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注意,能源消耗量已经超过规定值。请注意,能源消耗量已经超过规定值。
被女性化的电子语音再度警告,让坂上门真十分沮丧。再看看水中监视器,正在用机械手臂搬运的器材更是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还是别乱动吧。
门真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把手从机械手臂的操纵杆上轻轻拿开,途中器材又往旁边倾斜了过去,但看来还勉强撑得住。
在萤幕的角落可以看到红色的文字正在闪烁,显示着机械手臂的建议能源消耗量,以及门真刚刚浪费的能源消耗量。后者的数值几乎高达两倍,而且作业才进行不到一半,这又让他更加沮丧了。虽然这项作业非得在今天之内完成,但他倒是很有自信做不到。
他叹了口气,看看窗外想要调适一下心情。不过所谓窗外,看到的也不是野外,而是这个直径五百二十五公尺,几乎完全呈球型的大规模研究设施内的光景。
研究设施的名称为球体实验室,是以完全封闭的方式,重现自然环境循环体系的研究所。
如果这项实验成功,人们就能完全不依靠来自外界的补给,只利用设施内的资源生活下去。这项尝试当时大受吹捧,甚至被誉为引领人类走向太空时代的未来希望。以最极端的情形而言,如果能建立完整的环境循环体系,那么只要是在太阳光可以充分照射到的地方,这个研究室不管丢在太空之中的哪个地方,都不会有问题。
以前在俄罗斯与美国也进行过同样的实验,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球体实验室则跟以前的这些实验都不一样,以最新的生化科技与完善的电脑管理自然的力量。从实验开始到现在,这半年之间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几乎所有的职员,以及部分职员的家属,都跟门真一样住在这个研究所内;要说这里是个小镇也并不为过。考虑到实验的性质,所以研究所跟外界只进行最低限度的交流。当然这也是因为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只看得到海洋之故。发表当时无论媒体或是社会大众都非常关注,造成了很大的热潮。但到了现在,除了部分科学杂志之外,几乎都没有任何媒体会来采访了。
门真是从十天前开始在这里工作的。当初原本是打算利用春假期间,在这个食衣住行都供应无缺,待遇又好的地方打个工。然而事与愿违,他到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还没习惯,犯错的次数更是多到不禁让人想笑。
尤其是当初发表时的另一大话题,就是以超级电脑LAFI控管的管理制度,更是认他完全没有办法适应。
他不禁自问自答:我该把十七岁的青春岁月浪费在这种地方吗?门真找到从萤幕上显示的失态中逃避的途径后,让这个疑问在脑袋里打转了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一位豪迈的男性伴随着粗犷的笑声出现了。
哈哈哈,又来了?你还真是不管做几次都没进步啊。
不要这样笑我啦,横田先生。
横田虽然停止了笑声,但嘴边依然挂着微笑,走向门真身边。他那三十岁左右持续锻炼的身体、松垮的表情,以及一嘴的落腮胡,都让人印象深刻。别看他这样,其实他可是管理一整个分区的技术主任。
他身上有种野兽的气息。门真认识他已经有一年以上,但对他的这种第一印象不但没有改变,反而还越来越牢固。这第一印象也包含了以一句做就会了的态度。就把操作机械手臂这种高难度的作业,交给一个打工高中生去做的不拘小节个性。
今天是第几次了?第三次吗?
门真无言地竖起四根手指。这下就连原本笑嘻嘻的横田,也不禁皱起眉头摸了摸下巴。
呃,这可就有点让人不敢领教了,就算没天分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太难了啦!竟然要同时操纵七个轴,我实在做不到。而且搬的东西都快垮掉了,却先警告我能源消耗量的问题,这样不会太奇怪了吗?
别这么说,这个球体实验室每天的能源消耗量都有规定,毕竟这整个大得夸张的建筑物,完全只能靠太阳跟海流来提供能源啊。小小地球的资源有限,请大家珍惜使用。
他甚至把最后那句话当成文宣似地唱了出来。在这个球体实验室里面工作的人们,往往有事没事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而这个球体实验室内的环境循环设施,也实实在在就是缩小版的地球环境。
这样说吧,如果把你刚刚用掉的能源量,换算成地球规模啊,嗯~~大概比得上东京一天消耗电力的三倍吧。
有那么多?
只要待在球体实验室里,就能切身体会到资源的可贵,不过要把这种技术实用化,也许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吧。
横田突然想直敢什么似地看了看手表。
蜜蜂时间差不多快到了,该撤了。你还没吃饭吧?
门真大大地伸个了懒腰,然后就跟着横田走出房间。
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的丛林,怎么看都不像会出现在建筑物内的景色。这片丛林在直径五百二十五公尺的球体实验室之中,就足足占了六分之一的空间。因为要供应达到七千万立方公尺的空间所需的氧气,就得要有这么多植物。而且听说光这样还不够,这里的每一种植物都经过基因改良,以便提供更多的氧气。
一条铺了柏油的道路在丛林中横切而过,他们就快步走在这条显得很不搭调的路上。
啊,时间到了,用跑的。
横田看了看手表,他们跑了出去。
原本以为某些黑色的物体从天花板掉了下来,但是它们却像滴在水中的墨水一样慢慢散开。从这里看不太清楚,但其实里面的每一个个体,都是只有指头大小,叫做蜜蜂的小型机器人。
这片草木茂密如丛林的植物区,是为了供应球体实验室所需的大部分氧气而存在。而这些植物的管理及培育工作,就是交给这些机械蜜蜂来进行。之所以叫做蜜蜂,是因为它们的部分工作跟现实中的蜜蜂很类似;不过看着它们用四片翅膀在空中交错飞舞的模样,说像倒也是挺像的。
总觉得看得让人有点毛骨悚然啊。
门真的自言自语,让跑在旁边的横田豪迈地笑了笑。
你还真胆小啊。不但一点都不危险,而且要是没有它们,那么庞大的作业量可就都得用人工处理了。你竟然说他们让人毛骨悚然,小心哪天遭天谴啊。
可是蜜蜂的工作时间一到,都要把人疏散啊。
那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要是有人在里面乱晃,就得多耗费能量来闪开这些人。好了,我们也别留在这里碍事,赶快出去吧。
转了个弯以后就看到一扇门,他们赶忙跑了过去。
横田健一先生、坂上门真先生,两位的运动能源消耗量已经超过规定值。
才刚关上门,就听到女性化的电子语音提出警告,门真与横田对看一眼,不禁苦笑。
就连人的能源消耗量,也能做到误差值在0.1%以内的精确观测,峰岛创造的技术还真是了不起啊。不过就是太啰嗦了点峭知道那种喜欢欺负媳妇的婆婆是不是就像这样?
你问我,我也不会知道啊。
窗外可以看到整群叫做蜜蜂的机器人正忙碌地飞来飞去。
尽管这光景有些奇特,但球体实验室内仍然维持着和平的日常生活。
对人的能源消耗量管理,应该可以稍微放宽一点吧?你们不觉得今天抓得特别严格吗?
监控萤幕的小金井把椅子转了半圈,寻求同事的同意。萤幕上显示今天的警告已经达到两千件以上。球体实验室内有五百七十三名研究员,一百五十名警卫。其他运作所需的工作人员及眷属三百二十名,合计一千零四十三人在这里生活。也就是说,警告量已经快到平均每人两次了。
明天不是要在实验室里做那个实验吗?听说那个实验会消耗掉非常多能量。这差额自然是要我们来填补了。
球体实验室里面又还有个叫做实验室的地方,你不觉得这样怪怪的吗?
谁管他。
男性说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从整个建筑物的规模来考量,监控整个球体实验室的这个中央管制人手,可说是极端的少,只需随时维持五名值勤人数就够,而且其实还可以更少。这也是拜统合管理的超级电脑LAFI所赐,但对于监视人员来说却是无聊透顶。
这种实验应该不必靠内部电力来应付吧?毕竟在正常运作的情形下,根本不可能会有那种状况。
谁知道。可能是想先试试能量供应的极限吧?实际上也还有多出30%左右,要不要去申请看看?不然照这样子看来,到下午警告一定是响个不停,吵都吵死了。
这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告知有客人来了。小金井他们同时把视线转到设置在外面的监视摄影机所拍到的影像上。
哦哦,这不是研究室的玛丹娜宫根瑠璃子小姐吗?看到小金井殷勤地要去开门,同事忍不住朝他嘟哝了几句:
你真的是很幸福啊。
那还用说,羡慕吗?
同事摆出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模样叹了口气。小金井开门请瑠璃子进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听到叹气的声音。在微微呈现彩虹渐层色彩有外壁玻璃之外,可以看到大型的运输直升机。
怎么回事?
要说明球体实验室的全景,只要一句话就够了直径五百公尺以上的玻璃珠,而这个玻璃珠就轻飘飘地浮在海面上。
海面上还浮着一块巨大的板块,与球体实验室邻接。这是通往球体实验室的门户,包括直升机停机坪跟一个小小的港口。
警卫负责人神田带着严峻的表情,走向降落的一架直升机,他的身后跟着几名部下。
神田以警卫的工作为傲。球体实验室及是广受全球瞩目的实验设施,设施里面大量采用了天才科学家峰岛勇次郎所发明的超科技,对于产业间谍或他国来说,无疑是一座宝山。
所以他一向保持着高度的戒心,只要有丝毫可疑的地方,就不会让对方进入。
这时已经有几个人下了直升机,进行卸货工作。
等一下,我记得要到下个礼拜才有器材要搬进来吧?
神田扯开嗓子,朝着一名指挥作业进行、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男性大喊。
啊?你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螺旋桨的声音太吵,这名眼神有点阴沉的男性反问了一声。
我是在问你,器材不是下个礼拜才要搬进来的吗?
你跟我们抱怨,我们也很为难啊,他们只跟我说要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搬来。
货柜里装的什么?
喔,是一套恐怖份子。
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让神田皱了皱眉头。
唉呀,糟糕,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休息区的桌前享用着供应给员工的晚餐时,门真的视线茫然地跟着直升机飞过的轨道移动。这时横田以他那很假装的演技,用拳头啪地一声敲了另一只手掌,显然有麻烦的事情要拜托门真。这是门真在与他相处过一年之后,所学到的第一件事情。或许落腮胡也可以算在脸皮的厚度之中吧?就算用白眼看他,他也是丝毫不为所动。
我有事要拜托你,你一定肯听我说吧?
看吧,这不是来了?门真原本还想装作没听到,但横田却根本没管他作何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明天一整天,可以豆腐乳你在中央球体区帮我代管吗?
唉唉唉,门真在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中央球体区,负责处理球体实验室内所有控制工作的电脑LAFI中枢就设置在这里,是整个设施内最重要的一区。
拜托,我只是个打工小弟,安全等级只有7,这意思你懂吗?
当然懂,意思就是说你的地位再卑微不过了。
对对对,反正我就是很卑微。那我这个卑微的打工小弟,又怎么进得去中央球体区啊!
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那里的安全等级可是0耶!就算我想进去门也不会打开,只会引来一大群警卫而已!
横田虚假地哦了一声,门真也不再理他,大口吃起晚餐来。晚餐的菜色相当豪华,味道也无可挑剔。真不愧是号称完全循环环境设施的地方,从材料到调味料,全都是在球体实验室内生产出来的。简单来说是自给自足,需要从外界取得的补给,就只有太阳光与海流的能源而已。
我说啊,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拜托你这种事吗?你一定很好奇吧?对不对?
我一点都不好奇。
是吗?你果然很好奇啊?真拿你没办法,我就特别告诉你吧。
看,脸皮够厚吧?门真一脸疲惫的模样,把筷子从嘴边拿开。
横田从他那个破布似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很可爱,跟他显得非常不搭调的小盒子。那盒子一看就知道是要送人的礼物,而且还周到得连卡片都准备好了。
因为明天是镜花的生日呀~~
镜花是横田的女儿,今年要满四岁了。只要看看横田的模样,根本不需用到泡一碗面的时间,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溺爱女儿。
尽管这个身体扭来扭去的中年大叔让门真觉得头痛,但他还是找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来说:
说到这个,原来横田先生也是家眷组的啊?
所胃家眷组,就是指携家带眷住在球体实验室里头的人。因为球体实验室在实验性质上,必须要求工作人员在里面居住好几个月,甚至超过一年;所以有不少人把家人也接进来居住。这种家眷组已经超过上百组,再加上称为单身组的人,在球体实验室里形成了一个小镇。
而在单身组之中,也有些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凑成对,因此变成家眷组;而且这样的人还意外的多。看来在这缺乏娱乐的球体实验室之中,男女之间的感情特别容易发展起来。现在单身组的男性之间最热闹的话题,就是如何跟同属单身组的宫根瑠璃子一起成为家眷组。门真也见过她好几次,每次她都很随性地称门真为打工小弟;但有着成熟美貌的她,却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
我也不是不懂啦。不过刚刚也说过,凭我的安全等级,是不可能进到中央球体区里面的。
哦哦?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啦?
横田露出了邪恶的微笑,一阵不祥的预感让门真想拔腿就跑,但是已经太迟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办法搞定安全等级的问题,你就肯帮我代班,就是这么一回事!好,我欣赏你的胆识!
用不着你欣赏啦
横田把休息区的电脑终端机拉出来,用他粗壮的手指灵巧地敲起键盘来。
嘿嘿,其实这里头有些小机关。之前我有跟你说过吧?这台叫做LAFI的电脑,在比现在使用的OS更深层的地方,还藏着一些东西。你记得吗?
记得是记得,不过先不讲这个。可以请你不要这样叼着香烟吗?就算没有点火,管理部也会有人来抱怨的。
不要说这种像是我老婆会说的话好不好?算了,听我说。不久之前我掌握到线索,知道OS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就是LAFI的真面目。实在是有够厉害的,设计理念跟以往的电脑完全不一样,我一直弄到最近才慢慢有了点头绪。
我听不太懂?
也就是说,原本以为总经理就已经是LAFI公司里面最大的人了,没想到他背后还有个集团总裁,而我就弄到了一条可以直接跟集团总裁接触的热线。
啥?可以跟集团总裁说话,会有什么好处吗?
那还用说,这样就可以窜改很多东西,而且不会被人发现。例如说看,搞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VIP了,安全等级是0。怎么样,喜不喜欢啊?以后你爱到哪儿去逛都行。
这样好像会发生很多问题
不用在意,在管理部还有保全部所用的OS上,都不会留下记录的。
不,我说的问题不是这个。
那中央球体区的检查工作就拜托你了。
这个人果然没在听别人说话。
我则要趁这个时候,来跟镜花一起开个生日BirthdayParty啦!镜花~等我喔。
你的英语跟日语重复了。
枪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
来,请进请进,这地方有点闷就是了。
为玛丹娜领路的小金井,态度显得非常殷勤。
对不起,会不会打扰到各位工作?
当小金井请她进入中央管制室,宫根瑠璃子就以一如往常的低调态度走了进来。这种低调的态度与她美艳外貌之间的隔阂感,也是让她大受欢迎的秘密之一。她的手上还提着很适合她的可爱包包。光是她站在那里,就马上让原本气氛沉闷的中央管制室变得亮丽起来。
不不,我们很欢迎瑠璃子到来,大伙正好觉得很无聊呢。
小金井丝毫不介意同事的冷淡视线,引领瑠璃子进来。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同事努力装出例行公事的口吻发问。
但瑠璃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往许多萤幕之中的一个。
真是稀奇呢,今天竟然有直升机来,是预定要送什么进来吗?
瑠璃子这种自说自话的个性,让同事耸了耸肩膀。
我们这边也没收到通知,看来应该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吧。
看着画面上众人像是在争论的情形,她只是耸了耸肩膀。这情形虽然稀奇,但也不是没发生过。三个月前也发生过类似的问题,当时也是一样起了争执。
不过今天还真是热啊,我都想干脆跳到正下方那个蓄水池里了。
瑠璃子似乎觉得小金井的这句很好笑,她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
我可不知道你竟然有自杀的倾向啊。
同事的语气显得越来越拿他没辄。
窗外的正下方有个蓄水池,主要用途是以电解的方式来调节大气成分。但从中央管制室到蓄水池之间,有着五十公尺以上的高度差,从这里跳水无异是自杀行为。
不过小金井先生们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毕竟天气热成这样,光是看到蓄水池上波光摇曳的模样,都会让人觉得很凉快。
没错吧?没错吧?
小金井得意地点了点头,显然这句话深得他心。
喂,等一下!外面的情形怪怪的。
同事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萤幕上显示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可以看到警卫接连倒地。开枪的人是直升机的驾驶员,还有好几个手持枪械的士兵从直升机中出现。
可恶,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赶快按警报!
这样我会很为难。
瑠璃子把手伸进小小的包包里,从后方把拿出来的东西,架在同事的脖子上。
咦?
下一瞬间,大量的鲜血从同事的咽喉喷出,将操作盘染成一片深红色。凶器是一把小刀,正在瑠璃子手中转个不停。
其他监视员立刻有所反应抱出枪来,但瑠璃子却做出万万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动,让他们没能立刻采取接下来的行动。瑠璃子在众人环视之下,用手指抓住自己的衣服,接着一口气往左右撕了开来。然而应该要有她的身体存在的空间,现在却看不到任何物体,完全是一片透明。当瑠璃子随手把衣服抛在一旁,就只剩下原本就没有衣服遮住的头部与手臂肌肤,以及她手上沾满了血的小刀悬在空中。
嘻嘻嘻嘻。
随着一阵娇艳的笑声,瑠璃子的头部跟手臂也慢慢变得模糊而消失,最后整个人的身影都完全不见踪影。
直到第二名牺牲者咽喉喷血而倒在地上,所有人动弹不得的状态才终于解除。在一阵混乱之中,又是一个人中刀倒地。拿着小刀的隐形杀戮者,接二连三地增加牺牲者的人数。
不到十秒之内,中央管制室便染满了鲜血,尸体也倒落一地。这段期间之中,小金井吓得哑口无言,完全无法掌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到底是是在开什么玩笑?
全身发抖的小金井,在咽喉上感受到一股被小刀抵住的冰冷触感。就像当初消失的时候一样,瑠璃子的身影又慢慢渗了出来。
这是革命的开始。
瑠璃子露出凄艳的笑容,割开了小金井的咽喉。
门真与横田所听到的枪声不只一发。刚开始是连续的枪声,后来则断断续续,不久慢慢停止,留下一阵令人沉痛的寂静。
横田先生,刚刚那是!?
门真,你待在这里!我去一趟管制室!
说完横田就以平常从未显露过的敏捷身手跑了出去。门真也犹豫着是不是该展开行动,最后还是选择静观其变。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轻率妄动,反而为横田带来麻烦。
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太奇怪了。刚刚的枪声怎么想都应该是警卫方面出了问题,却没有听到任何警报,这实在太奇怪了。
出事了。
当门真确信这一点,就立刻展开行动。去管制室也许太危险了,但他非常担心横田的安危。
门真跑过走廊,穿过连接建筑物的管状通道,一路前往管制室。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人。
奇怪,太奇怪了。脑袋里的警报越响越大声,现实的状况却是既冰冷又沉静。
当门真来到管制室前,就看到门是开着的。鼻子嗅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异臭,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出里面是什么情形。他把身体贴在门旁,悄悄地探出头去。
里面一片血海,人们全都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尽管看到的光景早在意料之内,但门真仍然非常动摇。可是现在没空悲观了,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才行。里头除了满身是血的警卫之外,没有任何人。
他战战兢兢地走进去,没发出半点声响。把伏在操作盘上、已经断气的人移开后,两只手已经沾满了血迹。他赶忙擦了擦手,但仍然擦不掉那黏稠的感触,只是把衣服弄得更脏更已。
门真找出警报开关,半敲半按地用力压下去,然而周遭仍是一片寂静。门真一次又一次地按下开关,情况却没有任何改变。
为什么?为什么不会响?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到了门真的惊叹,耳边传来了一阵呻吟声。门真以为可能还有人活着而转过头去,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铁青。
横田先生!
他赶忙跑过去,却踩在血糊上摔了一跤,把衣服弄得像是被大雨淋过般湿答答的。但他仍然半走半爬地来到横田的身边。
横田先生,横田先生,你还好吗?请你振作一点!
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救了。横田的衣服被血弄得脏兮兮,每当他发一声呻吟,染上血迹的部分就更加扩大。
哟是小弟你啊?
横田口中发出诡异的血痰声,每一次咳嗽,都咳出大量的鲜血。
我马上叫人来帮忙。
门真打算站起身来,却被横田一把抓住。
没用的,我已经没救了。
没有这种事!
尽管嘴上这么大喊,但他早已深知横田的话才是对的。横田已经撑不了多久,顶多再一两分钟而已。门真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做出这么冷静的分析,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感。
赶快逃吧,通讯机不能用了,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外面的人。
我一定做到,所以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了
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要麻烦你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才不知道受了横田先生多少照顾呢,别说了,算我求你!
把这个
横田颤抖的手上,拿着被血弄脏的礼物盒。
我大概是没办法亲自交给她吧,只好拜托你了。
我会交给她,我一定会交给她,你就别再
从横田的身体流出来的血,就像地毯似地蔓延开来。
不好意思啊镜花,今年我又没遵守约定了
横田的眼睛失去了光芒,他并不是像睡着似的慢慢死去。瞪大的眼睛与扭曲的表情上明明白白地记得着愤怒与悲伤,是那种一切事物都被人强行夺走的悲惨死亡。
横田先生,横田先生!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滴下来的眼泪,在地板上的血泊中溅了开来。礼物盒被门真紧紧握住的拳头压得扁扁的。
感动的告白结束了吗?打工小弟。
背后突然传来女性的声音。门真听到耳熟的声音赶忙回过头去,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嘻嘻,你果然好可爱。
难道是宫根小姐?
哎呀,我不是一直告诉你,叫我瑠璃子就好了吗?
门真看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看到任何人。只有死状凄惨的尸体映入眼帘,难道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吗?
好了,你也该追随他去了,打工小弟。
脖子上传来一阵寒气,让门真反射性地想把身体往后缩,但地上的血让他滑了一跤,某种物体紧接着擦过咽喉。摔倒的动作让地上的血溅了起来,而这些血液却在空中停住,看来是附着在某种看不见的物体上,但这些血液也很快变得模糊,最后消失无踪。
透、透明人?
啊哈哈哈哈,这个嘛,这么说也没错啦。这是光学迷彩。你都读到高中了,这种程度的SF用语总应该知道吧?
门真的确是知道,这是控制光线折射进行伪装的技术。虽然不知道效果是不是能以如他所见来说明,但总之就是可以让人隐形。
呵呵,我们就聊到这儿吧。
坐在在地的门真勉强向后退开,接着就有某种物体从他的鼻尖划过。他直觉地了解到,那就是夺走这里许多人性命的凶器。
这时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让门真怀抱着希望看向房间外,但他的眼神却立刻染上绝望的色彩。站在这个房间唯一的门外面的,是一群穿着奇特的武装集团。无论以多么保留的眼光来看,他们都不像是跟自己站在同一边的人。球体实验室正受到不明外来势力的蹂躏,横田死了。
门真朝瑠璃子所在的空间瞪了一眼。
什么!?
门真的视线中所蕴含的杀意浓度,让隐形的杀戮者一瞬间有所退缩。
他没有放过这个空档。瑠璃子的背后有一扇已经裂开的玻璃窗,而在玻璃窗的外头,则是离地面高达五十公尺以上的空间。但门真并没有犹豫,立刻抓住这个空档从她身旁跑过,整个人撞在玻璃窗上。
门真的身体往玻璃窗外掉了下去。
难道要自杀?
随着震惊的声音传出,一位女性的身体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出现,是宫根瑠璃子。她的身上穿着奇妙的紧身衣,就是这套衣服藏住了女性的身体。
瑠璃子赶忙朝破掉的玻璃窗下方看过去,就看到远在下方的水面上所溅起的盛大水花。是自己太疏忽了,没有想到管制室的窗外下方就是蓄水池。不过他竟然敢从这种高度跳下去不,更重要的是尽管只有一瞬间,但那阵压倒瑠璃子的杀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想都不觉得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瑠璃子,情形怎么样?
这阵来自背后的声音,让瑠璃子的气氛变得完全不一样。原本严峻的表情,一瞬间就改为恍惚的神情。
非常对不起,让一个人逃了。
让她以兴奋的话声报告的对象,是个外表文弱的年轻人。无论是他那修长的身材、眉清目秀的面孔、还是一身黑衣装扮的种种特徵,全都被他散发出来的自信光芒掩盖过去。这位从表情、从言行举止、从全身都散发出自信光彩的年轻人,名字叫做风间辽,乃是这个逐渐占领球体实验室的武装集团领袖。
没关系,我要下去LAFI一号机的管制室中央球体区了。只要把那边控制住,谁也踏不出这球体实验室一步。
是,风间先生。
2
好几架漆有电视局或报社商标的采访用直升机,全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挤得天空水泄不通。眼下可以看到就算处于大海之中,仍然显得非常巨大的大型研究设施球体实验室,这就是他们采访的对象。
各位观众看到了吗?这座耸立在海上的巨大建筑物。这个直径五百二十五公尺,为了日本以及全世界的未来而建设的巨大研究设施球体实验室,已经遭到不明集团占领了。
记者以掩饰不住的声音报导着。这种争夺峰岛勇次郎的发明也就是所谓的遗产的案子,虽然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但这次事件的规模却不可同日而语。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小时。但是到现在为止,犯人方面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警方也没有明显的动作,仍持续胶着状态。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时间的经过,民众不安的情绪也不断高涨。
仿佛要牵制报导直升机似的,多架警方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根据一项未经查证的情报指出,有一名少年独自从犯罪集团的占领下逃了出来。拜这位少年极具勇气的赌命行动所赐,警方才能接到报案,也才揭露了本次球体实验室遭到占领的事件。事情经过似乎是这样。
记者做出专心听耳机的动作,情绪变得更加亢奋。
啊,摄影师表示已经拍摄到了疑似刚刚向警方报案的少年,请大家看看摄影机的画面。
记者的声音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转接到来自上空的另一架摄影机所捕捉到的画面。
是,这里是XXX町警察局的上空,疑似刚刚报导的少年,正被人用担架抬走,各位观众看得到吗?就是那个,现在他正被人抬上直升机。我们可以看到直升机的标志LagacyCounter!是LC部队的标志!不知道该不该说果然如此啊。这个犯罪反制部队是专门针对与峰岛勇次郎留下的超科技也就是称为遗产的技术有关的犯罪行为,现在这个LC部队果然出现了!可是这名少年竟然会被送上LC部队的直升机,这是怎么回事呢?推测应该是要请他提供情报,不过这直升机究竟要飞往哪里呢?
记者也专心倾听耳机的通讯,接着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咦?可是是,我明白了呃,抱歉失礼了。接下来由于受到航空管制的关系,我们无法继续追踪LC部队的直升机。那么请各位观众看看摄影机的画面
3
眼前是一幅老旧而褪色的棕黑色光景。门真知道又要做那个梦,让他的心情阴郁起来。这种知道自己在作梦的梦称为清明梦,但梦境的画面却是由门真的记忆组成,而且是来自于那个不祥事件的记忆。
这场梦就像是把底片胡乱拼凑出来的结果,有些部分有所缺损,时间顺序也乱七八糟。每个部分都极为暧昧,简直有如海市蜃楼一样难以捉摸;但血腥味却又明确得让人恶心,在这气味的触发下,褪色的记忆中唯有红色变得极为鲜明。
不明瞭的影像连结成开明。有人倒在地上,而且不是只有一、两个,简直就像要铺满这广大平原似的,有好多好多人倒在地上。以门真所站的小丘为中心,散乱地倒满了一地。
每个人都死了。只要看过一眼,任何人都会明白。地上没有任何一具全尸,就像被拆开的假人一样,被分解成更小的零件散落一地。恐怖与痛苦让他们的脸部表情扭曲,充满怨恨地瞪着门真。一直到死都还瞪着他。
啊啊,这太悲惨了。
门真发出语不成声的叹息,但这声叹息只存在于意识当中。梦中的他丝毫没有感叹,只在嘴边浮现笑容。
救、救命
脚边传来别人的声音。
我不想死
一名男性趴在地上,想要爬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门真与这名男性之间的血河,到现在还流个不停。
门真的眼神笑了,那是喜悦的笑容。
住手。
但内心的呼喊,却传不到露出笑容的门真耳里。
来人啊
门真笑着举起了右手。
不可以。
你这个被诅咒的小孩
右手中握着染成一片深红色的刀。
住手!
刀身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让视野变得更加鲜红了。
了不起!
父亲的身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一旁大呼痛快。
祸神之血,在此开眼。
4
门真恢复了意识。尽管做过恶梦,醒来的过程却十分平静。这里是哪里呢?在朦胧的意识下,感觉得到身体微微摇晃着,让他发现自己坐在某种交通工具上。
从事件发生以来已经过了十八小时,目前犯人方面还没有任何要求。
是吗?文件我大概看过了。坂上门真,十七岁母子相依为命的单亲家庭啊?现在一个人住,母亲人在海外?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一边翻阅文件,一边跟身边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性说话。两个人的眼神都很犀利,不像是一般的上班族。
有新的报告进来了。球体实验室的所有安全防护门锁无法解除,紧急线路也不通。从这情形看来,球体实验室和控制全区的LAFI一号机电脑,应该算是已经完全落入敌人的掌握之中了吧。不解决这种情形,就无法派兵攻坚了。
果然非得动用那玩意不可吗?岸田博士的脸色想必不会太好看啊。
原来伊达先生也会在意别人的脸色啊。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唔,不过这个少年可挺有行动力的啊。在这冷得刺骨的海里,而且还是在晚上,竟然整整游了十六个小时到这里,精神力也相当坚强。本来还以为他有参加游泳社,报告上却表示什么社团都没参加啊。
就是说啊。不过看得出他的身体有经过锻炼,而且还是非常符合实战需要的练法。这实在有点奇怪,所以我就做了更进一步的调查。
有查到什么吗?
调查结果还来不及印在您手上的书面资料,不过已经查到他的父亲是谁了。听到这名字您一定会吓一跳。
少卖关子了,你就说出来听听吧。
似乎就是举世闻名的真目将总帅真目不坐。
叫做伊达的中年男子脸上那原本就很严肃的表情,又变得更加严肃了。
确定吗?
不会错。
我还以为真目家看峰岛勇次郎很不顺眼呢,他们的作风彻底到旗下所有公司都完全排除峰岛制的技术,但是跟真目家有血缘的人,却会跑到球体实验室这个峰岛勇次郎技术结晶的地方工作?那,这个少年跟真目家有来往吗?像是不时跟真目家的人见面之类的。
不,跟像样似乎没有来往,不过真目家的千金真目麻耶您听过吗?报告上是说他不时会跟这位千金小姐见面。
所以跟真目家的第二把交椅过从甚密是吧?看来他的家庭环境还挺复杂的。记得真目家有个规矩,就是男孩都要接受训练,以便继承一种什么流的武术,没错吧?
是鸣神流。这也就难怪他能游海过来了。
嗯。这事要慎重处理,要是被真目家抓住了把柄,以后应付起来可就麻烦了。
请问一下
门真战战兢兢地插了话,之前他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
你醒了啊?坂上门真。我是伊达真治,ADEM的负责人。
伊达说完,就强行要跟门真握手。
请问,这里是哪里?
是在直升机上。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要请你在某个人物面前,把之前在警察局说过的话再说一次而已。
哦。
没经过当事人承诺就强行把人带走,总觉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但门真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计较这些小事,因为他已经累到连思考都嫌麻烦了。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ADEM又是什么?
TheAdministrativeDivisionoftheEstateofMineshima,缩写成ADEM,用日语表示的话,应该是叫做峰岛遗产管理局吧。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是ADEM旗下的一个设施,专门研究NCT的地方。
NCT?
Non-CognizableTechnology,缩写成NCT,也就是不明科技。峰岛勇次郎的发明多半都超脱了常识的范畴,所以我们也就语带讽刺地这么称呼。
伊达先生,已经可以看到目的地了。
直升机缓缓下降,静静降落在地。门真走下直升机,放眼看了看四周,却看不到任何明显的道路。除了眼前一栋像是大得夸张的水泥块般的建筑物,与直升机停机坪以外,根本没有人工的气息。
开车应该是来不了这地方的吧?
没错。走吧,没时间了。
尽管门真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只是被状况牵着走,但想必事态是真的非常紧急,根本没时间让他慢慢掌握状况吧。想起球体实验室里面发生的事情,门真的身体猛然一颤。
在伊达的带领下,慢慢走近眼前的水泥块。上面只有一个地方,像开玩笑似的开了扇门。一位有点年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性,就站在门前等着。
我静候多时了,何必特地跑到这种深山里来呢?
有理由要来,所以我就来了。那玩意准备好了吗?
是准备好了。
年长的男性稍稍扭曲了表情,仿佛想转型不想谈的话题似的,看了门真一眼。
话说,这位就是您所提到的少年吗?
他叫坂上门真。就是这次球体实验室占领事件中,唯一从现场逃出的少年。我想让那玩意也听听他的情报。坂上,这位就是这个研究所的负责人岸田群平博士。
你好,我叫坂上门真。
所谓的研究所,指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巨大的水泥块吧?门真对于在这种地方研究什么产生了兴趣。
我是岸田,欢迎你特地来到这种荒郊野外。
招呼打完了吧?那就请你带我们去见那玩意吧。
伊达的态度仿佛在强调事态已经分秒必争。岸田博士微微瞪了伊达一眼,然后就开始朝建筑物内迈出步伐。伊达理所当然地跟在身后,门真也赶忙从他们两人身后跟去。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进入状况,只能不知所措地乱路,就觉得有点不甘心。
这里有什么东西?
来了就知道。
可是就连进入建筑物内部之外,也只是走在左右两个并列着几扇门的无机质通道上,根本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里是NCT的研究所。
大概是注意到门真不知所措的模样了吧,岸田博士以柔和的口吻告诉他。
门真忍不住哇了一声,这才赶忙用手按住嘴巴。到现在他才想起那些跟NCT有关的传闻,而且传闻一个比一个夸张。跟那些说外星人在美国有基地之类的谣言有得比。
我、我有听说过。
嗯,听说过什么?
有人说日本企图独占某位天才科学家的技术,也有人说企图暗中掌握世界。还有
说独占也太难听了,请你解释成是在保护危险的技术。
走在前面的岸田博士只把脸转过来,露出苦笑。
峰岛勇次郎先生有着非常多的发明与发现,但很遗憾这些科技到现在还散落在全球各地,有的科技无害,有的却非常危险。当我们运气不错,能抢先取得这些科技的时候,都会暗中加以保护,让这些科技沉睡其中。等到该用的时候,再以适当的方式使这些科技重新问世。可是这种做法当然会让外国列强觉得很不是滋味,所以这间NCT研究所才会以极机密的形式存在。
门真心想:这不就是独占吗?球体实验室的存在是公开的,而且还是获得联合国认可的正式研究设施,但是这里不一样,充满了意图隐匿真相的气息。
不过他只有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岸田跟伊达不一样,看来人还不错,所以门真也不想刻意说些惹他不高兴的话。
知道自己所处的状况比想像中还要麻烦,让门真产生了些许焦虑。或许自己真的是太随便地跟来了,是不是该考虑现在赶快回头呢?
请问,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把一个平凡的高中生带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是想要叫我做什么?
姑且先不讨论你到底是不是平凡的高中生,但是你不用太紧张,只是要去谈谈而已。你在提防什么?
可是电影之类的不是常常有这种情节吗?叫人不可以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泄漏出去,如果敢泄密,结果就是
门真做了个割自己脖子的手势。
哈哈哈,你直觉挺敏锐的嘛。
伊达一副觉得很可笑似地笑了几声,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在开玩笑。
不过我想就算你想说,应该也说不出去。
伊达只留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然后就闭上了嘴。
前面有一座通往地下的电梯,下去之前要先通过安全检察。从这里开始就是最重要机密区域,全日本没有几个人知道。
岸田博士的说明,让门真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了。
门真被领进的地方,是一间大约有四块榻榻米大的小房间。在门关上的同时,青色的橙光亮了起来。无数像是丝毫似的红色从天花板的角落射下,排成格子状依序对三人扫瞄。
大脑皮质编号○○○○一○一,岸田群平,特级权限,二十七项检查全数符合。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阵女性化的电子语音。
大脑皮质编号一○○二○○七,伊达真治,一级权限,二十七项检查全数符合。
当格子状的红光最后覆盖到门真身上时
未登记大脑皮质编号,立刻加以拘束。
紧接着响起了刺耳的警铃,墙上的许多地方开了孔,伸出枪口来。跟扫瞄光有着不同意义的红外线瞄准用红光,填满了门真全身。
咦,啊,等等?
请不要动。如果不遵照指示,将进行强制排除。
电子语音对狼狈的门真投以冰冷的话语,吓得他全身冷汗直冒。
不,这个,请帮我想想办法
一发枪声擦过他的脸颊。血的触感从脸颊上一路流到咽喉附近。
下次将不再是威吓射击,请不要动。
电子语音始终极为冰冷,门真乖乖地照做,一步也不动,连话都不再说,彻底保持雕像般的静止状态。如果再有任何动作,想必所有从墙壁中伸出来的枪口,都会二话不说地开火吧。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待在这种地方?为什么连一点说明都没有,就得遇到这么危险的处境呢?
生命的危机,以及没有常理可言的处境。
某种东西在腹部跳动了一下。这一瞬间,一股无与伦比的恐布感掩盖了门真的心。腹中的脉动慢慢地、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强大,一路蔓延到全身,即将往体外窜出。
那是一股极为纯粹而暴力的力量。
不妙。
在门真心中某个比本能还要深邃的地方,发出了危险的讯号,让他因恐惧而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副将曾是人类的物体撕裂成肉片、散落一地的光景,在他的眼睑下变得极为鲜明。
凶暴的脉动继续增加速度,在全身蔓延开来。恐惧感变得更为深刻,根本无法抗拒不,是连想要抗拒的想法都不会产生。肺部就像要被压扁似的萎缩起来,火热的气息从喉咙深处涌出,热得几乎会烫伤,简直没办法相信自己吐出来的气息会这么火热。
脉动将触手伸到心灵,心灵随之崩溃,产生裂痕。
突然间,这股脉动毫无预兆地离去了。不,说它消失了可能比较贴切。心灵跟肉体一口气变得好轻。
眼看虚脱的身体即将软倒,门真好不容易勉强撑住。这时候乱动可是会被打成蜂窝的。
啊啊,我都忘了。
伊达用显得异样悠闲的声音说道:
他是来宾,以我的权限,发给他只在二十四小时内有效的三级不,二级权限吧。名字是坂上门真。
了解。基于一级权限,对未登记者发行限时二级权限。
就在电子语音回答的同时,耀眼的光线集中在处于恍神状态的门真头部侧面。在他还来不及思考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头部就挨了一记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冲击,让他整个身体往旁边强了过去。
大脑皮质编号二○○三一二三,坂上门真,限定二级权限已发行。
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与耳鸣下,门真勉强听清楚这句话。而大脑皮质编号这个词,更是让他觉得不安。
大、大脑皮质编号?
直接在大脑上写入编号,这是不可能复制的。
写、写进脑里?
门真战战兢兢地用手指摸了刚刚受到冲击的太阳穴上方那一带,看来是没有他所担心的外伤或异常状态。
这应该不要紧吧?
目前还没有人因此出现身心障碍。
得到的回答让人搞不懂到底可不可以放心。
不用担心的,写入时有避开神经细胞。
岸田赶忙补上说明。
门真原本还想问,在没有开脑的情况下是怎么把编号写入大脑的,但想想多半只会得到自己无法理解的答案,所以还是算了。
好了,我们走吧。
门真把手按在胸前,闭上眼睛。不要紧,脉动已经消失了,那样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了。
你怎么了吗?
岸田担心地从电梯里探出头来,门真赶忙摇了摇头,小跑步进电梯里。
电梯下降的速度非常快,快得几乎让人产生自己正在凭空往下掉的错觉,血液真冲上脑。
祸神之血,在此开眼。
父亲的话在脑中苏醒。长年来尘封的记忆,梦中所见的凄惨光景。如果是恶梦也就罢了,但那些却是事实。原本已经沉睡的事物,在球体实验室内所发生的事情触发之下又再度醒来。
你真的没事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只是想说好像下到很深的地方。
要下到地下一千两百公尺。
这么深?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埋在这么深的地下?
门真瞪了伊达一眼,表示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也罢,我就说明给你听吧。你应该知道峰岛勇次郎的发明所引发的事件有多危险吧?为了因应这种犯罪,我们设立了LegacyCounter,通称LC部队。然而我们也预料到,迟早有一天会发生连LC部队也处理不了的事态。只是没想到这事态发生得比我意料之中还快。
是指球体实验室的事件吗?
没错。用来因应这种事态的王牌,就放在这地底下。
王牌?
是峰岛勇次郎的最高杰作。
岸田才刚引以为傲地说完,电梯就停了下来,看来是已经抵达了地下一千两百公尺。
才刚走下电梯,奇妙的光景就映入眼帘。
地板全都是玻璃做的。对于地板下的光景所隐含的意义,门真一时之间难以推测。
这光景非常平凡,但在这个状况下却显得极为异常。从玻璃上放眼往下望去,底下有个广大的空间,空间之中摆着沙发、电视、桌子、椅子等日常用品,地板上还铺着地毯。其中一面墙壁的书架上塞着满满的书本,藏书量可以说跟一间小型图书馆差不多,连用来隔间的墙壁都有。
整个状况就像是把一间稍微大了点的住家屋顶拆掉,从上方偷看里面的情形。
到底有谁会在这样的地方呢?这样根本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来,就在前面。
门真在岸田博士的带领下,继续往前面走去。
这是个跟体育馆差不多大的宽广空间。
数十名举着枪的警卫站在墙边。而在挑高设计的二楼走廊上,也可以看到警卫以同样的方式排成一列,举着枪瞄准。所有枪口都对准了房间中央的一点。才正在狐疑到底是什么在那儿,需要用到这么大的阵仗
才发现就只是一名少女站在那儿。
但她的模样却不寻常。
少女身上穿着类似病患用的薄布衣服,从衣服中伸出来的手脚,都被散发着冷色调光芒的枷锁固定住。面孔也看不清楚,因为不管是眼睛还是嘴巴,都被盖住了一大片。不光是戴着手铐脚镣,从四方墙壁伸过来的锁链还撑得笔直,将少女固定在现在所站的位置。
少女身上唯一可以让人感觉得到自由的地方,就是那头披在背后的黑发。
另外还有一种东西,也跟这个场合非常不搭调。不,应该说是一种声音。现在正以大音量播放摇滚乐,弄得整个房间都在响,吵到会让人觉得耳朵痛。
门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
正当他想质问伊达眼前这种低俗的景象是怎么回事,他又发现了另一个奇妙的地方。
被遮住眼睛、铐住手脚的少女,配上一群举枪瞄准的警卫。虽然规模非常夸张,但说这个光景会让人联想到枪决场面,倒也有几分贴切。然而其中却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害怕得发抖的人,竟然是举枪瞄准的警卫。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每个人都脸色铁青。
相较之下,尽管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少女却丝毫不显得畏惧,甚至可以感觉得出她还行有余力。这反了吧?门真此时注意到了,连身旁的伊达都在紧张。
少女微微动了一下,这一瞬间,蔓延在警卫之间的紧张感又变得更为高涨。就算有人因紧张而不小心扣下扳机,也没什么好稀奇的。紧张的情绪已经达到千钧一发的地步。
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少女的周遭,呈现出一片跟她装扮大异其趣的凉爽气息。
峰岛勇次郎的最高杰作。
门真想起了岸田博士的话。在这种状态下压倒周遭一切的那位少女,就是峰岛勇次郎的最高杰作吗?但是门真怎么看都不像,只觉得她是一位受到不合理、不人道待遇的平凡少女。
她就是峰岛勇次郎的最高杰作。
岸田博士把在电梯里说过的话又重复一次。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是他的证据里掺杂了些微的悲哀。
最高杰作?
对。
他点了点头回答门真的问题。
曲子跟平常不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房间角落的喇叭,伊达皱了皱眉头。
这种音乐我还真听不惯。
我是想说既然都是要扰乱她的听觉,至少让她听听想听的音乐,这样不好吗?
不,如果说这样就能让她安分下来,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可不知道她竟然会喜欢这种音乐啊。
伊达以挥不去的怀疑的表情专心倾听摇滚乐。
她什么音乐都听古典乐、流行音乐、演歌和硬摇滚都有。
扰乱听觉?
对,让她听到周围的声音是很危险的。不,不只是声音;要说危险,会刺激五官的因素全都非常危险。
岸田博士回答了门真的问题,但每个部分都说明得不够清楚,让人根本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看他一脸善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在愚弄自己。
该不会是她有用遗产的技术来强化过肉体之类的?是这样吗?
不,没这回事。她是有经过锻炼。不过以肌力来说,相信你会比她强。她的五感都很敏锐,可是并没有达到超人的地步。为了避免误会,我话先说在前面,她身上完全没有用到遗产的技术。
越来越搞不懂了,那这种待遇是怎么回事?
没空间聊了,我们走吧。岸田博士请留在这里等,我跟这位少年过去。
伊达把显得不满的岸田博士留在后头,带着门真朝房间中央走去。少女独自一人孤伶伶的站在那儿。
门真知道警卫们的紧张感又更加高涨了。不知不觉时,连伊达的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少女有什么特别,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提防她呢?这个夸张过头的包围网又是怎么回事?完全找不到答案。某种不合理、无法理解但又事态严重的事情,正逐渐地发生,门真脑中的警报也即将达到最高潮。
就在这个时候,有些粉末状的物体从上面飘了下来。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可以看到一群研究员,正从完全由玻璃铺成的天花板上观察这边。尽管地方不一样,但构造跟刚才走过的通道却很类似。被人从天花板上这样观察,实在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怎么了?嗯,你想问那个啊?那是二十公分厚的特殊强化玻璃,不会轻易破裂。材质就跟刚刚我们走过的通道一样,只是这次换成我们在下面让人观察而已。
伊达边说明边走,那位全身受到拘束而动弹不得的少女就在前面。门真原本还以为只要走近一点,多少会看出一些端倪,但却什么都看不出来。顶多看出她的肌肤很白,但这可不构成让警卫发抖的理由。
门真就这样什么都不懂地来到了少女身前,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门真跟伊达的存在,少女原本垂下的头抬了起来。纤细的脖子以上的部分惨不忍睹,眼罩跟衔枚深深掐进肌肤之中。
至少可以把她脸上的东西解开吧?这样太过分了!
伊达只是朝门真瞥了一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这并不重要。门真还没想清楚,身体就先动了起来。他走近少女身边朝她问了句:你还好吗?并想要解开她脸上的束缚。
咦?奇怪。解不开?怎么会这样?
这是特别订做的电子锁。
接下伊达丢过来的卡片式钥匙后,门真摸索着找出被她长发盖住的凹槽,拿卡片刷了过去,接着用嘴啣着卡片,小心翼翼地把束缚取了下来。
少女的脸庞露了出来。
啊
门真瞬间停止了呼吸。眼罩跟衔枚从他的手中掉到地上。少女的脸庞美到让他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她的睫毛长得仿佛眨眼都会发出声音,闭着的眼睛慢慢张开,藏在眼睑后的瞳孔,让人联想起无底的黑暗,深邃得不禁产生一种仿佛会被吸进去似的错觉。
如果说美女能倾城倾国,那么她的确很危险,但那已经是三国时代的情形了。
少女从正面看着门真,眼神不卑不亢,反而是门真倒退了一步。不,实际上他甚至没有余力退后,两只脚如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
少女微微移开了视线,看了站在门真背后的伊达一眼,让黑曜石的眼眸变得更加锐利了。
好久不见了,大概有半年了吧?
伊达的声音有点僵硬。
少女表情略显扭曲,接着把某样东西吐在地板上。原本那是一团沾满了唾液的布,大概是用来防止她咬舌自尽的吧?照理说,这种粗野的举止与她的美貌并不搭调,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非常适合她。
好久不见。
少女笑了,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像是有感情的模样。但这感情却是那么美丽、那么凄厉,令人联想到日本刀的刀锋。
少女的视线扫过了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每当视线与她交会,警卫们身边的气氛立刻大为改变。看来这些警卫并没有对少女的美看得入神,而是加强了警戒心与恐惧感。
戒备还真森严,还是一样胆小。
胆小没什么不好。如果胆小就能活得久一点,要我多胆小都行,尤其是跟你面对面,那更是越胆小越好。
你很聪明。
少女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情要你帮忙。
我的答案只会跟平常一样。
今天非要你点头不可。
这还说不定吧?
少女随着摇滚乐的节奏,哼着有点走调的歌,混进摇滚乐声之中,让天花板的强化玻璃发出震动的声响。
岸田博士,把音量关小一点,天花板的玻璃在震动了。
不,音量跟平常一样。这可奇怪了。
又有粉末状的物体飘了下来。门真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朝天花板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他用手指末起掉在地板上的粉末,这不是灰尘,摸起来像沙粒一样坚硬,灯光反射显得亮晶晶的。
这是什么?
伊达脸上带着焦躁,也探头过来看了看。他察觉到某种摸不清来路的异样,因而觉得不安。这点门真也是一样,在心中翻腾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大。不光是门真他们,这种动摇还连锁蔓延到周围的警卫身上。
看来不是灰尘。
伊达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站在天花板玻璃上的几名研究员似乎也察觉了事情有异,显得吵吵闹闹的。
谁知道呢?到底是什么呢?
唯一悠闲的声音,从少女口中发了出来。
又有些粉末飘到了伊达的肩膀上。伊达用手指把这些粉末抹了起来,以严峻的眼神打量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地越睁越大,表情也转为惊愕。
关掉音乐!快!
伊达的喊叫还没结束,头上就接连传来劈啪声。天花板的玻璃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转眼间变得一片灰白,最后呯地一声巨响,玻璃一齐粉碎,仿佛雨点般掉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
警卫们发出惨叫,拼命护住自己的头脸。在这样的混乱中竟然没有人误触扳机,已经近乎是奇迹了。
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某个物体就已经逼近门真的眼前。
少女的脸近在眼前,近得让他的心脏怦然作响。少女用嘴含住了门真叼着的卡片钥匙另一边,两个人的鼻尖碰在一起。
哼呵。
少女的微笑气息喷在门真的鼻子上,让他失去防备,卡片钥匙轻轻松松被少女从门真松开的嘴上抢去。少女就这样巧妙的用嘴将卡片抛到空中,以铐在背后的手接住。下一瞬间,她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自由。
这时伊达的视线转到少女身上,也才终于掌握了事态。不,说终于未免太苛求了,毕竟这个时候粉碎的玻璃都还留在空中,才正要掉到站在二楼的警卫头上。
少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利落身手,接连解开了手肘、膝盖和脚踝的镣铐。伊达伸出手想要阻止,但少女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化解,伊达那经过锻炼的巨大身躯飞了起来。
伊达掉到地上、玻璃粉末的雨点落到地板上、以及少女重获自由,这三件事同时发生。
待在一楼的警卫跟岸田博士,被玻璃雨点打得发出惨叫。
玻璃碎片还在地板上弹跳,少女却已经展开了下一个行动。
少女离警卫列队所站的墙边大概有二十公尺,她在两秒之内就把这个距离缩减到零,途中还不忘把卡片塞回门真的嘴上。
少女在陷入恐慌状态的多名警卫眼前奋力一跃,朝墙壁踹了一脚,以三角跳的要领攀上二楼的扶手。她轻巧地翻过扶手,跳进了看得目瞪口呆的警卫群之中。
当一名警卫倒在地上的时候,少女的手上就多了一把跟她娇小身躯一点都不搭调,外貌凶恶的冲锋枪。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有了反应,朝她开枪。但令人难以置信的,少女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子弹,结果反而射中了站在少女背后的警卫。中弹的警卫发出痛苦的哀嚎。
其他才刚恢复冷静的警卫,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在这冻结的时间之中,唯有少女丝毫没有受到束缚,继续展开下一步行动。她拿着冲锋枪,瞄也不瞄,就毫不犹豫地朝排在一楼的警卫扣下扳机。脚部中弹的警卫接连倒地。他们的服装都有防弹,所以并没有出血,但骨折多半是免不了的吧。
少女用眼角做余光看着这群混乱的警卫,再度往墙壁一踹,伸手攀上破掉的天花板玻璃边缘,把身体拉了上去。站在上面房间的几名研究员争先恐后地急着逃窜。
跟你说件好情报。这个强化玻璃是有缺陷的,遇到特定频率就会变得很脆弱。那我走了。
这时才刚爬起来的伊达拿枪瞄准少女,但还没扣下扳机,少女的身影就已经从天花板上消失了。
岸田博士,把警戒体制提高到S级,无论如何都要逮住她!
伊达大吼。
从玻璃破掉到现在,只过了短短二十秒。
没想到那些摇滚乐里,竟然会有能让强化玻璃产生共鸣反应的频率,我太大意了。
只有门真、伊达、岸田,加上十个人左右的警卫搭上急速上升的电梯。周遭的气氛十分沉重,门真慎重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刚刚不是说她的身体跟一般人一样吗?
这个嘛,说一般也许会有语病,不过并没有超出人体可以透过锻炼来达到的范畴。
哪里没超过了?她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做得到的!
肉体构造并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
这次换成伊达回答。
可是她的动作一点都不像常人!
身体是常人,只不过
只不过?
头脑不寻常。
头脑?脑筋看来是很聪明没错,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丫头的身体能力,从根本上就和我们不一样。那完全是来自高度发展人体工学后达到的自我管理能力。
这是什么意思?
她能够掌控每一条肌肉纤维、骨骼的架构与心肝能力等等所有的状况,汇整这些资料,瞬间在脑中建构出可以实现的动作。将身体的动作效率提升到极限,经过最佳化后重现出来。不光是自己的身体,周遭的所有状况全都会被她转换成数据,并在脑中以惊人的精确度进行模拟。对那个丫头来说,让身体做出动作,意味的并不是运动,而是一种头脑劳动。
不知道是觉得哪里好笑,伊达说到这里就自嘲地笑了笑。
就那丫头的立场看来,我们的动作太没有效率,是在浪费体力。
门真在脑中反刍伊达的话。他可以理解意思,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吗?门真不禁自问自答起来。不,这问题没有意义,毕竟已经有人亲自实践给他看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么深的地下?
啊啊你不提我还忘了,之前的确没跟你说过啊。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唯有显示电梯楼层数的仪表板飞快地转个不停。
她她的名字是
就在这时,电梯毫无预兆地停住了。只剩上升的劲势留在身体上,让脚跟浮了起来。灯光也熄灭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停电吗?
怎么可能,这里不可能停电。电源应该有经过三层管理啊。
数秒后,紧急照明的红色灯光亮起,让他们得以勉强看见周遭。
岸田博士,有办法掌握现况吗?
可以的,看来通讯系统还能运作。
岸田博士忙碌地操作着设置在电梯内的终端机,没多久就有人声从喇叭传了出来:
岸田博士,您还好吗?发生很严重的事了。
是木梨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主电脑LAFI二号机被不明人物骇了,现在从第六区到第十二区,以及第十五区,都已经可恶,第二跟第三也不行了吗?现在以上各区的控制系统都失效了。
你说什么!
还在持续进行。
对方是从哪里骇进来的?赶快去查!
已经在查了。请等候十秒啊啊,第五、第十四、第十六区也都不能控制了。
接连传来的报告,让门真想起了一件事。球体实验室之前也是这样束手无策地遭到入侵。当时的惨剧在他脑海中苏醒过来。
报告之中还掺杂着耳熟的字眼LAFI二号机。名字跟管理球体实验室的电脑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一号机跟二号机的差别而已。这里也是用同系列的电脑在管理吗?
逆向探测成功,是从第二十七区,研究所的下层骇进来的!
可恶,果然是那丫头吗!
伊达粗暴地捶了墙壁一拳。
门真总算了解伊达为什么非得来这里见那位少女不可了。
要对抗占据球体实验室的狡黠集团,就得具备这种惊人的骇客能力吧。
在慌乱的气氛下某种机械的驱动声从电梯下方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喂,有电梯在动,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只有一部电梯的电源正常运作,是从最下层通往地上的六号电梯。搭载重量是四十一公斤。
四十一公斤跟她一样。
岸田博士脸色铁青。
竟然耍这种小花样。她是打算把我们困住,自己悠哉地坐电梯逃出去吗?
从下方升起的电梯追过了门真等人所搭乘的电梯,往上方消失。
紧急停止LAFI二号机,赶快强制关机!把所有系统切换成手动。
岸田博士大声说道。
可是,这样一来所有系统的99.5%都会无法使用。
我明白。LAFI二号机,实施紧急关机。
一瞬间,灯光又熄灭了。
关机程序完成,所有系统转为手动以及保密线路。
用手动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这里的电梯电源?
要花五分钟来复原。
太慢了,三分钟。不能再久了!
岸田博士第一次用吼的。
我会尽力。已经掌握到即将关机时的NCT设施状况了,要传送过去吗?
麻烦你了。
电梯内终端机的画面上,可以看到显示下载进度的指标慢吞吞地动着,所有人都注视着横条跑完的比例。
那部电梯停在哪里?
在第七层跟第八层之间。
检查第七层跟第八层通往外部的门锁状况,还有通风口也要。所有可以预见的逃走路线都要查。
看着伊达所指的图面,岸田博士马上接在伊达之后补上几句:
这里跟这里,还有这里也是,可以想见的逃走路线有三条。除此之外的门都已经上锁了,现在没有通电,是不可能打开的。
我知道了,立刻把所有警卫都集中到那边去,用手动方式关住门后焊死,彻底封死所有的逃走路线。
我明白了。啊电梯的电源已经复原了。
电梯再度动了起来。
一直旁观的门真,脑海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有某种很在意的感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弄错了;不,是被人误导了。这不是推理,蛤他就是这么觉得。
电梯终于抵达地上,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只有门真留在里面。
你在做什么?赶快出来。
对不起。
门真只留下这句话,然后按下显示最下层的电梯按钮。伊达与岸田博士惊讶的表情,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抵达最下层之后,门真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了。
在显示警报的红色灯光闪烁下,所有士兵都倒在地上。调查了其中一人,发现士兵还活着,让他松了口气。
这证明了有人在门真他们搭电梯上去之后来过这里。
发生紧急事态,发生紧急事态。所有系统关闭。
电子语音的紧急警报声刺耳地响个不停。
发布ADEM法击剑E999号命令,所有留下的职员,请立刻搭乘紧急逃生用电梯离开。发生紧急事态,发生紧急事态。
紧急逃生用电梯?
应该不是指他刚刚搭着下来的电梯吧?刚刚他们说过因为电脑关机,所以得用手动方式接上电源。这也就表示所谓的紧急逃生用电梯,肯定不会受到这些限制。
刚刚搭下来的电梯对面有三个门,门真把目光焦点转了过去。门的上方有着标示板,显示这是紧急逃生用的电梯。记得刚刚来的时候,所有的门都是关上的没错。但是现在门却开了不,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这表示有人搭了电梯。
门真走进开着的门后按下按钮,电梯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上升。还来不及觉得耳朵痛,电梯就发出了叮的一声,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这里多半是地上的楼层。
门打开后看到一条很长的通道,远方可以看到少女的背影。像是病患用服装的下摆随着跑步动作轻飘飘地摆动。是那名少女。
少女回过头来。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足以一口气夺走思考力的美貌就在那儿。
电源都停住了,电梯竟然还会动啊。
门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直接把刚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好相反,就是因为电源停住了才会动。紧急用的电梯怎么可以一停电就动不了?这是用独立的气压系统推动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还真是没错。
门真十分佩服地点了点头,少女用严峻的眼神看着他点头。
你为什么看得出来?
咦、咦?看出什么?
为什么看得出那部电梯是诱饵?
啊,不是也不是看出来,只是觉得而已。觉得有点怪怪的。
所以才注意到这里的紧急逃生用电梯?
也不是说有注意到,只是想先往相反方向找找看。既然要把人引开,应该都会往相反的方向逃跑吧?而我这样一找,就真的发现好像有电梯在动,然后搭着电梯上来就碰到你了。
少女的表情变得很受不了似的。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吗?
啊,这个啊,老实说我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带到这种地方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那么深的地下而且搞不好伊达先生他们才是坏人。
说着说着门真觉得为难起来,搔了搔头。
你说怎么办才好?
不要问我!
少女似乎生气了。只见她转过身去,迈步走在漫长的走廊上。
等、等我一下。
少女没有慢下脚步,门真赶忙朝那有着及腰黑色长发摇曳的背影追了过去。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可以请你至少告诉我名字吗?
峰岛由宇。
少女头也不回地把名字告诉他。
峰岛由宇啊?这名字真不错。峰岛由宇峰岛这峰岛该不会是?
搞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啊?你还真是悠哉到让人难以置信。
可是你、难道、该不会是
看到门真的嘴像金鱼似的不断开合,自称由宇的少女投来冰冷的视线。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那个众人忌讳的疯狂科学家峰岛勇次郎的女儿。
本人?
有假货的话还请务必让我看看。我倒觉得被囚禁在这种设施的地下深处,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证据了。
咦?可是就算你是他女儿,为什么得被关在这种地方?
我的头脑里装满了峰岛勇次郎的遗产知识,里面也有不少知识很危险,这已经构成足够的理由了。
由宇丢下呆立不动的门真,快步沿着通道往前走。
等、等一下,等我一下啦。
门真从后面抓住由宇的肩膀,但世界瞬间倒过来。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摔了。门真立刻翻转身体,用四肢柔软地着地。
门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就发现有东西已经逼迫到自己的鼻尖。他还来不及理解那是什么,就挨了一记猛烈到几乎要把他脖子扯断的冲击。身体朝正后方转了整整一圈的途中,门真才了解到那是人的脚掌。还好她没穿鞋子,要是有穿鞋子,现在脸部一定是惨不忍睹,这一踢蕴含了足以掏空意识的锐利度/
可恶!
门真先用脚在背后的墙上着地,接着才下到地板上。
原本以为她还会趁胜追击,却什么也没发生。不仅如此,甚至连由宇的身影都没看到。不管是前方还是左右,都只看到没有地方可以躲的长通道与水泥墙。唯一剩下的地方就是
门真想也不想就往旁边一跳,紧接着一阵惊人的冲击,从正上方打在他的后颈上。原来由宇运用惊人的跳跃力与滞空时间,从正上方进行攻击。
门真立刻扭转身体,好不容易把力道卸开。
降到地面上的由宇根本不用任何准备动作,就直接灵巧地做了个后空翻,跟门真拉开距离。一连串的动作就像羽毛一样轻盈,简直像是没有体重似的,连声音都小到几乎听不见。
卸力的手法相当高明。
由宇兴味盎然地眯起了眼睛。
一般人早就昏倒了。
门真按住鼻子,提高声调:
可以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吗?真的很重要。
要问你尽管问,只是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答你。
不,这很重要,要是你不回答,我会很为难。
由宇耸了耸肩膀,看来是在表示爱说什么随你便。于是门真下定了决心。
请问,你该不会没穿内裤?
啥?
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少女的眼睛睁得老大。
不,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没穿内裤。毕竟你穿着这种好像要到医院接受检查的衣服
少女的眼角越提越高。
这种时候呃,这个,偷瞄到了算是不可抗力吧?
鲜血从按住鼻子的手指缝隙间流出,大滴大滴掉在地上。
啊,你不要误会,这鼻血是因为被你踢到才流的。
由宇的眼角提得不能再高,脸色涨得通红,有够可怕。门真深切地理解了那些害怕的警卫当时是什么心情。
要是那么想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来当这里的员工就行了,随时有得看。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颤抖着。
咦?为什么?
我没有隐私权。
门真想起了在研究所看到的奇妙房间。构造就像是把住家的屋顶拆掉,还有一群研究员从上往下看。要是住在那种地方,的确是没有任何隐私权。对于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居住环境实在太残酷了。
你该不会不对,应该说你果然在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不要脸的家伙!
大概是怒气达到顶点了吧,只见她用力踹了地板一脚。她发脾气的声音,在水泥走廊上四处回荡。
我才没空理会你这种笨蛋。
由宇把感情从脸上除去之后,就丢下门真不管跑了开去。样子好像是在说不想理他了。
就说等我一下了嘛。
连门真自己都越来越搞不懂到底为什么要追她了,大概有一半是在赌气吧。好不容易追上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走廊的转角。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过了转角后会接上一条非常漫长的走廊。在遥远走廊另一端,可以看到被切成方形的光亮。那光线有着阳光的柔和与温暖,不是人工光线。
由宇的大眼睛忘了眨,一心一意地注视着那方形的光亮。
啊啊啊。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唇不停颤动。这该怎么形容才好呢?欢喜、悲伤、惊讶、不安,有太多的感情融在一起,化为呜咽声散落出来。
是风?
在风的吹拂下,长发温柔地荡起波纹。
由宇好像要抓住看不见的风似的,将颤抖的手往前伸了出去。她整个人就像被手拉着走一般,身体往前倾斜,奔了出去。
啊
觉得自己千万不能离开她的门真,也拼命从后追去,但距离却越拉越开。他的脚程绝对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很快,只需十秒多就能跑完百米。然而他跟由宇之间的距离,却呈加速度地越拉越远。
强力优美的跑步姿势足以媲美骏马,只知朝着光明跑去的身影显得纯真。然而这样的时间却唐突地宣告结束。
跑在前面的由宇突然倒了下来,她并不是被什么东西绊倒。倒地的方式很不自然,甚至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样子。
你怎么了!?
好不容易赶上的门真想要抱起由宇,接着门真就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了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表情。
由宇的手指掐进了左胸,发出痛苦的呻吟。大量汗水从她的额头流下,在地板上淌了开来。因难受而扭曲的表情,仍然不损原有的美丽,只有眼睛仍像野兽一样,发出渴望的光芒。她一心一意朝光亮前进,仅靠手臂的力量想拖动整个身体。
你还好吗?
不要碰我!
由宇挥开了门真的手。
可恶,偏偏在这种时候。就只差就只差那么一点。
掐着胸口的手指掐得列深,血都渗了出来。
啊咳咳咳。
才刚想她怎么会突然开始咳嗽,就看到血块洒在白色的地板上。
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不知道是不是懊恼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少女白嫩又纤细的手敲打着地板,但连这个动作都没了力道。
外面
由宇使尽最后的几分力气伸出手去,想要更靠近光亮,但她终于用尽了力气,手也慢慢往地板垂下。
门真接过垂下的手臂,抱起意识模糊的由宇。对他来说,这个少女是什么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已经不再重要。要是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不站在她这边,根本就不是男人。门真的思考非常单纯,下定决心之后的行动更是迅速。
他抱着由宇,开始朝着有光线射进来的出口走去。
由宇半开的眼睛,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光线。她已经几乎没有意识,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被门真抱着。
坂上,真亏你拦住了她,这可是大功一件。
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门真的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伊达先生,请让我们走。
不行。
伊达背后有着好几名已经举起枪瞄准的警卫。
我不能接受。
不要让自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你多少也见识到这丫头有多可怕了吧?轻伤者十八名、重伤者十二名。全是这丫头干的,你懂吗?
可是
门真说不出话来。
这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声,照进光亮的门即将慢慢关上,来自外界的光亮渐渐变细。随着光亮渐渐黯淡,由宇的眼眸中所蕴含的悲伤色彩也越来越浓。
当门真打算开始往前跑时,便立刻有枪声从他耳边擦过。
不要动。
他只能乖乖听话。
门板发出冰冷的金属声,断绝了外界的光线。同时门真怀中的由宇,也突然变得沉重。她昏了过去。
5
当由宇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刺眼的灯光。
意识还很模糊,无论是自己或周遭环境的状况,都还没办法掌握。就连想要看看四周,也使不出力气,只让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你醒了啊?
有人进入自己模糊的视野之中。明明听过这个声音,却认不出是谁。意识依然持续混乱着。
脉搏跟脑波都稳定下来了,已经没事了。
就趁现在完成那个处置吧,再被她闹一次我可受不了。
由宇的手臂被人抬了起来,涂了些什么东西,有酒精的味道。接着是一阵小而锐利的疼痛,她被人打了一针。
你听得见吗?刚刚注射的液体里头,大约含有一万个极小的胶囊,里面装的是八十七种致命毒素。
由宇微微睁开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模糊的视野中慢慢连出轮廓,站在那儿的就是她最讨厌的人物伊达。
胶囊的溶解时限是二十四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里面的毒就会要了你的命。别打逃亡之后自己制作解毒剂的主意,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做出将近一百种的解毒剂吧?
原本还想开口,但最后还是算了。她现在的身体没有余力去反唇相讥。
想要活命就乖乖协助我们,把你的知识借给我们。
这个时候,一道由宇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岸田博士。
伊达先生,这太乱来了!竟然要让她参加球体实验室占领作战!她才刚刚发作过啊!
岸田博士,这事应该早就有结论了。我刚才也说过,作战是从十八时开始,还有时间让她恢复。
只有五个小时!我反对!你是想要了由宇的命吗?
她死不了的。虽然觊觎遗产的犯罪发生过很多次,但是这次的对手很难缠,我需要这丫头的协助。
请至少让我一起去。
不行。
可是!
先把强心剂准备好,免得她再发作时没办法应付,我的话说完了。
伊达先生!
等这丫头意识恢复到可以说话,就问问她需要些什么。
伊达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你还好吗?我会想办法的。
岸田博士也在留下这句话之后,就从伊达身后追了过去。人的声音消失之后,周围只剩下无机质的电子声。
由宇的视线转回天花板上。电灯的光只显得耀眼,却没有温暖,跟那个漫长通道尽头的方形光亮不一样。
终究没能走到。
由宇咬紧嘴唇,发出不成声的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