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吃得真过瘾、真过瘾。」
实在想不透是如何在海中建造的巨大宫殿。
相当于原本世界皇家套房等级的奢华客房内,零次躺卧十个成人容纳都绰绰有余的大床上。」
「呜噢!?这是什么,是水床啊!真厉害——」
他摇晃身体,确认液体所产生的独特感觉。
「喔,这个好,疲劳都被消除了——毕竟很久没有走那么多路了——」
在那之后——
零次一行人再度回到表面的繁华都市,在所到之处享受了各种款待。
从观赏宛如滑冰秀的冰上舞蹈表演,到搭乘宛如观光船的设施,游览藉由控制水流精心规划的美丽景观,像这样名副其实地享受了奉为国宾的接待之后,一行人受邀来到了《誓约者》居住的这座巨大宫殿。
接著还享用了豪华大餐,结束形式上的聚餐,回到安排的客房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不过,和其他种族相较,〈海精族〉虽然领地狭小,但技术和财力都很雄厚啊。食物也相当好吃,以主题乐园而言的确超一流。」
「……是呀。」
「嗯?你在警戒什么?」
「应该说——是零次太没有警戒心了!这里可是〈海精族〉《誓约者》居住的宫殿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不,那是〈海精族〉要说的话吧。可是有其他种族在自己的王居住之处过夜喔!正常情况下会坐立不安吧。何况蕾优还尤其引人注目。」
从走在这个国家的路上时就是这样,就连在聚餐时疑似侍者的人目光也都集中在蕾优身上。
银发红眼这种一目瞭然的特徵就不用说了,再加上种种传说轶事和实际存在其体内的庞大魔力。
相对于〈神翼族〉显而易见的强大力量,〈幻魔族〉的力量并不轻易示人,仅是存在那里就显得异样。
但,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现在也只是坐在零次旁边无所事事地发呆。
看蕾优的模样似乎和担心或不安无缘,蒂法莉西亚有些泄气,她乾咳一声以后说道:
「那么……明天打算怎么办?」
会谈和欢迎游行都在隔天。
如同她们所预告,赛蕾和太公望在那之后都完全没有提到同盟的事情。
一直全力欢迎我方——她们的行动自始至终只能如此解读,直到最后都贯彻了中规中矩的应对。
而感觉平常似乎会找碴的零次,在蒂法莉西亚看起来也是毫不介意地坦率接受欢迎。
虽然平常就不知道零次肚子里打什么主意,今天却更是看不出来。
「……依零次的个性,已经预想到某个程度了吧?」
又或者不是某个程度,而是彻底盘算好了也说不定。
蒂法莉西亚一问,零次就彷佛要把整个人埋进床里一般仰躺下去,同时大口叹气。
「唉——……你要我说几次啊。尼特——」
「『尼特族不可能自动自发工作吧』是吗?」
被蒂法莉西亚抢先说出来,零次缓缓地转动脖子。
确认零次正慵懒地凝视著自己,蒂法莉西亚的嘴角浮现有所盘算的浅笑。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了。尽管实际上并非如此。」
「……哦?」
零次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然后零次做作地耸耸肩,对蒂法莉西亚说:
「不不不,是真的。应该说,如果不是真的——也就是说,如果实际上我有其他想法,你要怎么证明呢?」
——中计了。
蒂法莉西亚在心中这么想。
只要零次感兴趣,就正中她的下怀了。
蒂法莉西亚事先想好了计画。
她将再三预想、反刍过的话语说出口。
「那还用说吗?就是【较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喔。」
【较量】。
听到蒂法莉西亚说出这个词,零次坐起上半身笑嘻嘻地双手环胸。
「嗯哼——?你还真是有把握啊。虽然这里好歹是别人的国家(在外面),但我可不会在意名声问题就手下留情喔!反而会趁情境和平常不一样,比平常玩更大喔?」
零次口出威胁,在这里也会毫不留情地玩平常的处罚游戏,而且那就等于〈解放者〉的《誓约者》会在外面出尽洋相。蒂法莉西亚闻言,微微绷紧脸孔,但马上就说服自己这反而是好机会。
「……如果我输了,你要做什么都没关系。相对地,如果我赢了,你想要在明天的会谈做什么、对〈海精族〉有什么想法——请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为了掩饰讲话速度稍微变快这点,蒂法莉西亚竭尽全力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
然后,等待。
等待看似陷入沉思的零次点头的瞬间。
结果那个瞬间,出乎意料地很快就到来了。
「喔,好啊。那么就来决定具体的【较量】方法吧。」
零次这么说的同时,意味著缔结契约的小魔法阵随之展开——
「——成功了!我赢过零次了!」
蒂法莉西亚不自觉提高嗓门握紧拳头。
「……嗯?」
看零次对自己的反应歪头表示疑惑,蒂法莉西亚难掩兴奋地说:
「呵、呵呵呵呵呵——看来你还没发觉呀。请回想一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蒂法莉西亚的目的。
零次想要在明天的会谈做什么、对〈海精族〉有什么想法——目的并不是要知道具体内容,而是确认零次对这些事到底有没有想法。
只是确认他有没有想法,所以不需要实际询问具体内容。
也就是说——【较量】的结果不并重要。
如果就像零次自己说的,零次真的毫无想法,那么『说出想法』应该无法设定为胜利的报酬才对。
所以——
「这在零次答应【较量】的瞬间——也就是【较量】成立的那一刻,就会自动达成我的目的(获得胜利)喔!」
蒂法莉西亚一直思考著。
零次反覆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所谓的较量,都是从开始前就确定结果了。
所以蒂法莉西亚赢不了,一旦展开较量就确定会败北。
但某天她发觉了。
既然较量在开始前就已经确定结果,只要不较量就行了。
更进一步地说——只要让较量成立等于胜利就行了。
「怎么样!」
不会总是挨打。
我也是该有表现的时候就会有表现——
蒂法莉西亚耀武扬威般奋力挺起胸膛,正眼凝视著零次。
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赢过零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股志得意满的感觉,实在笔墨难以形容——
「……主人,差不多该告诉她了。」
蕾优冷不防地。
如此催促的同时。
「嗯,其实我知道喔?」
零次爽快地——
这么回答。
「………………嗄?」
蒂法莉西亚一时无法思考。
在傻眼的蒂法莉西亚面前,零次滔滔不绝地说:
「在《大誓约魔法》保障下,取得共同认知与同意,缔结契约【较量】。其【较量】的胜利报酬,既然能够设定『说出关于明天会谈及〈海精族〉的想法内容』,就表示至少《大誓约魔法》证明我确实有想法。因为没有想法就无法当成报酬。这样一来,你的目的就达成了——就是这样吧?嗯,我知道。」
「咦……咦……?——你、你明明知道还答应【较量】吗?」
「我才想反过来问你,要确认我有什么想法,有必要做这种事吗?」
「————咦?」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并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只是现在说了也没用才没讲而已。」
「很天才地,白忙一场。」
零次乾脆地揭穿事实,蕾优也淡淡出言点破,让蒂法莉西亚彻底哑口无言。
一味自满于自己想到的点子,反而忽略了本质。
「亏……亏我本来还以为能够赢过零次的……」
以为脱离了对方的掌握,结果还是栽在零次的手上——
看著真心懊恼的蒂法莉西亚,零次拉起保暖脖围,遮住嘴巴窃笑。
——看样子进展顺利。
然后零次马上又耸耸肩说:
「不过,你会想到既然【较量】赢不了,那设法让对方一旦答应【较量】就算赢,算是难得有不错的想法吧,应该可以多方应用。」
「是……是吗?」
并非徒劳——只是这样而已,蒂法莉西亚的心情便豁然开朗。
「嗯、嗯。我觉得你很努力了喔!——话说回来。」
零次浮现了反常的爽朗笑容,让蒂法莉西亚绷紧了表情。
「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当初贸然挑起近乎绝望的战斗,如今蒂法莉西亚因自己的粗心大意泫然欲泣。
◇◆◇
「哦——中庭也很壮观嘛。」
虽然〈海精族〉说过我们逗留期间就在这间房间生活,但并没说不能外出——零次若无其事地准备了这种歪理,擅自溜出宫殿的客房,来到广大的中庭。
只见打磨得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整齐配置著剔透的水晶纪念碑,美得像宝石的珊瑚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再抬头一看,在透明拱顶的另一边,海取代天空,宛如水母的发光生物代替月亮悠悠荡荡地漂浮,让海中都市保持一定的光亮。
零次漫不经心地走著走著,甚至渐渐开始觉得,所谓的《万象乐园(水陆生态缸)》指的就是这里。
「唔嗯——在这种地方当尼特族也不错耶。」
零次不自觉轻声说出这种话。
「——汪嗯!」
脚下的『她』发出宛如抗议的声音。
「咦?怎样?」
「汪嗯、汪嗯!汪呜汪呜!」
「——『我也赞成你的意见。我想协助零次全力过尼特族生活』?」
「汪呜呜呜!?汪呜、汪呜、汪呜汪呜汪呜呜呜!!」
「你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隔著『她』走在零次另一边的蕾优。
蕾优对项圈上拴著牵绳、戴著狗耳,在脚边学狗爬的『她』——蒂法莉西亚毫不留情地说教:
「话要讲清楚。」
「呜、呜呜、呜呜呜呜唔!」
「……虽然我好像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不过你还真狠啊。」
和蒂法莉西亚的【较量】,最后是零次大获全胜。运用『输了做什么都行』的胜利报酬,零次——不对,正确说法是蕾优向零次建议这样比较好,对蒂法莉西亚下了【戴上狗耳绝对服从。学狗爬散步。讲话只能学狗叫】的命令。
「虽然我也想过戴狗耳散步啦,但没想到居然还加上讲话只能学狗叫的条件——干得好,蕾优。」
「主人夸奖我,我会害羞。」
因为这对互相竖起大拇指的鬼畜主仆,被迫戴上狗耳学狗爬的蒂法莉西亚,俯首哀伤地低鸣。
「汪呜呜、汪呜呜……」
她好歹是《誓约者》,原本还是〈森灵族〉的王位继承人,如今却被拴上项圈牵绳,学狗爬散步。
而且所谓的学狗爬,让她本来就丰满的胸部更加显眼,每当她抬起臀部移动,礼服的短裙就会往上跑,大腿一览无遗,甚至大腿根部都几乎要露出来——
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安全过关。
当初蒂法莉西亚不顾一切地挑起【较量】,输了当然要接受处罚游戏,但看著蒂法莉西亚宛如恳求般泪眼仰望自己,又看了看不发一语,冷眼睥睨蒂法莉西亚的蕾优,这下零次也觉得有点过火了。
「——好啦好啦,【你可以正常讲话】。」
零次这么说的瞬间,契约解除,蒂法莉西亚当场虚脱地趴了下来。
「呜……呜呜……实在、太过分了……这副德性,如果〈海精族〉的人看到不知道会说什么。」
「嗯?你想直接问问看吗?那么——」
「不、不想问不想问不想问!!」
蒂法莉西亚奋力抬起头,拚命地阻止零次,蕾优静静地对她说:
「你磨蹭主人做什么?坐下。」
「咦……咦?」
「坐了」
「——」
赢了【较量】的是零次,蕾优没有命令权。
学狗叫也一样,是蕾优提议,零次命令。
然而,蒂法莉西亚就彷佛强制命令权生效般当场学狗坐下。
绝对的上下关系。
彷佛要显示这点般,蕾优冷酷地说:
「拜拜。」
「啊呜……那、那个我……」
「拜拜。」
「……呜、呜呜……」
「拜拜啊!你不会吗!?」
「为、为什么连零次都一起命令我!?请不要这样!」
「……嘴上虽然这么说,主人实际上并没有下命令。假使命令了,你应该早就拜拜了才对。」
「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
解除的只有学狗叫而已,其他命令应该还是照旧。
「为什么命令会……」
蒂法莉西亚一提出疑问,蕾优就看著零次说:
「大概是因为,主人并不是真心想这么要求。」
感受到蕾优的视线,零次轻松回答:
「喔,你看出来了?果然只有嘴上说说,但实际不这么想,就无法发挥命令效用的样子啊。」
看零次扬起嘴角浮现邪恶的浅笑,蒂法莉西亚保持坐下的姿势问他:
「难道……你是为了测试那一点才玩这个处罚游戏?」
「嗯?不是喔,狗耳精灵散步是我从之前就想玩玩看的游戏之一!」
「……真心觉得你烂透了。」
这已经是零次不知道第几百次背叛蒂法莉西亚的期待,蒂法莉西亚一边垂下肩膀,一边摸自己的头——上面戴著的狗耳,怨恨地说: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带这种东西来呀……」
零次从异世界带来的包包,并没有带来海神之宫。
尽管两手空空却轻易拿出这种东西,就表示他带在身上。
「嗄?你在说什么?耳朵很重要吧。」
「不,『你在说什么』完全是我的台词。」
「顺便一提,还有兔耳、狐耳和牛耳。」
零次说完,彷佛理所当然般,从制服口袋取出他说的那几种摺叠式兽耳发箍。
「为什么!请告诉我为什么!!」
「怎样啦,不要因为是重要的事情就讲两遍啦。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啊。顺便一提,兔耳还有垂耳兔版本。」
零次从保暖脖围取出垂耳,惹得蒂法莉西亚仰天长叹。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啊啊,天上的母亲,蒂法莉西亚受到了考验……」
看蒂法莉西亚眼神空洞地看著虚空,蕾优不理会她,一边用黑长袍的兜帽巧妙地制造出耳朵,一边说:
「既然那么喜欢兽耳,当初明明加入〈兽妖族〉就好了。」
「不,我最喜欢的是精灵耳啊——所以才会回应〈森灵族〉的召唤不是吗?」
「……如果那是事实,我现在开始认真考虑割掉自己的耳朵。」
蒂法莉西亚发出「呵呵呵呵……」的阴沉笑声,蕾优说:
「割掉吧。然后,你就会错过主人接下来要讲的重要事情了。」
「咦?」
零次接下来要讲的重要事情?
「你以为主人是平白无故来中庭散步吗?」
「……」
蒂法莉西亚是这么以为。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所谓的重要事情,该不会是——
「那么问题来了,蒂法莉西亚。那间房间有,不知为何这里却没有的『那个』,不如说除了这里以外到处都有的『那个』是什——么呢?」
零次唐突地开始玩猜谜,他竖起食指。
「提示是,〈海精族〉如果没有会困扰的东西。」
〈海精族〉如果没有会困扰的东西。
〈海精族〉会困扰,我们不会困扰的东西。
除了这里以外到处都有的东西——
顺著零次的食指看去,透明拱顶另一边的东西,让蒂法莉西亚灵光一闪。
「…………水?」
统御大海、操纵水流的〈海精族〉。
那间房间有水床,而现在他们的所在之处,在海神之宫很少见地,没有任何用到水的东西。
「很棒嘛。」
「发觉这点小事是当然的。」
零次笑嘻嘻地赞许,蕾优则淡淡评述。
水。使用水的〈海精族〉——
蒂法莉西亚渐渐理解他向自己至今所说的话,以及接下来想要说的事情。
「如——如果在那间房间讲话,甚至不限那间房间,只要在有水的地方讲话,被她们听到的可能性很高呢?」
〈海精族〉在水中生活、使用水魔法。
而〈海精族〉《誓约者》只要是在和海相接的地方,她都能够正确掌握其中进行的对话。
她们或许不限于海,只要有水就能够做到。
「其实,就算不以魔法解释也还是有几分道理啦。水——正确地说不光是水,而是所有液体,密度都比气体高。也就是说,声音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比在空气中快,衰减率也相对较低,因此她们能够正确掌握对话。」
而且她们本来就是在水中生活,和藉由鼓膜震动产生听觉的零次他们不一样。
因此认为她们能够直接在水中辨别声音,或是拥有同等机能,也是非常自然的结论。
「假使她们的魔法不限于海,而是能够掌握在有水的地方发生的事,那么我们的对话就会全部泄漏出去。然后——如果我是〈海精族〉《英雄》,我绝对会这么做。」
零次扬起嘴角一笑的表情,一瞬间和〈海精族〉《英雄》天真无邪的笑容重叠了。
——在海中一切都相连喔。
太公望说过这种话。
一切都相连。
【较量】也好,《英雄战争》也罢,资讯掌控一切。
这项事实,事到如今甚至没有必要确认了。
「可……可是她们打算和我们缔结同盟吧……?零次也说过『既然要缔结同盟,就不可能担心情报流出』……」
「看,是白痴——」
「呜!」
「我说过资讯掌控一切吧。不仅是《英雄战争》或【较量】。可以流出的当然只有想流出的情报。」
「想流出的情报……」
「例如『不曾主动挑起《英雄战争》』或是『因此在《英雄战争》屡战屡败』,会传出这种情报的种族,你会如何判断?」
「……我会认为那是厌恶纷争、抱持和平主义的种族。」
「是吧。那就是目的喔。」
「咦?」
「就是为了让人觉得她们是厌恶纷争、抱持和平主义的种族,才流出那种情报的喔。明明实际上才不是那样。」
「实际上才不是那样」这句话,让蒂法莉西亚下意识地有了反应。
「但、但是,〈海精族〉说不打算和其他种族战斗——」
「不打算和其他种族战斗,就等于不战斗吗?」
「…………这。」
没错,并不等于。
虽然不等于——
「就算不打算战斗,还是有非战斗不可的情况——」
「有吗?真的有吗?《英雄战争》的制度可以这样吗?」
「————」
在蒂法莉西亚还属于〈森灵族〉时,和〈兽妖族〉之间攸关提斯泰尔统治权的《英雄战争》是强制发动的。
当时就算她不打算战斗,还是非战斗不可。
但那纯粹是蒂法莉西亚的观点。
从〈森灵族〉的角度看来,〈兽妖族〉挑起战斗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否则《英雄战争》根本不会发动。
因为交战的两种族除非《誓约者》之间同意,不然《英雄战争》就绝对不会发动。
「〈海精族〉的确没主动挑起《英雄战争》吧。在《英雄战争》中也屡战屡败,《英雄》和《誓约者》都说不想战斗。所以?」
「所以……是?」
「光说不练,这我也会。那些家伙的行动和所说的话相符吗?如果真的是讨厌战斗的和平主义种族,大可以拒绝《英雄战争》。现行制度是可以这么做的。那么,她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解放者〉的《英雄》笑得讽刺至极。
「在《英雄战争》中屡战屡败,尽管如此还是拚命露出笑容——坚强的和平主义者。〈海精族〉就是这样的种族——理由就是为了制造这种假象。」
可以流出的,只有想流出的情报。
现有情报全都经过她们控制——
如今证据清楚地摆在眼前,当蒂法莉西亚为之愕然时,零次冷不防地、宛如放松一般缓和了表情。
「追本溯源,〈海精族〉尽管在《英雄战争》中吃了那么多败仗,却没有任何致命损失。输法很高明,是经过计算的。」
「明明失去领地、是吗……」
「打从一开始,〈海精族〉会需要陆上的领地吗?有这里就很足够了吧?」
赛蕾本人的确也这么说过,实际上这片海域也看似足够〈海精族〉过活——
「在〈海精族〉眼中毫无价值,但在其他种族眼中不见得如此……那种东西当然要高价卖出吧。」
就像〈森灵族〉为了使自己的失败一笔勾销,把只会碍事的提斯泰尔出卖给〈兽妖族〉那样。
〈海精族〉也同样为了在其他种族心目中深植自己想制造的形象,而故意屡战屡败——?
「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确立了和平主义这种品牌形象的〈海精族〉,接下来在想什么呢?不求胜的种族最终的打算为何?」
零次提出彷佛试探的问题,让蒂法莉西亚思考。
如果蒂法莉西亚是〈海精族〉。
歌颂和平主义,已经达成自我种族富足,建立了海中都市这种其他种族非常难以出手的乐园,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
得到的答案非常简单。
「……维持现状?」
蒂法莉西亚小声回答,零次只是勾起嘴角。
「为了维持现状,要利用〈解放者〉这颗棋子。那就是〈海精族〉真正的目的——没错吧?伟大的〈海精族〉代表?」
零次说到最后,冷不防地提高音量,朝背后拋出话语。
中庭入口没有人影。
没有人啊——当蒂法莉西亚差点这么说出口时。
「——!?」
从柱子后面。
穿著单薄和服的〈海精族〉《誓约者》——赛蕾•犹芙尼亚缓缓地现身。
「——你、你早就发觉了吗!?」
蒂法莉西亚对零次大叫,比起赛蕾出现在此,她更惊讶的是零次明知道赛蕾在那里却说出这些话。
「嗯?那是当然的吧。」
「为、为什么明知道〈海精族〉《誓约者》在场还讲那种事——」
「相反。」
蕾优冷静地——
指正蒂法莉西亚。
「主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海精族〉的《誓约者》确实听见。」
「嗄!?」
这说法跟先前所说完全相反,蒂法莉西亚的思考已经跟不上了。
彷佛早就料到蒂法莉西亚会有这个反应,零次表现得像是要向蒂法莉西亚说明似地,斜眼看著赛蕾。
「搞清楚。你仔细想想啊?除了这里以外的所有地方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到处都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就表示我们必然在这里吧?就像之前在海滩的对话一样,看样子〈海精族〉的《誓约者》大人喜欢亲自确认情报。」
「然后,既然看穿那种心理——便也能藉此引诱对方,让对方听见想让对方听见的话。」蕾优接口。
想让对方听见的话。
零次刚才说的〈海精族〉的真正目的,是想让赛蕾听见的话——?
「总之,我们是这么想的。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对于我们想法的意见?」
「啊——」
零次笑容可掬地强硬质问,蒂法莉西亚现在才发觉——
就算当面说出对〈海精族〉不利的话,被打断、敷衍、不了了之也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既然如此,就制造无法打断、敷衍、不了了之的状况,制造偷听的状况再加以指摘追究,让对方无法抵赖。
那就是零次的目的。
就这样完全走入陷阱的〈海精族〉《誓约者》,面对投以追究眼神的〈解放者〉,婀娜地、娴雅地——笑著。
「——你们在聊什么呢?」
大大方方地。
堂而皇之地。
「我只是刚好经过这里而已哪。什么也没听见。」
她装得一脸无辜。
还衣衫不整地双手一摊,用眼神向零次他们倾诉。
「就像这样,看了就知道了吧?我才刚洗完澡回来而已哪。」
——所以真的不知道。
那实在过于露骨的装傻态度,惹得蒂法莉西亚不自觉站了起来。
「那种事怎么可能——」
「乖,蒂法莉西亚,『坐下』。」
「——呀嗯!」
零次的一句话强制蒂法莉西亚坐下。
因为猛然被迫坐下,导致蒂法莉西亚的裙子掀了起来,她慌忙将裙子拉好,羞得满脸通红,出言抗议:
「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那种话呢!应该说当著〈海精族〉《誓约者》的面出这种洋相——」
「哎呀,别这么说嘛。」
零次完全无视蒂法莉西亚,只是看著赛蕾轻浮一笑。
「不过,我们的想法就是这样。这部分就请你好好琢磨啰?」
最后他以冰冷的眼神扫过赛蕾,并转过身。
「虽然我不明白你指哪件事——」
赛蕾从容地歪著头。
「我会好好地,铭记在心。」
她始终面带笑容——静静地行了一礼。
◇◆◇
「…………真过分。」
回到房间的同时。
听到蒂法莉西亚闹别扭似地低语,零次强忍著打呵欠的欲望,问道:
「啊?你是指在赛蕾面前要你学狗坐下吗?」
「虽然那也十分过分……应该说那真的太过分了!」
蒂法莉西亚似乎是一想起来就觉得丢脸,说到后面语气非常激动,她乾咳一声之后说: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话呢?」
去中庭是为了引诱赛蕾接近。
零次他们绝对不是毫无防备地相信〈海精族〉,反而抱持著和友好相去甚远的心情——为了传达这个讯息。
「那种事你想也知道,理由只有一个吧。」
「是……是什么?」
就算告诉蒂法莉西亚也无济于事。或者是告诉蒂法莉西亚,反而会提高失败的可能性——如果零次说这种话该怎么办?
零次无视忧虑不已的蒂法莉西亚——
「因为我懒。」
零次的回答就某种意义而言超乎想像地过分。
「…………你这个人……」
因为实在太过分,蒂法莉西亚连谴责的话都说不出来。而零次已经倒向床说著:
「倒是我没跟你讲过吗?我昨晚没睡,现在很困啊。该睡了吧。啊——就这么办。」
「嗄!?在这种讲了一半的状态下?结果明天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嗄?」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呼哇……啊——到极限了。」
零次的话声已经充满倦意,也不管灯还没关,就翻身趴倒在床上了。
「喂——」
一秒之后传来鼾声,眼前《英雄》那我行我素至极的表现,令蒂法莉西亚无奈地垂下肩膀。
现在天塌下来都吵不醒零次了吧。
看来明天似乎真的得毫无准备地临场应变了。
「晚安……」
就在蒂法莉西亚有气无力地低语,正要走出房间时——
「你要、去哪?」
蕾优彷佛理所当然般坐在零次旁边,她正眼看著蒂法莉西亚。
「咦……我打算回房间。」
〈海精族〉给了他们三间客房。
零次、蕾优和蒂法莉西亚各一间。
蒂法莉西亚自然是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这里已经是敌营,应该尽量、待在一起。」
「咦……」
虽然那的确或许有道理。
「……那、那个,说这种话或许有点太晚了……但在男性的房间过夜……就是,会有很多问题吧……?」
因为在提斯泰尔也几乎都是在零次的房间【较量】,以致于感觉麻痹,但在婚前,女性成天泡在男士的房间原本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尤其蒂法莉西亚明明对男性缺乏免疫力——蒂法莉西亚瞥向睡著的零次,便想到一些多余的事情而不禁脸红起来。
「真的太晚了。而且——狗不待在主人身边,还像话吗?」
「……!?那个游戏还没结束吗!?」
不对,狗耳的确还戴在蒂法莉西亚头上,但平常的处罚游戏,应该都是在零次玩腻时就结束了才对——
「为什么,你会以为已经结束了?」
蕾优依然毫无感情地歪著头。
蒂法莉西亚因蕾优散发的异样压力而猛吞口水。
然后当她发觉蕾优正不发一语地指著地板时,不由得大声抗议了:
「请等一下。刚才也这样,明明打败我的人是零次。我没有道理要听你——」
「坐下。」
「我……我才不听喔。我好歹是〈解放者〉的《誓约者》。」
「叫•你•坐•下。」
红色眼眸在黑暗之中发出诡谲的光芒。
「……啊——呜。」
——〈幻魔族〉只用眼睛就可以向对方施加诅咒魔法。
以前听母亲讲过的童话故事,其中一段冷不防地重现蒂法莉西亚的脑海。
一回过神,蒂法莉西亚已经在蕾优指定的地方静静地坐著了。
「顺从、是好事——晚安。」
蕾优说完后就爽快地熄灯,独留蒂法莉西亚低语:
「呜呜……我到底在做什么……」
低语声消失在夜色之中,接著只剩下睡觉时安静的呼吸声。
◆◇◆◇◆
容易睡著和容易清醒是零次有自觉的两项特长。
不管再怎么累、肉体再怎么渴望睡眠,一旦有事就会立刻清醒。
所以——当半夜有人摸上床的瞬间,零次的意识就完全清醒了。
「……喂,不可以,蕾优。已经叫你不要在半夜出手——」
零次边说边在黑暗中翻身——软呼呼。
右手接触到满手的柔软触感。
「嗯……!?」
这个触感——老实说很像咪咪。
但这个触感……别说是蕾优了,连蒂法莉西亚都没这种份量。
就在零次冷静地思考这件事,同时搓揉手中的柔软物体确认时——
「——啊嗯♡……怎么光摸一边?这样反而让我好苦闷呀……」
撩人的吐息与甜美的香气。
以及和气的说话口吻——
「赛蕾•犹芙尼亚?」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不用说一定会赶人的蕾优呢?
不对,说起来,赛蕾来做什么——?
思考到这里的瞬间,床头的小灯亮起,揭露了房间的异样状况。
衣衫不整的赛蕾,和怎么看都是穿著内衣的五名〈海精族〉少女闯入了房间。
她们操纵著扭动的绳状物体——疑似触手的器官,一边互相磨蹭肉体一边纠缠某人。
认出某人是谁的瞬间,零次理解了一切。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交涉术啊。」
「不是哪,请说这是接待术。」
赛蕾说话的同时倚靠向零次,眯起眼睛看著其他少女。
「〈海精族〉使用的『连锁共鸣』效果之一,就是当我们点燃欲火时,附近的〈海精族〉也会起共鸣……而且只要碰到我们分泌的体液,〈海精族〉以外的人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零次也渐渐产生欲火了吧?——和她们一样。」
顺著发话的赛蕾伸出的手指看去。
戴著狗耳的蒂法莉西亚毫无防备地被少女和黏呼呼的触手缠住,在地板上扭动挣扎;蕾优拚命想要用『傍身之暗』抵抗却还是被抚弄下体,而试图隐藏因快感而歪扭的表情。
「啊唔……零……次……救、我……呼唔嗯嗯♡」
「……主、人……主人……呜唔啊♡」
她们发觉零次清醒而发出的呼喊成了撩人的娇喘,想摀住嘴巴却被触手缠得无法动弹。
羞耻与快感。
看她们分不清两者,不断呻吟,零次静静地指出问题。
「……那姑且算是抗拒吧?《大誓约魔法》呢?」
禁止危害对方的行为。这条规定不仅适用于单纯的暴力,应该也适用于这种强制猥亵才对。
但赛蕾露出明艳动人的微笑说:
「没问题。因为她们嘴上说不要不要,心里却乐于接受哪。」
「…………啊——在『不甘心!可是有感觉!』的情况下,如果是感觉比较强,《大誓约魔法》就不会发动。而且你们〈海精族〉的固有魔法还有强化快感的效果。」
不管头脑再怎么自认抗拒,实际上身体确实乐在其中。
《大誓约魔法》不会考虑场面话,只会根据真心判断。
「既然无法攻陷头脑,就攻陷肉体……原来如此,高招啊。」
「我不懂太过困难的事情。」
赛蕾柔媚地偏著头,将脸凑近零次,两人的鼻尖几乎快碰在一起,她拉著零次的手压上著自己的胸部,露出心荡神驰的表情。
「就只是——希望大家都觉得舒服而已哪……」
她顺势推倒零次,脱下和服。
在微光下,赛蕾的光裸的身体现形。
微光勾勒出柔滑的曲线,凡是女性都会向往的匀称肉体,让零次吞了口口水。
「如果现在任你妄为……想必会非常爽吧。」
「——呵呵,那可是会升天好几次哪——我也一样。」
赛蕾撩起滑落的秀发,慢慢地挪动身子覆在零次身上,抚摸著他的脸颊,凑近双唇——正要亲下去时。
「但我拒绝。」
那短短一句话。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将赛蕾弹飞出去。
「——!」
赛蕾光著身子从床上硬生生摔下去,还波及那些操纵触手的少女,翻滚了几圈以后才堪堪停住。
赛蕾很快地爬起来,抬头看向床铺的眼神带著惊愕,她确认那里展开了熟悉的小魔法阵,低声喃道:
「莫非是——《大誓约魔法》?」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赛蕾接下来彷佛会这么说,零次在床上盘腿而坐,以手托腮,笑嘻嘻地说:
「咦?有什么疑问吗?那很明显是危害我的行为啊。」
差点被强行性侵犯——赛蕾的行动的确可以这样解读。但是——
「怎么可能……!凡是男人都不可能拒绝……言语上拒绝还另当别论,身体不可能……」
说到这里,赛蕾彷佛恍然大悟般掩住嘴角。
「难道,你是断袖——」
「才不是!」
零次立即抢话否定,赛蕾因为迷茫而眼神涣散。
「根据小吕的情报,你应该是处男……」
「对,我是处男。」
「既然如此,为什么——」
「是你错了。」
「错了……?」
「正确地说,不只是你而已。是普世对处男的解释都错了。」
「——————嗄?」
普世对处男的解释?
话题突然变得颇具深度。
应该说——突然朝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赛蕾的脑中浮现好几个问号。
但是零次——穿越到异世界的尼特族《英雄》,彷佛不顾赛蕾的满心疑惑,接著说:
「你刚才也差点说出口吧?『明明是处男,为什么不会沦陷呢?』『明明应该对女性毫无抵抗力才对。』——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而动作愈来愈大。
「世间有时会将处男和处女比喻为长枪和城堡,将处男眨为不曾攻陷城堡的懦弱长枪,将处女喻为不曾陷落的牢固城堡。大家凭什么肯定牢固的城堡,却眨低一次都没用过——换句话说,就是未知的长枪呢?」
「那、那是因为实际攻城以后——」
「实际攻城、攻陷,然后呢?『啊啊什么嘛就这样吗』、『比想像中还普通啊』——发表一句感想就没了吗?然而在那瞬间,男人怀抱的理想、编织的妄想,将会永远丧失!」
「——」
「别误会了喔?处男随时都想攻陷城堡、随时都想跨越界线——但却刻意不这么做!这是因为,真正的处男知道——胜过妄想的现实根本不存在!!」
零次瞪大眼睛,铿锵有力地说:
「所以处男为了击退引诱、拐骗、魅惑这些名为现实的恶魔,守住名为妄想的神圣领域(sanctuary),绝对不会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简单来说——
所谓的处男就是真男人的人生态度啊!!」
所以零次能够超越肉体、精神、意识,甚至超越潜意识,拒绝性行为——
「……………………」
众人无不保持沉默,甚至教人误会时间已然停止。
摆脱触手、听完整段演说的蒂法莉西亚,发出啼笑皆非的声音对身边的蕾优说:
「…………蕾优小姐……你或许无法置信,那就是我们国家的《英雄》喔……」
快要变成沙子散掉的蒂法莉西亚这么说完,蕾优点了一下头。
「太棒了。」
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蒂法莉西亚颓丧地垂下肩膀,她品味著孤独的同时,不自觉开始祈祷。
「————啊啊,天上的母亲,请保佑蒂法莉西亚神智正常……」
她的焦躁几乎要化为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就在这时。
「——噗!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窗外。
从照理说毫无落足之处的地方,传来笑得极为愉悦的笑声。
蒂法莉西亚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方向。
那是意想不到的人物,但似乎在「她」意想之中。
「——小吕,我说过这里交给我吧。」
只见赛蕾宛如责怪般低语,笑得流泪的太公望抬起了头。
「呀哈哈、呀哈哈……啊、哈、呼呼……可、可是人家已经忍到极限了……本来想静观其变的……可是太好笑了。」
太公望似乎还笑得不够,沉浸于欢笑的余韵,擦去眼睛泛起的泪水并看著零次。
「小零次真是棒极了♪」
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的太公望,随即换上促狭的微笑。
「因为小零次实在棒极了,人家就全部说出来吧。」
太公望跨过窗户,坐在窗框上说:
「我们〈海精族〉想要和〈解放者〉缔结同盟关系的真正理由——是因为你们〈解放者〉很好利用。」
她毫不讳言。
接著这么说:
「应该说呢,本来〈解放者〉非常碍事喔。突然建国,收容接纳〈隶人族〉或〔劣血种〕等弱者,这根本就是革命了吧?明明我们的理想是世界持续保持现状的说。」
太公望直接承认零次看穿、指出的事情。
「你还真是爽快地承认啊。」
零次找碴似地这么说:
「这样好吗?你们称颂的『期望和平的种族』面具会剥落喔?」
「不会剥落哪。」
回答的是种族〈海精族〉的族长。
赛蕾不知何时穿回了和服,心平气和地陈述:
「我们期望大家和平共存,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我们〈海精族〉只是真心诚意替大家设想哪。」
〈海精族〉这个种族不仅不存在性别差异,更因为『连锁共鸣』,连自我和他人的界线都很模糊。
他们所谓的自己——所谓的大家,从一开始就仅仅指〈海精族〉。
也就是说——
「〈海精族〉的行动只为了〈海精族〉自己……?」
蒂法莉西亚的喃喃低语,只换来赛蕾冷冷微笑。
她,以及她们口中的世界和平。
纯粹指她们自己的和平,并不包含〈解放者〉——
看蒂法莉西亚颇受打击,零次的口气显得平淡:
「从建国过程就受到所有种族瞩目的政治曝光率,和〈森灵族〉、〈兽妖族〉领地相接的地理条件。粮食不能自给、不靠他国援助就难以养活自己的薄弱国力。急就章的弱者避风港,初入大观园的〈解放者〉——好利用至极。这么适合压榨且用完就丢也无所谓的国家,可以说再也找不到了。这种念头不管哪个种族都会有——反过来说,没有才奇怪。」
所以,到头来——
「〈海精族〉也跟其他种族没两样。」
零次颇不以为然地这么断言,看向〈海精族〉的《英雄》,一副在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个嘛,依小零次那种概括方式,我们和其他种族或许的确没两样。」
太公望把玩右手的钓竿,语气听不出恶意,她以一句「可是呢」转折,接著说:
「本来,国与国、种族与种族的关系就是这样喔!」
曾经是世界最大国军师的少女,摆动著双腿抒发己见。
「人家所知道的世界和平就是自己国家的和平,没有穿凿附会的余地,而且从一开始人家就不打算追求更多。贪婪之人的下场,人家已经见多了。只不过,我们——〈海精族〉这个种族,至少比其他种族更有自知之明与分寸。」
「所以,以维持现状为目的,知足地舍弃多余的领土。」
即使零次插嘴,少女也对答如流地回应:
「没错。〈解放者〉也一样,只是为了维持现状而稍~微利用一下而已,不会做其他事。人家想那对你们〈解放者〉也不是坏事喔?毕竟——」
「反正你们无论如何都会被利用。」
强势介入的声音。
意想不到的人出声插话,让太公望挑起眉毛,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开口的人身上。
「反正只会被其他种族利用,不如被〈海精族〉利用还好一点——是这个意思吗?」
蒂法莉西亚平静地确认,太公望眯起眼睛。
「嗯,对啊。」
她接著弯起嘴唇。
「只不过那是从我们的观点看到的事实喔。虽然事实这种东西,本来就只存在于个人的观点。」
太公望这么说完,蒂法莉西亚立刻接著说:
「既然如此——从我们的观点看到的事实应该也存在才对。」
彷佛就等蒂法莉西亚这样回答般,容貌抢眼的少女眯起眼睛:
「是啊。例如——和我们以对等立场缔结同盟关系,之类的?」
以对等立场缔结同盟。
那对〈海精族〉而言就与不平等同盟同义。
一旦〈解放者〉和〈海精族〉拥有同等权利和义务,〈海精族〉就无法对〈解放者〉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必须单方面承担和〈解放者〉同盟带来的坏处。
也就是说,〈海精族〉如果想要和〈解放者〉缔结对己方有好处的同盟,就势必会成为片面支配的关系,权利和义务都由己方独断决定。
另一方面——〈解放者〉也还有机会和〈海精族〉缔结对等同盟关系。
如今蒂法莉西亚也明白了。
零次谋划的恐怕就是那件事吧。
「小零次谋划的大概是那件事吧。事先互相刺探底细,再一鼓作气地牵制我们,只求达成你们的要求——可是很遗憾,人家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太公望彷佛完全知道蒂法莉西亚的想法般接著这么说,零次笑了。
他的表情像在说「早就听腻那种话了」。
「全无共识啊。所以?你们还想要什么?」
听到〈解放者〉《英雄》毫不隐瞒地表示从一开始目的就只有那件事,〈海精族〉《英雄》彷佛就等这句话般跳下窗框,双手背在身后,嘻嘻地笑著说:
「要不要和我们赌一把?」
「……赌一把?」
「对。用小零次流的说法就是——用【较量】决定吧、的感觉?」
彷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般——
「内容是?」
零次毫不赘言,催促太公望继续说下去。
「小零次的童贞。」
她天真无邪地笑著。
「能否夺走小零次的童贞——也就是破处争夺战,不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