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海人
前略,亲爱的姊姊。
我是不肖的弟弟。
你的弟弟,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结果,果不其然,壮烈成仁了。
对不起我没用。
对不起,我不该活着——
「海人——!」
门外传来学姊的声音。接着,是叩叩两下敲门声。
「呐!」
无一遗漏,连栗侬的声音都听见了。我知道学姊是担心我一直不离开房间,才来看我的。虽然我知道。
「起床了,海人。再不起床,学校就要迟到了。已经没时间吃早餐了喔。」
我默默地站起来,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门缝里,送到走廊上。纸条上写的文字是「今天请假」。
这样你懂了吧,学姊。拜托你,请你理解一下我的状况……
但我的心愿落空了,学姊看了我送出去的字条,更是加重了语气呼唤我:
「你要请假?你怎么了,海人?……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沉默不语。片刻之后,门被敲得更用力了。
「海人!海人!」
我随便拿了张纸以潦草的字迹写上「请不要管我」,塞进门缝里。
一歌学姊这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就听见学姊无精打采地步下楼梯的脚步声。
看来她终于愿意放弃了。我回到床上,再度用棉被把整个人连头包起来。我不想再从这里移动任何一步了。
如果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
昨天,我……一个人在那边失控,想把必意传达给学姊,结果被阻止了。那时候,学姊说「不要再说下去了」……意思就是「对不起」吧,也就是说,我被甩了,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肤浅的事来?今后我得跟学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耶。这下可不是尴尬能形容的了。
脑海深处,回响着学姊昨天的声音:
「拜托你……别说……别说……别说……」
困扰地微笑着的学姊……对,就是我害学姊困扰的。
搞不好她现在正在后悔,不应该借住在我家的。搞不好她以为我是有不良企图,才请她来家里的。
搞不好她会觉得……一个年纪比她轻的小鬼头,还自作多情……啊啊,想像与妄想混在一起,思考渐渐往悲观的方向走。我实在无法阻止这个负面螺旋。
我在被窝里痛苦挣扎、呻吟。
你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雾岛海人。
难道你以为只要告白,学姊就会温柔地接纳你吗?接纳一个昨天才认识的家伙?
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当然不可能接受吧。
啊——真是够了!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啊!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真想倒转时间。
不过,就算真能倒转……恐怕我也会做出一样的事。因为我是个笨蛋。
今后我该用什么脸面对学姊啊。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羞耻,我该如何消化……
不知道。我无从想像。
时间的经过……一分一秒……竟是如此漫长。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我将持续为悔恨与羞耻所苦。
厨房的那场告白……是在朦胧的意识中,溢于言表的真心。
那时候的我,连整理心情的余地都没有。
跟学姊相遇,明明才过了一天。
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
连学姊有些因扰的微笑,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都还无法想像——
其二——一歌
昨天晚上,自从那件事以来——
海人就不太对劲。是非常不对劲。
今天早上也是,怎么样就是不肯从房间出来。
我拜托栗侬,隔着房门调查了房间内部。不过海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异状。既然他身体好得很,为什么……
到了学校以后,我还是挂念着海人。
在我手上有两张字条。上面写着「今天请假」「请不要管我」这几个字。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说海人身体健康却说要请假,并且请我不要管他。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一歌。」
后面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柠檬以一如往常的冷静表情站在那里。
「怎么了,从刚才就在想事情?」
柠檬凑过来看着我的脸,我默默地递出两张字条。
「今天请假。请不要管我……」
我对接下字条后直接念出来的柠檬,说明了今早的事情经过。我切身体会到在这个星球交到好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幸好那时候有跟她握手。
柠檬听完我说的话,兴味盎然地将视线移回字条上。
「是吗。他把这个字条,从门缝里……」
「呐,柠檬,你觉得我可以不管他吗?还有,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讲,要写在纸上递给我?该不会是某种暗号吧……」
我一口气发泄出所有不安,结果柠檬笑了出来,好像觉得很奇怪。
「有意思……一歌,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被椁檬取笑,我更加不安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柠檬把字条还给我,不当一回事地说:
「我跟你说,一歌,这只是在装病啦。」
「装病?」
「对。也就是说,雾岛同学出于一些原因不想上学。例如不想念书,或是不想见到某人……」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头一惊。
「……不想见到,某人……原因……」
我的脑中,回想起昨天在厨房的场面。当海人有话要对我说时,我忍不住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
看到我越是回想脸色就越阴沉,柠檬一针见血地问: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有吧?」
听到柠檬确认的语气,我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看到我脸红低头的样子,柠檬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年轻真好,呵呵呵。」
我虽然不明白柠檬为何而笑。
不过,如果海人会不想见我。
原因一定,只有一个——
我自认为还满会念书的。
数学或物理是全宇宙共通的,就算是历史课,多亏了事前对地球进行了绵密的调查,我觉得还跟得上。至于英文或国文,学习语言就像是寻找规则性的游戏一样,很有意思。
然而只有今天,所有的上课内容都从左耳进,右耳出。老师的讲课一点也听不进去。就像头脑当中有个超大筛子似地。
我的整个脑袋,几乎都被一个不安所占据。
那就是,也许海人已经知道了。
我的真实身分。
其实我是外星人。
昨天,看到在眼前痛苦难受的海人,我实在忍不住。情急之下,直接从伤口为他做了细胞修复。虽然我有叫他闭上眼睛……但是那个瞬间,包围我俩的光芒……也许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就算他没有发现好了,用那么奇怪的方式治疗,一定露馅了。后来海人那惊愕的表情。那难以启齿的低声话语。
「学姊……我……我……」
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一定露馅了!
我的头脑开始模拟起最糟的情况。
以目前的状况,能想到的最糟的情况是……
对。就是从海人的口中,亲口说出我最害怕听到的台词:
「学姊,我……已经知道了。知道学姊,其实不是这个星球的人……」
海人以邪恶的表情逼近我。我的额头流下冷汗。
「那……那是……」
下个瞬间,海人指着我,大声高喊:
「这个人是外星来的怪物啊!吓死人了!救命啊,这个星球的MIB——!」
「你、你们要做什么……!」
在手足无措的我背后,出现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戴着漆黑太阳眼镜、两人一组的男子,一把抓住了我的两条手臂。这、这就是……时有耳闻的,监视异星人的秘密组织「黑衣人(Men in Black)」……想不到是真实存在的!
做着无谓抵抗却依然被他们架走的我,挤出最后的力气发出凄厉惨叫:
「不要——!救救我!我不想当白老鼠!更不想被解剖啊!」
——好有真实感的白日梦啊。
……要是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我真的、真的……该怎么办才好……
光是想像,牙齿就不停打颤。
当我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时,老师站在讲台上讶异地看着我,问:
「贵月同学?你怎么了吗?」
「不,没有,没什么!」
在全班视线包围下,我难为情地拿课本遮住自己的脸。差点忘了,现在还在上课呢……。非但不能集中听课,甚至还做出这种妄想,看来我真的失去冷静了。
还是……不行。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不安感受。除非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我一步也无法前进。就算海人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我也应该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跟他好好谈谈。不然我会得精神病的。
……可是该怎么开口?
是不是应该坦承一切?加果我坦承一切,海人会愿意接纳我吗?
不知道现在海人在做什么?
其三——海人
看来不管是经历了多惨痛的失恋,人类这种生物还是会照常饿肚子。
我忍耐着空腹感看了一下枕边的闹钟,现在时刻十一点二十五分。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要结束了。今天是星期六,所以课程结束后就会放学了。
放学后……谷川她们可能会去问学姊我今天为什么缺席。如果她们真的去问了……可以想像的情况是……
肚子一饿,悲观的思考方式就会加速。
我的如此妄想,飞往三年A班的教室。围绕在学姊座位旁的哲朗、谷川、北原、柠檬学姊。
首先,听了学姊描述事情经过的谷川发出怪声:
「咦咦——!海人向你告白?」
学姊困扰地以手托腮。
「就是啊。昨天晚上突然跟我说的……」
谷川兴致勃勃地问:
「那学姊是怎么回答他的?」
「当然是NO了。」
听到学姊毫不犹豫地回答,现场气氛顿时高涨。哲朗动作夸张地拍了一下额头。
「呜哈,海这家伙,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胆子可能太大了一点。」
北原维持着平时的笑容,讲出残酷的话来。接着,柠檬学姊也以平常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轻声说:
「或者该说,有勇无谋。」
大伙儿哈哈大笑。
如果实际上教室当中,真的发出了这样的笑声……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会……
「唉——」
叹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把脸埋在枕头里。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吉利的妄想呢。平静下来啊,我的妄想……
就在这时,从房门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这个声音咚咚咚地靠近我身边后,轻拍了一下棉被。我从棉被中只探出头来看看。在我眼前的是,昨天那只不可思议的生物……就是学姊的宠物「栗侬」。它隔着棉被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昨天异常热闹的场面,让我没去多想……但现在看看,这生物还真是越看越奇匿。像不倒翁一样圆滚滚的身体、短手短脚以及类似猫咪的耳朵。讨喜的圆眼珠、动物般的嘴型。然后在头顶上还长出一条很像树叶的触角。
这个神秘的生物,如今正直直地盯着我。栗侬一与我四日交接,就歪着嘴角笑了。它真的笑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从被窝里跳起来大吼大叫。
搞什么啊你?你是在瞧不起我吗?在嘲笑被甩了的我吗!
是说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虽然我承认它有一点可爱……
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拜托你,别说出去啊,学姊!
不要再让我丢更多脸了!
栗侬再次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就知道你是在瞧不起我!
咚——
厨房的挂钟响了一下。现在时刻,十二点半。
我终于忍受不了饥饿,穿着睡衣来到厨房。
确认橱柜里作为紧急存粮的泡面。我拿茶壶装好水放到瓦斯炉上烧水。虽然对吃的方面有严格要求的姊姊,总是不太赞成我吃这些泡面什么的……不过今天就放我一马吧。毕竟现在可是特殊状况啊。特殊状况下吃紧急存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将热水倒进泡面时,栗侬爬到了桌子上来。看栗侬目不转睛地观察我的动作,我试着跟它讲话。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是会饿肚子的啦。」
「呐!」
栗侬精神百倍地回答我。
「你……叫做栗侬,对吧?」
「呐!」
「你也要吃点什么吗?」
「呐——!」
栗侬举双手表示欢喜。还、还真可爱。
——这时。
叮咚——
玄关的门铃响起。我一瞬间还以为是学姊回来了,害我好焦急,不过如果是学姊,应该会用钥匙开门进来才对。这样的话……
「是宅急便……吗。」
我把茶壶放在桌上,前往玄关。
然而站在那里的,并不是宅急便的爽朗大哥……而是身穿制服的谷川。
「海人……」
看到抬起头来的谷川,我忍不住后退两步。方才的妄想在脑中以惊人的速度重复播放。果然……谷川自己一个人跑来,就表示……。耳朵深处传来大家的嘲笑声,身体开始发烫。
「那、那个,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说得那么清楚,也没听到她的回答,所以不要笑我……」
见我开始拚命解释,谷川的表情变得诧异。
「你在说什么啊?」
「咦?」
「你脸好红喔。身体不舒服吗?」
她一边说,一边凑过来看着我的脸。
「啊,啊啊……不,没事,没事。我睡了一下之后好多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真的?」
她那关心地注视着我的严肃眼神,让我越来越无地自容。我还是……瞒不过谷川。我把视线移向脚边,说:
「……对不起。我不该撒谎的。……其实,我今天是翘课。因为一些原因……」
说到这里,我开始变得支支吾吾。
一段沉默之后,
「……那就好。」
听见出乎预料的一句话,我看向谷川。
「你没事,就好了……」
谷川微笑着,彷佛打从心匠松了口气。她的笑容,让我胸口一阵刺痛。原来她是真的在担心我……。想到这里,我自然而然地低头道歉。
「抱歉,做出这种让你担心的事……」
「不用道歉啦。反正这下我也放心了。」
「谷川……原来你是来探望我的啊。谢啦-……啊,别站在这里说话,进来家里……」
我正要请谷川进家里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妄想中的一歌学姊,立刻出现在我的脑中。学姊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与谷川在房间里的样子。
「哦……昨天才跟我告白,今天就已经带其他女生进房间啦。海人原来是肉食系的啊,或者应该说杂食系吗……」
学姊的口吻冷得像冰一样。想像到这里,我的脸色发白了。
「不能在这里。」
我不禁喃喃自语。谷川不解地看着我。
「咦,什么?」
「啊啊,呃,那个……」
我嘴上支支吾吾,脑中则拚命思考。总之,我得离开这个家。趁学姊还没回来之前。
于是,我得到的结论是,
「谷、谷川……要、要不要去哪里走走?」
「怎么了,这么突然……?」
我从正面注视着困惑的谷川,严肃地说:
「我想出去。」
谷川不知怎地脸颊有些泛红,点了点头。
急急忙忙换好衣服后,我跟谷川一起出了家门。
身穿旧POLO衫、棉裤、运动鞋打扮的我,手上一如往常地握着8mm摄影机。
谷川看看我,又看着8mm摄影机,然后天真地问:
「要去哪?」
「轻、轻井泽好了。顺便找电影外景。」
「嗯。」
我提出临时想到的地点后,谷川立刻笑颜逐开。
轻井泽距离我们居住的小诸,必须搭乘信浓铁道线,往东京方向搭个五站。时间算起来大约三十分钟左右的距离。这是个远近驰名的观光地,女生多半会喜欢。自从搬到长野来,有时候我会跟姊姊或哲朗一起去逛,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跟谷川一起去。
但是现在,比起这种事情……更重要的是趁学姊回来之前尽快离开家。
我压抑着急躁的心情,配合着身高娇小的谷川步伐向前走。
先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现在又不想待在家里。
这样做并不能改变我与学姊的状况。昨晚的事情也没办法就此一笔勾销。
虽然我很清楚。
虽然也许我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但是遇到烦心的事情,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
其四——一歌
我正在烦恼。
就算说得保守一点,也是非常的烦恼。
出了学校走向雾岛家的路上也是,每一步都好沉重。
我看干脆不要回家了,到别的地方去吧……。学校也好,海人也好,柠檬也好,电影也好。这几天之内我所得到的一切,通通都舍弃了吧……我甚至开始产生这种想法。
然而同时,我也感觉到那天晚上——在湖中抓住海人时的鳃感,在手中隐隐刺痛。那时候,因为我而差点失去的生命。然后接着想起的,是在车站月台向我低头的小姑姊的身影。做出的约定。
「一歌,海人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对,我不能在这里……放弃一切。
一边鼓励自己,一边一步又一步地移动双脚。正午的盛夏艳阳烧灼着肌肤。
感受从田野间吹来的微风,不经意地抬起头,沿着通往雾岛家的单一道路行驶的信浓铁道,三辆编组的电车正好从前方疾驰而来。
这时,我超乎常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熟悉的人影。
在车厢里并排站着的,是抓着吊环的海人与谷川同学。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海人,为什么你会和谷川同学在一起?你不是跟我说「请不要管我」吗。
不祥的预感通过脑内。两人一起搭乘电车,可以想到的可能性是……该不会……。点与点渐渐连成线。该不会……海人把我的事情告诉了谷川同学……?
脑中听见了表情邪恶的海人的声音。
「一歌学姊她不是地球人,是外星怪物啊!」
接着,是谷川同学的叫声。
「救命啊!MIB!」
……全身产生一股战栗。到这时候我才终于领悟到,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了。事态刻不容缓。
「栗侬!听得到吗,栗侬!拜托你。进入量子语言,帮我做量子转移!」
等待栗侬的回覆。但,没有回应。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不回答我啊!……真是的!」
我以全速开始奔跑,追逐驶远的电车。
马不停蹄地狂奔,抵达了最近的车站。长途宇宙旅行似乎让我的身体变得迟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凭我的双脚根本不可能追得上,海人他们搭乘的电车早已开走了。我双膝一软,调适自己的呼吸。
「哈啊……哈啊……」
当我肩膀上下起伏,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从前方走来一名小诸学园制服的男学生,看到我出声打招呼:
「啊,贵月学姊。」
我猛然抬起头。
「咦?我们有在哪里见过面吗?」
「不,我是从别的地方如道学姊的事的……因为学姊很有名。」
「是、是吗。」
我困惑着,拍掉裙子上的灰尘站起来。男生的身高跟海人相仿,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类型。他看着这样的我,
「你怎么了吗,这么慌张。」
好像很不可思议地问道。我抱着急病乱求医的心态,决定耍一点小手段。
「是这样的,我在找一年级的谷川柑菜……她有点东西拜托我……我得赶快交给她才行。」
我尽可能冷静地说出临时想到的藉口。
「谷川的话,刚才在电车里有遇到她喔。」
他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真的?真的是谷川同学?」
「因为我们同班啊。」
「她有说要去哪里吗?」
「我看她跟同班的雾岛在一起,就问他们『你们要去哪里?』,他们说去轻井泽。……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雾岛那家伙,今天不是请病假吗……」
一听到轻井泽这个词,我马上穿过剪票口,跳上进站的电车。对不起我连声道谢都没说,书呆子少年。但我现在分秒必争。这关系到我的未来。
目的地是「轻井泽」。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去轻井泽?
是不是有那个令人噤若寒蝉的……「那些人」的分部?
「轻井泽——,轻井泽——」
伴随着车内广播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电车车门开启。
我与为数众多的下车乘客一起踏上月台。
一边前往剪票口,我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谷川的加入,让事情变得有点复杂。我这个人比较容易焦虑,必须格外冷静地行动才行(对,姊姊叮咛过我好几次了)。别急,冷静下来,我得找出说服两人最有效的方法。
我左思右想着走出了车站。然后当我抬起头时,眼前扩展开来的风景,令我不禁屏息。
这里就是,轻井泽……
跟小诸或是上次去过的佐久平风格截然不同。当然,也跟我的故乡不一样。总觉得……该怎么说……彷佛一瞬间就能扒住少女的心那样……。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实在太美了!
我立刻使用量子型资讯世界查询了关于轻井泽的资讯。呃,我看看。轻井泽昔日是外国传教士的别墅区,名列日本三大外国人避暑地之一。至今仍是广受欢迎的观光地,分成旧轻井泽、南轻井泽、北轻井泽等区划,每个区划各有不同特色,是吗。难怪会有这么多吸引人的店铺了。
受到时髦潇洒的氛围所吸引,我踏上了车站外的平缓坡道。行道树叶隙间洒下的阳光在石阶上形成阴影,真的好美。而在坡道的两旁,排列着许多时尚精美的建筑物,看得我不禁眼花撩乱。
不对,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得尽快找到海人他们才行。
我丢下手工果酱的店铺,以小跑步开始奔跑。
就算没有栗侬,我也一定要追上海人他们。
然后,我必须让他们……对,让他们谅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