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尾声

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弱,同时也是全世界最棒伙伴的史莱姆炼磨师——雷因·艾尔哈特,今天也很早起。

「呼〜啊。」

话虽如此,他前一晚才和龙展开殊死战,再加上太晚睡而睡眠不足,总而言之就是他还很困。雷因将视线移向一旁,只见温暖的被窝正在呼唤着他。

雷因像是要把那份欲望给甩掉一般,用力地摇摇头,把残余的睡意消灭。接着,他用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脸颊,补充干劲。要是抱怨因为太痛苦而想要休息,那么一定会被不管多么痛苦都没有停止攻击龙的史莱姆嘲笑。雷因俐落地做好出发的准备,站在镜子前面,注视着两颊发红的自己。

「对全新的早晨心怀感谢。」

「你今天也一样啊。真的很努力呢。」

「啊,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雷因朝着蠕动的棉被说。回应从棉被里传出。

「加油啦,最弱的。」

「谢啦,变态。」

互相给予激烈的早晨问候之后,雷因便冲出了房间。跑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后,雷因被学生餐厅传来的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所吸引。他忍不住打开餐厅的门,偷看了厨房一眼,只见穿着可爱围裙的亚莉卡正在厨房里。

「喔,亚莉卡,早安!」

「咦,雷因同学!哇啊!」

银色的厨具飞向空中,接着发出铿锵的悦耳声响,落在亚莉卡头上。亚莉卡在餐厅阿姨们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露出一抹微笑,试图掩饰这一切。

「早、早安,雷因同学。抱歉喔,我吓了一跳。」

「不,是我不好。抱歉,我打扰你了。」

「咦,不,没有打扰啦。」

听着亚莉卡微弱的声音,雷因转过身去。然而,他顿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转了回来。

「亚莉卡,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再拜托你做早餐。」

「咦、咦!」

「啊,果然会给你添麻烦啊……」

「不!完全不会!我会做的!」

「喔,这样啊,那就拜托你啰——」

雷因轻轻地挥手,一转过身,又听见身后传来餐具和厨具掉在地上的巨响。紧接着传来的是热闹无比的声音:「嘘——嘘——两个人好甜蜜唷。」「青春真好——要是我再年轻个四十岁的话〜」「亚莉卡,我知道喔,这种时候,就应该把缎带缠在自己的身上,说『我就是早餐唷』。」「玛洛小姐!」雷因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从宿舍的玄关冲向外头。他深吸一口早晨的空气,再次拔腿奔跑。他的目的地当然是魔兽宿舍。

「早安。」

一听见雷因的声音,组好身体的巨魔像就把路让了出来。踏进宿舍的瞬间,那股魔兽的兽臭和独特的紧张感,便笼罩着雷因的身体。

「好啦,起床吧,伙伴。」

雷因把学生证插进墙上的插槽,一团淡绿色的光便消失在宿舍深处。接着,耳边立刻传来弹跳的咚咚声——

「哔叽——!」

「哇!」

水蓝色的史莱姆今天也活力充沛地冲撞雷因。

雷因怀里抱着培姆培姆,滚到宿舍外,后脑勺重重地撞上了木头栅栏。雷因眼冒金星地站了起来,一脸悠哉的培姆培姆便从他的胸口落下。

培姆培姆「砰」的一声在地上弹起,看来状态非常好,昨天战斗的疲劳似乎已经完全消除了。

「你也应该控制一下力道吧。我可不是龙,而是活生生的人类耶。」

「哔叽。」

「你这家伙,一定听不懂吧。算了,我们走吧!」

「哔——叽♪」

培姆培姆伸长了身体回应,用弹跳的方式与走向学园大门的雷因并肩而行。「哔——叽,哔叽哔叽,哔——叽♪」培姆培姆哼着歌,心情非常好。好吧,毕竟才刚打倒那头龙,就算稍微得意忘形一点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正当雷因这么想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忽然扭曲。

雷因看见了一头绯红色的龙挡在学园大门口,而眼熟的龙炼磨师则倚在龙身上。

「恶。」

「『恶』是怎样?你给我解释清楚!」

听见雷因不由自主地发出的怪叫,爱尔妮雅尖锐地说。就在他心想「糟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即使如此,雷因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准备走出大门……

「站住,雷因·艾尔哈特!」

不出所料,爱尔妮雅威风凛凛地出声拦住了他。

「干嘛啦,我们现在要去外面跑步了耶。」

「我知道,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

「喔,这样啊。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雷因问道,忍不住无奈地叹息。爱尔妮雅一瞬间将视线飘向空中,接着立刻直视着雷因的双眼说:

「我有一些事情想向你确认。」

「一定要现在吗?」

「对。」

爱尔妮雅不假思索地回答。雷因对奇尔投以求助的眼神,但奇尔却缓缓地摇头,连一句念力传话都没有传来。

雷因无力地垂下肩膀,做好陪爱尔妮雅说话的觉悟。

「所以是什么事?」

「第一个问题,卡尔纳·玛尔纳克斯是谁?」

听见爱尔妮雅的问题,雷因挑起了眉。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姐姐一直想让我和你疏远,而她每次都会提起这个名字。」

听见爱尔妮雅凝视着自己提出的疑问,雷因迟疑了半晌-但因为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决定诚实地回答她。

「你应该知道,距今十年前,这个学校有一段被称为黄金时期的年代吧。」

「喔,我知道。我记得在那段时期,光是神炼磨师就有三个人,而且还聚集了许多平常罕见的高阶纹章呢。」

「没错,当时和邻国学园的交流战,他们也是常胜军。听说那个世代的炼磨师简直可以媲美王国的正规军呢。而在他们当中,有一个史莱姆炼磨师。」

听见雷因这么说,爱尔妮雅微微挑起了她漂亮的眉毛。

雷因看见爱尔妮雅的反应,轻轻笑着点头,继续道:

「他在全年级的排名永远是倒数第一,可是在排名战之外的非正式战斗中,却打赢了所有在黄金时期被誉为最强的炼磨师。」

「假如他真是那么强的炼磨师,不是应该更出名吗?」

「哈哈,一点也没错,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史莱姆炼磨师打败了神炼磨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呢?」

爱尔妮雅遗憾地喃喃说道:「的确如此。」

直到最后,爱尔妮雅还是没办法让亚丽耶尔相信昨晚的那一战。

「那么,你的战法就是向卡尔纳·玛尔纳克斯学的啰?」

雷因面对爱尔妮雅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打从心底笑了出来,同时摇摇头。

「不是。那个人完全没有教我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且我见到他时只是个小鬼。我们只见过那么一次,他救了被大群魔兽袭击的我——那个人教我的只有一件事。」

雷因把掌心的史莱姆纹章举向蓝天,光荣地说:

「『好好享受身为史莱姆炼磨师这件事吧!』就只有这个。」

早晨的风飒爽拂来,吹过雷因和爱尔妮雅之间。

雷因面带怀念的笑容,注视着此刻伫立在眼前的爱尔妮雅。

「那个人是我的目标。不过,眼前的目标,就是仿效他,打败和我同年代的你们每一个人。不管是不是正式战斗,只要获胜就很快乐呀。」

雷因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地微笑。

爱尔妮雅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烫,同时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的眼光为什么总是离不开雷因?原来是因为雷因和她一样。爱尔妮雅也有一个名为亚丽耶尔的目标,原来她和雷因两个人很像啊。

正因如此,爱尔妮雅才更必须确认一件事。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喔,好。」

雷因敏锐地感受到爱尔妮雅的氛围有了改变,于是摆出应战的态度。

「我话先说在前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必须诚心回答。要是你随便回答,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也不可以转移话题,你就当作如果你敢这么做,奇尔就会对你喷火。」

雷因死命压抑住想要大吼「我是对你做了什么吗!」的心情,点头催促她继续说下去。爱尔妮雅露出像是在挑战风龙似的勇敢表情,但是又带着一丝脆弱,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真的在和亚莉卡交往吗?」

「嗯?」雷因的脑海中浮现一个问号,接着立刻「啊!」地恍然大悟,弹响了一声手指。因为风龙的事情而忘得一干二净的记忆,此刻又浮现在雷因的脑中。

爱尔妮雅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地紧抿着嘴唇,等待着雷因的回覆。要是随便含糊带过,可能真的会被奇尔的火烧焦。爱尔妮雅的脸上正是带着这种充满气魄的表情。雷因绞尽脑汁,但却想不出什么机灵的答案。而且如果不趁现在说清楚的话,对爱尔妮雅也很不好意思。雷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头发抓乱。好吧,就把这当成是个好时机吧。

雷因抱着培姆培姆,做好随时都能迎击奇尔的准备,接着清楚地回答爱尔妮雅的问题。

「抱歉,其实我和她交往的事,是骗你的。」

就在雷因说出来的瞬间,他把培姆培姆递向奇尔。

奇尔张开大口,灼热的气息即将袭来——雷因本来以为会这样,但火焰却一直没有喷出来。雷因满心疑惑地从培姆培姆的身后探出头,窥视着爱尔妮雅,只见爱尔妮雅将手放在胸前,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呵呵呵,原来是骗人的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呃,爱尔妮雅同学,你这样笑很恐怖耶。」

「呵呵呵呵,别在意。科科。呵呵呵呵。」

好诡异。超级诡异的。与其这样,遭到攻击还比较好应付呢。

雷因有些畏怯地偷看着爱尔妮雅,爱尔妮雅忽然像是弹了起来般地抬头。她朱红色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声音,摆荡在空中,一瞬间看起来就像火焰一样,最后散落在她的背后。爱尔妮雅带着清爽的表情,轻柔地推开举向她的培姆培姆,接着用紧握的拳头抵住雷因的胸口。

「既然如此,就算现在我在这里对你表白,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困扰啰。」

「啊——!?表、表、表白!?」

雷因发出尖声怪叫,眨了好几次眼睛,接着又仔细地揉揉双眼,顺便确认了一下耳朵是不是还听得见声音,最后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眼睛和耳朵都没有异状,脸颊也很痛。总而言之,这应该不是幻觉、幻听或是梦境之类的。

可是,不,可是——

「所谓的表白,是那个表白吗?」

「是啊。就是男性或是女性对异性传达爱意的那种表白。」

「你的头脑是清醒的吗?我是史莱姆炼磨师唷?像你这种名门的千金小姐,和我交往有什么好处?」

「这虽然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但如果要用损益来看的话,这很明显对我有好处啊。你不是已经向我展现了史莱姆炼磨师足以打倒龙的力量吗?而且……」

「而且?」

爱尔妮雅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用锐利的眼神望向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高塔。

「如果不展现一些决心,姐姐她们也不会理解的。」

「等、等一下,冷静点,爱尔妮雅。所以你是为了说服你姐姐,才想和我交往的吗?你是不是应该更珍惜自己一点啊……」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爱尔妮雅双手抱胸,用威风凛凛的口吻说,刚才那种温顺的态度完全消失。她的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没有一丝犹豫或罪恶感。看着她那没有一丝不安、自信满满的表情——

雷因的理智终于断线。

「啊啊啊啊〜吼!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龙炼磨师!你永远都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什么,才不是呢!雷因·艾尔哈特,因为我发现了……不,应该说是你让我发现了才对。昨天看见你战斗的模样,我非常感动,我只是纯粹地对你——」

「啊,吼,谁管你啊谁管你啊谁管你啊!」

心意永远不会和他人交集,总是擦身而过。这也是雷因的一大缺点。

正如同龙炼磨师或其他炼磨师轻视史莱姆纹章一样,雷因本身也对史莱姆炼磨师以外的炼磨师抱有极大的误解。

史莱姆纹章不可能吸引异性——他一直这么误认。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他才能心无杂念地修行,而且实际上也成长至足以打倒龙的程度。

「你听我说,雷因·艾尔哈特。」

「我才不要听。我很忙,对吧,培姆培姆?」

「哔叽?」

「啊,喂,慢着!奇尔,你也说些什么嘛!」

(嗯,人类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有趣啊。)

于是爱尔妮雅与雷因之间的鸿沟还是没有填平。

那么,该怎么越过这个无法填平的鸿沟呢?

答案很简单。

「可恶,这个不听人说话的家伙。既然如此,没办法,只好决斗了。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打赌的条件吧?」

「不就是输的人要接受赢的人任何一个要求吗?喔,好啊,我接受。不过当我打赢你的时候,你绝对不可以再说什么想和我交往的那种恶劣笑话啰。」

「你还在说这个啊。你不要以为我还是昨天之前的我喔?我已经掌握你的弱点了。换句话说,只要不给你时间启动【升华】就好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只要在一开始的几次攻击决胜就好。奇尔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次我一定会赢。」

「哈,你试试看啊。不过,你可别以为我们获胜的方法只有【升华】而已唷。我们至今的每一次落败,都是经验呢。不要小看了经验值的差距。」

「太可笑了。上吧,奇尔。」

(好。吾也厌倦倒地吃土了。)

「求之不得。我就让你连复仇都办不到!好不好啊,培姆培姆!」

「哔叽!」

雷因和爱尔妮雅,史莱姆炼磨师和龙炼磨师各自让手心的纹章发亮。呼应着他们的斗志,培姆培姆和奇尔身上的纹章也发出耀眼的光芒。

史莱姆和龙的啦哮声,回荡在清晨的学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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