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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案件二 不唱歌的骷髅

藤花属于在获取食物时会变得积极的尼特族。她在她心仪的特便宜超市里获得了蟹柳天妇罗和美滋滋炸牛肉熟饼以及几种零食,具体讲就是巧克力、薯片和小麦胚芽蛋糕。

然后,她获得了一次抽奖权利。

并且,她漂亮地拿下了特等奖。

恭喜,藤花获得最新款人气游戏机。

白天看书,晚上还能打电动,俨然天衣无缝。

就这样,藤花的尼特生活进一步加剧。她尽情地耗费时间,开始沉浸在空想空间的岛屿开发上面。然后她在上面与动物们加深友谊,好像又是钓鱼又是捕虫什么的。然而在玩的那段时间里,她现实中却一动也没动。此乃非常严重的情况。

阿朔无奈之下自掏腰包买来了新的游戏软体。

那就是RingFit。

藤花进行过严正抗议。她表示讨厌运动;肌肉训练是尼特族的大敌;会去积极运动流汗就不会当什么尼特族了。她一副要将抵抗进行到底的架势,脸鼓起来。这时,阿朔严肃地规劝她

「你啊,要是这样下去变得圆圆滚滚打算怎么办?」

「我是不运动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发胖的类型,用不着担心。你那是多管闲事」

「内脏脂肪」

「我不想听到那四个字!我要控告!」

「找哪里,控告谁,告什么?」

「告你蛮不讲理!」

「你才蛮不讲理。行了,努力加油吧。说不定好玩程度超乎你想象」

阿朔把游戏交给藤花,结果藤花第一回合就死了。

那死得真叫个凄惨,连阿朔都忍不住感到同情。但就在笃定她会就此放弃的时候,她却全身激烈地颤抖着奋起顽抗了。

身为少女之人,似乎不把到手的游戏全通关就咽不下那口气。

可是藤花一边活动着身体却在一边嘤嘤地哭

「办不到啦,这不是人干的」

「给出指示的确实是游戏呢」

「做出这玩意的人没心没肺。没可能了,我死定了。哎,死倒是无所谓,但怎么说也不想死在肌肉训练之下啊……好脆弱的生命啊」

她一边哀叹一边同游戏做对手继续奋战。身为少女之人似乎不会轻言放弃。说实在的,这跟少不少女没关系吧。不过努力是好事。

就这样,阿朔温情地守望着藤花。为了配合肌肉训练的效果,阿朔还制作了无糖香蕉乳酸菌饮料。藤花一边嚷着要加蜂蜜一边美滋滋地喝了个精光。

就这样,那天藤花同样努力做着肌肉训练。面对游戏内部的无情指示,她再度险些丧命。就在藤花流着汗,突破新关卡的时候。

砰砰砰,响起脱线的声音。她手机收到一封邮件。

藤花看了看那邮件,眼睛瞪得滚圆。

「朔君,来委托啦」

「委托?」

「『我在幽静的森林里等待您的来访。还请伫立于人生死夹缝之间的您留宿我家,见证一事。星川呗』……还附了视频和图片」

说着,藤花把手机拿给阿朔看。她先打开图片。

上面标记了到达某所大宅的地图。那里似乎是需要从市中心驾车两小时才能到达的深山里。

阿朔皱紧眉头,怀疑照着情况说不定是要自己开车。他有驾照,车可以租,但如果问他能否长时间驾驶就没什么信心了。

当阿朔陷入不安之时,藤花又打开视频。瞬间,阿朔惊讶得呼吸为之一窒。手机屏幕上被一颗涂成彩色的骷髅头满满占据。然后,那骷髅头像放音乐一样唱出歌。

这什么情况?阿朔慌了。而藤花冷静地说道

「是定格动画Stop motion animation」

经她这么一说,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

尽管不少地方还很粗涩,但制作得挺不错。表面画了花纹的骷髅唱的是《小星星》。稚拙的优美旋律结束后,骷髅合上了嘴。

然后画面上满满地显示出几个大字。

『WELCOME!』

视频好像到这里就结束了,画面呈黑色淡出。

藤花关掉视频,摸了摸下巴。几秒钟后,她朝阿朔看去。

「朔君,不好意思,能开车出门嘛?」

「你来真的?你打算接受委托吗?」

「嗯,我想这么做。如果要问为什么」

阿朔不想听她后面的话。他有股非常不祥的预感。

但他根本拦不住,藤花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据我所见,这颗骷髅是真的」

* * *

那栋建筑位在森林深处。

据说星川呗的父亲星川流是一位著名小说家。

他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建了宅子,和家人们一起生活在那里。

这件事好像在书迷们中间很出名,搜索一下马上就能找到关于前往的讯息。那所大宅在当地居民们中间也是无人不晓,不用依靠地图,直接问路就能轻松到达目的地。只不过,这次是突然访问私人土地,存有被拒之门外的风险。阿朔原本怀着那样的担忧,但真的到达宅子,和守门的男性讲了情况后,门卫竟抬着帽子笑脸相告

「是呗小姐邀请的客人对吧?两位一路辛苦了」

那个叫做呗的少女看来被宠爱有加。阿朔他们进了门,把车停在前院一块大大的停车场里。阿朔一边搬出行李箱一边说

「我们真的被这个家欢迎吗?」

「不知道。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藤花一边这么讲一边靠近宅子,登上通向玄关的台阶。

厚厚的门上通体刻有雕刻,释放着庄严感。藤花到达门前,无视狮子型的门栓,毫不犹豫地按下大门门铃。一阵沉默。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

里面出现一位女性。

她一头黑发扎着,穿着一身黑色服饰,佩戴围裙,应该不是家里的主人。她身上缭绕着古板的印象,看上去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自在。从打扮也不难看出,她应该是佣人。

她向阿朔与藤花投来冰冷的目光,张开薄薄的红唇。

阿朔感到紧张,但女性却微微低下头。

「灵能侦探藤咲藤花小姐对吧,呗小姐恭候多时了」

女性在『呗小姐』的地方着重强调。

门大大地敞开,阿朔和藤花得到放行。

一进玄关大厅,阿朔和藤花先是松了口气,同时四下观察起来。他们早已见惯有钱人的家,但这所大宅有着不同于藤咲宗家的豪华。

天花板上挂着牵牛花形状的吊灯,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精雕细琢的家具每件看上去都显然价值不菲。

最后,阿朔的目光停在了如琥珀般擦得透亮的台阶上。

那里站着一个蓝衣少女。

她正好在去玄关的路上。

少女以略微前倾的姿势看到阿朔他们,尤其在看到藤花的身影后笑逐颜开。

毕竟是这种场面,藤花脱掉了平时的运动服,穿上了黑色古典式长裙。那形象大概与少女想象中『灵能侦探』的印象相吻合吧。

少女大声喊了出来

「哎呀,您来啦!」

蓝色连衣裙飞扬,浅棕色的秀发在背后偏偏摇摆,她一路冲来,停在藤花他们面前。然后少女面露微笑,执起藤花的手。

藤花虽然因事出突然而惊讶,但接受了她的举动。

形象高雅的二人面对着面,活似一对姐妹。

少女紧紧抓住藤花的手,说

「幸会,我叫星川呗。你就是藤花大人对吧!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叫我藤花就行了。承蒙热烈欢迎,你真是位友好的小姐」

「我对想要友好相处的人是不会顾虑的!那么藤花小姐……就这样称呼吧。这位是?」

星川呗将充满好奇心的眼睛转向了阿朔。她脑袋一歪,丰盈的秀发随之摆动。

藤花露出发愁的表情,看样子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朔就知道会这样。他们过去曾是主仆,但现在已经不是了。究竟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阿朔也没有具体的方法来解释。

藤花看着阿朔,说

「这位是藤咲朔君。是我的……怎么说好呢?助手?搭档?朔君,你觉得是什么」

「类似于监护人吧。请多关照」

「朔君!」

「哎呀,我要是也有一位您这样的哥哥就太棒了!朔先生,请您多多关照!」

接着,呗又握住阿朔的手。

呗的手掌很软,很小。

阿朔轻轻地回握对方。

呗再次灿烂一笑,便踩着跳舞一样的脚步跑了出去,一下也没停地到达二楼的回廊。藤花连忙跟了上去。

不久,阿朔将装有两人行李的旅行箱搬了上去。

接着呗转过头来,用唱歌一样的独特口吻说

「那种东西交给佣人就好了。清音小姐,请麻烦来搬一下这些东西」

「好的」

「不了吧,这么重,还是我自己办吧」

「……不听话的话,呗小姐发起火来更可怕」

被唤作清音的佣人悄悄地说道,用的是只有阿朔能听到的声音。从她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烦躁情绪。阿朔连忙松开了手提箱。客房好像也在二楼,清音十分艰难地提起旅行箱,开始用她瘦瘦的胳膊往上搬。

与此同时,呗在楼上开心地接着说道

「来吧,请到我的房间来!在这边!」

阿朔和藤花相互看了看,朝深处的走廊走去。

就这样,阿朔他们跟在蓝衣少女身后。

* * *

呗的房间装饰得就像公主住的屋子。

书桌上摆着厚厚的书,装洋装的气派衣柜旁边摆着厚厚的落地镜,然后华盖床上装饰着许多玩偶与靠垫,可爱的小物件琳琅满目。但是,这里面唯有一样东西显得十分突兀。

那东西光明正大地放在柜子上。

它就是那颗涂成彩色的骷髅。

面对那颗骷髅,藤花点点头。

「它就是视频里的那个呢」

「没错,很可爱对吧!」

呗兴奋地说道,接着拿起骷髅。那骷髅大概比她的脑袋略小一些。呗热情低抚摸着它,彩色的表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藤花注视那颗绘有花纹的头骨,低声问呗

「那是真人的骨头吧?」

「没错,就是我妹妹的!从尸体上把头砍下来,埋进土里等肉烂掉之后再取出来的!很棒吧!我好喜欢妹妹,所以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制作标本的时候,若不进行熬煮处理,油应该会残留在骨骼内部,继而变色。但是,这颗骷髅似乎通过绘制花纹的形式来掩盖过去。大概是为了防腐臭,颅内还塞入了熏香。

藤花面对经过了人工装饰的骷髅,问

「……为什么从遗体的部位中选择骷髅?」

「我在古老故事里读到过,骷髅不是会唱歌吗?我就想这样把头拿下来,说不定妹妹也会唱歌呢」

呗神采奕奕地吐出扭曲的回答。

阿朔和藤花一起眯起眼睛。

在这一刻,呗损坏尸体的罪名已经坐实。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犯罪。

呗怜爱地继续用脸蹭着骷髅头。

阿朔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觉得这个少女任何话都听不进去。

而这个时候,藤花接着问

「你的妹妹是为何去世?」

瞬间,所有表情从呗的脸上消失了。

她轻轻把骷髅放回到柜子上,用丧失了活力的声音讲述

「被当成了事故。警方判断不是刑事案件。妹妹在散步途中,从后山上失足坠崖。篮子就滚落在旁边,悬崖周围的泥土有裸露的地方,但那里只留下了那孩子的脚印」

阿朔点点头表示理解。要把人推下去首先需要靠近。周围只有妹妹的脚印,所以那肯定是一场意外吧。

但呗的脸绷得紧紧。阿朔明白,她完全不愿接受。

藤花严肃地向呗问道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其他可能?」

「谁知道呢」

但呗对关键部分却含糊其辞。她态度突然转变。

呗一边唱着《小星星》一边信步地走,一下跳到华盖床上,紧紧抱住垂耳兔的玩偶。她看着藤花,轻声地说

「看您的表情是有很多在意的地方吧。但我已经累了,不想讲了。另外,我觉得问其他人也应该能了解些什么。请找家里的人聊聊吧」

阿朔和藤花困惑地彼此看了看。她说的完全就是侦探干的事情。侦探归侦探,不过灵能侦探不会那么干。但呗疲惫地一笑……

「我在这里等着您」

然后甜腻地这样说道。呗摆起她连衣裙下两只白皙的腿。

那口吻表明不容拒绝。

藤花对她注视了一会儿,呗装模作样地眨了几下眼睛。在阿朔来看,她们似是正在进行无言的对话。最终藤花缓缓旋踝。

「走了,朔君」

说着,她打开儿童房的门,外面的走廊呈现出来。

阿朔略微回头,看到呗还躺在床上,又唱起了《小星星》。阿朔心想,她是个孩子,坚持缠着她恐怕会谈不下去。但是,阿朔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找人交谈。

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不论走到何处,都要保护藤花。

他就像一只忠犬,跟着藤花来到走廊。

* * *

「妹妹……啊,是说诗啊」

呗的母亲——星川绘美面色憔悴地这样说道。

阿朔眼睛眯了起来。惠美是一位非常消瘦,充满韵味的女性。

她说她原本反对呗把灵能侦探叫到家里,担心女儿损坏尸体的罪行会败露,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呗。

绘美看二人时的眼神很不安,目光也在闪烁。

于是藤花对她讲

「关于您女儿的罪行,我们无意对任何人提,还请放心」

「那真是太好了。哎……真是谢天谢地。只要不把我们家的隐情到处乱说,任何事我都可以讲」

绘美似是放下心来,露出微笑。

藤花向她询问过去发生的事情。绘美娓娓讲述

「诗在散步的时候从山崖上失足坠落,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然后……事情发生在警察送还遗体,拿到了死亡证明书之后。呗突然用砍柴用的斧头砍掉了诗的头」

「您当时想必被吓坏了吧」

「确实被吓坏了,但我也知道以呗的作风确实干得出来。那孩子发起疯来的时候,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总是拦不住……那孩子一定是想和诗永远在一起。这么一想就总觉得不该生那孩子的气了」

「这是您的真心话嘛?」

「不,并不是……诗去世了,我没力气再去和那孩子斗了」

绘美露出憔悴的苦笑。

藤花对她投以宽慰式的表情。

事件发生后,诗的遗体被装进木制的棺材里,拜托行内的亲戚举办了葬礼。她的身体顺利被火化,头颅缺失的问题得以掩盖,最后骨灰也安置完毕。于是,尸体的一部分就被留在了呗的身边。

身为父亲的星川流并没有发火。

阿朔搜寻过他的信息,得知了很多内容。

星川流算是老来得子,呗和诗是他年过半百之后得到的孩子。然后星川流在花甲之年脑血管破裂,现在在自家的房间里处于昏睡状态。绘美之所以没有责备呗,对她的异常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或许也在这里。

照料丈夫已经让绘美疲惫不堪,她没有任何力气再和别的什么斗下去了。

「问这些就够了嘛?我不认为这没点东西能派上用场……」

「是的,已经足够了」

对于绘美的提问,藤花则是这样回应。

藤花微微一笑,对冒昧询问表示歉意。

接着,她和阿朔一道又去找下一个人。

「诗小姐啊……过去和呗小姐很像。记得是坠崖了吧?紧紧抱着篮子,然后笔直掉了下去……」

「坠崖的事情,我们从呗小姐口中也已经听说了」

「真是太惨了,谁成想她那么年轻就死了。真的是太可怜了」

名叫斋川的厨师流利地讲述。

他一头黑色短发,符合他爽朗的形象。因为年轻,他对诗的死感到惋惜,对孤零零被留下的呗也感到同情。但是,他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更多信息。

身着厨师袍的他一边做着手中的工作一边继续讲

「已经够了吧……我现在很忙,换个时间还能多讲一些」

「好的,感谢协助」

他正在为晚饭做准备。可能由于今天要款待来客,他现在抽不开身。

藤花和阿朔道谢后,离开了这间气派的厨房。

背后传来斋川食用香油把牛肉表面靠得酥脆的声音。阿朔心想,看来晚餐值得期待。

藤花和阿朔一道又去找下一个人。

「诗小姐是个可怜人,多的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你说是吧,清音小姐。我也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理解夫人的心情」

「立夏小姐,你也直话直说不好吗?」

温和的微胖女性——似乎叫作立夏的女佣这么讲着,结果清音冷冰冰地打断了她。

听到清音那么讲,立夏慌慌张张地左右张望,然后压低声音反问。

「你指什么啊?」

「你就直说吧,诗小姐和呗小姐一样蛮不讲理,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就像恶魔一样……不过就算她们那样,夫人和老爷照样对她们宠爱备至」

阿朔听到清音说这么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这番话毫不掩饰地表明出她对两姐妹的恶意。

清音不改凛然的表情,把手贴在自己胸口,直直地注视藤花的眼睛。她问心无愧,用厉害的口气往下讲

「我从未喜欢过诗小姐。对你躲躲闪闪反倒让我感到很可耻,就直话直说了。她的死确实令人同情……但硬要我说的话,那就是她平日作孽遭的报应」

「你的意思是……她是自作自受?」

「没错,呗小姐肯定也一样不得好死吧」

说着,清音微微一笑。

藤花未对她这一笑作任何表示。

阿朔也无话可说。清音的态度虽然无情,但阿朔对清音与姐妹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无权责备。他终究不过是个局外人。

「已经聊够了吧?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是的,足够了。谢谢配合」

藤花向清音低头致意。

接着,藤花和阿朔一道又去找下一个人。

一出屋子便是阴沉沉的天空,看情况不久就会下雨。

藤花摆出深思的表情,点亮手机,结果皱起了眉头。

她喊阿朔,说

「哎呀呀……阿朔,事情好像不妙了啊」

「到底怎么了」

「说是雨会很大」

藤花显示出天气预报,阿朔看了也愁眉苦脸。出发前他就看出天色要变,不过今晚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超乎想象的暴雨。阿朔轻轻叹了口气。他考虑到要开车,一心祈祷明天能放晴。

二人转变心情,去向名叫橘的门卫问了问。

那是一名看上去十分温和的中年男性。他一边扶正帽子一边说

「对诗小姐的事我很惋惜。绘美夫人和呗小姐伤心的样子,我看了都不忍心……我很喜欢诗小姐。虽然性格不好伺候,但小孩子多多少少总会有些那样。等长大了肯定就会好的」

「从哪边能上后山悬崖?」

「啊,那里的话沿这条路走就行了,在林子里走一段路就到了……因为小姐是在那里去世的,后来安装了个简易的栅栏,但还请小心」

二人按照他的指引前往后山悬崖。

他们在绿色环绕的山林总前进。大概是有定期维护,脚下并没有不稳。

正如橘所说,没走多远视野便豁然开朗。

二人放眼山崖周围。那里有大约三米长的松软裸土,诗坠落的地方应该就在那边。藤花毫不迟疑地朝那边走去。

阿朔不由自主地抓从后面抓住她的手。

「危险啊,藤花」

「没事的……现在安装了护栏,只要不被抓住脚往上翻就不会掉下去……阿朔,你一遇到我的事情马上就会变得爱操心呢。明明都说过不需要这样了……我本来就不是值得让你担心的人」

「都说了,你不要说那种话。我就担心你……我会记挂的没有别人,一直只有你」

「……这么说好让人害羞啊。不过我没事的,不然可以牵着手」

藤花答道。

阿朔照她说的,当她向下看的时候抓着她的胳膊。

他有种感觉,如果不紧紧抓着,藤花就会被吸引过去一般坠落山崖。

越过栏杆向下望,下面能看到一条河,周围是散落着碎石的地面。阿朔一看就明白了,从这里掉下去不死也难免重伤。

曾经少女的遗体就和篮子一起滚落在那里。

阿朔想象当时的画面。

与呗神似的可爱少女倒在河滩上,脑袋像石榴一样破碎,脑浆伴着篮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样的情景,就像一幅画。

「……原来如此」

藤花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轻轻嘟哝后,点了下头。

* * *

听取所有人的说法后,阿朔和藤花回到儿童房。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的《小星星》。见过了事件现场后,这个五颜六色精心装点的房间让人觉得就像砂糖点心一样甜美。阿朔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呗正一边摆着她洁白的脚,一边等候。

浅棕色的秀发在她背上铺开,这次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熊熊玩偶。她抬头看了眼二人,露出可爱动人的微笑

「情况怎样,有获得什么很棒的情报吗?」

「还好,有许多令人在意的地方呢」

「是吗……灵能侦探小姐能了解各种事情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呗心满意足地讲道。她的语气没有掺假,听上去是真的感到开心。藤花认真地注视着呗,问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喊我来?」

藤花尖锐地问了过去。

被柔和地一笑,用沉醉的目光看着藤花,轻声说道

「我听闻,灵能侦探小姐能听到死者的声音,让死者现身。于是我心想,万一我没能够逼出真相,一切都石沉大海,你一定也能下达裁决」

「……一切都石沉大海?」

「两位今天见过的人当中,有人今夜会被杀死」

呗突然这样断言。

阿朔和藤花惊讶地张大双眼。

这是杀人声明。

呗就像幻想着什么,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与她吐露的不祥言语毫不相称。

呗像唱歌一样,甜腻地轻声说道

「如果那个人是我,请务必为我哭泣」

* * *

在那之后,呗拒绝透露更多细节,不过委婉地告知阿朔他们不要警告家里的人。她说反正也不会有人信,如果说出去她就自杀。

一无所获的阿朔和藤花最终只好作罢,离开呗的身边。

然后刚入夜的时候,天色大作。先是水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窗上,不久后透明的球体破碎成线条。天色非常糟糕,如今暴雨的声音震撼整个大屋,而且还混杂着滚滚雷鸣。从厚重的雨幕来看,天气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

在客房里,阿朔一面望着外面,一边问藤花

「藤花,怎么办?要不要今晚我醒着?」

「是啊。明知会发生杀人事件,怎么能睡啊」

「你可以睡。我一定会保护你,你不要担心」

「说得好帅啊,但应该反过来才对。朔君,还是你睡吧,应该保持清醒的人是我。知道了吗?」

藤花轻声说道。阿朔心想又来了,眼睛眯起来。藤花这次也做好了死的觉悟。她心中始终有块冰冷坚硬的部分。藤咲藤花看不到自己性命的价值。

阿朔想不明白,但还是问道

「为什么你那么急着去死?」

「………谁知道为什么呢?」

藤花又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阿朔摇摇头。

这种时候,藤花是绝不开口的。阿朔站了起来,给她也泡了杯速溶咖啡。这次用的是客房里备好的水壶和咖啡。这里的设备就像宾馆,据说因为过去编辑经常在家里留宿,而现在医生会常常留宿,因此客房布置沿袭了之前的习惯,会常备一些东西。

清音说,那些东西可以随意使用。

阿朔又冲了浓一点的第二杯。咖啡正好用来提神。

「给,藤花。咖啡」

「谢谢」

「嗯」

藤花两只手接过杯子,在面上吹了两下,然后呆呆地盯着腾着热汽的咖啡。雨声在继续,凝重的沉默充斥他们之间。

不久,藤花像嘟哝似的接着说

「我说朔君,我被叫过来是因为对方看上了我的异能」

「嗯?」

「如果成功阻止了杀人,我的异能应该就还有意义吧?」

藤花轻轻地这样说道,那口吻就像是迷路的孩子。

阿朔眼睛眯了起来。

藤花随时随地都在不断摸索自身异能的意义,那也等于是寻找自我。藤花一直在探求没能成为『神』的自己的存在意义。

又或者说

(果然就像跟谁许下过约定)

阿朔没有回答藤花,只是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藤花的脑袋。头发被弄得乱七八糟,藤花慌张起来,胡乱挥舞手臂表示抗议

「哇,朔君你干嘛」

「一定会阻止的」

「……嗯」

藤花听到阿说这么说,微笑着点点头。她就像紧紧抱在怀里一样拿着马克杯,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就像心声流露一般轻轻地说

「我也……想救人」

二人喝下浓咖啡。藤花说咖啡好苦,加了大量砂糖。阿朔一边笑话她味觉还是小孩子,一边把自己的咖啡喝得一干二净。

二人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许久,大宅里只能听到雨声,没有其他可疑的动静。

但是,异变开始发生。

阿朔发觉自己的眼皮在往下坠,眼前摇摇晃晃。他发觉正在侵袭自己的这股睡意很不对劲,肯定不是正常的感觉。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便向藤花问去

「藤、花……你有没、觉得奇怪?」

本该提神的咖啡却是反效果。

阿朔感到蹊跷。摇晃的视野给他一种人在大海里的感觉。他拼命抵抗着睡意,向藤花看去。但是,藤花在椅子上已经划起了小船。这时他想起藤花说过咖啡特别苦。

那恐怕是因为水壶里被下了药。

当他作出判断的同时,他的意识也沉入到黑暗之中。

做了个梦。

明知是梦,还是做了梦。

周围是白色。

铺天盖地的白色。

白色之中存在唯一的迥异之处。

白中,有黑。

阿朔恍然大悟。他不曾忘记过这个地方。

纵然历经再多的岁月,都恐怕难以忘怀。

呼,风沉沉吹拂。

樱花的海洋里,美丽的少女歪着脑袋,注视阿朔。

红唇柔软地一弯。

她笑了吗?

那是笑了。

少女挂着微笑,说

「——醒过来吧」

那时她没说过这种话。

一次都,没有过。

既然这样,这一定是阿朔潜意识中让少女对自己说的。

阿朔这么心想。

接着,少女有些愉快地轻声说

「醒过来吧,朔君」

瞧,人死了喔?

瞬间,阿朔醒了过来。

像是蜜蜂振翅的嘈杂人声扑进耳朵。

宅子里好像发生了骚乱。头痛的阿朔按着额头,艰难地让自己与椅背分离,浑身骨头咯吱作响地起身。他慌忙中在屋内四下张望。

「……藤花?」

没有藤花的身影。最糟糕的想象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顿时感到全身凉了半截。他很清楚,藤花时刻与死亡相伴。但是,他从不愿意去想象自己失去藤花。那样的惨剧,有一次都嫌多了。

他匆忙地飞奔到走廊上,跌跌撞撞地先去了二楼回廊,然后在那里停下了脚步。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藤花。身着黑色古典式长裙的她,正紧盯着一楼。她的侧脸美得就像女神,同时又非常严肃。

「藤花,你没事太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看就知道了」

经她这么一说,阿朔意识过来。

某人的身体倒在回廊之下,玄关大厅之中。

那个样子,就像是把人偶粗暴地摔在地上。

脑袋折成匪夷所思的角度。

长裙的鲜亮蓝色格外眨眼。

那正是——星川呗的遗体。

* * *

已经报了警,但由于夜里的暴雨引发滑坡,据说警察还要花些时间才能到达,预计可能要推迟到下午。

这个地方一时陷入从外界隔绝的状态。

呗的遗体被盖上了毯子。在她面前,绘美跪在地上捂住脸。

首先开口的是清音。

「呗小姐的死是自杀吧。毕竟她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

绘美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还在静静地哭,似乎没有话去反驳。清音搂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去看遗体,同时继续讲出自己的推测

「自从砍下诗小姐脑袋那时开始,呗小姐情绪就不正常了,就算突然从回廊上往下跳也没什么不自然」

「……不,不可能是自杀」

藤花轻轻地说道。

集所有人的目光于一身,阿朔也点了点头。

清音愣愣地看向藤花,低声问过来

「为什么这么认为?」

「一楼,玄关大厅扑了厚实的波斯地毯,地板本身柔软,就算头着地也难以造成死亡。要让颈骨折断成这么夸张的样子,必须得是以极端不正常的姿势坠落才可能」

阿朔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藤花的推测。恐怕警方介入后马上能够发现痕迹。

藤花又接着讲

「再说了,没有人会选择这种跳下去基本也不会死的地方跳楼自杀。这是凶杀,她是在与人缠斗的过程中被推下去的」

「既然这样……那可疑的就是你们了」

清音用针尖般的口吻痛斥。

绘美倒吸一口凉气。

阿朔上前保护藤花,但同时也很清楚。

现在这里最可疑的人无疑是自称『灵能侦探』的二人组。既然发生了命案,那么在家里人的眼中,藤花和阿朔肯定最像凶手。但藤花毫不动摇,接着说道

「她曾向我们预言,『两位今天见过的人当中,有人今夜会被杀死』。并且还说『如果那个人是我,请务必为我哭泣』」

「大小姐为什么做出那种预言?」

「是啊……我也十分疑惑。身为少女之人,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藤花摸了摸下巴,开始深思。

不知不觉间,家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玄关大厅。

呗的母亲绘美,然后身旁是佣人清音,立夏和厨师斋川也正提心吊胆看着这边,门卫橘面容严肃地把守在正门一侧。

所有人都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着藤花的一言一行。

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中还蕴藏着似是刀子的怀疑之色。

但藤花没有理会,接着讲了下去

「如果是『会被杀死的人是我自己』,那她应该会直说才对。那么,是不是这所大屋里存在无差别杀人犯,并且盯上了某人呢?但那样一来,呗小姐为什么又能预测是『今晚』有人被杀呢?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为什么星川呗能够做出那样的预言。

藤花将唯一的真相,接着讲了出来

「呗小姐当时的意思是,『今天她会去杀某人』」

* * *

「这不可能……呗小姐准备杀人?」

「什么意思,我女儿怎么会那么做」

「我理解各位惊讶的心情,但那么一想,疑问便能得到解释」

藤花以镇定的口吻回应了立夏和绘美。

同时阿朔心想。

『两位今天见过的人当中,有人今夜会被杀死』

『如果那个人是我,请务必为我哭泣』

也就是说,那是犯罪声明。

呗能预言『今晚某人会死』属于理所当然。

呗若杀掉对方,出现的就是对方的尸体。

呗如果被反杀,出现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阿朔他们喝下去的安眠药,想必也是呗放的。

能预料到他们会用咖啡来抵抗睡意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能自由出入客房,而且也正是她让藤花和阿朔去找其他人打听情报。她完全有机会趁虚而入。

她之所以事先没有告知她要进行厮杀的对象姓名,大概是为了防止目标被警告或者行动被妨碍。而且她坚信,即便不明示对方姓名,身为灵能侦探的藤花也能在她死后揭露真相。

呗曾用沉醉的目光看着藤花,轻声说

『万一我没能够逼出真相,一切都石沉大海,你一定也能下达裁决』

现在藤花正如她所愿,准备揭开背后隐藏的真相。

呗打算杀死的人是谁,又是被谁反杀。

「至少在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能让呗小姐萌生杀心」

藤花用清冽的声音宣布。

她倏地举起包裹在黑手套中的手。

然后,毫不犹豫地指向一个人。

厨师,斋川。

* * *

「请、请等一下。诗小姐和呗小姐都很可怜,我非常同情她们。呗小姐为什么非得对我萌生杀心不可?」

斋川慌慌张张地闯进玄关大厅,申辩起来。

他爽朗的脸上浮现出焦虑之色,拼命地接着讲

「怀疑一直看小姐们不顺眼的清音小姐也就算了,为什么怀疑我?」

「因为唯独你一个人对诗小姐的死做出过可疑的描述」

藤花这样讲道。

阿朔回忆他们与呗这件的对话。

只有呗一个人对诗的死抱有怀疑。

恐怕她也从斋川口中听过『那句话』。

「当你被问及诗小姐死亡时的情形时,你这样回答。『紧紧抱着篮子,然后笔直掉了下去』……发现诗小姐的遗体时,篮子就滚落在旁边」

斋川一惊,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藤花直直地注视着他,接着往下讲

「看到她抱着篮子坠落的,只有凶手」

「那种事……是我的想象。是想象。我只是把想象的画面讲了出来。因为诗小姐常常散步的时候紧紧抱着篮子,所以觉得当时肯定也是那样」

「『紧紧抱着篮子,然后笔直掉了下去』……我认为,这其实不就是凶手在自供杀人手法吗?」

藤花继续推理。斋川咽了口唾液。

藤花把澄净的双眼转向他,讲道

「那是根本不能算是手法的手法。诗小姐朝山崖走去,站定在崖边的草地上,然后你向她呼喊,告诉有东西忘带了。当她向你转过身来的时候,你就把篮子朝她胸口扔了过去」

阿朔想象那个画面。

篮子勾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命中与呗酷似的少女胸口。

少女失去平衡,垂直坠落下去。

……和她条件反射下紧紧抱住的篮子一起。

「于是,受到冲击的诗小姐便坠落山崖,周围只留下了她一个人的脚印」

绘美难以置信地看向斋川。

斋川疯狂摇头,就像坏掉了一样。他嘴上露出抽搐的笑容,申辩道

「你胡编乱造……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就问问她本人吧」

藤花看向阿朔,阿朔回望藤花。

藤花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铿,她就像挥下审判的木槌一样用洋伞敲击地面。

「以我的身份,本来不该下达裁决。毕竟比起侦探,我更类似于杀人犯。但是,有人渴望裁决——因此,身为少女之人决定忠人之事」

然后,藤花张开双臂。

她无比轻柔地细语道

「————过来吧」

斋川如果没杀任何人,那么什么东西也不会冒出来。

然而,半空中却伸出四只煞白的手。

像用泥捏出来的一样,小孩子的手。

那些手紧紧,搂住斋川。

* * *

听到《小星星》。

白色的某种东西唱起歌谣。

坏掉的声音席卷耳朵。那个开心地继续唱着,就像不协和音。化作松软肉块的少女们上下左右伸缩移动,同时拉着斋川的手。

斋川被势头猛烈地在泥里拖曳。

白色的某种东西一直唱着歌谣。

「什,什什什什」

斋川似是哀嚎地乱叫,被一路拖走。

藤花和阿朔跟在后面。

母亲、佣人和门卫也跟在后面。

他们对眼前的情景万分惊愕,却谁都没想阻止已故的少女们那么做。所有人都像中了邪一样,不假思索地向前迈步。

身处此情此景,阿朔觉得这简直就像花衣魔笛手领着一支扭曲的游行队伍。

不久,斋川来到山崖边。他浑身是泥,发了疯实地死死抓住栏杆。少女们打算把斋川推下去,却并不顺利。《小星星》断了。

少女们发出不满的声音。

斋川向藤花投去求救的目光,拼命哀求

「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嘛。你如果发誓向警方全部交代,认罪伏法,或许可能会被饶恕。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希望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诗君?」

「那是迫不得已」

「你不说实话,肯定会被她们杀掉」

藤花轻轻地说道。

《小星星》又唱了起来。

伸缩的肉缠住斋川。

手指陷进脸上的皮肤,肉开始被一点点撕开,血滴下去落到地面。

斋川哽着喉咙,尖叫起来。

他目光到处闪烁,但得到的回应只有冰冷目光。

谁都不会来帮他。

最后,斋川自暴自弃地喊出原因。

「因为能杀啊!」

一阵沉默。

凝重无比的沉默。

藤花问

「……就因为这?」

「都说了,因为能杀啊!就那么简单!」

根本没有具体后续

阿朔紧咬住嘴唇,仰望天空。

斋川的动机真的『就这么简单』。

「诗小姐忘了带篮子,我帮她带过去的时候一看,就想,啊,能杀了她!就现在,我能不被任何人怀疑地杀掉她!所以我就下手了,就这么简单!有错吗!」

瞬间,有人像一阵风一样从藤花身旁冲了过去。

消瘦的手抓住斋川的脚往外一掀。

斋川对这突然袭击没能反应过来,翻越了栏杆。

他的身体被推向悬崖外头。

不是被死灵的手,而是被活人的手。

「——————啊」

他手伸向半空,没人抓住他。

就像过去从这里坠落的少女一样。

斋川一个人,坠落下去。

噗唰,遥远的下方响起人摔坏的声音。

藤花愕然沉吟

「……夫人」

「去死吧。你这家伙去死吧」

本来疲态尽显的身影骤然一变,失去两个女儿的母亲像厉鬼一样呢喃。

绘美脸上挂着悲壮的笑容,俯视斋川的尸体。但她马上又捂住脸,当场跪坐下去。

她一边发抖一边哭起来。

清音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她仰望灰色的天空,轻轻地说

「下午看来还会有场大雨,这边的脚印会被冲掉吧」

「…………」

「这个男人杀了呗小姐,不堪自责自己跳下去了」

清音冷冷地俯视尸骸。

立夏什么也没说。

橘摘下帽子按在胸口。

少女们的灵魂一边唱着《小星星》一边消失。

她们的身影消融在灰色天空的背景中。

见证这一切之后,清音断言

「这是自杀」

没有任何人说任何话。

雨零零星星地下起来。

不久,雨势渐渐变强。

仿佛

为这起事件落下帷幕。

* * *

警方的讯问也结束了,阿朔和藤花准备住一晚后就回家。

天空已经放晴。

坐在返程的车里,藤花打开车窗。头顶是一片淡蓝的天空。

她在冷风中轻轻地说

「其实我本想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再和呗君谈一次的」

「你想谈什么?」

阿朔问道。

藤花把脸凑到窗边,难过地说

「我想告诉她,拜托我也并不会得到好结果。我就是那样的人。就算这样也可以接受吗?你喊我来,究竟期待着怎样的结局呢?可结果还是办不到啊。心怀怨念的灵魂,是无法以能够对话的状态召唤出来的呢……宗家的『神』办不办得到呢」

藤花一时闭上眼睛。阿朔也什么都没说。宗家的『神』毫无疑问能够办到吧。她无所不能。但是,藤花的异能却没有那么方便。但阿朔又转念一想。

——如果没有『那起事件』,『神』又真的能像现在这样无所不能吗?

他摇摇头,把凄惨的记忆甩掉。

沉默一时间笼罩车内。

藤花睁开眼睛,悲伤地说

「我没能阻止杀人」

「嗯」

「到头来,我的能力只是帮助复仇」

阿朔集中注意力在驾驶上,同时思考。

藤花的异能只能读取残存的意念,被召唤的灵魂所怀的只有怨念。那些已故之人渴望排解自身的憎恨。接着,阿朔又回忆起绘美。

她悲壮地笑了,马上又颤抖着哭起来。

她恐怕要从此背负失去两个女儿的痛楚,同时还要顶着将杀人事实埋在心底的重压活下去。

藤花嘟哝了一声

「这样的异能,哪有什么意义啊。我为什么还活着呢」

「异能不需要有什么意义。我希望你活下去」

「那是你……」

——那是你什么都不懂。

藤花的确曾这样说过,但这次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阿朔也明白,现在的他没法接着那样的话往下讲。所以,阿朔选择了沉默。沉默中,二人冒着寒冷的风。

就这样,阿朔和藤花返回了他们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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