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以后,药师寺天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诡异地对朱绢悄悄地说道。
“朱绢,你,还有雨夜,都坐到船尾去。我和胧大人去船舱。并且,你告诉小四郎,让他坐在你我之间,不
要其他的乘客走到我和胧大人这里来。小四郎虽然说不了话,但是就凭他那副恐怖的样子,也没有人敢冒险过
来。”
“做倒是可以,但究竟为何呢?”
“到了宫町之后,很有可能就会和甲贺族相遇。我看胧大人的样子,心中没底。趁着渡海的这段时间,我必
须确定胧大人的心意,无论什么也要让她下定决心。”
朱绢点点头。她同意药师寺天膳的想法。但是,她依然不能完全理解,天膳为什么要支开自己和雨夜。
也许是风高浪急的原因,乘船的旅客并不多,所以很快大家都集中到船尾。二十多人中,有五名女人,三名
小孩,两名老人,剩下的都是町中的买卖人。相反货物到是堆积如山,连在船中行走,也颇有些不便。听到朱
绢的吩咐,筑摩小四郎就在中部细长的通道处,坐了下来。
一旦有人想要通过,小四郎就嘶哑的说:
“此路不通!”
——小四郎出了嘴部之外,整个头部都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斑斑血迹从里面渗出来,干结在白布的表面。
和天膳说的一样,不管是谁,见到小四郎的这副模样,都慌慌张张地原路退回。
掌船人拉起船帆,船出海了。
胧安静地坐在船体中部,突然发觉自己的身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帆,以及波涛的喧哗以外,并没有人的动静
于是她疑惑地问身边的药师寺天膳:
“朱绢、阵五郎、小四郎在哪里?”
药师寺天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胧的脸——
就算是天膳,这样面对面认真的审视胧,也是第一次。首先是上下尊卑有别,其次也是害怕她破幻之瞳的威
力。然而,现在阿幻婆已经归西,而胧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明。
修长的睫毛,可爱而小巧的翘鼻,柔软的玫瑰色的唇部曲线,白皙的下颚——称之为世间少有的美少女,也
并不过分。至今为止,天膳都只能把胧当做天使,或者女王一般来景仰膜拜,可是现在,他站在一个男人的角
度,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发现胧的浑身上下,居然也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和诱惑。
一个可怕的影子,遮住了胧俊美的脸庞。
“天膳。”
“朱绢他们,都在船尾。”天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在这里?”
“因为在下有一些要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胧大人,你说过,你不会和甲贺弦之介战斗。到了现在,你的心意还是没有变吗?”
“天膳,即使我想作战,现在也已经双目失明了。”
“七天七夜之后,你的眼睛就会复原。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晚上。只要在有五天的时间——”
胧把头垂到胸前,沉没了一会。
“——在这五天之内,或许我已经死在弦之介大人的手里。”
药师寺天膳狠狠地盯着胧,目光充满了怨恨。
这不是胧由于不安而产生的预感,而是她内心意志的告白。
“果然,我就料到你会这样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听到天膳的话中别有用意,胧抬起头:
“天膳,你是要杀我吗?”
“我不杀你相反,要你活下去。我要把生命的精华给你——伊贺的精华。”
“恩?伊贺的精华——”
天膳贴近胧的身边,握住了胧白嫩的双手:
“胧大人,请你答应做在下的妻子。”
“放肆!”
胧摔开天膳的手,可是天膳的手像蛇一样缠紧了胧的身体,同时把嘴贴到胧的耳边: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对甲贺弦之介死心,才能让你下决心把他当成敌人”
“放开我,天膳!婆婆在看着你呢!”
天膳的身体一下条件反射式的僵住了。伊贺阿幻,是天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配者。在那个主从尊卑的道
德还有完全确立的年代,只有忍者一族的世界里,命令与被命令者之间,才有着铁血一般的纪律——但是,天
膳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丝嘲笑。
“可惜啊,婆婆大人已经死了!即使婆婆还活着,她也一定有着和我同样的想法!她不可能让你和甲贺弦之
介结合。但是,婆婆的血脉必须继承下去。你必须把婆婆的血脉继承下去。你以为谁会成为你的丈夫?能够让
婆婆选择的除了伊贺的六个男人,还会有谁?这六个人当中,有三个人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有我、阵五郎、
小四郎。你会选择哪一个?”
“谁都不选!天膳,你快杀了我!”
“不能杀。一旦伊贺取得胜利,为了向所有人昭示伊贺忍术的大旗,你必须活下去。从一开始,你就想的太
简单了。伊贺的族人,谁会祝福你和甲贺弦之介?这一次,伊贺和卍谷一族的血腥风雨,说不定正是你的所做
所为惹怒了锷隐先祖的在天之灵。现在,他们要我和你结成一对——”
天膳的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胧的肩膀,另一只手肆无忌惮的伸向胧的怀中。他死死的盯住胧如珍珠一般的酥胸
那已经不是侍从对于主人,而是雄兽似的目光。
“朱绢,阵五郎!”
胧大声呼喊。虽然她暂时看不见,不过眼睑的背后也一定充满了愤怒和恐怖。自己的侍从,居然有这样的人
就算是普通人,也断然做不出天膳这样无耻的行为——即便是自己倾心的弦之介大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力
的举动!
“朱绢和阵五郎都在船尾呢。哦,胸部开始变热了。自古以来,要想取得女人的心,忍术可不管用,最好的
办法就是把她抱在怀里——”
天膳把胧按倒在潮湿的壁板上,嘴粗暴地贴向胧的嘴唇。
“小四郎!”
“别费口舌了。大家已经同意了!”
由于船帆的风声以及浪淘的回响,雨夜阵五郎和朱绢都没有听见胧的呼救。但是,坐在船尾入口附近的筑摩
小四郎,却听到了胧的悲鸣。虽然小四郎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但胧的呼救声却如同尖锐的钢针,刺激着他
的鼓膜。
胧大人和天膳大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四郎吃惊地刚想要站起来,忽然又坐下了。天膳的行为虽然非常可怕,不过也确实是万不得已。况且,小
四郎是天膳从小带大的随从,关系如同父子。自己虽然幸运的保住一条命,剩下这张嘴还能作战,但怎么能够
反咬主人一口!
但是,虽然隔着厚厚的白布,小四郎的嘴在无意中又竖了起来。
——但是,现在遭难的,是胧大人!
胧大人也是自己的主人。不,她是锷隐一族的主人。虽然自己也希望天膳大人和胧大人能够结为夫妇,但是
通过这种无礼的手段来实现目的,也实在是过分了!
小四郎紧握拳头,嘴唇动了一动。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响,他头顶上方船帆的边缘,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小——四——郎!”
听到胧悲惨的呼救声,小四郎终于站了起来。
“天膳大人,请住手!”
小四郎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冲动,就算付出性命,也要救出胧大人!对于年轻的小四郎来说,胧大人是圣洁的
公主,就算是天膳也不能玷污。
“胧大人!”
小四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踉踉跄跄的朝着船尾走去。
这时,从船尾突然发出一种异样的响动。小四郎的心脏仿佛停住了跳动,脚步也冻结了。难道已经晚了?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
药师寺天膳想要强行按倒胧的手,突然停止不动了。他停止了呼吸,蜡白的脸变成了黑紫色——有一只手腕
正牢牢的抓住他的脖子。不是胧的手。是一只和船的壁板同样颜色的异常粗壮的手腕。
天膳的鼻孔,啪嗒啪嗒的流出鲜血来,直到双目完全泛白,颈动脉停止了脉博之后,那只手才离开他的身体
当小四郎来到船尾的那一刹那,这只奇怪的手腕,突然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壁板里。而且消失以后,壁板上没
有任何异常的人影,只有那只褐色的手,如同被水面吸进去了一样,沉入了水中。
“胧大人!”
“小四郎!”
两个人的声音终于接上了。由于胧已经失明,小四郎的脸上又缠满了,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刚才那只魔术
般的手。
这时,胧才意识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天膳已经不再动弹了,皮肤变得冰凉。她惊叫着站起身,连自己的凌乱衣
服也忘记了整理:
“啊,天膳死了吗?”
“天膳大人死了?”
“小四郎是你救了我吗?”
“天膳大人,天膳大人死了?”
小四郎愕然的走近,直到被天膳的尸体绊倒。他紧紧地抱住天膳的尸体,扬起头问:
“是胧大人杀了天膳大人吗?”
胧失神地瘫坐在甲板上,没有回答,由于刚才的挣扎,她的双肩完全露了出来。胧并不知道,筑摩小四郎当
然也看不见,就在这时,那只褐色的手腕又重新浮现出来,悄悄地朝着她的脖子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