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athtan（强袭的Strike）
校对：athtan（强袭的Strike）
润色：没听说过那种东西
图源：论坛网友 镜砂、物理盐鱼友情提供
序幕
二十年前，有一部流传在互联网上的神秘加密论文，俗称零号档案。其实那是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峰岛勇次郎大量的研究论文——除去勇次郎以外只有两名科学家理解了它的内容。一位是之后的NCT研究所所长的岸田群平，另一位则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的疯狂科学家塞尔盖•伊瓦诺夫。
塞尔盖•伊瓦诺夫很快就被峰岛勇次郎的论文深深吸引了。他将峰岛勇次郎的理论作为满足自身欲望和自尊心的道具来加以利用、制作发明、甚至毫不顾虑地重复进行反人道的实验，最终在逃亡地日本，无比讽刺地由于自己的发明而丢掉了性命。
这个逃亡的叛徒的研究所被封锁，众多科技也被有关部门没收。然而由于塞尔盖的死亡，被没收的技术无从解析，而后就被笼统封存了起来，后来随同苏维埃联邦的解体而遭到了埋没。
流传在网络上的零号档案根本没有带来任何价值，不论是岸田所祈盼的人类的发展，还是塞尔盖所追求的科学家的名声。留下的只有疯狂无比的人体实验所产生牺牲者和大量尸体而已。
这段历史事件看起来只产生了悲剧。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不知道是命运的恶作剧还是宿命使然，零号档案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峰岛勇次郎和真目不坐的邂逅，另一个则是全新生命体的诞生。
并且，某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神明的恶作剧，如今将要把人类推向灭亡的边缘。
这个全新的未知物种，是从已经被洗劫一空的没落研究所的残垣断壁之中诞生的。
可以改写硅元素的分子构造的分子间作用力控制装置（Intermolecular Force Control）出现了误操作的情况，在其反复进行等同于细胞分裂的自我复制和相当于突发变异的复制错误之下，最终成为了无机生命体（古拉奇艾斯，拉丁语：Glacies）。
初期古拉其艾斯的生命周期既快速又短暂，世代更迭达到了以秒为单位。因此即便只是区区数年的时光，以有机生命体的生命周期来换算的话也等于经历了相当于数千万年的世代更迭，因此进化出了多姿多彩的形态。
但是基本上没有出现大型的品种。古拉奇艾斯能达到的极限大小基本上只和野兔差不多。
其中的理由非常简单明了，那就是古拉奇艾斯有碳元素这个巨大的弱点。
形成古拉奇艾斯的分子间作用力控制装置（IFC）是能自由控制硅元素分子构造的机械。而它们的弱点碳元素是硅的同族元素，两者性质非常接近。
其结果就是IFC一旦碰触到碳元素，就会将它与硅元素混淆，想要将其吸收进体内从而造成故障导致自我崩坏。
碳元素是地球上随处可见的物质，也是构成有机生命体的物质之一。对于古拉其艾斯而言，地球上的所有有机生命体都等同于敌人。
这可不是食物链中所指的天敌，即捕食者与被捕食者这么简单的关系。而是一旦碰到就会死亡，可谓真真正正的天敌。
因此古拉奇艾斯无法成长到一定规格以上的大小。长得太大会增加接触碳元素的可能性，从而引发故障而崩坏。
再往大地讲，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也含有碳元素。因为含量仅有0.04%所以一般不会成为足以令古拉奇艾斯致死的毒药，但也无疑会逐渐侵蚀它们的身体。
于是古拉奇艾斯选择潜藏在碳元素含量较少的地下岩层深处，不断重复着进化与繁殖。
可即便如此，古拉奇艾斯也反复经历了无数次由于接触到有机生命体——也就是碳元素而引发故障导致崩坏的现象。
地底含有的碳元素只是导致崩坏的原因之一，而令大量古拉奇艾斯死亡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来到了地表。地表上四处都是碳元素。但是即便知道地底相对安全，古拉奇艾斯仍然莫名地渴望来到地表。
原因可能与从海里来到陆地的有机生命体相同，也就是扩大种群活动范围的本能。若是屈服于恐惧而固守在安全的地域，生物就没有进化可言了。
虽然存在着有机与无机的差异，但拥有好奇心与冒险心的古拉奇艾斯无疑也是地球生物的一员。
来到地面的古拉奇艾斯怀着对这个世界被有机生命体所支配这股异常感的恐惧，一动不动地望向天空。古拉奇艾斯遥望天空大多都是在夜晚时分。也许是因为天上的星光看起来就像同伴们的光芒一样吧。
古拉奇艾斯虽然未能克服碳元素，但也形成了多姿多彩的进化。
当中也有为了阻止身体的崩坏而研究重组方法的古拉奇艾斯。它抑制住硅元素躯体的崩坏，然后再次通过吸收成型。然而那方法并不完善。无法区分碳元素和硅元素的古拉奇艾斯会将造成它崩坏的元凶，也就是碳元素——例如有机生命体的躯体也吸收进体内，导致它被重铸成有机生命体结构的硅元素的形状所影响。到了最后，会变成和碳基生物酷似的形态。
但那也只能保持一瞬间。崩坏是在所难免的。
无论重复了多少次进化，古拉奇艾斯也依然无法克服碳元素。
再继续这样下去，古拉奇艾斯可能就会躲在相对安全的地下不见天日了。也许这对古拉奇艾斯和有机生命体双方来说都是生存下去的最佳方式。虽然古拉奇艾斯的探求心无法得到满足，但是远离天敌的行为本身也算是生物的一种进化。
然而古拉奇艾斯和人类相遇了。
在某个时间，某个人发现了古拉奇艾斯。
他注意到这个形似红色六边形石头的分子间作用力控制装置，明明只不过是一项发明，可居然拥有记忆。古拉奇艾斯与电脑的CPU和LSI之类的半导体原材料相同，都是由硅元素形成的，它们通过带电现象获得了记忆能力。能保存记忆也就说明它们已经无限接近于生物了。
从那时起，原本极为单纯的古拉奇艾斯的进化中出现了某人的干预。
他是出自如果帮助古拉奇艾斯克服了弱点会怎么样这种仿佛孩童一般纯粹的好奇心而展开行动的。虽然此人的设想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但是他拥有着将能其付诸实行的聪明才智。
在某人的意图和智慧干预了古拉奇艾斯的进化后，它们终于克服了碳元素。
它们用透明的外壳把体内的红色核心这个弱点罩了起来。这个占据了大部分身体的透明外壳其实是有机硅化合物，是间接连接硅元素和碳元素的物质。虽然是间接连接，但是多亏了这个有机硅化合物，即使接触到了碳元素也基本上不会产生故障了。
但是就算如此也并未达到完美。就像有机生命体靠着线粒体克服了氧的毒性，但是过度摄取依然会引起氧中毒一样，对古拉奇艾斯来说，过量的碳元素依然是猛毒，其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的崩坏。
虽说靠着某人的干预成功克服了碳元素，但是古拉奇艾斯的进化依然超出了人类的构想。也有部分种群意外地找到了其它克服碳元素的手段。部分古拉奇艾斯在吞噬了搁置在地下废料场的零下196度的液氮后，获得了能够自由控制加热和冷却的能力。它们学会了利用超低温从空气中分馏出氧气，并且排除掉二氧化碳的方法。
由于克服了碳元素这个弱点，古拉奇艾斯原本弱小的身体开始向大型化发展。
它们的进化没有尽头，不久后便获得了比地球上所有的有机生命体都还要庞大的身躯。
但是不论重复了多少次进化与变化，古拉奇艾斯仰望星空的习性都没有改变。
不管是某人刻意的干预，还是周而复始的进化，它们身为生物的本能也没有任何改变。这就和人类不管再怎么根据自身需求来改造农作物的基因，也改变不了它们最根本的形态是一个道理吧。
但是古拉奇艾斯的栖息地上空被厚重的云层所覆盖的情况增多了。为了从空气中除去二氧化碳，他们的栖息地会发生超低温现象。古拉奇艾斯的数量爆发性地增长，栖息地上空的气候也越来越反常。天空时常被厚实的云层遮挡住。
好奇心被遮住的古拉奇艾斯开始向远方云层的边缘前进。这行为相当于扩大了古拉奇艾斯的栖息地，令俄罗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区数万平方公里的大地都被古拉奇艾斯所支配。
但其实，如果古拉奇艾斯遵从原本的习性来行动的话，它们与有机生命体的争斗本应该更加安稳而宁静才对。
古拉奇艾斯也偶尔会相互争斗，也会出现进化停滞。为它们带来克服碳元素方法的人刻意没有对它们的本能动手脚。
因此古拉奇艾斯之间也存在着弱肉强食和生存竞争。而且并不只是战斗，它们也会做满怀憧憬遥望天空这种充满田园情调的事。它们在对未知的事物抱有好奇心的同时，当然也对其怀有恐惧感。
再这样不断扩大栖息地的话，它们很有可能被与站在有机生命体顶点的生物——也就是被人类所猎杀。
它们还对碳基生物在根源上怀有恐惧感。
但是古拉奇艾斯从某一天起，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开始侵入有机生命体的活动圈内。它们甚至停止了个体间的生存竞争，只知道蚕食有机生命体、威胁它们、并夺走它们的领地。古拉奇艾斯就像是被同一个意识所驱使一般持续着侵略行为，如同军队一般推进。它们进化出了更加适合高于个体生存本能的斗争，也就是战争的躯体。
古拉奇艾斯们被下达了绝对的命令，它们就是受到了这条命令的驱使。
这条命令出现的极为突然。
——东，向东……前进。
那并非是以语言的形式被接收的。可这令古拉奇艾斯产生了强烈的欲望。
向东前进。古拉奇艾斯遵从这股意志开始移动。这是凌驾于本能的启示，是神的声音。
1
京都第三条约成功签订后，在环晶领导下位于西伯利亚待机中的LC部队获令出动的同时，另一个肩负重要使命的大部队也接到了命令。
“执行俄二十二号作战是吗，遵命。波号部队，马上开始执行任务。”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拿着电话，静静地点了点头。
这个收到命令并点头的人名叫福田武男。直到三周之前为止，他还是海星总帅黑川谦的副官，一直帮他支撑着整个组织。
——‘你强行说服联合国，让国际社会同意了收编我们这件事？’
海星在日本的谋反，还有对不当利用遗产组织的暴力破坏行为，不但大幅削弱了日本的信誉，还令美国政府这个暗地里以武器标准开发自由号结果却被人抢走的大国的威信荡然无存。
通过京都第二条约从ADEM手中夺走了超法律的遗产独占权，转而让海星掌握了针对遗产犯罪的唯一弹劾权。海星的目的几近成功，可最终功败垂成。
其实关于日美实为相互敌对的力场，还有ADEM根本没有非法独占使用遗产这些事，身处海星中枢位置的福田比谁都要清楚。但是不明真相的世人并不会这么想，来自全世界的质疑和批判的目光都落在了签署日美安保条约的两国头上。
在六月举办的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中，新的京都第三条约获得了投票表决。大部分人都认为ADEM会从此被大幅度剥夺权限。
然而，ADEM非但没有没剥夺权限，甚至还让国际社会承认了把拥有自由号这个强大遗产兵器的叛军海星作为新设部队编入ADEM旗下的事项。
——‘没想到等待我们的居然会是这样的命运。’
伊达是四天前出现在被关押的福田面前的。他当时说的话和要求令福田震惊不已，但也让他理解了为什么国际社会能认可ADEM把海星收为下属这种蛮横行径的原因。
——‘人类即将遭到灭绝。我想让你帮忙防止它到来。’
但是，荒诞无比的谈话内容令他觉毫无真实感可言。名为古拉奇艾斯的生命体，从此引发的全有机生命体大灭绝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超乎想象了。
伊达淡然地陈述着目前有多么需要前海星的力量。他的目的并不在于说服，而是想让福田理解现状。而且也细心地回答了福田的问题。
关于伊达司令会亲自来找他谈话的原因。只有在这个问题上伊达用苦笑作了回答。大概是出于诚意，或是所谓的贯彻始终也说不定，但是伊达和福田之间并没有能掺杂进这种天真想法的余地。所以伊达只好报以苦笑。
在伊达准备离开时，福田终于按捺不住从内心中萌发的感情了。
——‘我还以为你是靠什么奸计才成功签署的第三条约呢。这次的事件，无疑是个把我们拖下水的绝佳借口吧。’
不知道这是因为单方面身处在不利立场所产生的愤怒，还是因为自己无意中把伊达将黑川逼上死路的怨恨埋在了心里。
总之这句话实在是蠢得可以。
——‘这我并不否定。我们ADEM也一直在把遗产技术当作武器使用。’
伊达留下这句话，便从福田的面前离开了。
恐怕答复在当时就已经决定好了。
在福田第二天答应下来后，前海星士兵的征召和装备的派发不消数日就完成了。看来就算没有出现这次遗产事件，伊达也本来就打算把福田和剩下的前海星士兵编入ADEM麾下的样子。所以才能如此迅速地准备好必要的物资。
福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出了预装式板房。
外面刺眼的阳光令他眯起眼睛。虽然还只有六月但是气候已经可以让人预想到夏日的酷暑。
眼睛逐渐习惯后，眼前的景色映入眼帘。那是一望无垠的大地。上千名全副武装的队员整列待发。他们曾经都是海星的士兵。
总人数一千零二十七名，是三周前与ADEM和美国海军交战后生还下来的一千五百零四人的差不多三分之二。
还有三成不在此处的原因大致分为两个。一部分是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伤的伤员，另一部分是不同意ADEM的提议而选择继续在监狱里服刑的人。
自由号就停在士兵们的后方。大量集装箱正在被搬进自由号巨大的机库里。排列整齐的集装箱内基本上都是武器弹药这点令福田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寒意。
作为海星行动的那段时间在补给方面有诸多限制，所以从没有搭载过如此饱和的武装。
“简直就是要去打仗啊。”
把福田的心声说出口的人是先进LC部队的莲杖。
莲杖是以前海星部队助理的身份从ADEM派遣来的。实际上就是负责监视的人。前海星——现改称波号部队的指挥系统相比海星时期并没有多少变化。给前恐怖分子组成的罪犯集团安排监视人员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没想到ADEM居然把实战部队的领队派了过来。
“我听说先进LC部队正身处最前线，可为什么你这个领队会来当我们的助理？”
但是回答福田的疑问的人并不是莲杖。
“如果不是直接认识黑川谦，和他交流过并且理解他的人的话，就算派来做监视人也会产生隔阂吧。我觉得安排他来很不错。”
黑川惊讶地回过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身后站着一名长发飘飘的美女。她带有一股性别难辨的中性魅力，散发着和正在做出击准备的自由号的喧嚣完全相反的宁静气氛。仿佛她自身周围的声音消失了一般。
这名美女把目光从福田和莲杖身上移到了被运进自由号的货物上，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
“我听说你们牺牲了自由号舰载VTOL（垂直起降）战斗机的隐形能力，在航空电子装备这些方面针对古拉奇艾斯做了彻底的性能升级改革……原来如此，是做了这样的改造吗。不过这种改良应该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完成的。伊达司令是什么时候开始推进这项计划的呢。”
美女钦佩地点头看着正在被运输着的自由号装备。
“那种集装箱的伪装是美军独有的。再不改改样式的话，暴露给外界可就是时间问题了。”
从她坦然描述出的内容来看就知道她是个熟知内情的人。面对这个轻易就把机密事项说出口的美女，莲杖并没有动摇的迹象。似乎两人早已相识，但她看起来不像是ADEM的人。那身质地优良的黑西装和皮鞋甚至都不是军装。况且两人散发出的气场也迥然不同。
“不好意思，你是？”
“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名叫怜。是真目家当家的女儿真目麻耶大人的秘书。”
怜礼貌地垂下头。
“真目麻耶的秘书……真目家的？！为什么你这等人物会来这里？”
“自然是为了搭乘自由号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刚好就在这时福田获知了这项传令。传令的内容和怜刚才所说的分毫不差。
“好像变成先斩后奏了，总之请多指教。”
怜道歉时露出的微笑非常冰冷。表面上富有魅力却透露出深不见底的恐怖感。
真目家是有着特殊能力的家族，有这种人在可能也并不稀奇。
“我明白了。我也没有回绝你的理由，但是那地方很危险。请做好觉悟。”
“那是自然。我对战术策略姑且还是略知一二的。情况紧急时应该能派上用场。以我的战斗力，独自保护麻耶大人也没问题，但是面对那个古拉奇艾斯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你同行的理由？”
怜稍微考虑了一下，回答道“那好吧”。
“有情报表明真目不坐介入了俄罗斯这件事。还有就是麻耶大人的哥哥进入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区，也就是古拉奇艾斯的栖息地。首先是这两点。”
古拉奇艾斯的事件与真目家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是说真目家也是被卷进来的。对此福田也无法判断。
“还有一点，就是非常个人的理由了。”
怜一脸不悦地说道。
“我的哥哥也在西伯利亚失踪了。身为他唯一的家人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怜首次露出富有人情味的表情，这让福田稍微松了一口气。
2
就算是在俄罗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北部的西伯利亚地区，进入六月后也会冬去春来。
可如今，大面积地区每天还都依然处于零下二十度。放眼望去看到的是一片纯白的冰雪世界。
外号短吻鳄（Аллигатор）的俄罗斯的军用直升机卡-52为执行侦察任务，飞在距离沙皇研究所50公里远地点的上空。
俄罗斯并没有侦查用的直升机。其中有着各种复杂的理由，实际任务中一般是把多用途直升机当成侦察机来用。卡52这种攻击直升机其实并不适合来做侦查，但是从现在基地的损失情况看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里是鳄鱼1号，目前正在距离沙皇研究所西北偏北50公里，距离古拉奇艾斯最前线20公里处飞行中。目前还没有找到八代一和玛蒙两人。”
坐在驾驶席上的越冢清志郎平淡地做了报告。他一边驾驶着直升机，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地平线附近的某一点。
视线的前方是一片奇妙的世界。
被冰雪覆盖的苍白大地从某个地点起渐渐被染上了赤红色。
那不是被晚霞映照出来的红色。看着那些仿佛红宝石一般深邃的赤红色，会有种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那些红色光芒的真面目正是古拉奇艾斯。体型从小动物到接近小山不等，超过数千万的古拉奇艾斯大军蜂拥而至。
“……了解……。继续……两人的……”
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回应断断续续而且充满杂音。只要到达一定以上的距离，信号干扰就会变强。
“鳄鱼，明白。”
越冢简短地回答后切断了通信。
“我说，这个叫鳄鱼（Crocodile）的称呼就不能改改么？C打头的话一般都会叫查理（Charlie）吧？”
坐在旁边并列驾驶席上的利巴斯谨慎地表达着不满。他把硕大过头的身躯强行挤进座位里的样子，甚至显得有点滑稽。
“这是环决定的。放弃吧。”
“是那个红头发的女队长？我问你，为什么她一见到我，就把代号改成鳄鱼了？”
“她说你长得像一部叫鳄鱼邓迪的电影里面的演员。说鳄鱼邓迪你能明白吗？引进的时候可能会改译名的。”
“能明白，我们这边也管它叫鳄鱼邓迪。她玩哏用的片子还真够老的。可是我看起来长得有那么帅么。哎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抱歉，她指的不是主角而是某个被收拾掉的反派来着”
利巴斯原本还挺灿烂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我可真傻，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丫头还挺可爱的。”
两个人时不时插科打诨，但是环视眼前景象的目光却极为认真。八代和玛蒙失踪后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要是驾驶技术有你这么好的话，没准就能把他们俩救下来了……”
用直升机救走丝薇特拉娜和艾丽西亚带领的难民们时，负责驾驶的人是利巴斯。虽说是拯救平民最优先才不得不放弃他们两个，但自责感可不会因此而消失。
“能用猴版（低配版）撑到那个地步已经相当厉害了。换做普通驾驶员的话难民和队友都会全灭的。”
“……谢谢。”
他们循着在被古拉奇艾斯追击时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搜索，可依然没有发现两人搭乘的雪上摩托的痕迹或是足迹。
“放心吧。八代先生这人虽然有点捉摸不透，但其实很有实力的。他们肯定还在什么地方活着。”
“那倒是，那个叫玛蒙的小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主。”
利巴斯把意识集中在面前的景色上。
“能找到吗？”
“我只看到被踩的坑坑洼洼的雪地和被折断的树而已。南边倒是没什么被破坏的迹象……”
利巴斯一边说着一边积极地摆动着视线。
“……稍等一下。南边看起来有个中等规模的集群。”
越冢用冷静的口气回应慌张的利巴斯。
“那边的树林没事对吧？很难想象他们还会留在古拉奇艾斯经过的地方。我尽可能靠近南边试试。”
直升机从零星的树木上方低空掠过。
“喂，那是……”
利巴斯指向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地点是在树木的空隙中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小土丘上。直升机靠近后，发现那是一男一女在挥手。
“哎呀，没想到我们逃着逃着，居然离基地越来越远了。雪上摩托也没油了。”
看不出有丝毫困扰之意的八代挠了挠头。
“这可不怪我。”
玛蒙一脸怨气地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转向别处。她虽然口气轻挑，但是侧脸明显透露出疲劳的神色。
“谁也没埋怨说你指的基地方向其实是错的才会变这么惨的嘛。”
“你说了，就在刚才！你这不就是在怪我么！”
玛蒙指着八代的鼻子怒吼道。
“没有啦没有啦。”
“你说了！再说还不是因为你总是从摩托上掉下去，我要不停地掉头去救你才害得我搞不清方向的。油箱见底也是你的错！”
“那是因为你总喊叫不许我乱碰或者说我性骚扰什么的。我没处可扶，你一个急转弯我肯定要掉下去啊。”
“谁让你你袭人家的胸还说不知道那是胸还是肚子，不但咸猪手还敢说骚话。”
“我没有咸猪手也没说过那种话。我只是说隔着那么厚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而已。”
“瞧！你这不就说了！”
看着他们两个傻乎乎地唱双簧，之前越冢和利巴斯的担心都显得没什么意义了。不过仔细观察他们俩的装束，会发现厚实的手套早已千疮百孔，步枪似乎连射过头导致枪身已经变形，八代后背的衣服上还有一道斜切的撕裂口。如果再深个一厘米可能就会攸关性命了。
“呦，越冢君，没想到会是你来接我们。原来你也来了呀。”
越冢用军姿敬了一礼。
“您没事就好。”
“还行吧。但是如果你们不来的话就很难说了。真是太谢谢了。”
八代脱掉破烂的外套，披上递过来的防寒衣，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
古拉奇艾斯大军已经逼近到可以目视的范围了。四个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也会在几十分钟内就被它们所淹没。甚至能遥望到一些已经与大部队拉开距离的速度更快的飞行型个体。
“我叫利巴斯，应该还是头一次和你见面吧。我从直升机上看到你的表现了。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多谢。如果不是你留下来拖住古拉奇艾斯的话大家就都没命了。那个，总之还好你没事。现在基地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利巴斯为了防止玛蒙和八代又吵起来，委婉地把话题引向了正轨。
“对了，那个大的出奇的古拉奇艾斯大群怎么样了？我想它们是往基地方向去了，但是现在又稍微后退了一点，是找到什么对抗方法了吗？”
越冢和利巴斯露出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表情。
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一切。像小山一样巨大的古拉奇艾斯，还有几乎淹没整个世界一般无数的古拉奇艾斯。面对它们的LC部队和俄罗斯军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就连拥有超常实力的丝薇特拉娜和坂上斗真也无能为力。
但是那并非问题的答案。
“这么说吧，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就全都解决了。”
利巴斯思前想后憋出了这句话来。他也只能这样描述了。因为利巴斯和越冢并不理解她在那时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只明白一件事，就是那个匹敌古拉奇艾斯这个超常生物的既无比可靠又莫名可怕的存在，化解了那场危机。
“啊啊……原来如此。”
就算不提名字，八代也马上反应过来那指的是谁。同时他也明白两人困惑的理由了。凡是接触过峰岛由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类似的反应。也就是尊敬与困惑、还有接近恐怖的畏惧。就算她本人无意如此也会令周围的人感到恐惧，并且甘拜下风。
所以她受到被软禁在地底十年这种悲哀的待遇实在是讽刺无比。
越冢以前应该也见过她，但是到之前为止并没有见识到她真正的价值的机会吧。只见他一脸迷惑和丧气混合起来的表情。
“虽说这倒是有点意外，不过……”
八代对由宇也来到俄罗斯感到吃惊，但她既然来到现场那大概是找到了什么解决方法，他同时也对此产生了期待。
“好了，也没时间慢悠悠地聊天了。赶快离开这里吧。”
八代一边说着一边歪头看向卡-52。
“话说为什么你们要用并列双座的武装直升机找人？我知道它能用来和古拉奇艾斯作战，但是只能坐两个人吧。我们要坐在哪儿？”
并列安置座位的双座型武装直升机可搭载的武器种类丰富多样，确实值得俄罗斯充满信心地用来出口，问题是它限员两人。身材娇小的玛蒙大概还能在驾驶舱里找个地方挤一挤，八代根本就不可能。况且还有比普通人大了不止一圈两圈的利巴斯在。
“目前，基地的损伤相当严重，基本没什么能用的飞机。驾驶舱不可能装得下在场的四个人。虽然很过意不去，请用这个将就一下。”
越冢递出来的是空降用的绳索和防止坠落用的上半身安全带。
“难不成要挂在直升机上当钟摆？哈哈哈，不至于吧。”
“没错，还真就至于。”
八代用抽搐的表情看着手里的安全带。就算是他也没有余力能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了。
“刚才交给您的防寒衣是ADEM特制的。即便算上风速也能保证到基地为止的这段时间不会被冻僵，请放心。”
“不不，重点在这么……？”
“这可能算不上什么安慰，我也会陪你一起吊着走。小姑娘就坐我之前坐的位置吧。”
可玛蒙一把抢过利巴斯正准备系在身上的安全带，系到了自己身上。
“喂，小姑娘……”
从刚见面时和八代的唇枪舌战来看，玛蒙肯定会拒绝吊在空中，第一个冲进机舱，在里面嘲笑发牢骚的八代，不知怎地她居然率先开始麻利地系起了安全带。
“大块头的大叔赶快进去吧。体型相当大的古拉奇艾斯的大群已经近在眼前了。怎么回事，突然就冒出来了”
玛蒙面露焦急，但手法利落地把安全带系在了身上。
“就算这样也没必要让小姑娘你吊在下面吧。”
“有必要的。我不会驾驶直升机。我旁边这个牢骚鬼好像会，但是技术没你们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两个驾驶员比较好。那当然应该是你呆在驾驶舱了。所以我和这个丢人的牢骚鬼就挂在下面吧。别磨磨蹭蹭的”
玛蒙稀奇的用认真的神情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分析。通过与她在基地时的交流和她至今为止的言行，本以为她是个性格反复无常的任性少女的利巴斯有些不知所措。不论是她的分析还是系安全带的手法都显示出她是个经验丰富的士兵。
“可是，我们用直升机在上空确认过，大群还没有……”
越冢和利巴斯的表情还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在旁边的八代一言不发地系上了安全带。
“舞风君说附近有那就是有。相信她的直觉吧。所以我们才能活着撑到这里。”
玛蒙的五感通过与变异体的融合变得更加敏锐了。但是已经没有时间来解释那些事了。
看到两人焦急的样子，感到情况不妙的巴斯和越冢也迅速进入驾驶舱，准备让直升机起飞。利巴斯确认武器状况，做好随时可以开火的准备。
八代在驾驶舱外打出了安全确认完成的信号。越冢考虑到底下有两个人，慢慢地让直升机抬升起来。
“附近并没有古拉奇艾斯的踪迹啊。”
负责警戒的利巴斯从上空观察四周，远处的古拉奇艾斯大军确实相比刚才有所接近，但并不至于必须马上起飞。
“果然是那个小姑娘的错觉么？”
“如果真是错觉也无所谓。现在还是赶快……哎？怎么回事？”
越冢少有地发出了情绪化的惊讶声音。同时令直升机急速升高了。
直升机下方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了一群小型古拉奇艾斯。正如玛蒙所说，他们忽然出现在了附近。虽然八代和玛蒙已经离开了地面，但是还处在低空位置。
说实话真的是千钧一发。还有几十只古拉奇艾斯想要跳起来抓住吊在底下的两个人。
“到底是从哪冒出来这么多……”
继续提升高度后，他终于明白古拉奇艾斯是从哪里来的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它们就是从那里窜出来的。
“从地下来的？简直像蚂蚁一样。”
“连地底下都有啊。到底搞什么鬼。”
突然露出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洞穴。但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古拉奇艾斯源源不绝，从远去的直升机里可以清楚看到数量在不断增加。
3
从出去搜索八代他们的鳄鱼那里接到成功救出两人的报告后，环晶放心地上下抚了抚胸口。但是她立刻变回严肃的表情，回归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一群士兵站在光线昏暗的小房间里，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人的表情都非常坚毅。
队员们围着的桌子上铺满了大量资料。从正中央横断俄罗斯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地区北部的地图上写满了各种各样的笔记。其中有一大块用红色涂满的区域代表古拉奇艾斯的栖息地。
“把C-12到16也划进范围对吧？”
向通讯器回应的LC部队队员又把地图涂红了一块。
“这是目前推算出的古拉奇艾斯栖息地。”
听完部下的报告，晶面露难难色。地图上有一半都是红色的。他们所在的沙皇研究所左面仿佛有一堵巨大的红色墙壁。
“比想象中侵略的还要快呢。嗯？这种情况大概要叫侵蚀？”
“从它们现在的前进速度来推算，第二波古拉奇艾斯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内侵入基地境内。”
“没时间了。要优先让平民去避难。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从古拉奇艾斯栖息地逃出来的二百七十名平民都集中在居住区的大厅里，正在接受食物配给和治疗。”
别的LC队员补充道。
“加快避难进度。”
“因为之前古拉奇艾斯的侵略，基地的空路基本被报废了。普通飞机根本没法起飞着陆，只有直升机能行。但是运输直升机的数量不够，做不到一次性就把难民全都送走。”
越冢他们一开始用来救人的运输直升机不但超重飞行，还因为受到古拉奇艾斯的追击而损伤严重。
“就是说基本上已经都被古拉奇艾斯给报废了吗。”
“是的。运输直升机不够用。现在这个基地还能用的直升机有七架，但是全都不适合用来大量运输。”
桌子上有一组照片。那是用直升机从上空拍摄的基地现在的全景图。看起来就像是遭受到空袭一样，铺设的跑道上全是瓦砾，建筑物也有一半以上完全损毁或是被毁掉大半。
晶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通讯情况呢？”
“因为古拉奇艾斯的活动范围稍微后退了一点，基地周围现在还算比较稳定。和ADEM的通讯目前没有问题。”
“这倒是个好消息。波号部队呢？”
一听到波号部队，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有一半人露出嫌恶的表情，另一半则是不理解状况而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请教一下，波号部队是什么？”
其中有个人唯唯诺诺地问道。
“就是免罪部队。”
面露怒色的其中一人唾弃道。
“免罪部队是指？”
提问的人虽然听出来字里行间中充满了轻蔑，但是并不理解它代表的意义。
“就是前海星的士兵组成的部队啦。LC部队现在人才极度稀缺。也没有培养新兵的时间。为了尽快招收到有本事还不要命的冤大头，就挑上海星咯”
听了晶的说明，原本还不理解的队员吃了一惊，随即就变成和知情的人一样表情充满了厌恶。
“既然如此，就不能让自卫队派人来吗？”
“你敢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卫队员派去送死么？古拉奇艾斯的事情还在新闻管制，大部分日本人甚至还根本不知道这场危机呢。没有比自卫队更不适合执行机密任务的部队了。防卫省的那些大人物也无能为力。再说也会变成我们和防卫省两边由不同的人来指挥，传号施令岂不是变得更麻烦了嘛。就算没变成这样，现在这里也已经有我们和俄罗斯军方两个大头了。要是指挥再变成三个搞不好会变成三者互相牵制的局面。携手合作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万一情况不妙，海星那些人不会掉头就跑吗？我可不敢把自己的背后交给那些家伙。”
“他们全都是志愿军。而且还是在明知自己是人肉沙袋的情况下参加的。我不会要求你们原谅杀害同僚的人。但至少要把他们是有着极高觉悟的人这件事记忆在脑海里。不要用感情来看待。他们就是那种人的这项数据也会成为作战方针。也就是说他们是必要的数据。明白了没有？”
看到大家都点了头，晶继续先前的话题。她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不是用话语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必须要解决的。毕竟直到两个月前为止还是相互厮杀的敌人。晶在外籍部队呆了很久，切身体会到有些事物是绝对无法相互理解和平共存的。
但是大家还是不得不一起参与作战行动。而且即便是那样的一群人，只要有了共同的敌人，部队就能不可思议地维系住。
“免罪部队……不好意思，波号部队的预订到达时间是0040。当时我们已经开始和古拉奇艾斯交战了。”
“没问题，能赶上的。相信他们吧。”
听到晶的这番话，大家都点了点头。
晶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任命为俄罗斯的第一责任人了。应该是上面认为她在外籍部队的经验能够有效用来协调ADEM、前海星、还有俄罗斯组成的联军吧。
“那么再跟我说说另一个大麻烦，俄罗斯军队那边情况如何了？”
“俄罗斯军算上研究人员目前总计七千五百三十二人。我们已经与俄罗斯军的当地责任人果戈里司令达成了合作协议。准备针对古拉奇艾斯展开统一战线。”
“如果能让我们来统一指挥的话可就方便多了。不过他们也有立场，我想八成是没戏了吧。伊万•伊瓦诺夫呢？”
想起哼着小曲被带走的伊万•伊瓦诺夫，这回轮到晶面露难色了。她知道不少因为主义主张不同而无法理解的人，但是像伊万那样令她从根本上感到异常的人几乎没有。
“正关在七号楼里。”
“一定要给我盯紧了。要是这种时候被他给跑了，那这人可就丢大了。这种桥段不是很常见么，在电视剧或者电影里。打死我也不想当那种无能的军人角色。对了，差不多是侦察机发来联络的时间了吧？”
这时晶手表上的计时器响了。
“已经到了开作战会议的时间了吗。不管干什么都感觉时间不够用啊。”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4
“那我先走了。”
就算艾莉西亚向她搭话，丝薇特拉娜也没有任何反应。她保持上半身坐起的姿势呆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用失去焦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墙壁。
“有一场决定今后方针的重要作战。我要代表难民参加。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艾莉西亚可能是在顾虑丝薇特拉娜女儿在眼前被枪杀的冲击，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开枪打了可丽儿的伊万•伊瓦诺夫已经被ADEM抓住了。他好像说开枪的人不是他，但是从情况上来看也只可能是那个男人了。关于移交他的事，我会和晶好好商量的。可丽儿的……”
差点把遗体一词说出去的艾莉西亚慌忙改口。
“可丽儿那边，等你冷静下来了就一起去看看吧。”
艾莉西亚站起来打算离开房间。她在出去前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丝薇特拉娜依然目光呆滞地坐着。
艾莉西亚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她看了看隔壁安置着斗真的房间。斗真一直在沉睡。
他在和过古拉奇艾斯的战斗中太过莽撞了。尤其是他单挑那个伊万带来的名叫库鲁梅的古拉奇艾斯的行动简直鲁莽至极。但是她也很清楚这个少年拼尽全力砍出的裂缝，为成功击倒库鲁梅创造了条件。
斗真浑身是伤，有撞伤还有骨折，要是再算上内脏损伤的话就不计其数了。恐怕往后都没法算作战力了。
艾莉西亚在去作战会议室之前，绕了最后一个弯路，来到了某个地方。那就是太平间。
大厅里安置着大量的敛尸袋。现在还没有时间厚葬死者们。但其中一个和其它的敛尸袋有着明显的不同。
那是一个正好能装下一个人的金属桶。上面开了一个小玻璃窗。透过它能看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可丽儿。
金属棺材摸上去寒气逼人。可丽儿的遗体被冷冻保存了。
“……对不起。”
艾莉西亚悲伤地注视着可丽儿的遗体，但等她确认了时间后悲伤的表情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向着作战会议室走去。
5
吊着八代和玛蒙的卡-52从古拉奇艾斯手中逃过一劫，马上就要平安到达基地了。
一开始还嚷嚷着冷死了或是不许乱碰之类的话不停地闹腾搞的八代无所适从的玛蒙，从上空看到基地的情形后突然老实了下来。
“什么啊，那是。”
四处都残留着基地遭到破坏的痕迹。建筑物有三分之一都被毁，路面和跑道上也全都是被刨出来的瓦砾，根本无法使用。还有被掀了个底朝天的坦克和装甲车。能不能用来当基地都很难说了。
“我们最后看到基地比现在像样的多了。”
“确实。”
玛蒙把目光投向身后。能看到远处的一大片古拉奇艾斯。虽然还距离几十公里，但是她也明白离它们到达基地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我们不着陆，直接就这么逃跑不是更好么？”
“那根本不可能，你也很清楚吧？”
玛蒙默不作声。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更喜欢享受危险的类型呢。”
“嗯……。但是像这种与其说是败象渐浓不如说是败局已定的形势还是免谈了。”
其实换做以前的玛蒙还真有可能会说类似享受危险之类的话。但是她最近与八代和岸田博士，还有由宇等人建立人际关系的机会增多了不少。也许是这些改变了她也说不定。
“大家都要没命了吗。”
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能逆转这个状况的方法。
——但是如果换做她来的话。
如果是那个天才少女的话，也许能想出某些意料之外的方法来。事实上，听说她已经成功击退了古拉奇艾斯一次。
但是八代也非常清楚，就算是峰岛由宇也绝非万能。
到底能不能保护好这座基地里的几千人呢。更重要的是到底能不能对付得了古拉奇艾斯呢。
“放心吧，增援马上就要来了。”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你没撒谎吧？”
“看我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撒谎吗？”
在出发前，伊达就已经在策划把前海星的士兵吸收进组织里的手段了。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自由号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了。
“污浊的眼睛我已经看厌了。”
“什么叫污浊的眼睛啊。你瞧我的眼睛多么澄澈。”
“能不能别盯着我？脏东西会传染过来的。”
八代碰了一鼻子灰。但是玛蒙看起来比刚才要显得放松了些。
直升机为了在基地里着陆开始下降。
在下降途中映入眼帘的东西，令八代和玛蒙不知第几次大吃一惊。只不过这次和先前绝望的光景不同。
“什么鬼东西，那是？”
某个巨大的物体倒在基地里。高度足足超过100米。从身体的外观特征来看是古拉奇艾斯，详细点说其实就是名叫克鲁梅的种类，它在两人至今为止所见的古拉奇艾斯之中，体型也是破格的庞大。
如此巨大的古拉奇艾斯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看样子是死掉了。关于它的死因，两人同时想到了同一个少女。
直升机还没来得及在地面停稳，八代就和玛蒙脱掉安全带来到了巨大古拉奇艾斯的跟前。
“好酷啊，这是什么东西？”
“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古拉奇艾斯吗。”
而且还成功打倒了。
“是啊。那个姑娘只用了一根烟就把这个古拉奇艾斯解决了。”
向他们搭话的人是艾莉西亚。
“一根烟？”
“对，确实很难以至今就是了。”
“话说你难不成是因为担心才出来迎接我的？”
八代遭到了艾莉西亚和玛蒙两名女性冰冷的白眼。
“我只不过是在去开会的途中正巧看见你们所以才来瞧瞧罢了。关于今后怎么对付它们。就算能用一根烟打倒，但是要怎么对付从现在算起只要不到两个小时就会像海啸一样冲进来古拉奇艾斯的大军呢”
“两小时？果然只剩那么点时间了吗”
“没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基地里还有几千人。就算想去避难也根本来不及，再说也没有逃跑的方法。也没有制止住那群像雪崩一样冲过来的古拉奇艾斯的方法。简直就是穷途末路。”
“果然我们要是直接用直升机逃跑就好了。”
艾莉西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开玩笑的玛蒙。
“你是七大罪的玛蒙对吧。原名是六道家的六道舞风。是和真目家有牵连的人。”
“怎么，有意见？我早就舍弃那个家了。”
玛蒙直到刚才为止还很轻挑的语气突然变了。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但是玛蒙依然没有放松警戒。
“而你则是八代一。同样是和真目家有关系的。”
“虽然我早就被逐出家门了。事到如今还有必要确认这种事情吗。……出了什么事？”
八代注意到艾莉西亚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可丽儿死了。因为真目不坐从中干预。”
八代吃了一惊，玛蒙也收回警戒的视线，瞪大了双眼。
“所以我一看到和真目家有关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想要设防。不好意思。”
艾莉西亚笑着做出解释，她的表情比平时阴沉了很多。
“可丽儿是谁？”
“是真目家的女孩。还只有十二岁。虽然那孩子有点特别，但是不该这么早死。”
“是啊。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是个好孩子……。难得和生母见面，正是从头开始的时候……”
“哼，真目家不就是那样的么。我在比试时输给才火，被按上吊车尾的烙印时还只有十岁呢。”
与沉默不语的艾莉西亚和八代正好相反，玛蒙嫌恶地唾弃道。
“你不也是从小时候起就和密涅瓦牵扯上了么，Double Ace小姐。难不成你还有过憧憬拉拉队女孩那种天真无邪的儿童时代？”
被叫做Double Ace，艾莉西亚的一条眉毛略微有些上挑。
“至于那么吃惊吗？我知道你的秘密很奇怪？密涅瓦和七大罪是同行吧。哎？应该叫商业竞争对手？算了，这都无所谓。不坐害死了一个真目家的小鬼又怎样？因为这点小事就能让成天干脏活的你提防我这个和真目家有关系的人？啊啊，大人可真讨厌。居然会说所有孩子都是天真无邪应该关心爱护这种话。既然是真目家的小鬼，那她肯定也是个杀手吧。”
“打住，舞风君。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说话要注意分寸。”
“一见面就对别人的出身刨根问底的是她。又不是我。再说了，密涅瓦的人和真目家的人接触怎么可能会安好心，肯定是另有打算的。居然还敢用遗憾和可爱这种鬼话来打幌子！”
突然提起不愿意被提及的六道这个名字似乎碰触到了玛蒙的雷区，令她变得口无遮拦。这令八代回想起她以前出于劣等感而敌视自己时那种神经质的状态。
但是玛蒙说的也有点道理。艾莉西亚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把斗真和可丽儿带来这种地方。如果这与真目不坐有关的话，他们也一样会产生警戒。
八代正在烦恼该怎么圆场时，艾莉西亚意外地屈服了。
“确实，是我错了，对不起。你说的对，我还是不装好人了。我是因为个人目的才来这里的。说白了我是为了私欲而借口合作利用了真目家的某个人，这我也承认。但是，出现古拉奇艾斯完全是预料之外的。我估计它们大概是某种遗产，但是我这次的目的和峰岛勇次郎的遗产毫无关系，这是实话。”
“且慢且慢，你们两个不要为了我吵起来！”
八代又吃了一通冰冷的白眼。
“你的玩笑还真是毫无笑点。毕竟只是个司机。”
“……恶心死了不许靠近我。你这个死萝莉控。”
还吃了一通谩骂。
“总之能不能先别吵了？你们有什么必要吵架嘛？这次的古拉奇艾斯事件，是遗产引起的全球性危机啊。请问艾莉西亚小姐，密涅瓦的目的是什么？”
“抑制遗产犯罪……。虽然现在已经堕落成强盗组织了，但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可不是嘛。那么舞风君，七大罪的目的呢？”
“玩的开心活得精彩。”
玛蒙转向一边说道。
“认真点。”
“拯救深受遗产犯罪之苦的群众，来着？大概就是那种感觉的。”
“好，说的很棒。而我是ADEM的人。目的当然是根除遗产犯罪。这和出身什么的没有关系。我是主动加入ADEM的。如今这里不就有共同的敌人吗？和真目家什么的没关系。”
八代指了指身后巨大古拉奇艾斯的残骸说道。
“我们当下的敌人是古拉奇艾斯。这里集合了三个针对遗产组织的人绝非偶然。一定是有某种意义的。而且肯定有办法。只要我们携手合作，就能解决这次遗产事件。”
“是啊。”
“我知道啦。”
面对八代热情的演说，艾莉西亚和玛蒙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6
“距离人类灭亡还剩四天。”
作战会议刚开始，站在大型显示器前的峰岛由宇就来了一句不得了的发言，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主要成员都集中在了作战会议室里。
以LC部队的前线指挥官环晶为中心，其次是越冢和八代。他们旁边站着显得很无聊的玛蒙，后面是块头明显大了一圈的萌。
基地的最高司令官果戈里依然还是对LC部队出席感到很不满，但他姑且还是有着不犯下把这件事说出口而影响会议进程这种蠢事的区分能力的。
在场的还有作为难民代表参加的艾莉西亚和利巴斯。
最后就是虽然不在现场，但在线参加的自由号司令室。显示器里有波号部队的福田和莲杖的身影。古拉奇艾斯发出的信号干扰导致画面非常杂乱，通过转接了好几个中继站才勉强连上了信号。
因为由宇最熟知古拉奇艾斯的现状，返回基地的八代也正式担保她是ADEM的一员，所以才让她来主持会议，结果她开头就丢下了一颗炸弹。
“都没什么反应啊。那我再说的具体一点吧。从古拉奇艾斯现在的发展速度来推算，距离人类灭亡还剩四天。”
由宇又重复了一次后，作战会议室依然鸦雀无声。俄罗斯军方自不必说，就连ADEM的成员和艾丽西亚也哑口无言。
——‘那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呢？’
艾丽西亚怀疑她是否还正常。
——‘这就有点过头了吧……’
连熟知由宇的八代都半信半疑。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接受由宇所说的话。大家无法判断她这是在开恶劣的玩笑还是在信口开河，房间里一片寂静。
果戈里的爆笑打破了沉默。他张着大嘴捂住肚子，甚至夸张到不自然。
他周围的亲信们也在迟了半拍后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呢。ADEM为了讲这种疯言疯语，就占用了我宝贵的时间……当我是傻子吗！”
他笑着笑着，突然愤怒地用几乎砸坏桌子的气势猛拍桌面。
“臭丫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古拉奇艾斯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冲进基地了！就算想逃命，飞机跑道也没法用。陆路也四处都是它们的踪影，想撤离就必须要强行突围！这种时候老子哪有时间听你在这胡搅蛮缠！”
听到他震天响的怒吼，刚才还在笑的亲信们都吓得缩起身子安静下来。
“我很清楚状况如何。正在朝基地前进的古拉奇艾斯的预计到达时间是一小时零五分后，也就是零点五分。如果是速度更快的飞行型的话应该会更早就到了吧。”
被由宇冷静地用比自己还要标准的俄语发音重复了一遍后，果戈里一瞬间不知如何反论。这时晶为了让话题继续下去，提出了疑问。
“你是说只要四天，所有地表都会被古拉奇艾斯占领？是不是快过头了？我从日本出发时感觉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所谓的四天，是指古拉奇艾斯在俄罗斯的土地上持续繁衍扩张，我们失去阻止它们的手段的分水岭。我也把它们破坏自然环境对生物圈造成的影响考虑进去了，以这些为参考推断出还剩四天。到了第五天以后也许还来得及解决，但是到了那时，就会给全世界的生态系统和气候留下难以忽视的巨大影响了吧，最遭的情况是进入冰河期。”
切身体验了西伯利亚的异常气候的俄罗斯军方脸色全都变得铁青。
“那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有可能。异常气候也是古拉奇艾斯引发的，如果再让它们把领地继续扩张下去，冰河期肯定会到来，那时世界就会被古拉奇艾斯占领了。有机生命体则会被逼进生死存亡的困境里。”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ADEM肯定是掌握了确切的根据吧。能把资料公布出来吗？”
八代在一旁帮由宇打幌子。把宇个人的意见作为ADEM的观点来说明的话，对以果戈里为首的俄罗斯方面来说会更具说服力。
“根据当然有。古拉奇艾斯的活动范围明明越来越大，但是它们的栖息密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的倾向。它们更迭换代的周期确实快得惊人，可就算扣除这部分也还是对不上数字，速度简直快到异常。不过这个问题有一个答案。”
由宇切换了荧幕上的图像。一张是古拉奇艾斯栖息地的俯瞰图，边缘处标明了基地的所在地。
在下面还有一张图。那是一张侧剖图，也就是同时展现了地表和地底。而在地底部分标记出了仿佛蚁穴一般无数的通道和空洞。
“古拉奇艾斯的大部队全都在地下。因为它们不断从地下涌出地表，所以就算是栖息地的扩大速度超过了数量增长率，栖息密度也能保持不变。地下的生活空间比地表要宽阔的多。它们的老巢也已经扩大到这个基地的地底了”
由宇在地图上指出基地的下方区域，古拉奇艾斯的巢穴范围延伸到了那里。
“这里的地下巢穴的深度是1000米”
“你胡说！”
“我怎么可能胡说”
由宇向提出异议的果戈里提出了充满说服力的证据。
“这是伊万•伊瓦诺夫在地下拍摄的录像。”
荧幕上的古拉奇艾斯活动范围地图变成了录像画面。
画面上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这个状态持续了有十几秒。但是就在急躁的果戈里刚想要发飙时，录像上出现了变化。
在黑暗的深处出现了一颗赤红色的光点。最开始只有一个，但是它们仿佛相互呼应一般变得越来越多，一变十，十变百，最后整个画面上都布满了红色的光点。
红色光点成为光源，照亮了黑暗。原来那些全都是古拉奇艾斯发出来的红光。它们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像是洞窟一样的空间的墙面上。
“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果戈里面色铁青地问道。
古拉奇艾斯映照出的不止是洞窟的墙面，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玻璃制的圆柱。圆柱一直延伸到了天花板。看到这里八代想起来了。
“这里是研究所的地下？那里的电梯？”
八代回想起他被伊万带去研究所地下1000米时的情景。他就是从伊万和无数的古拉奇艾斯手中逃出来时和岸田博士走散的。
就像是印证了八代所说的话一般，摄像头中的画面移动到了电梯里，电梯一路向上层攀升，最后来到了伊万的研究设施内。这无疑证明了这确实是基地地下的录像。
“我的天。你是说这鬼东西就在地底下？”
包括果戈里在内俄罗斯的军官们都惊恐地看向脚底。
八代和玛蒙在用直升机逃脱前，也差点被从地下钻出来的古拉奇艾斯袭击。很明显地下早已成为它们的势力范围了。
“行了，开场已经多花了不少时间了。赶快说正事吧。我们的工作有两项。第一项是对付一小时后入侵过来的古拉奇艾斯，第二项是要在四天之内把古拉奇艾斯全部消灭掉。”
如果由宇说的没错，那看来确实是没有任何希望了，毕竟听起来不管哪一项都是不可能的。
“要用什么样的作战方法？”
晶努力让自己从绝望的心境里走出来，做出身为司令官该有的姿态，向由宇提了个积极的问题。
“确实，不说明作战方法就没有开会的意义了。首先要解决第一个问题。从古拉奇艾斯的手里保住这个前线基地和人员。”
艾利艾亚面露难色。
“你的意思是就算硬闯也要从陆路逃脱？我们确实带着难民成功逃出来过，要是军队也来帮忙的话没准能行。”
艾莉西亚嘴上这么说，但她其实才是最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的人。她一路逃亡过来，所以非常清楚。想要横穿古拉奇艾斯的活动范围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一百人里顶多能活下来一个。但是如果是那个打倒了库鲁梅的少女的话，也许真的能想出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活下来的人数就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了”
可是由宇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但是继续留在基地里的话所有人都会没命的。”
“不，不会的。”
“不会？你不是说要保护这个基地的人吗？不是指从这里逃出吗？”
由宇向艾莉西亚摇了摇头。
“我说的是，从古拉奇艾斯的手里保住这个基地和人员”
“要怎么做？”
由宇指向显示器上的基地。
“守城战。”
“开什么玩笑！”
果戈里马上用几近怒吼的势头提出反对。椅子被他猛然站起时的力道推开，撞在了墙上，接着他又用更加尖锐的声音大吼道。
“你根本不知道古拉奇艾斯有多可怕。还说要守城？根本不可能！它们可不是耍耍小聪明就能应付的来的对手！”
他用粗壮的手指指着由宇喋喋不休地嚷了起来。
“确实，你把那个伊万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暂时把古拉奇艾斯击退了，这个功劳我承认。所以我才会想在这听听看你会讲什么梦话。但是偏偏是要打守城战？难道你觉得同样的方法还有可能再次奏效吗？他们害怕二氧化碳？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们没有朝古拉奇艾斯开过炮吗？能暂时阻止它们一小会就是极限了！你觉得用枪炮能阻止的了角马型？顶多也就打死前排的几只以后就会被接下来一波接一波的大群踏成稀巴烂！”
在旁边围观的晶一脸惊讶地看着果戈里。
“怎么？我说的有错？”
“我只是吃惊你居然能提出这么中肯的意见。”
“你当我是什么人？没礼貌的家伙。总之我反对守城战，靠二氧化碳是阻止不了它们的！”
果戈里说完了以后便坐回原位双手抱臂。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作战室里弥漫着一股赌上那百分之一的生还率选择从陆路突围出去也许更现实的氛围。
“你说的完全正确。我也没觉得用二氧化碳就能阻止的了古拉奇艾斯。防止它们靠近基地要用别的方法”
无论果戈里用多大的声音吼叫，室内的氛围变得如何，由宇的态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要怎么做？在基地周围建一堵墙吗？难不成你觉得能在一个小时以内建起一道不会被几十米高的巨大古拉奇艾斯压垮的围墙？”
“当然不可能了。不是要建围墙，而是在基地周围建壕沟”
和由宇说完开场白时一样，沉默再次降临。原因也一样。俄罗斯方面的人无一例外都在想“她又在说什么梦话”，除此之外的ADEM和其他人也是类似的感想，或者是善意地脑补成她大概是在做某种比喻。
“壕沟是指城池周围挖的那圈深沟？你该不会是打算绕着整个基地挖一圈吧？”
玛蒙迷惑不解的样子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怎么可能，是个人都知道那根本做不到。”
听到由宇这么一说，大家反而在内心松了口气。
“然后就是，大概要放弃一半的基地设施。跑道留下勉强够用的部分就行了……这个和这个应该也用不着了吧。”
由宇从中途开始就自言自语起来，她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在显示器里基地俯瞰图上做标记。所有人都面露不安地注视着她的操作。难不成壕沟根本不是什么比喻，而是真正的壕沟吗。
“我留下了能维持基地最低防御保障的设施。虽说跑道只剩下一条了，不过也没法奢求太多。”
由宇用粗线把不必要的基地设施都划掉了。但即便如此剩下的面积也相当大。
“需要的壕沟长度差不多是9.5公里左右吧。”
“你是傻子吗！9.5公里的壕沟？要怎么样才能在一小时以内挖出那种东西！再说就算挖了个小沟也会被古拉奇艾斯轻易越过去！”
耐着性子听由宇说明计划的果戈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所以要达到它们越不过来的深度和宽度。深度是一千米。宽度最好也能超过一千米。”
这句话早已超越可不可能的范围了。由于实在是太过荒唐透顶，谁也无法理解由宇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为什么这个少女还能如此充满自信。与其说是自信，甚至可以说她是用泰然自若的态度在把这项工程作为理所应当的事来进行说明。
“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那，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居然要把宽度深度一公里的壕沟挖上足足十公里。”
由宇的态度冷静的令人害怕，果戈里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怯懦。
“我说要建壕沟，但又没说要挖。靠的是坍塌。”
由宇指着地下巢穴说道。
“古拉奇艾斯也在地下建立起了生活空间，不如说地下才是主要的活动范围。这么一来，地下就有着巨大的活动区域。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个像蚂蚁窝一样遍布地底的巢穴。”
“难道说……”
“你猜对了，就是要让巢穴发生坍塌。”
这道荒诞不经的计划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现实感。地下的古拉奇艾斯巢穴居然在这种时候成为了扭转局势的助力。
“可就算、就算是这样……真的能让巢穴发生坍塌吗？只让基地周围定点塌下去”
“当然可以。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带来47枚掩体破坏者（BunkerBuster）的。”
掩体破坏者是一种空投用的炸弹。落地后不会直接爆炸，而是钻入地底以后再引爆。原本是用来打击地下设施的武器，这次则是用来引发古拉奇艾斯巢穴塌陷。
这个武器现在正在被运往这里的途中。从如此周密的安排看来，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我也是回头一次听说哎……”
‘真不好意思。因为有可能泄露情报导致受到妨碍，上面要求直到作战开始前都不能说。’
显示器里的福田面色紧张地向有些不满的晶报告道。
‘我们现在正以最高速飞行。预计到达时间是0040。’
“慢着，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你们什么时候飞进我国领空的？这不是侵犯领空吗？”
一命俄罗斯军官从旁插嘴。
“他们是在条约签订以后才进入俄罗斯的。不算侵犯领空啦。”
以晶所说的是实话为前提想了想，现场的俄罗斯军人们全都脸色发白。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抵达俄罗斯正中心的飞行器，如果是敌人的话会成为巨大的威胁。
“这么说来，以前袭击我们的恐怖分子也有种非同小可的飞行器。”
当时受到的损失，严重到足以改写迄今为止的航空战术概念。
“那就是海星的自由号。它现在正朝这里赶过来。所有权虽然是美国的，但是参照条约是我们在借用。”
“上面还乘着恐怖分子？”
“放心吧，现在可以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自由号那边可以用遥控操作随时抢回控制权，万一出了问题还能让它自爆。”
晶又抖出了更可怕的信息。这令果戈里不禁咋舌。
同样说不出话来的还有艾莉西亚，但是她看待事物的眼光比果戈里要宽广的多。
——‘真有一手。’
艾莉西亚在内心感叹道。说实话她本以为ADEM遭到削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美国拥有了自由号这种几乎颠覆了战略级武器概念的空中母舰，八成会受到全世界的一致谴责。把它以借用的名义托付给非单一国家而是ADEM这个联合国旗下的组织，巧妙地刺中了军事平衡这条软肋。
美国可以回避坐拥自由号而导致的谴责，转而变成向联合国提供军事力量。而联合国可以间接获得最强大的战略级武器。ADEM则成为联合国和美国的中间人，还能增强战斗力。
三方的利害需求巧妙地嵌合在了一起。
“但是这也不保险啊。区区47发炸弹，能炸的塌10公里的巢穴吗。”
这个数量的确相当令人不放心。
“如果乱射的话，别说炸塌10公里了，就算是100米都很难说。所以需要彻底调查地下的结构，找出最具效果的爆破地点。”
“就像是定向爆破拆楼那样？但是哪来的时间做调查……”
只剩下一小时左右了。要调查几公里长的地下空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确实。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只花一个小时就完成调查。”
“那可不……”
可由宇朝着表情苦涩的晶竖起了两根手指。
“给我两个小时。只要有两小时我就能尽量搞定了。”
“两小时？你确定只要两小时没问题？底下不是还有古拉奇艾斯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阻止地面上的古拉奇艾斯还要难。
“放心吧，我会想想办法的。我还准备了必要的设备。话虽这么说，我也在等增援部队把它们送过来就是了。”
‘我们已经提前派出了两架高速战斗机。预计在20分钟以内就能到达’
大概那就是用来调查地下用的新武器了。可除了由宇，没人能想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至今为止的内容我理解了。虽然尽是些难以置信的事情，现在姑且全都批准吧。可就算这样，你的计划里也有个巨大的破绽。”
在中途就一直闷声听讲的果戈里发话了，
“你说需要两个小时对吧？但是古拉奇艾斯只要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ADEM的增援部队还要一个半小时，你觉得在这段内靠这个基地的兵力能撑得住一个小时？陆战武器有一半都被破坏掉了。战斗机倒是还剩下不少，但是跑道不能用的话就是一堆废铁。你要我们怎么撑下去？”
“跑道就交给我吧。一小时之内就能帮你修好。”
晶一见自己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露出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
在上空看过跑道的惨状的八代和玛蒙并不觉得那是能在一小时之内完成修复的损伤，单是搬走瓦砾应该都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
“我根据需要制造了尽可能多的D级遗产带来了，它能利用高频震动来削弱物质的结合力。一刀下去瓦砾就会像沙子一样粉碎，这样就可以清除瓦砾了。还有速干型特殊硬化剂，这是用来填补有古拉奇艾斯钻出来的洞口用的。把这个和粉碎的瓦砾混合起来铺在地面上，只要一分钟就可以达到跑道标准的强度。我觉得应该能在一小时以内把跑道修理到勉强能用的地步。”
“还有这种高科技啊。”
不知道雾斩这项遗产的果戈里不禁赞叹道。
“如果真的能在一小时之内修好，就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我国战斗机的威力。区区一群古拉奇艾斯，挡住它们一个小时不在话下。”
果戈里头一次表现出肯定的态度。会议室中的气氛从一开始的沉闷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
“虽然我没听懂怎么回事，总之就是还有戏唱咯？”
玛蒙看着其他人说道。在场的人里只有玛蒙不懂俄语，所以其实她连会议内容的一半都没理解。但是因为拥有六道家的读心异能，她察言观色的能力比别人强很多，重点部分也让八代帮她翻译了。
“那就总结一下作战内容吧。修理跑道，还有确保战斗力。俄罗斯军和我们LC部队维持住防御战线保护基地。在这期间进行地底调查，找出掩体破坏者的打击目标点，然后发射47枚掩体破坏者。地面崩塌，连古拉奇艾斯也越不过来的壕沟就大功告成了。”
晶说道这里只是苦笑了一下。
“虽说是个荒诞无稽的作战，但我觉得这是最佳选择了。”
没有人提出反对。
“我负责调查地下。”
到了分配任务的阶段，由宇第一个自告奋勇。大部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是最适合去寻找掩体破坏者的打击目标的人。
“稍等一下。我这就分派和你一起参加调查的部队。”
地表上和古拉奇艾斯的战斗肯定激烈无比，但是地底的调查只会更加困难。那里是古拉奇艾斯的巢穴，无疑比地上还要危险得多。
但是手头的兵力并没有充裕到能分派出去大量人员的地步。
“用不着。我一个人尽量解决。”
“别闹了，再怎么样这也根本不可能！”
晶慌忙阻止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由宇。
“也是，一个人确实有点悬。”
感觉她终于说了一句符合常识的话。
“我想借几个人手。”
“几个？调查地下加上全灭地下的古拉奇艾斯只需要几个人？”
果然还是毫无常识性可言。
“我需要能干力气活的，所以要那边的两个大个子。”
由宇指向萌和利巴斯。
“还有就是在危险情况下也能活下来的两个聪明人。”
她又指了指玛蒙和八代。
“人数虽少，但我们才是这次作战的关键。如果失败，一切有机生命体都会灭绝。”
“你这话也说的太沉重了吧！”
玛蒙抗议道。
“话说的太重了吗。那就……闯进古拉奇艾斯的巢穴中心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就算作战成功也很有可能会没命，最好趁现在留下遗言。”
“这不是更过分了！”
这次换成八代哀叹。
“不过我也没有想要留下遗言的对象，再说只要成功了就用不着写那种东西了吧”
玛蒙的话莫名地显得很豁达。
“是啊。只要确保让作战成功就行了。”
晶做出最后总结，大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