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稍微加快了脚步。
仲仁开口说道:
「我想过了。」
「竹荚鱼的烹饪法吗?」
「不是啦!我是说甲元同学,我在想要带她来家里。」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是里空叫我找她来的吗?」
「是没错啦。」
「我觉得,有事隐瞒实在不是件好事。」
「如果仲仁你觉得可以,那就无所谓。」
里空表示同意。既然她这么说,佐惠与澄实一定也不会反对,毕竟姊妹当中具有影响力的是这名小学女生。
他与里空并肩走着,边思考着要如何烹饪竹荚鱼。同时,他还想起了在学校确认的那件事情。
(……果然,就跟那个一样。)
仲仁现在的行动,就跟SNS日记上的内容如出一辙。
隔天。
仲仁一到学校立刻见到帆南。她今天一早就在教室里。
她正在与班上的女生说话,但一发现仲仁就停止交谈走了过来。还特地走到人少的地方,大概是因为顾虑到他。
他先确认没有其它人在听之后才开口:
「甲元同学,关于上次那件事……」
「喔,深栖同学终于要跟我交往了吗?」
帆南露出调皮的笑容,仲仁摇了摇手。
「呃,不是让。」
「咦?不是吗?原来深栖同学的兴趣是伤害女孩子的心啊?」
「你这句话也错了啦!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来我家。」
「什么?去深栖同学家?」
她瞪大眼睛。看样子好像是吓到了,但这也无可厚非。
仲仁对于帆南这么吃惊感到有点开心,继续说明下去。
「因为我想要你看看我家里面。」
「该不会……要跟家人见面吧?」
「嗯。」
帆南这次受惊吓的程度非同小可。
「什么!顺序错了吧!?一般来说,不是要到最后才会与家人见面吗?」
「甲元同学跟我说了一样的话。」
「什么意思?」
「呃,没有,跟你没关系。总之,我很希望甲元同学能过来。」
「嗯??????」
帆南开始思考。
这也没办法。她是个速战速决主义型的人,总是在很短时间就决定好事情。不只如此,在别人因为烦恼而无法立刻做决定的时候,她也很有度量不会计较,因此女孩子都很信赖她。这些事情是仲仁从牧野那里听来的。
这样的女孩现在却在烦恼,就表示「与家人见面」果然是一件高难度的举动。
默默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帆南开口了:
「这样的话……就得带着礼物过去吧?」
「不用客气。」
「那可不行。」
仲仁听着她的回答,想到了 一件事。
「咦,意思是说你会来啰?」
「对,但是要与你父母见面吧?我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衣服耶……」
「啊,抱歉,好像让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跟我父母见面。」
帆南一脸疑惑。
「什么意思?」
「这件事说来话长,应该说我想让你知道为什么不是父母,所以才会邀甲元同学过来。」
「我听不懂。」
「也是啦。呃……嗯,总之,下一次连假就来我家吧!」
「嗯……?」
她想表达自己无法理解,不过仲仁强制结束了话题。
之所以挑假日,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家。既然是要介绍家人,就得大家都在才行。
总而言之,他已经与帆南约好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真的只有神会知道了——虽然他不曾相信神就是了。
〇
今天是连假的第一天。
仲仁站在斑马线角落。选择站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是为了不要妨碍别人走路,而且也不想被出租车司机误以为自己要搭车。
现在是白天,太阳稍稍向西沉。因为没有云,所以阳光很剌眼,他为此将手放在额头上遮挡阳光。
红绿灯变换了好几次,行人来来往往,仲仁却只文风不动地等着。虽然看起来是个奇特的光景,但没有人觉得可疑。
他在这里等人,对方当然是帆南。他们约在这里会合,然后再去仲仁家。
「直接来就好了嘛。」
仲仁这么说,但帆南却生气了。
「不要这么没常识,我的神经才没那么粗。」
「这跟神经有关系吗?」
「有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个柔弱的少女耶。」
他差点要反驳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打开手机确认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十分钟,他太早来了。
(话说回来,原来是在这里等。)
地点是帆南指定的。这里是木之原商店街的入口,也就是之前与里空来买东西的地方。因为不是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他就答应了。而且觉得这个偶然很有趣,甚至还想要顺便买个东西,不过他当然没有这么做,而是前一天就买好了菜。
他在脑中反刍着做菜的顺序。明明是邀女孩子来家里,心里却只想着做饭,这种个性实在很可悲。
「深栖同学,久等了。」
有道熟悉的声音呼唤他。
帆南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背后。她拿着提包与纸袋,一脸愉快的表情。
「抱歉,等很久了吗?」
「不……没有,是我太早到了。」
仲仁盯着她的服装。
帆南不知为何一阵脸红。
「不要一直看我啦,这样我会害羞。」
「我只看过你穿制服,所以觉得很新鲜。」
「不好看吗?」
「很可爱啦。」
她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
「你觉得很可爱吗?嗯,那我穿这件衣服就值得了。」
两人迈开脚步,目的地当然是仲仁住的地方。
他们穿过马路。
「深栖同学家里离这里很远吗?」
「也不会。甲元同学住这附近吗? 」
「是啊。就在商店街附近。」
「喔,你家有开店吗?」
「没有,只是独栋房屋而已。」
对了,听牧野说她的家人很多,就算稍微贵一点,住独栋房屋还是比住大楼来得方便吧。他们继续在步道上走着,路线跟他和里空之前走的一样。
「往这里。」
仲仁转个弯。帆南则是一脸稀奇地张望着。
「深栖同学,你家在这边啊。我没有来过这里。」
「去别人家玩的时候也没有到过这边吗?」
「我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这边对我来说还是未知的世界。」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仲仁一直以为她是本地人。仲仁也是后来才搬来的,所以在这点与她立场相同。
快要到了,只见帆南用右手压住胸口。
「啊?我好紧张。」
「是吗?」
「是啊。因为要跟你的家人见面嘛……明明就还没交往。」
说的也是。她的心境一定很奇妙。
再转一次弯之后,就来到熟悉的大门口了。
「就是这里。」
帆南什么也没说,看起来好像在做深呼吸。
仲仁握住门把,门没有锁。他一边开门,一边想未免也太不小心了,等下要念念她们。
「我回来了,我带客人……」
他说到这里就愣住了。
只见少女们就在一进大门的走廊上,而且是全员到齐。
顺带一提,所有人都盛装打扮。虽然不是穿礼服,但也不是平常穿的,很明显是外出服,而且是很好的衣服。
帆南跟在后面进来,她瞪大双眼伫立在原地。尽管从仲仁的角度看不见,但从气氛就知道了。
「欢迎你来。」
佐惠说话的同时,三姊妹一同低下头。
「欢迎来我们家。」
佐惠露出大姊姊的笑容。
「请进。」
「呃?好的……」
帆南以僵硬的口吻回答,不过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用客气。」
佐惠开口说道,帆南依然文风不动,于是仲仁便脱掉鞋子。她看见之后总算跟着做了。
接着一行人到客厅。佐惠走在前面,仲仁小声对里空说道:
「喂,再怎么样也太夸张了吧?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我也这么说。但是,佐惠却意气满满地说什么绝对不能让家人丢脸之类的。」
「佐惠姊的气势还真不赖,她该不会说她要招待客人吧?」
而且是很好的衣服。
帆南跟在后面进来,她瞪大双眼伫立在原地。尽管从仲仁的角度看不见,但从气氛就知道了。
「欢迎你来。」
佐惠说话的同时,三姊妹一同低下头。
「欢迎来我们家。」
佐惠露出大姊姊的笑容。
「请进。」
「呃?好的……」
帆南以僵硬的口吻回答,不过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用客气。」
佐惠开口说道,帆南依然文风不动,于是仲仁便脱掉鞋子。她看见之后总算跟着做了。
接着一行人到客厅。佐惠走在前面,仲仁小声对里空说道:
「喂,再怎么样也太夸张了吧?只要像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我也这么说。但是,佐惠却意气满满地说什么绝对不能让家人丢脸之类的。」
「佐惠姊的气势还真不赖,她该不会说她要招待客人吧?」
「她说了。」
「所谓招待客人,应该不包含做菜吧?」
「……」
里空噤口不语。仲仁的不安与她的静默呈反比增加。
「……还有,澄实怎么了?」
「哪一部分?」
「她好像都不看甲元同学耶。」
「我跟她说完今天的事之后,她的心情又更差了。」
「你没有帮忙打圆场吗?」
「不要叫一个小学生做所有的事。」
里空想说她已经投降了。
客厅里准备好五个人的座位,桌上还摆着茶杯。
「请坐。」
佐惠开朗地说着。帆南照她说的坐下。
仲仁与帆南坐在一起,佐惠、澄实和里空则是隔着桌子在另一头坐下,感觉像在面试。
「好像面试喔。」
帆南开口说道,看来她也这么觉得。
「没有那回事,我们是想招待你,请放心地交给我们。」
主动说出「交给我们」似乎有点奇怪。仲仁的不安再度增加。仔细一看,茶杯上有裂缝。仲仁摆放餐具一向都很小心,这大概是佐惠想泡茶结果摔到的吧?
佐惠一脸「我根本没有摔坏过餐具」的表情。她不是假装而是真心这么想,所以更让人觉得可怕。
帆南盯着她看。
「请问……您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高林学姊吗?」
「是的。」
「那么……」
她的视线转往旁边。
「你是六班的高林澄实同学……?」
澄实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咦——!!」
帆南毫不顾忌地大喊出来,接着转向坐在她旁边的仲仁。
「深栖同学,你跟高林家的人住在一起吗?」
「……嗯。」
仲仁点头。
「我们家里没有父母,不过有四个家人一起生活。」
「哇……」
帆南看来好像快晕倒了。
突然对她这样介绍,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本来以为要见的是仲仁的父母,结果却有两个同校的学生,而且还是女生。她的心境其实也不难理解。
仲仁用视线对里空抛出「怎么办」的求救信号。他简直快昏了,但小学女生却只回以「恕我帮不上忙」的无言讯息。
不过,帆南受到的惊吓似乎比仲仁预料的还要轻微。
她连眨了两、三次眼睛。
「吓死我了。」
又回复平时说话的口吻。
「没想到你竟然跟同校的女生住在一起……该不会是同居吧?」
仲仁连忙否认。
「不不不,这件事说来话长,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怎么回事?」
「……唉,改天再找机会告诉你啦。」
「是吗?」
仲仁重新为女孩子们做介绍。撇开佐惠与澄实不谈,帆南与里空是第一次见面。她一看到里空就不停说着「好可爱」。
里空听到对方说她「好可爱」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她其实也不是讨厌被称赞,而是不太喜欢可爱这个词。
话虽如此,这种细微的内心想法并没有传达给帆南。她一直想与里空说话。
「里空妹妹好可爱喔,你几年级?」
「四年级。」
「哇?跟我弟弟一样。」
「您有弟弟啊?」
「嗯,只不过他有点臭屁。」
帆南看起来很高兴。
「能与这么可爱的女孩同居,让我有点羡慕。」
「就说了不是同居。」
仲仁连忙否认。
「对耶。哈哈哈,我放心多了。」
澄实对这句话稍稍露出了反应。平常的她总是面无表情,现在却一直盯着帆南。与其说那是热烈的视线,不如说是在观察对方。
帆南一将视线转过去,澄实就别开眼睛。
「呃……澄实同学?」
澄实没理会她的呼唤,帆南觉得有点疑惑。
「是不是不要叫名字比较好?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姓高林,如果不叫名字就无法区分。」
「……」
「呃……」
「……」
「澄实……同学? 」
「……」
仲仁故意咳了 一下。
「甲元同学,澄实她很沉默寡言。」
帆南将视线转向仲仁。
「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这很普通,并非不想跟你说话。」
「是吗? 」
帆南似乎松了口气。
话虽如此,仲仁也注意到了澄实的变化。尽管她跟之前一样不说话,可是看着帆南的眼神却不同。她在观察对方,虽然其中也带有情感,不过并不是很和善的那种情感。
她是个平时就缺乏情感表现的少女,因此就某些意义来说也算是好事,只是依旧让人提心吊胆。
「啊,对了。」
帆南拿出纸袋,发出沙沙声。
「空手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带了点心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呀。」
「因为我也想吃嘛,这是杯子蛋糕。」
她拿出一个包装过的盒子。仲仁觉得很不好意思。
「抱歉,还让你特地准备。」
「没关系啦,我在附近买的。」
「那条商店街吗?」
「嗯,那里什么都有喔。」
佐惠接过了放在桌上的点心盒。
「哎呀,不好意思,大家一起吃吧。我去泡新的红茶。」
「不,我去就好。」
仲仁立刻想要站起来,却被佐惠制止了。
「主人怎么可以丢着客人不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交给我这个做姊姊的吧。」
跟年纪无关,就是这样仲仁才担心。
佐惠收拾好桌上的茶杯端到了蔚房,仲仁与里空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身体。澄实像平常一样动也不动,帆南则是瞪大双眼。
没多久,厨房传来「哎呀哎呀」的叫声,同时响起了物体破碎的哐啷声。
「怎么办?信乐烧的摆饰……」
那是什么啊?仲仁想了一下,家里有那种通常只会放在小吃店门口、拿着酒壶与帐簿的狸猫吗?
在他开口之前,再度传来了某种东西被打翻的声响。
「哎呀,火柴棒做的艾菲尔铁塔……」
应该没有那种东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里空终于受不了地站起身。
「我去帮忙。」
小学女生前往厨房,客厅里只剩下仲仁、澄实与帆南。
一股不安逐渐在仲仁心里扩散开来。邀帆南过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才对,但他却忍不住这么觉得。况且,这种组合不会很怪异吗?
沉默的时间持续着,仲仁努力想找话题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那个……」
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澄实。
「甲元……同学……」
「什么?」
「你跟……仲仁……是什么……」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澄实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至今为止,澄实都是以拉袖子或视线来表达意思。
澄实盯着她。因为是她主动搭话,所以帆南似乎放心多了。
「我们是同班同学。」
「……只有这样……?」
「嗯?跟你说……」
帆南略带紧张地说着。
「我跟深栖同学告白,希望他能与我交往。」
「哇……」
忍不住发出声音的当然是仲仁。事出突然,让他无法说出其它的话来。
澄实的脸色变了。乍看似乎感觉不出什么变化,不过此时的她屏住气息,表情也转为僵硬。
「……果然……」
澄实喃喃说着。帆南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
「只不过我还没得到答复。」
「……」
「从入学开始我就觉得他很不错,现在如果不说,我一定会后悔的。」
「……」
「况且我也不希望因为换班之类的原因分开,而被深栖同学遗忘了。」
「……」
澄实微微低着头听帆南说话。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再起任何变化了。
最后,她轻声说道:
「……好奸诈……」
「什么?」
「居然对仲仁……做那种事……」
「?」
「可是……我有跟他……一起去宾……」
这时,突然传来了 一道悠哉的声音。
「久等了。」
是佐惠。走在她前面的里空率先抵达客厅。瘦小的双手努力伸直,端着盘子,上面放了各种不同形状的茶杯。唯一正常的只有客人用的杯子,其它的则是青蛙形状的啦、上面印了美式漫画人物图案的啦,甚至还有那种在骷颅头上面装了把手的恶作剧商品。
「总觉得很零散……」
仲仁嘀咕着,里空则是回答他:
「成套的茶杯在垃圾桶里,你想知逍为什么吗?」
「不,不用了。」
骷颅头茶杯放在仲仁面前。他默默叹了口气,真的要用这个喝啊?
佐惠将帆南带来的杯子蛋糕端过来。
「难得收到礼物,大家一起来吃吧」
她笑容满面地坐下,然后歪着头。
「哎呀?澄实,你怎么了?」
佐惠望着妹妹的脸。
「肚子痛吗?」
「……没有……」
「可是你看起来很严肃,你在生气吗?因为仲仁带甲元同学过来的关系?」
听见佐惠不会看现场气氛的发言,仲仁忍不住稍微起身。
「佐、佐惠姊……!」
「澄实一直很不高兴呢。可是,仲仁以后一定也还是会带女人来家里,你不早点习惯不行啊……唔!」
里空绕到后面强制捣住佐惠的嘴。
「唔唔唔……」
「……」
澄实站起来,没看任何人就直接跑出了客厅。
啪哒啪哒啪哒……等脚步声远离之后,里空才将手从佐惠的嘴边拿开。
「哎呀。」
「不要哎呀了。」
仲仁叮咛她。
「澄实生气了啦。」
「哎呀,她看起来像生气吗?」
「……大概。」
佐惠露出了笑容。
「那是在害羞。」
「是吗?」
「那孩子一向怕生,所以在甲元同学面前很紧张,稍微帮她放松心情就变成那样了。」
「呃,那叫帮她放松?」
「她已经放松了。」
即使听到佐忠道么说,仲仁还是没自信,毕竟他自己也不太了解澄实。话虽如此,这可是个性无厘头的佐惠说的话,所以就算她站在身为姊姊的有利地位,也有可能全部讲错。
「难道是我的缘故吗?」
帆南说道,仲仁抢在佐惠之前开口。
「不,没这回事。」
「可是,我总觉得她好像不愿意跟我说话。」
「你和她说话我反而会很感谢你。我一直希望她可以改一下那种内向的个性,最好不要只注意身边的男性,也得跟其它人相处才行。」
「身边的男性,是指深栖同学吗?」
「是啊,澄实有跟仲仁约……」
里空再度捣住她的嘴,阻止她发言。
仲仁松了 一 口气,重新将话题带开。
「呃?甲元同学,你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吃饭?晚饭吗?」
「嗯。」
「不好意思啦,让你们这么麻烦。」
「请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佐惠拨开里空的手,接着说道。
「因为这样,我们已经买好了晚餐的材料。平常只有我们吃饭也是很寂寞的。」
「可是……」
「就让我来大展身手吧。」
里空第三次捣住她的嘴,然后说了句「这里不需要你的身手」。
帆南看起来很烦恼,桌上的红茶也没有喝。
「嗯?那些孩子的晚餐……不过,正人说要做……」
她站起来。
「抱歉,我打个电话。」
帆南从提包拿出手机走到大门口。或许为了怕吵到别人,所以她用很小的音量讲电话。她没有讲太久,很快就回来了。
「家里的人叫我不要回去。」
「什么!?」
仲仁一脸惊讶,帆南笑出声来。
「开玩笑的啦。因为当中有个讲话很不好听的人,意思是要我慢慢来。」
「吓我一跳。」
「虽然嘴很坏,可是人不错喔。」
「我们这边则是有个不说话的。」
仲仁边说,边觉得这实在不能拿来当笑话讲。那个不说话的人现在大概躲在自己的房间,等下再把她叫出来吧。
「各位都没吃蛋糕呢。」
佐惠提醒他们。桌上摆着和人数相同的杯子蛋糕,但却没人开动。
「现在吃的话,等下就吃不下晚餐了,这个还是拿来当点心吧!」
她一边整理,一边这么说着。
「那么,我就大显身手来做晚餐……」
「由我来准备。」
仲仁立刻起身,同时对里空使了个眼色。
里空坐在佐惠膝上,不是为了撒娇,而是要压制、禁止她离开。他们在这方面的默契已经配合得很不错。
仲仁前往厨房,准备从冰箱拿出材料。
「需要帮忙吗?」
帆南探头进来。
「不用了,你去坐着吧。」
「反正我没事做嘛,而且我在家里也负责做饭,我来帮你。」
的确,面对对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佐惠与看守着不让她离开的里空,真的会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所以他决定请帆南帮忙。
「那请你帮忙切青椒。」
「知道了,要做什么菜?镶肉吗?」
「答对了。」
其中一道菜是青椒镶肉。因为有里空在,所以不加辣。另一道则是鱼。
仲仁瞄了时钟一眼。
「……时问还早,切完青椒之后再拿绞肉出来,肉塞进去之后先放进冰箱。」
「好。」
仲仁开始洗米。如果在洗完之后马上煮,饭不会很好吃,稍微放一段时间让米吸收水分会比较好。
帆南快速地将青椒对切、挖掉种子。
「只有绞肉吗?要调味吧?」
「要把马铃薯跟玉米拌进去。」
「真豪迈耶,分量好像很多。」
「要分别做放了马铃薯的跟放了玉米的,这样吃起来口味不同比较好。」
仲仁时常这样做。就算是相同的菜,也会因为口感不同而让感觉跟着改变。大致来说这招一向很顺利,但有时候加进纳豆等食物也会失败。
「马铃薯放在那个的下面……怎么了?」
他开口询问,只见帆南注视着自己的背后。
「?」
他回过头去,结果发现澄实站在那里。
她小跑步来到仲仁身边,拉住他的衣角。
「……我来帮忙。」
「不,不用了。」
「我想帮忙……」
这是个令人意外的提议。里空常常过来帮忙,澄实则是很少进蔚房,况且他也不晓得这名沉默的少女的蔚艺程度到底在哪。
虽然想要拒绝,但她的眼神十分真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过来的。
「那请你把酱菜拿出来。」
家里时常预备着仲仁做的米糠酱菜,虽然用买的就可以了,但注重这种小地方也是他的个性。
每个家庭的米糠酱菜口味似乎都不同,尽管顾起来很麻烦,却很有独创性。而且,这种性质也是仲仁做着主妇工作的一个原因。
「拿出来之后可以请你切一下吗?」
「……嗯。」
澄实站在帆南旁边帮忙准备晚餐。
站在一起的顺序是仲仁、澄实、帆南。这是因为澄实插进了中间。
准备工作顺利进行着,不过对话却有一搭没一搭。帆南倒还好,澄实依旧很沉默。
「高林同学……呃?澄实同学跟深栖同学住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吗?」
「……」
「对了,你之前还帮他送便当来呢。」
「……」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澄实以摇头代替回答,然后指着西边的方向。就跟以前里空对仲仁做的一样,连沉默这点也跟那时一样。
因为聊得不是很热络,晚餐准备起来反而很顺利。
「差不多了。」
仲仁停下准备工作并洗手。
「等下就来看电视吧。」
「有什么节目啊?」
帆南说道。
「不知道,我最近也没在看电视,不然要玩游戏吗?」
「就算无所事事也没关系啊。」
她看着澄实,问她想要做什么,不过沉默的澄实没有回答,就这样离开厨房。
「啊……」
帆南搔搔自己的脸颊。
「我被讨厌了吗?」
「澄实本来就不太讲话,她就是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帆南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
「嗯?我觉得是因为我……可是她也不用在意啊。」
仲仁呆呆地听着她说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糟糕!还要洗衣服,真是麻烦。」
「毕竟有很多家人嘛。」
「是没错啦。」
仲仁支支吾吾。帆南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吗?」
「呃?这个家里只有我是男的,其它三个人都是女生,不是吗?」
「对啊 ?」
「所以啊?洗衣服的时候,唔……」
「啊?」
她理解过来并拍了 一下手。
「内衣裤随便你看。这对深栖同学来说,真是个幸福的环境。」
「我才没看。」
「你没有洗不是吗?可是,去闻味道就太过分了。」
「我才没做那种事。」
「就算是我的也一样吗?」
「当然!」
帆南满脸笑容。略带倔强感的容貌很适合这种表情。
「是吗?真可惜。」
「甲元同学,你……喜欢会闻内衣味道的男生啊?」
「怎么可能,我才不喜欢那种变态。」
「那你为什么……」
「你真迟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深栖同学的话也许可以。」
接着,她露出了略带困扰的表情。
「忘了吗?我向你告白了耶。」
仲仁并没有忘记,只是因为考虑到家事与澄实,所以暂时将这件事放到记忆一角罢了。
帆南「希望与他交往」的告白是毫无虚假的事实,不是半开玩笑或惩罚游戏,而且她在班上也几乎没有不好的传闻,所以仲仁才会认真思考并邀她来家里。
那是因为仲仁希望她能看看佐惠、澄实与里空。拥有这么多家人根本瞒不住。当然,介绍家人之后就说再见就各种意义来说也太失礼,所以他必须好好地回答才行。
「抱歉……」
仲仁为自己的迟钝道歉。
「没关系,因为我也稍微思考了 一下。」
别具含意的说话方式让仲仁头上冒出问号。
「什么事?」
「等下再说。比起这个,要不要我来洗衣服?」
「不,甲元同学是客人,让客人洗衣服实在是前所未闻。」
「我不在意啊?」
「可是我会在意!」
他比一般高中生更有社会常识,而且主妇经历,不,应该说他的主夫经历很长,所以也很了解「家庭里的知识」。在他脑子里有着「仲仁的家庭笔记本」,当中记载着根据实际经验得来的知识,里面并没有让来访客人洗衣服这个项目。不过,这本来就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帆南叫他不用介意。
「我也帮忙准备晚餐了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
「平常都是谁洗衣服?」
「澄实与里空。」
「佐惠姊呢?」
「如果让那个人洗衣服,洗衣机有可能会飞到半空中,所以没有让她做。」
「哈哈哈。洗衣机是全自动的吧,那谁来做不是都一样吗?我也可以做啊!」
「唔……」
仲仁顿时语塞。帆南笑到-半停了下来。
「怎么了?」
「从洗衣到烘干为止都没问题,不过澄实与里空不太会折衣服,老是变成一团然后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皱折,而且也不放进衣柜。」
「因为你习惯主妇的工作啦。看样子我还是来帮忙吧!」
她拍了拍胸脯。
「交给我吧!啊,不必在意内衣裤的问题,我在家里也会帮弟弟们洗衣服。」
「呃?喂!」
仲仁还来不及阻止,帆南就已经走到洗衣间了。
他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时手机响起邮件送达的通知声,因为又是父亲传的,所以他默默地把信删掉。
澄实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她自己住一间房,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睡。这是因为她就算面对家人也一样不太擅长与人相处,还有她很重视个人隐私。
因为如此,她经常独处。不过,现在她怀着有点不同的情感。
当然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她跟帆南一起协助仲仁准备晚餐。说「一起协助」其实并不正确,是她自己硬要帮忙的。她在那里的时候心里藏着一份情感,但她并没有说出来或表现在脸上。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房门上,犹豫一下之后就停止动作、转往其它房间。
她前往的是姊姊与妹妹住的房间。
澄实敲门之后打开房门,虽然没听到「请进」,但她知道里面的人不会拒绝。
「哎呀,澄实,怎么了?」
眼前的是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姊——佐惠。
佐惠与里空住同一间房,不是因为里空年纪还小,而是佐惠不喜欢一个人独处。这位有时候很迷糊的姊姊也会表现出像这样婴儿般的一面。
「……」
澄实照样沉默不语。她其实有话要说,但却讲不出来。
可是,对佐惠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你希望仲仁理你,对吗?」
「……」
佐惠皱了下眉头。
「不行喔,不能妨碍仲仁。」
「……」
「你为什么想那么做?」
「……因为……」
澄实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虽然她的话一直停顿,而且句子支离破碎,佐惠依旧马上得知「帆南对仲仁告白了」这件事。这位姊姊拥有可以理解澄实所有话语的能力。
佐惠露出苦笑。
「澄实是不是觉得仲仁被甲元同学抢走了?」
「……」
「不过,还是不能去妨碍仲仁呀。要选择谁由仲仁自己决定。如果澄实希望他喜欢你,就不可以做会被讨厌的事。」
「……好……」
澄实低着头回答。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不过被骂之后很明显地垂头丧气。
「仲仁不仅照顾我们,也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如果做出会被讨厌的事情、破坏了气氛,那该怎么办?」
「……」
「澄实也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可以不注意这点喔。」
「……对……不起……」
「你了解我说的话吗?」
「……了解……」
「也就是说,除了会被讨厌的事情之外都可以做。」
澄实抬起头。
她本来以为那是玩笑话,可是佐惠的表情很认真。在其它人眼里看来或许认为她一直面带笑容,但澄实也能理解姊姊的想法。
「咦……」
「只要多多表现,让仲仁喜欢你就好了。要比甲元同学更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什么事……」
「真实的,澄实,你也是女人啊!女人怎么可以不发挥自己的魅力。」
「……咦……」
澄实通常都是面无表情,就像能乐面具一样,现在却面露不安。里空如果看到这幅景象定会吓到。
佐惠看起来似乎很愉快。
「仲仁也是健康的男性,不可能抵挡得了澄实的魅力。」
「那种事……我……已经做过……」
「两个人一起进行吧!」
「……什么……?」
「只要有两个女人,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佐惠露出「我说的话很棒」的自傲表情,很明显觉得自己是「能干的姊姊」。
另一方面,澄实则是很难得地觉得「世界该不会要毁灭了吧」。
「那种……事情…不太好……」
「哪有什么不好?仲仁已经被我们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了。」
「神魂颠倒……」
「没错,神魂颠倒。」
佐惠一边转圈,一边说着「好像变成坏女人一样,好高兴」。澄实连说了好几次「那个……」、「可是……」,但身为提案人的姊姊完全没有听进去,最后她只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虽然说是洗衣间,但其实是浴室隔壁的脱衣间。脱下来的衣服放在准备好的篮子里。仲仁已经讲过好几次不要直接丢进洗衣机,因为怕清洗方式不同的衣服混在一起会发生惨剧。
在家里负责做家事的帆南果然懂这一点,即使看到篮子里堆积的衣服也很镇定。
「这个家的衣服也很多耶。」
有四个人,所以要洗的衣服很快就会累积一大堆。因为一个篮子不够,还准备了第二、第三个篮子。
「好,来洗吧!」
帆南卷起袖子,这单纯只是干劲的问题。
她拿了空篮子,快速地把内衣类与外衣类分开,至于需要手洗的衣服再另外放。
虽然她没有一边哼着歌,不过动作既没有停顿,也毫无迟疑。
帆南不时瞄着洗衣机并对背后说话。
「澄实同学,不要在那边看,来帮忙如何?」
走廊角落有个影子动了一下,还犹豫般前后晃动着,但没多久就走进洗衣间。
帆南露出苦笑。
「你根本不用躲啊。」
「……」
澄实照样没说话。
「要不要一起做?」
澄实虽然沉默,但也没有离开。两人在不太宽敞的地方洗衣服。
即使有两个人,要做的事情也没改变,只是手洗的麻烦减少了。
「对了,澄实同学 」
帆南拿着篮子对澄实说话。
「你喜欢深栖同学吗?」
澄实听到这句话全身僵直,篮子从手里滑落。
帆南急忙扶住。
「抱歉,忽然说这个。不过,你喜欢他对吧?」
「……」
「现在保持沉默也没有意义吧?」
澄实重新抱好篮子并四下张望,动作几乎快到可疑的程度了。
「你喜欢深栖同学什么地方?」
「……」
「就说现在保持沉默也没有意义啊!」
帆南以开朗的语调说着。那毫不忸怩的性格让听她说话的人都能安心。澄实平常就是沉默又面无表情的人,此时却慢慢解开心防了。
「……因为他像爸爸……」
「你说深栖同学?」
澄实默默点头。
「喔,也难怪,毕竟他这个年纪却那么老成。」
仲仁明明是个高中生,家事能力却十分优秀,所以散发出比外表超龄的氛围。
「那么,你是因为深栖同学跟爸爸很像才喜欢他的吗?」
澄实再度点头。
「还真不错。」
「请问……」
澄实支支吾吾地对帆南说道:
「你不笑吗……?」
「为什么?」
「因为……我……我这样是父控……」
「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喜欢上他,理由是什么又怎样。假如你非杀人犯不爱那才伤脑筋呢,但深栖同学绝对不是那种人。」
帆南说完之后停下正在洗衣服的手。
「我觉得深栖同学很不错。」
「……」
澄实从洗手台下方拿出洗衣剂的盒子,用量杯计算分量并倒进洗衣机。
接着,她略带顾虑地开口询问:
「……甲元同学,你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一见钟情吧。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我想一定是这样。」
「是吗……」
「嗯,所以我向他告白了。」
帆南说完之后转移视线露出沉思的表晴,不过澄实并没发现。
「……那你……是情敌吗 ?」
「情敌?嗯,应该还不算吧。」
澄实吓了 一跳。
「咦……可是……」
「不是啦,我真的喜欢他。嗯,我喜欢深栖同学喔。不过呢……」
「……?」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现在是澄实同学站在比较有利的位置,所以你可以放心。」
帆南面露微笑。
「而且,我也喜欢澄实同学,我想跟你做朋友。所以,就算我们是情敌也要好好相处喔!」
澄实眨了好几下眼睛,脸颊微微泛红。
因为她接触到帆南的心情。她喜欢仲仁的情感是发自内心的,想与澄实做朋友的情感也一样,就连澄实也能理解。因为她的口吻很爽朗,所以也有可能被当成在开玩笑,但是包含在她言语里的情感都是真诚的。
洗衣机发出隆隆运转声,等洗完就要把衣服放进上面的烘衣机。
帆南拍了一下手。
「等下就来把手洗类的衣服洗一下吧……嗯?」
澄实好像发现什么似地拉着她的衣服。
「……对了……我想起来……」
「什么? 」
「姊……姊姊她……」
「佐惠姊怎么了?」
「呃……她说了奇怪的事……」
「不可以用奇怪这个词,她可是姊姊喔。」
「是没错……可是真的很奇怪……她好像……在计划……」
「计划什么?」
「……」
这点澄实也不清楚。没多久洗衣机发出电子声,通知现在要开始洗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