
用朱雀扇召唤神鸟需要大量的兽气或是魔力。
就算实力和兽圣相当,能够召唤一、两只就是极限了。
深雪身为战士的资质果然过人。
但是樱已经没有意思要把深雪据为已有。
唰,三只神鸟一起拍动红色火焰的羽翼,飞翔而去。
大量的火花扬起,随着呼啸的风扩散至四周。
樱张开双手准备迎接神鸟,但他却大吃一惊。
神鸟的颜色突然改变了。
闪亮的深红色化作无垢的雪白。
「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乎意料外的状况,让樱原本充满悠闲和嘲弄的笑僵在脸上。
神鸟们白得炫目的羽翼挡住视线。
在那个瞬间,樱终于领悟。
神鸟体内被灌入了特异的能力。
那股力量即是转化成名为「天使的铁槌」之必杀招式的强大治愈力量。
怎么可能!
樱一边在心中大喊,一边拉开结界。
可是他的行动并没有任何意义。
过于惊讶的樱忘了
天使的铁槌是兽气和魔力都无法防御的绝对招式。
他应该要用空间移转逃开,或是直接迎击才对。
樱做了错误的选择
结界瞬间被打破,纯白的神鸟逼近眼前。
樱大声惨叫
爆炸声响遍四周,火焰将空中染成一片纯白。
「深雪!」
燐用缠住身体的风躲开猛爆而出的纯白火焰,紧紧闭起双眼。
三只神鸟惊人地爆炸了。
深雪和冬马就待在爆炸现场附近。
两个人部无法活下去了吧。
「燐,请妳一边注意不要让他发现妳的存在,一边待在高空中等着。」
这是深雪数分钟前所说的话。
「我要用静华姊姊给我的这根羽毛制造缝隙,妳就趁机破坏『最后之月』。」
深雪从燐以符咒创造出来的巨鸟上下来后,便对燐这么说,要她赶快回到空中。
从正面,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去挑战樱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燐这样制止深雪,但她却只是露出一个柔柔的微笑摇了摇头,奔向战斗的冬马身边。
燐可以追得上她,但燐并没有这么做。
只要深雪能得到樱的注意力,那么她奇袭的成功机率就能提高。
她确实有考虑过是否要让她们其中一人成为诱饵。
不管怎么说,只要无法成功破坏『最后之月』,燐和深雪都难逃一死。
她不能只因为顾虑安全就舍弃最佳的策略。
而另一方面,燐也无法阻止深雪奔向她所重视的人。
若是要让深雪和冬马能活下来,燐的奇袭就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有了新的觉悟的燐,她将巨鸟恢复成符咒,以飞翔之术升至高空等待深雪放出神鸟。
接着
深雪
燐紧咬住牙根惊讶地注视着。
深雪所放出的神鸟,成功地捕捉到了樱。
她灌进神鸟体内天使的铁槌拥有无视敌人的防御给予攻击的特性。
就算樱的力量再强大,他都不可能在天使的铁槌攻击之下安然无恙。
深雪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为燐换来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燐左手抓起龙魂之剑,右手拿着五张符咒,双脚在天空中一蹬。
她先让迦陵频伽飘开,笔直瞄准樱。
接着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人的吼声自眼下广阔的火海中扬起,涨满魔力的风狂暴地吹起。
「!」
燐立刻以迦陵频伽拉开结界,并用龙魂之剑强化结界,挡下这阵风。
要是被这阵风打中,燐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吧。
这阵风的威力就是有这么强。
这就是樱的这就是沉眠在哥哥体内的力量!
惊叹和战栗让燐为之颤抖。
虽然她必须要赶快进到可以攻击『最后之月』的距离内,但她光是保护自己就已经快自顾不暇了。
当燐正为此感到烦躁时,压迫结界的力量突然消失。
风停下了!
于是燐取消结界,再次于空中一蹬,以全速下降
扩散至四周的白色火焰被樱的风全数打消。
但深雪所放出的火焰的确给了樱很大的打击。
樱如发狂般的挣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还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哥哥,我现在就把那个男人从你身体里赶走,
燐在心中呼喊后,将右手上的五张符咒一起放出
符咒以比燐快上一倍的速度抵达樱身边后,化作苍蓝的火焰将樱包围。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樱的口中发出不像是男人会发出的尖叫。
燐的火焰在龙魂之剑的能力影响下,增幅了相当多倍,这不是樱能承受的一击。
趁现在!
燐用双手握住龙魂之剑的剑柄狠狠地挥下。
如水晶一般通透的刀身映着眼下逆卷的火焰,放出苍蓝色的光芒。
攻击的目标,就是飘浮在樱旁边的红色珠子。
燐将大半的魔力都灌入了龙魂之剑。
虽然『最后之月』在响忍与樱的身旁不断受到战斗余波的影响,但它却还是依旧没有任何裂缝。
如果燐用术攻击,那对它来说应该是不痛不痒。
不过燐的手上有龙魂之剑。
只要能将增幅后的魔力灌入刀身,或是
「喝啊啊啊!」
随着尖锐的一吼,燐用力地挥下龙魂之剑。
就在这一瞬间,樱仰起上半身。
如果燐的剑再快那么一点点或是如果樱再晚一点点注意到燐的存在,那么,『最后之月』可能早已碎裂。
不过,现实就是如此地无情。
碎裂的是正要砍上『最后之月』的龙魂之剑。
龙魂之剑发出唰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剑尖到剑柄全数化作粉末。
「!」
燐无言以对。
刀柄的碎片伤了她的双手,但她的痛感被惊讶所麻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啊啊」
燐一边看着如星尘般闪烁的碎片,一边发出出虚弱的声音。
名为绝望的黑色污渍在心中浮现,缓缓地扩散,逐渐侵蚀她的心。
只是
还没!还没有结束!
燐紧紧地咬住牙根,抵抗绝望。
她在空中重新做出符咒,用满是鲜血的手抓起
之前她灌入龙魂之剑内的魔力在剑被破坏之时便已消失殆尽。
燐所剩的魔力已经不多。
但她只能放手一试。
燐挥下手,准备放出符咒。但就在这一瞬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发出吼叫声,数道紫色的电光划过天空。
燐虽然害怕,但她还是放出符咒,符咒在离开燐手掌的那一瞬间就全数被紫色电光烧毁。
「什」
燐感到她曾经压下的绝望再次在胸中扩散,整个人虚脱无力。
樱缓缓回过头,两人视线相交。
他左右颜色相异的眼都是像要爆裂一般大睁、血丝满布,让燐整个人僵在原地。
「燐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樱的口中发出走狂乱的吼声。
「是妳吗啊啊啊啊啊!是妳把这个女人带来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气因他的声音剧烈震动,在空中奔驰的紫色电光数量不断增加、气势高昂。
樱发狂的表情和灼人的怒气压倒了燐,她只能僵硬地摇着头向后退。
「回答余啊啊啊啊啊啊.燐噫噫噫噫噫噫,是妳吗啊啊啊啊啊啊.是妳对吧啊啊啊啊!只有妳啊啊啊啊啊啊!」
而樱则是一边大吼,一边大幅度地左右摇晃着身体。
嘴角有如饥饿野兽一般垂着唾液,鲜红和苍蓝的眼瞳看向不同的方向。
他明显地失去了理智。
深雪所放出的白色神鸟和燐以龙魂之剑增幅威力的苍蓝火焰,两者给予樱的伤害深至侵蚀了他的精神。
这个事实让几乎被樱的气势压垮的燐再次燃起希望。
她鼓起勇气涨满力量,刺出了一只手。
在呼啸风中飘扬的迦陵频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她手上拉开,缠绕住樱的上半身。
「你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迦陵频伽以能瞬时折弯铁柱的力量压迫樱的上半身,他拾起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好机会!
不要放过他!
燐一边在心中对迦陵频伽下达命令,一边用空着的手叫来符咒并伸手拿起。
但燐却无法放出这张符咒
因为在她拿起符咒的那一瞬间,缠住樱上半身的迦陵频伽就开始燃烧了。
「!」
燐立刻丢开迦陵频伽。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下一个瞬间,火焰扩散至整片迦陵频伽上,紧接着,迦陵频伽便已变成灰烬。
神器的灰烬随着火花一同随风吹散,消失无踪。
「」
燐呆怔在原地。
在被桂扯裂两次、被樱扯裂一次后,迦陵频伽的力量大增。
虽然燐知道迦陵频伽无法封住樱的行动太久,但她却绝对没有想到迦陵频伽竟会这么简单地就被摧毁。
而且还是被消灭得无影无踪。
这样就无法再生了。
「怎么会」
燐的肩膀垮下,颈项也随之低垂,落下的符咒飘落地面。
结束了。
在龙魂之剑之后,她连迦陵频伽都失去了,燐自身也没有剩下任何魔力。
她已经没有其它攻击手段了。
「燐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樱大叫后狠狠拉起半边嘴角,露出沾满唾液的犬齿。
唾液垂落至胸口,让褐色的肌肤发出湿濡的光芒。
丑恶至极的樱让燐忍不住想吐,她用手覆住嘴巴。
「妳懂吗啊啊啊啊啊啊」
樱的身体又开始左右摇晃。
「妳愚弄了神啊啊啊啊啊啊!妳知道这是多深的罪孽吗啊啊啊啊啊妳真的知道吗啊啊啊啊啊」
燐的手仍旧覆住了嘴,她紧紧地闭起双眼。
对桂、深雪、冬马、缘还有对她至今所夺走的每一条生命说「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眼角渗出泪水。
燐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战意,被樱给彻底打垮。
「这是惩罚啊啊啊啊啊啊.余要惩罚妳啊啊啊啊啊啊!」
樱发出了不知是怒吼还是狂笑的声音强烈敲动燐的耳膜。
燐倏地张开眼睛,全身僵硬。
樱丑恶扭曲的脸就在眼前。
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潮湿吐息就在鼻尖前面。
燐已经无法抵抗或是逃跑了。
剎那之间,一阵冲击划过下腹部
「!」
燐发出不成声的哀嚎,向前弯下身。
接着她看到樱的手刀刺进自己的侧腹。
「啊啊啊」
燐垂泄出悲叹的声音,用双手抓住樱的肩膀。
痛感缓缓传至全身,力量同时散去。
「哥哥」
她将指甲刺进樱的肩头,发出嘶哑的声音。
「哥哥」
积在眼角的泪水落了下来
「哥哥哥哥哥」
燐挤出声音,不断叫着桂
但桂却没有回答。
反而是樱代为回答
「闭嘴!」
樱的手刀从燐的侧腹抽开。
濡湿的手在下一个瞬间握住拳头,击向燐的腹部,燐睁大了双眼
「还没,余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妳解脱!」
樱高声吼叫后,将倒下的燐扛到肩上。
接着,他朝向地面急速下降。
并在抵达地表的前一刻把燐用力抛下。
毫无抵抗能力的燐以背部着地后滚开,最后趴倒在地面。
她呻吟、剧烈咳嗽。唾液和鲜血在焦土上染出无数渍痕。
「还没还没还没还没!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赎偿妳愚弄余的罪行!」
樱逼近的脚尖踩上燐侧腹的伤口。
软摊在地的燐被轻而易举地翻过来转为仰躺,她痛苦地挣扎着。
「给我哭!」
樱的脚跟落在大量出血的侧腹伤口上。
激痛划过燐的全身。
过于剧烈的痛处让燐仰起下巴哭泣,樱随之舔了舔舌头用力踩下伤口。
「再来!再哭,呻吟!喘息!挣扎!然后给我后悔!」
樱一边发出欢声,一边不断踢踩着伤口。
已经无法做出抵抗的燐任由樱随意地折磨。
景色渐渐蒙上一层白雾。
在这之中,燐注意到
在樱的遥远后方,无数的萤火虫光点正交错着飞舞。
光点而且还是交错着各种颜色的极彩色光点。
接着,燐省悟到这一幕光景的意义
赶快赶快逃走!在樱注意到之前带着他逃走!深雪!
燐咬紧下唇在心中呼喊。
「不要忍住啊,再来!哭啊!放声大哭!大声哭喊!狂乱地哭泣啊!」
满脑子只想到要虐待燐的樱,完全没有注意到极彩色光点的存在。
同时,他也没有注意到他所犯下的三个重大错误
樱所犯下的三个错误
那是
住手
他有如野兽般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声音。
沉浸在无垠广阔黑暗海底的香沙薙桂。
在那里不存在任何声音、光线,是一个完全暗黑的世界。
一个视觉、听觉都被禁止的世界。
那里唯一允许的是放弃思考、随波逐流
但桂却看见了
看到被自己的脚踩住而痛苦挣扎的燐。
桂听见了。
夺走他的肉体,将他推进这暗黑海底的男人樱狂喜的声音。
还有,燐在心里叫着他「哥哥」的声音。
住手!
桂大叫。
住手!
不要伤害燐!
把我的身体还来!
但樱却没有听见他从深沉海底扬起的叫声。
樱的暴行并没有停下。
樱一边用脚尖拧着燐侧腹的伤口,一边举起左手。接着,魔剑-绝像撕裂天空般自彼方飞来,落到樱举起的手里。
桂双眼大睁,发出咆哮。
但樱还是没有听到桂的声音。
他的暴行没有停下。
樱露出一个凄惨的笑,以长剑的剑尖划开燐的衣摆,用长剑贯穿她露出来的大腿。
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瘫在地的燐因为剧痛而弓起上半身。
燐如此的反应让樱扬起欢喜的笑意。他一边咬着牙忍住笑声,一边用长剑刺进另外一只大
腿。
看着燐痛得弓起身的样子,樱又发出了欢声。
这一幕让桂不禁狂乱。
住手!
住手!
住手!
住手啊啊啊啊!
他不断重复大喊。
(哥哥救我哥哥)
燐乞求救助的心声在黑暗的海里回响。
「回答余,燐。这次要选哪里?要余刺穿哪里?」
樱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将长剑抵在燐的眉间。
「额头吗?喉咙吗?胸口吗?还是」
樱一边说,一边徐徐将剑尖向下移动。
「这里好了。」
在剑尖指到下腹部时,樱停下手,以沾满唾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将剑尖锁定在下腹部,刺下长剑。
在那一瞬间,桂发出咆哮。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是名为香沙薙桂的这名青年,用尽个人存在的最大呼喊。
这声巨响将黑暗的海撕裂成两半之后
樱发出与桂相同的叫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与自己意识无关的痛苦叫声突然从口中进出,樱不禁瞪大双眼。
疑问在脑中剧烈冲撞。
「呜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脚步踉呛地向后退,一边狂乱地挥动长剑。
这是怎么一回事
樱以一只手抓住额头,紧咬住的齿间流出粗野的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你的自我早就早就!」
樱抓着额头仰起脸,此时他的眼睛里映出桂的身影。
桂缠绕着苍蓝火焰,浮现在被撕裂成两半的广大海面上。
他一边让缠绕在身上的苍蓝火焰剧烈卷起,一边缓缓地在空中步行,朝樱逼近。
「快、快消失!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冬马战斗时都未曾感到的恐怖感攫住樱,让他发出凄绝的惨叫。
樱还没有注意到
是自己所犯下的三个错误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三个错误
第一个是错估了深雪的能力,被她所施放的神鸟攻击。
纯白的火焰不只穿越肉体,同时更渗透进精神,让沉至暗黑海底、随波逐流的桂精神觉醒。
第二个错误是没有立刻杀了燐,而把她当成发泄怒气的对象凌虐。
这个行为让桂的精神激昂愤怒,这股愤怒为桂带来力量,足以逼退樱精神的力量。
最后,第三个错误或者应该说是最初犯下的错误是他侮辱了桂和燐之间,穿越一百多年岁月的别离后,仍旧没有失去的坚强羁绊。
樱犯了错。
这些错误将让樱的一切崩坏
燐以空虚的表情看着樱突然发出的惨叫,像是在挥赶着什么东西而胡乱挥动长剑的身影。
她不知道樱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是逃走的好机会。
但燐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她只是以毫无生气的苍蓝双眼看着樱不断喊叫、痛苦挣扎的样子。突然之间,樱将长剑刺在地上,单膝无力地跪着。
燐微微蹙起眉头。
接着,樱以长剑作为手杖站起身,以虚浮的脚步走了过来。
当樱来到燐身边后,他再次将长剑刺入地面,他说:
「燐」
燐屏住气息,睁大了空虚的双眼。
樱只是以眼睛微笑。
但燐这样就已经明白了
「哥哥」
樱不,是桂以和稳的表情点了点头。
「啊啊」
燐发出夹杂着哽咽的声音,伸出双手
桂抓住她的手。
怀念的温暖让大滴大滴的眼泪自燐眼里落下。
桂露出苦笑,用手臂环抱住燐。
燐靠在桂的胸前,放声大哭。
她把脸埋在桂硬实但温暖的胸口,碰触着他环紧自己的双手。
她最喜欢在这双手的环抱下入睡。
这里是最幸福的地方
眼泪停不下来。
不舍的心情让她无法呼吸。
她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不得不说的话,但每一句都无法成言。
桂的手如爱抚般轻轻梳开燐的发丝。
他的指尖淡淡划过脸颊、耳朵、颈部、肩头。
幸福从他指尖碰触过的地方扩散至全身。
「哥哥」
燐用脸颊感受着桂的体温,如撒娇的小猫一般瞇起双眼。
接着
「燐。」
桂突然以真挚的声音说道。
他环到燐背后的双手移至双肩,将燐从胸口推开。
「啊」
她还想要继续待在桂的胸口,她想要被他的双手所拥抱
这么想着的燐想要再次钻回桂的胸前,但他抓着她肩膀的双手非常用力,让她无法如愿。
「哥哥?」
桂笔直地凝视着一脸空白的燐说道:
「我们没有时间了。」
「咦?」
燐歪过头。但桂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无言。
「樱要回来了。」
桂以淡泊的语气说道。
他说樱的精神并没有被毁灭。
他说现在樱的精神正在自己体内发狂,想要夺回肉体的支配权,而他能继续压制住樱精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不要」
燐怯懦地摇头。
「我我不要!」
她大叫。
桂梢梢感到困扰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后,他粗暴地拥住燐。
「哥哥」
哭得一脸乱七八糟的燐再次放声大哭。
不要消失。
你要一直像这样抱住我。
「用不着担心。」
桂的吐息抚着燐的耳朵和颈部。
「我不会再让那家伙使用我的肉体。」
「哥」
桂打断开口说话的燐,继续说下去:
「只要他失去了我的身体,他应该会上前来抢夺离他最近的妳的身体,妳得趁他的精神离开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攻击他。」
燐被眼泪濡湿的双瞳大张,呆怔地咦了一声。
她不懂。
只要他失去了我的身体
她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妳要继续活下去,燐。」
桂更加用力地抱住燐说道。
燐开始不停颤抖。
她懂了。
她终于懂了。
桂这句话的意思。
还有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啊啊」
她想要叫他住手。
可是她不仅叫不出来,就连出声都无法出声。
强烈的恐惧感挤住了喉咙。
「妳要继续活下去,要活得幸福。」
桂说着。以和稳的声音。
「这都不是妳的错,妳只要过得幸福就好。妳有那个资格。要代替香沙薙之里的每个人过得幸福喔。」
燐一边因为恐怖和悲哀而喘息,一边拼命摇着头。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求求你,不要放我一个人。
「妳要继续活下去,要活得幸福。」
桂再说了一次后放开双手,静静地站起身。
把全身体重靠在桂身上的燐失去了支撑,双手着地撑住自己。
她就这样抬头看向桂。
桂正在微笑。
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不要就此沉溺停下。」
桂一边说,一边将刀刃抵到自己颈上。
「妳的道路已经打开了。」
燐朝着桂微笑的脸庞伸出一只手,尽全力伸出的这一只手
然后大叫。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大叫。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
只是她用尽全力所伸出的手,以及所发出的呼唤都无法阻止桂。
「强健地,向前走」
桂的手一动。
白刀顺滑地通过他的颈部。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但就在那一瞬间,燐的世界激变。
她被抛入了深渊。
从有桂存在的世界,到没有桂的世界。
桂的首级掠过燐伸出的指尖,落至地面。
顺势滚开,碰到了燐的膝头。
不一会儿,失去头颅的身体一倾、倒下。
但燐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大睁的双眼里映着的是桂的后脑勺。
身为香沙薙一族标志的纯白头发混着焦土。
燐只是呆呆地看着四散在地面上被焦土染上污渍的白发。
过了一会儿
一颗不知是火焰还是光线的鲜红球体自仰倒的桂胸口升起,但已经失去了心的燐却没有注意到。
因为桂的死而丧失了心的,不只是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失去了千方百计得来的肉体、只剩下精神存在的樱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的
他失去了。
力量。
永恒。
樱热切渴望、而且好不容易终于得到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陷入狂乱状态。
愤怒、哀伤、憎恨、恐怖这些感情交错狂乱,侵蚀着樱的自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恨啊!
为什么
身体!
余的!
桂!
余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
要新的身体!
贱人!
姊姊!
毁灭!
为何!?
永恒!
贱人!
余!
姐姐!
救我!
可恨啊!
消失!
为何!?
桂!
新的身体!
消失!
再这样下去!
贱人!
毁灭!?
结束!?
都将结束!
余!
永远地!
身体!
姐姐!
救我!
姊姊!
姊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崩垮。
理性崩垮。
思考崩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肉体、甚至连自我都开始崩毁的樱只剩下「想活下去」的本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肉体。
要赶快得到肉体。
不然就会毁灭。
不然就会结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浮游在桂尸骸上的鲜红球体樱的精神扬起高声,向空中奔去。
燐在球体要开始动作的那一瞬间,才注意到浮在桂尸骸上那颗鲜红球体的存在。
「?」
一开始,燐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球体究竟为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间,球体发出凄厉的叫声。
虽然那谜样的球体已发出过数次狂乱的叫声,但失了神的燐却恍若完全没听见。
现在,球体所发出的绝叫声才让燐理解到球体的真正身分。
早已听惯了的百年以来一直听着的声音。
燐倒吸了一口气。
不断放出如灵气般气体的鲜红球体那就是樱的精神。
哥哥!
桂在自刎之前所说的话在燐的脑海里鲜明地复苏。
(一旦失去了我的身体,樱应该会上前来抢夺离他最近的妳的身体,趁他的精神离开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攻击。)
一定要毁灭他。
燐这么想。
要为哥哥向樱复仇。
憎恨烧灼着燐撕裂的心。
燐紧咬住牙根,举起手准备召唤符咒。
然而
当她一动手,腹部的伤便剧烈疼痛,燐发出不成声的哀嚎弯下身体。
「!」
她瞪大了眼。
樱的精神在移动。
而且不是向燐,是朝向在远处飞舞交错的极彩色光点。
为什么!?
哑然的燐准备追上樱的精神攻击,但腹部和双脚的伤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深雪!」
燐发出混着呻吟的短暂叫声。
另一方面,深雪以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色彩鲜艳彷佛萤火虫的极彩色光点悠然飞舞。
一次召唤三只神鸟和使用天使的铁槌让深雪累得不成人形。
虽然她也想前去援救被樱追击的燐,但深雪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美」
深雪一边无力地低吟,一边伸出食指让飞到眼前的其中一只极彩色萤火虫停在手上。
在指尖碰到的那一剎那,光点便如淡雪溶解一般倏地消失。
深雪吐了一口小小的气,将视线垂至膝上的冬马脸上。
冬马现在仍张着眼睛,开合着嘴巴。
「冬马」
像是母亲在安抚孩子入睡一般,深雪轻轻地抚着冬马的额头。
但冬马大睁的双眼里没有映照着任何东西,不断开合的嘴里也没有吐出任何言语。
就算已经变成这样,冬马还是在战斗,他还是想要保护大家。
在空中飞舞的极彩色光点就是冬马至今仍未丧失战意的证明。
当深雪以就算因为爆炸余波而死也无谓的觉悟放出神鸟之时。
三只神鸟命中樱后爆炸,纯白的火焰和冲击波盈满四周。
但火焰和冲击波却没有伤害到冬马和深雪。
在神鸟爆炸的那一瞬间,一道包覆住深雪和冬马的极彩色光形成的圆圈出现,挡下所有冲击波和火焰。
深雪不禁呆怔。
当冲击波通过、火焰被樱掀起的风吹散后,光罩就如玻璃般四散,化作细小的粒子飞散在深雪和冬马身旁。
「冬马」
深雪一边抚着贴在冬马额上的紊乱浏海,一边和稳地说道:
「已经够了」
即便身上满是令人不忍卒睹的伤势,但冬马还是保护了深雪。
可是,深雪并不觉得高兴。
对她而言,冬马保护她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而是应该感到悲哀的事。
就算死后仍旧继续战斗,不断负伤的他是如此令人哀怜。
「休息吧?好吗?」
他已经战斗得够久了。
已经受了那么多伤。
樱那个人战斗这种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没有办法守护大家也没有关系。
所以
休息吧。
放下你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沉睡吧。
前去那个不需要背负任何事物,也不会受伤的世界吧。
深雪露出微笑后闭上双眼。
就这样等待最后的来临吧。
她一点都不会感到恐怖。
能和她最重视的人一起迎向生命的尽头。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正当深雪这么想时
(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昂的男性叫声突然响起。
深雪唰地抬起头,接着吓了一大跳。
一个扭曲的暗黑物体正以惊人的气势朝着这边逼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东西』发出和先前叫声相同的声音,深雪当场僵直。
转瞬间,『那个东西』逼近至眼前。
深雪所能做到的,就只是瞪大眼睛。
『那个东西』在数秒之前,是一个尺寸和孩子头部差不多大的球体,颜色是比鲜血还深的红,散放出如灵气一般的气体。
但现在,『那个东西』樱的精神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状和颜色。
完全毁坏。
(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扬起叫声向前冲去。
他的目标是有极彩色光点飞舞的那个地方。
去到那里的话,就可以得到肉体。
只要到得了那里,就可以活下去。
最后
樱在飞舞的极彩色荧光中,认出了一名女性。
姊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发出欢喜的叫声。
樱把坐在极彩色光点当中的那名女性,看成了他所敬爱的双胞胎姊姊。
他张开双手,露出和稳的微笑。
姊姊!
姊陈!
樱高兴地飞进最爱的姊姊胸口。
樱拥有将精神移入他人肉体,并将那具肉体占为已有的能力。
进入深雪体内的樱正打算以他的能力夺取深雪的肉体。
但由于他的精神已经崩坏,夺取肉体的能力无法正常运作。
不,应该说是以最糟的形式在运作。
深雪抱住双肩,发出惨叫声。
当樱的精神从燐的视线内消失后,那个物体立刻出现在燐眼前。
「那是什么」
燐抱住桂的首级呻吟。
在目击到那个物体的瞬间,燐的背脊冻结,反胃感随之涌上。
那个物体就是如此巨大、丑恶。
五脏六腑。
没错就是五脏六腑。
对燐而言,她只能想得到这个词来形容这团如山一般巨大的肉块。
眼前的物体没有四肢,更没有头部,也看不见眼睛、耳朵和嘴巴。
红黑色的皮肤放出湿亮的光芒,不规则地脉动。
而从皮肤四处伸出的触手也毫无统一性的乱动着。
大多数的触手如鞭子一般,不断抽打着地面,造成剧烈的震动,地面所传来的冲击让燐的伤口抽痛。
燐咬住臼齿忍住疼痛,深深地低下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燐知道
这是眼前这巨大的五脏六腑正是深雪。
是樱崩坏的精神把深雪变成如此丑恶的物体。
「为什么」
燐诅咒着。
诅咒樱。
诅咒无力的自己。
还有这如此残酷的现实。
「哥哥」
燐紧紧地抱住桂的首级,闭上双眼。
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不想再看这片仍旧涂满血色的天空。
不想再看烧焦的大地。
她无法正视变成这副德性的深雪。
这一切的一切她已经不想再看这残酷的现实了。
触手敲打地面的声音不断传进耳内。
那道声音不断向燐的方向逼近,但燐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张开双眼。
「哥哥」
她再一次低语。
怀中的桂当然,没有反应。
那巨大的肉块正在哭泣。
一边用触手抽打、撕裂着地面,一边哭泣。
它一边像蜗牛般在地上涂着黏液前进,一边哭泣。
虽然没有会流泪的眼,也没有能发出声音的嘴,但它还是在哭泣。
虽然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手脚,但这个巨大的肉块还是有一颗心)。
深雪的心仍残留着。
(冬马!)
虽然没有眼睛,但是深雪还是能看见一切。
鲜红的天空、焦黑的土地、还有躺在这的冬马、以及远方抱着桂的首级低垂着头的燐。一切的一切。
深雪已经理解。
自己变成了非人的东西。
她现在的外表丑恶至极。
将深雪化作异形的樱的精神,在让深雪变成异形后便立刻粉碎消散。
(住手!)
深雪哭喊。
一只触手打向躺在那边动也不动的冬马身旁。
(我不要,拜托求求你住手!)
虽然深雪恳切地乞求,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从自己的指示。
触手更加剧烈地挥动,一边撕裂天空和地面,一边向燐的方向前进。
即便樱的精神已经消失,但深雪却无法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身体。
(住手不要再这样下去,我我会把大家)
深雪的心就快因为悲哀和恐怖撕裂。
如果身体就这么一直违反她的意志做出狂暴的举动,那不只是现场的冬马或燐,许多人都
会因此失去生命。
(我不要)
谁来
(救救我)
求求你
(杀了我)
帮我
(救救我)
杀了我
(冬马)
冬马
(救救我)
救救我
杀了我
(冬马)
冬马
(冬马)
冬马
深雪祈祷。
用她整颗心祈祷。
(救救我!冬马!)
就在此时,黯淡的光芒包覆住冬马。
声响。
他听见声响。
声音。
没错是声音。
人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
(谢谢妳。)
他认得的声音。
他怀念的声音。
(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这是第一句话。
这一辈子的第一个记忆。
是谁?
好温暖。
好温暖,味道好好闻。
(我是你的妈妈唷。)
妈妈?
是的妈妈。
是妈妈。
他记得
妈妈母亲的声音。
母亲的味道。
(冬马你的力量不是用来伤人的,那是让你用来保护你所爱的、打从心里重视的人的。为了这个目的,神明才给了你如此重要的力量,所以,你要用这份力量去保护大家还有)
是母亲。
母亲在哭泣。
(要过得幸福喔。)
母亲在哭泣。
让母亲哭泣的人,是我。
我的手湿湿的。
母亲的血濡湿了我的手。
我还记得
她明明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明明就最喜欢母亲可是我却让她哭了。
对不起。
(没有任何生物会比不能守护女性的男人还要悲惨、丢脸。)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不是母亲的声音。
(冬马不准你变成这种男人。)
是父亲。
他还记得。
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父亲也穿着黑色的衣服。
我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我不准你变成跟我一样的男人。)
是父亲。
父亲在哭泣。
他没有流下眼泪,但是他在哭泣。
他还记得。
(你今天又被欺负了吗?)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喂,我帮你把擦伤的地方洗一洗,去浴室里等着我。不要把袜子丢进洗衣机里,要把它放在洗衣机旁边的篮子里。)
是姊姊大人。
他还记得。
她以有点困扰的表情摸着哭着的我的头。
(这样就连续五天了。)
哥哥大人站在姊姊大人身后。
他还记得。
哥哥大人和姊姊大人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困扰。
(姊姊大人,要怎么做?)
(如果他们只是嘲笑冬马的话,我是不打算多事不过冬马都受伤了,我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我要冲进他家好好教训一下他跟他爸妈,你也一起来。)
(当然,只让姊姊大人一个人去的话,八成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姊姊大人和哥哥大人看了彼此一眼,笑了出来。
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还记得。
母亲。父亲。姊姊大人。哥哥大人。
家人。
分享同一条血脉的人们。
爱着我的人们。
我最喜欢的人们。
可是
母亲已经不在了。
父亲也不在。
哥哥大人也不在。
他还记得。
(你说过你要保护我了喔,要负起责任喔,因为你是男生嘛。)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好啊,我可以喜欢你,这是证据。)
是一个女孩。
女孩的嘴唇碰上自己的嘴唇。
在一棵大大的桦树下。
雨刚停,风里有着潮湿的味道。
我还记得。
(这是我的初吻,这样我就变得不纯洁了,所以你一定要负起责任喔。)
我在那个地方,和她邂逅。
我还记得。
(你好,我是柚本深雪,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月森深雪了。虽然我还有许多尚未成熟的地方,不过今后还是请你多多指教啰,老公。)
这是第二次的相遇。
柚本深雪。
那是她的名字。
美丽的栗色发丝。
大大的缎带。
上面有兔子图案的围裙。
阳光自窗外射入。
味噌汤的味道。
他还记得。
(我最喜欢冬马温柔的气味了,我想要一直待在你的气味旁边。)
那是冬天的夜路。
她仰望月儿,露出微笑。
好美。
满天的星星好美。
跟随星星一起闪烁的月儿。
还有她在月光照射下的侧脸。
他还记得。
(我很高兴我能喜欢上冬马)
那是两人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在大大的撵树下。
她抱着花束。
一把大到她无法好好抱住的花束。
(真的好漂亮。)
她在哭泣。
但那并不是悲哀的眼泪。
求婚。
她为此高兴。
他很开心。
他还记得。
我和她立下约定。
要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一起分享喜悦。
也一起分担悲伤。
要一直携手走同一条路。
我还记得。
我们聊了好多。
未来的事。
好多。好多。
我还记得。
这份心情我还记得。
(冬马。)
她在叫我。
(救救我。)
她在呼喊。
(救救我杀了我)
她在叫我。
她一边哭,一边叫着我。
(救救我冬马)
她在呼喊。
她在叫我。
「啊」
冬马发出微弱的呻吟,打开闭上的眼睑。
最先映入眼底的,是烧得焦黑的土壤。
他没有移动身体,只是将视线向上移。
他在黑色尘烟的彼端看见巨大的五脏六腑。
从红黑色皮肤上伸出来的无数触手一边不断乱挥,一边缓缓朝这里爬了过来。
每当触手敲击地面,细小的土块便打到冬马的脸和身体上。
一阵恶臭传来,是腐肉的臭味。
从五脏六腑的皮肤中分泌出来的黏液是臭味的来源。
深雪
冬马明白。
那个丑恶的肉块就是深雪。
他听见了。
乞求协助她呼喊着自己的声音,毫不间断。
「深雪」
他想要回答。
但冬马不仅无法站起,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视觉、嗅觉所有的感觉都是如此敏锐,但他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和微微移动身体而已。
该死,
冬马在心中咒骂,咬紧牙根,突然,他的视线范围一片模糊。
严重的耳鸣同时出现,除了耳鸣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包覆住全身的黯淡光芒也消失无踪。
「啊」
意识现实感逐渐淡去。
他又要失去了。
又要任它毁坏了。
生命。
记忆。
「等等我这样就没有任何意」
他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
他好不容易才回想起最重要的心情。
我就要在什么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再次坠入闇暗吗?
难道我只是为了要看到彻底改变的她为了要目睹残酷现实才回来的吗?
不是。
「我我要」
我要救她。
请让我救她。
强烈的愿望。
打从心底的愿望。
可是冬马的意识却背叛了他的意志,逐渐模糊。
寒冷的黑闇逼近。
「深深深雪」
好冷。
好可怕。
意识,逐渐模糊。
记忆,逐渐崩毁。
身体和心,逐渐冷去。
「呜啊啊」
冬马一边发出呜咽声般的声音,冬马朝远去的深雪伸出左手。
此时,某样东西映入朦胧的眼中。
它在与樱的激烈战斗中也没有落下,维持在原处。
帮在左手手肘下方的白色缎带。
「啊」
冬马张大了眼睛。
濒死的心,开始跳动。
(我永远与你同在就算冬马哥哥你一个人去战斗,我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
少女的这些话。
「由花」
由花。
没错就是由花。
那条缎带是由花在告别之际帮他绑上的。
我永远与你同在。
就算冬马哥哥你一个人去战斗,我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是由花为他系上缎带时所说的话。
没错就是这样。
「哈哈哈」
冬马微笑。
眼眶发热。
他曾经忘了。
但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在等着自己回去的人们。
他想起大家都一直待在他身边。
泪水落下。
许多脸孔划过脑内。
诗织、相马、静华、静马、御堂巽、由花、鹰秋、真矢、睦美、绫濑由纪彦、绫濑里花、永岛里穗、阵内甲牙、御堂缘、响忍、桂、燐、兰、樱还有深雪。
大家脸上有各式各样的表情和感情。
喜悦、悲哀、愤怒、憎恨、痛苦、疼痛、后悔、欲望、羡慕、嫉妒、爱情
每一种感情都是同样地高贵、惹人爱怜。
那是生命的证明。
「啊唔」
冬马紧紧咬住牙根,翻过身仰躺在地上。
他以朦胧的双眼看向月亮,许愿。
用整颗心乞求。
乞求奇迹。
乞求守护他背负在身上的所有思绪的力量。
声音。
是声音。
他听见声音。
听见月亮的声音。
「啊啊我还记得。」
冬马闭上眼睛回答月亮的问题,不是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而是以确实的声音回答。
「哈哈是啊,还没坏掉」
「嗯」
「嗯」
「咦?」
「可是真的好吗?如果做了这种事,你」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冬马闭着双眼,将绑上由花缎带的左手伸向天空用手掌遮住月亮。
「来吧。」
遮住月亮的手掌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
那是一只小小的手。
在双掌交迭的那一瞬间,冬马全身放出极彩色的光芒。
冬马慢慢张开双眼。
眼里映着鲜明的红色天空和金色月亮。
他一边吐着气,一边坐起上身。
「让一切结束吧。」
冬马站起身,飞翔而去。
狂乱的风把浏海吹贴在额头上。
看起来真是恐怖
冬马从上空看着化作巨大五脏六腑的深雪,重新有了另一层认识。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冬马看向自己的身体,露出苦笑。
数不尽的裂伤和烧伤、被鲜红长枪贯穿而成的洞、上半部被打飞的右手手掌每道伤痕都是非常严重的伤。
所有的感觉都非常敏锐,但他完全没有任何痛感。
冬马又再次苦笑。
据说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感是生存的证据。
和樱战斗的时候,我还有痛的感觉啊
冬马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将视线移回到深雪身上。
「深雪」
冬马现在、这个时候也听得见
她呼唤着自己的声音。
深雪一边剧烈挥舞着触手,一边缓缓向燐靠近。
燐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冬马微微蹙起眉头。
「妳明明就得活下去才行啊」
可是燐就只是那样抱着桂的首级、垂下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她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气力。
她大概是打算就这样被深雪杀死吧。
「妳身上明明就背负着别人的期望啊」
冬马低语后举起右手。
「妳得活下去才行。」
其后,他挥下手。
接着,燐周围的空间放出强烈的光芒,极彩色的光圆包覆住她。
同时,冬马挥下的右手无声地从根部断开。
血沫喷满半身。
虽然还是感觉不到痛,但血沫喷进眼里,让冬马的表情扭曲。
「效果立刻就出现了」
他露出苦笑。
「我以为只是断个一、两根骨头而已」
在没有变身为黄金狼的状态下使用古月之力这就是冬马右手断裂的原因。
虽然说在未变身的情况下也能使用某种程度的古月之力,但只要超越这个极限,就会导致肉体毁坏。
只要变了身,他就能在不需在意副作用的情况下使用古月之力。但碎成粉末的『久远之月』已经无法让冬马再次变身了。
「不过这样她就应该没事了」
在他独白的那一剎那,深雪的一只触手攻向燐。
以撕裂地面气势挥下的触手却在碰到极彩色光圆的那一瞬间,便炭化四散。
冬马微微点了点头。
包覆住燐的极彩色光圆是古月之力的结晶。
直到这一切结束为止,那个光圆都会一直守护着燐吧。
「接下来」
冬马轻轻闭上双眼。
他听见了。
(冬马)
深雪的声音。
(救救我杀了我)
「嗯」
冬马点头后再次张开双眼。
接着将他的左手手掌朝向深雪。
「我现在就去救妳。」
极彩色的光芒在手掌中心亮起。
冬马一边细细、静静地吐着气,一边将古月之力凝缩在手掌中心。
用全力攻击深雪。
没有其它拯救她的方法。
若是樱的精神还活着,只要能将他的精神赶出体外,深雪或许就能恢复原形。
但现在樱的精神已经消灭,他没有办法让深雪恢复原形。
而
像右手断裂时一样,这次改为背部裂开。
下一个瞬间,右脚从腿根至脚尖处出现一条纵直的裂缝,鲜血喷出。再下一个瞬间,左腿破裂,鲜血和肉片飞散。
只要凝缩越多古月之力,肉体就会毁坏得更严重。
但冬马还是没有放弃使用古月之力。
他听见声音。
听见月亮的声音。
在耳边。
「咦?」
「是吗老爸他」
「嗯,我知道了。」
冬马露出一个微笑,接着用力地说道:
「走吧!」
去她的身边。
去终幕的另一端。
光芒自冬马掌中奔射而出。
「妳得活下去才行。」
觉得自己听到声音的燐低着头,微微张开双眼。
「?」
是谁的声音呢?
跟桂的声音有一点点相似。
「哥哥?」
就算知道这不可能是桂的声音,燐还是低吟着哥哥的名字抬起脸。
接着,她看见了
逼近眼前的巨大五脏六腑,和浮在高空中的冬马。
此时燐虽然身在冬马所做出的极彩色光圆里,但身处在光圆内侧的燐却无法看到光圆,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光圆的存在。
「月森冬马?」
不认为冬马还活着的燐一脸诧异地歪过头。
他到底想怎么做?
站在空中,将手掌对向外形已彻底改变的深雪,冬马已没有了右手。
他身上另外还有好几道看似致命伤的伤痕,鲜血如雨滴般不断落下。
这样的身体到底还能做什么?
燐出神地看着他。
「走吧!」
冬马高声一叫,极彩色的光芒自掌中进射而出。
光芒切断行进轨道上数只触手后刺进深雪体内,在一个呼吸过后立即炸开。
那一瞬间,世界失去了所有声音,光芒随之扩散。
红色的天空、烧得焦黑的地面、桂没有首级的尸骸、滚落在这的长剑与金色的珠子、彻底改变的深雪、上空的冬马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极彩色。
众多的颜色满溢。
红。白。蓝。绿。黄。金。银。橙。紫还有好多,好多。
各个颜色不仅没有相互打消,反而混合在一起放出炫目的光芒。
淡淡地、剧烈地。
「好美可是」
突然一涌而上的不舍让燐更用力地抱住桂的首级。
这是告终的光芒。
冬马和深雪所黯淡逝去的生命光芒。
燐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这一幕,当她辨识出逐渐淡去的光芒深处里的小小人影时,她蹙起了眉头。
「?」
燐仔细凝视。
不是深雪。深雪的丑陋巨体已经消失无踪。
她一瞬间还以为那是冬马,可是人影小得不像冬马。
「孩子?」
燐在内心推测。
是小孩子,没有错。
大概四、五岁左右吧。
在强光的干扰之下,燐几乎完全看不见孩子的脸,也无法分辨他的性别。不过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孩子左右手上分别拿着一颗珠子。
「那是」
珠子的尺寸比成人拳头大上一圈,颜色是浓厚的金色。
那孩子手上拿着的正是『最后之月』。
传说中黄金狼战死后,其心脏变化而成的宝珠
「可是为什么?」
会有两颗『最后之月』?
出现在这终结光芒之中的孩子,又是什么人?
忘了要眨眼的燐凝视着这一幕,孩子的双脚突然离开地面。
他缓缓地上升至空中。
最后,那孩子高高举起手上两颗『最后之月』,开口说话:
「将开始赐予沉眠的『生命』」
下一个瞬间,光芒以那个孩子为中心,再次进射。
无瑕的纯白之光。
光
白色的光满溢。
那是开始的光芒。
在那之中,两人再会。
回去吧。
他说。
我有个东西要给妳。
给我?
她微微偏着头。
你要给我什么?
他露出一个微笑答道:
花束。
接着,他将她拥入怀里。
两人十指交缠,双额交迭。
我会去接妳的。
有一天虽然我不知道会是哪一天可是我一定会去接妳的。
抱着一把用双手都抱不住的花束去接妳。
我向妳保证。
她露出微笑,回答了一声好。
回去吧。
他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
回去吧。
如果我们再次相遇,也要再像这样触碰着彼此。
交换无数的话语。
编织无数的梦想。
尽可能地实现我们的梦想。
就算是一个人无法实现的梦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能实现。
在我们实现梦想的那一刻,要一起分享喜悦。
一起走上
同一条路。
活下去。
交迭我们的心,交迭我们的生命,一起活下去。
她打从心底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点了点头。
接着
时间到了喔。
声音传来。
不是他的声音,也不是她的声音是一道稚气的声音。
他回过身。
那孩子就站在眼前。
那,就走吧。
孩子说完后向他伸出手。
他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掌交迭在小小的手掌上。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另外一只手。
回去吧。
他对她说道。
一起回去吧。
她对他说道。
为了再一次活下去。
两个人的声音交迭。
光
白色的光芒满溢、四散。
那是开始的光芒
由花在祈祷。
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握,祈祷着冬马和深雪能够平安归来。
缘数分钟前说过樱的气息已经消失。
过没一会儿,彼方的天空剧烈闪烁。
各种颜色交杂、绝美、但却不知为何那光芒似乎带了些悲哀的感觉。
梢后,狂乱吹拂的暴风停下,染上血色的天空回到了夜晚应有的色彩。
「结束了!」
鹰秋欢声大喊。
「月森那家伙办到了!」
「姊姊」
真矢接着吐了一口安心的气。
「太好了」
睦美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但由花无法开心,也无法安心。
强大的不安勒住她的心。
静华应该也是一样吧。站在由花身旁的她没有开口,只是睨着亮起极彩色光芒的天空。
极彩色的光芒缓缓地逐渐散去,终至消散。
「我们去接月森和深雪回来吧!」
在光芒散去的同时,鹰秋这么说道。
真矢、睦美和缘三人都表示赞成,不过由花和静华却不予回答,一直看着夜空。
接着,彼方的天空再次像先前一样唐突地进射出光芒。
光的颜色和先前不同。
是白色的。
无瑕的纯白之光。
冬马哥哥深雪姊姊!
这道光比先前的极彩色光还要美丽,鹰秋和真矢瞪大了双眼,缘和睦美则是发出赞叹的声音,但由花心里的不安却更加扩大。
由花在祈祷
向神明、向逝去的双亲和里穗,还有向发出金色光芒的圣夜之月。
祈祷冬马哥哥和深雪姊姊能够回来
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
她究竟如此祈祷了多久
由花不经意闭起的眼睑彼端,突然有某样东西亮起。同时,她听见鹰秋和睦美「呜喔!」、「呀!」的惊叫。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由花睁开双眼。
「!?」
她立刻紧紧闭起双眼转身背对天空。
光芒在由花一行人的头上亮起。
和染遍彼方天空的光芒相同的纯白之光。
「那是」
静华扬起尖锐的声音。
由花瞇起双眼,畏惧地将视线移回空中。
接着她看见
两个小小的人影浮在纯白的光芒中。
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人影。
「小婴儿?」
由花呆呆地低语。
突然之间,影像和声音流入由花脑内。
无数的景像在数秒钟之内划过脑海。
那是冬马记忆的碎片
与樱的殊死战。
被彻底改变外形的深雪。
冬马消灭自己和深雪肉体的终焉之光,还有开始之光!
「冬马哥哥」
眼泪自由花眼里落下。
「深雪姊姊」
由花知道。
冬马的记忆告诉她。
浮在光芒中的两个小婴儿就是冬马和深雪。
冬马的记忆不只流入由花脑内。
静华、鹰秋、真矢、睦美、缘都和由花看见一样的光景,知道冬马和深雪已经迎向新的开始。
失去意识的橘也在梦中看见。
头上的光摇曳。
光芒瞬间变得更加耀眼,扩散至整个关东区域上空
之后,雪花开始落下。
那是纯白无瑕,而又温暖的光之雪。
画着螺旋缓缓落下。
仿佛是在为失去的生命哀悼,也彷佛是在治愈负伤的生命。
由花拭去泪水,伸出双手遮住天空。
她露出微笑。
「欢迎回来。」
接着,空中的小婴儿们就像是在等待这句话一样,开始降下。
他们在光之雪的祝福之下,缓缓地、徐徐地降下。
最后两个小婴儿分别轻轻落在静华和由花的怀中。静华抱着女生,由花抱着男生。
「欢迎回来。」
由花再说了一次后,紧紧、但温柔地抱住小婴儿。
让跨越无数痛苦,甚王跨越终焉后归来的幼小生命不会在冻人的冬风中受寒。
「欢迎回来冬马哥哥欢迎你回来」
由花一边用脸颊感受着小婴儿特有的柔软及温暖,一边不断重复说着「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