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魔法科高中各校扔进困惑与混乱漩涡的通知发布隔天,七月三日星期二的早晨。这里是设 立在前茨城县土浦的国防陆军第一〇一旅。旅长佐伯广海少将,把独立魔装大队队长风间玄信少校叫进了司令官室。
佐伯少将是今年五十九岁的女将官。她是在参谋体系一路晋升的才女,配合光线照射使得看起来像是银色的那头白发,使她被暗中称为「银狐」。不过她的容貌乍看像是慈祥的小学女校长,和狐狸的形象相差甚远。
此外,佐伯少将是在国防军内批判十师族的知名最右翼分子。虽然这么说,但她对魔法师完 全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弹或生理上的厌恶,而是持续警告国防不能过度依赖十师族这种私人的框架。因此佐伯被某些人视为九岛烈的政治死对头,不过至少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
她和风间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大越战争。
大亚联盟企图征服中南半岛而南下的那场战争,风间违背军方高层的意图,直接介入这场战 斗。他参加的游击战使得大亚联军被迫放慢侵略脚步,招致USNA与新苏联介入,最后大亚联军在没有达到目的的状态下就撤退了。
风间当时的活跃,使得他被评为世界级的森林战专家。不过那是因为风间在被迫(主要是己 方所迫〕进行几近孤立无援的战斗时,由当时担任防卫陆军总司令部情报参谋的佐伯在情报与作战层面提供支援,他才得以立下此等战果。
风间在大越战争的独断专行(当时风间的任务是秘密妨碍大亚联盟南下,虽然他确实是违背 了「秘密」的原则,但被称为「独断专行」的部分应该只是他人恶意找碴),使他在普通的层面上再也无法出人头地,但是支援他的佐伯在官方与非官方层面都没有受到批判。这是因为佐伯过于优秀,连军方高层也无法将佐伯打入冷宫。
然后在四年前的冲绳防卫战之后,军方采用佐伯的计画设立第一〇一旅,佐伯受命成为首任 司令官。接著她立刻找来风间,将一直以来都被迫维持在上尉阶级的他晋升为少校,并任命他担任独立魔装大队队长。
就这样,两人交流的时间虽然少,交情却极为密切。加上彼此个性很合得来,所以如今是可 以相互诉说「真心话」的知心长官与部下。即使去除这一点,独立魔装大队的任务是新魔法装备与新魔法战术的测试运用。第一〇一旅的设立目的是确立不依赖十师族的魔法战力,风间负责的正是其重点部队。佐伯与风间会走得近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两人在这间司令官室聊过许多不能对外公开,充满火药味的话题。
「风间少校,你知道通称『九校战』的全国魔法科高中亲善魔法竞技大会,其竞赛项目在今
年大幅更换的这件事吗?」
而佐伯今天早上就以这个问题展开话题。 ‘
「只知道有这样的动作。已经正式定案了吗?」
风间如此反问并且感到意外。佐伯具备些许魔法天分,但她并不是魔法师。如果是加入魔法 要素的战略规画,或是将魔法战力运用在战术层级,她的智慧在国防军是首屈一指。但是和战斗没有直接关系的魔法竞赛,照理说应该是她不太感兴趣的范畴。
「以少校的能耐,这次你挺迟钝的。昨天已经正式通知各魔法科高中了。」
佐伯说完,便直接坐著将一叠文件递给以「稍息」姿势站著的风间。特地列印在纸上,是为 了防止亲笔追加的内容经过网路外泄。这是把实效性分开考虑,类似佐伯习惯的一种做法。
好一段时间,司令官室里只响起翻动纸张的声音。风间相当快速地看到最后一页,接著抬头 以视线询问长官的用意。
「你的感想是?」
不过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催促佐伯不会有效果,所以风间决定乖乖配合她的步调。
「这是军事教练课表。」
「……你这样断言令我不以为然,但我也大致赞成你的说法。」
佐伯像是回想起来般按下桌角的按键。墙壁里出现一张折叠椅,并移动到风间身后。佐伯以 手势指示他坐到那张椅子上。
这就像是在暗示会聊很久。风间行礼致意之后打开椅子的椅面,坐在佐伯的正前方。
「这次会变更竞赛项目,是受到了去年横滨事变的影响。国防部重新认知到魔法师战力的有 效性,为了培育这方面的才能而导致这个结果。」
「下官认为就算不知道事实,任何人都会这样解释。」
佐伯点头回应风间的指摘,然后继续说下去。
「魔法协会只在形式上抗议国防军的这项申请。」
风间朝佐伯投以疑惑的目光。
「『那一位』没有抵抗?」
风间的询问使得佐伯微微一笑。
「九岛阁下没有反对。」
佐伯回答之后收起笑容,突然转换话题。
「国防陆军总司令部要求本旅协助本届九校战。」
「不是命令,是要求啊……」
风间这番话与其说是确认,更像是附和。
「是的。不过,看来我必须思考一下高层先找上本旅——应该说先找上我谈这件事的个中含
意才行了。」
「下官可以理解。」
关于十师族以及十师族统治的现今日本魔法界,佐伯总是处于批判态度,这在总司令部也是 广为人知。委托她执掌的一〇一旅协助九校战,应该是一种挖苦吧。不论是对于佐伯,还是主办九校战的魔法协会。
「魔法协会的发言对国防军的影响力逐渐增强,高层似乎感到很不是滋味。」
「终于吗?」
佐伯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发牢骚,但风间轻易理解到她真正的意思其实是「高层终于开 始感觉到依赖十师族的危险性了」。这是正确答案,证据就是佐伯朝风间投以满意的表情。
「我打算接受这个要求。」
风间在心中做好准备,以迎接应该会在随后下达的出动命令。
「不过,这次不使用独立魔装大队。我命令少校的大队在九校战期间待命。」
然而佐伯的命令不是出动,是待命。
「——遵命。独立魔装大队将待命到接获其他指示为止。」
事情完全出乎预料,使得风间的反应慢了半拍。即使如此,他依然在没有违反规律的范围内
复诵命令。
「关于刚才的话题……」
佐伯再度指示起身敬礼的风间坐下,又换了一个话题。
「九岛阁下似乎不只是没有反对变更竞赛项目,反倒采取了积极的态度。」
不对,是让话题回到九岛烈对九校战竞赛项目变更的反应。
「在新的竞赛项目中,据说九岛阁下特别关切越野障碍赛跑,还指示将竞赛方法从指定选手 参加改为所有人参加。听说赛场也依照阁下意愿设定得更长更广。」
「下官不禁感到意外。」
越野障碍赛跑,是军方正规魔法师也会叫苦的严格训练。赛场越长越广,想跑完全程就越艰 困,丧失魔法师人生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风间知道那位老人由衷不想看到年轻魔法师成为军事 的牺牲者,所以佐伯说出的内幕更令他意外。
「九岛阁下总是倡导不应该将魔法师视为兵器,这次的事件看起来像是阁下变节。但是以那 一位的状况,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单纯。」
「您的意思是有内幕?」 ,
「少校也这么认为吧?」
风间不禁发问,但稍货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九岛烈不想让魔法师成为军
事的牺牲者,不想把魔法师视为单纯的兵器。想到他如此主张的理由,就知道那位老者不可能轻易改变宗旨。
「还有一件事,对于少校来说或许是坏消息。」
就在风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佐伯这句不祥的开场白,随即便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当前 的对话。
「在这次的越野障碍赛跑,藤林家与九岛家似乎正在联手进行某项计画。」
「这就是您命令下官待命的理由吗?」
藤林家是风间的副官——藤林响子的老家。虽然不觉得藤林有嫌疑,但光是她拥有藤林家血 统的事实,就足以成为佐伯命令风间退出本事件的理由。
「是的。」
而且佐伯不打算隐瞒风间的推测正确这件事实。
「不用说,依照事情的演变,当然也会请少校的部队出力。请做好出动准备,并且别怠忽注 意藤林少尉的动向。」
不只是不加隐瞒,佐伯还命令风间监视藤林。
「是!」
风间并未感到不满。因为至少对他们来说,相信人品与以防万一是两回事
风间离开司令官室之后,脑中思考的并不是担任自己副官的女军官,而是姑且算是他部下的 非正式军官大黑龙也特尉,也就是达也。
达也将参加成为实验舞台的九校战,这件事可以不用通知他吗?佐伯并没有提到要「大黑特 尉」出动,所以似乎还不应该通知他。因为只要他没有受命出动,就始终只是平民身分。
但他的妹妹应该也会报名这项受到讨论的竞赛。要是灌注盲目爱情的妹妹面临危机,即使只 是未遂而终……
考量到肯定会引发惨剧——不对,是引发大破坏,没有将已知情报转达给他,应该是非常愚 蠢的做法吧?风间不得不这么认为。
正如预料,九校战竞赛项目变更,使得第一高中大为混乱。大会官网公开细节之后,和竞赛 项目有关的各社团,出现许多忧喜参半的学生。
不过,受到最严重影响的果然还是学生会。
首先,关于「精速射击」等取消的项目,得向预定参赛学生所属的社团社长说明事由。选手 甄选还在内定阶段,并未告知当事人,但若要在九校战上场,就必须暂缓社团练习,以比赛练习为优先。这件事必须先知会选手所属社团的社长。由于今年比往年提早告知,使这次变更项目造成欲速则不达的结果。梓目前正处于「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心境。
选手也必须从头甄选。没有变更项目的参赛选手,也不能就这么不经思索地维持原状。不只 有获选参加既有项目的选手更适合参加新加入项目的案例出现,还得考量「除了越野障碍赛跑,不得同时参加其他项目」的新规定。参赛选手主要是由学生会甄选,但也不能无视于相关社圑的意见,这部分也必须和各社团以及社团联盟协商。
此外,还必须调度新竞赛所需的器材。虽然这只是单纯的行政工作,但是操舵射击、坚盾对 垒与越野障碍赛跑分别需要哪些装备,哪些装备许可或禁止使用,都必须从熟读各竞赛的大会规定做起。这天,学生会干部走出校门时,个个露出精疲力尽的表情。达也与深雪也不例外。
即使再怎么年轻,这样的身心消耗也无法轻易回复。返家用完晚餐站在厨房的深雪,她的背 影明显残留著放学时的倦怠感。即使如此,深雪此时依然不把这个位置与这份工作让给水波。若是据实说明深雪的心情,将休息时光献给达也,是她的天赋权利,也是神圣的义务,不能因为稍微疲劳就有所怠慢。她以更胜于以往的谨慎动作泡咖啡,挂著丝毫没有透露倦意的笑容,将咖啡杯放在达也面前。
「深雪,谢谢你。」
达也确实地看著妹妹,并在眼中蕴含慰劳之意,投以微笑。
「不,那个……不用客气。」
达也展现的不经意关怀,深雪也已经习惯到不会每次都因而脸红。深雪知道,即使达也平常 看起来多么无情,敌人当前时多么冷酷又不留情,哥哥在她心目中依然是个「深情的人」。不过达也像这样突然展现温柔体贴,还是会让深雪产生眼角微微泛红的反应——还是无法避免使她的情绪因此高涨。
「你今天累了吧,来我这里。」
达也不是坐在平常坐的单人沙发,而是三人座沙发。他朝自己身旁轻拍几下。
「——是!」
深雪瞬间睁大双眼,接著开心地坐到哥哥身旁。服侍工作被抢走而难掩不满的水波就站在两 人面前,但深雪不晓得是忘了这件事还是根本不在意,整个人几乎紧贴在达也身旁。
但即使深雪不在意,水波也没办法不在意。水波还没有习惯到这种程度,距离彻悟的境地也 还差得远。身为侍女,转身背对主人有失礼节,但水波逐渐无法违抗这份冲动。就在这时,响起了收到电子邮件的通知声。
水波抓准这个机会前往控制台。她检视的不是占据起居室整面墙壁的主登幕,而是控制台附 属的小型萤幕。
水波转过头来,脸上满是困惑。
「达也大人。」
她似乎真的很困惑,甚至忘记应该称呼达也为「哥哥」的约定。
「刚才收到一封邮件,那个……没有写明寄件人是谁。」
她会感到困惑,确实是有其原因。
「没有?」
达也回应的声音同样也充满疑惑。不提战前,现在的电子邮件系统严格制定档案格式,若是 具备高度网路技术,或许可以在寄件人栏位使用假名,不过在规格上一定得写寄件人,不可能空白才对。
但反过来说,若是技术足以将规格不符的档案放上网路,在寄件人栏位使用假名比较简单。 这个身分不明的寄件人,是否想藉由展露高度技术,来告知自己的真实身分呢……这封邮件也能这样解释。
若是如此,人选就有限了。达也认识的人之中,能使用此等高超网路技术的人是……
(不,现在就断定对方是谁还太早了。〕
达也消除脑中浮现的如意想法。这是「她」寄来的邮件——或是她指示寄来的邮件,这样的 可能性不是零。达也甚至认为机率超过百分之五十。但还有另外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可能真的是某人不怀好心寄送恶意程式过来」
〔先确认内容吧。〕
达也开始操作手边的无线控制台。考量到可能是恶意程式,他不是开启邮件,而是将收到的 原始档直接显示在萤幕上。萤幕满满映出失去执行权限的字串。达也对这种颇具特徵的文字构造有印象。
他开启解码器,读取显示在萤幕的字串。这是国防陆军通用的编码形式。第一〇一旅使用的 是另一种编码,但是无法断言这不是独立魔装大队寄来的电报。
只以特定硬体收讯才能认知讯号意义的通讯技术,如今也已进入实用阶段(其实梯队系统就 是为了窃听这些讯号才从口升级到III〕。说不定第一层保全就是使用这种技术,邮件档案则是刻意使用共通编码。
总之,光看编码形式无法确认邮件是来自敌方或己方,还是得看过内容再说。达也默默等待 解码完成。
「不会吧?」
然而解码的邮件内容,却令人暂时不想追究寄件人的真实身分。邮件里写的情报非常严重, 连稍微保持距离以免妨碍哥哥的深雪都不由得如此低语。
「新兵器的实验啊……虽然不能照单全收,但也无法不分青红皂白就否定。」
这封可疑的邮件告知,本次九校战项目变更是受到国防军的压力影响,还有九岛家企图趁机
测试秘密开发的兵器性能,以及越野障碍赛跑正是其实验舞台。
「国防军介入应该是真的。不过在寄件人匿名的时候,这封邮件就已经很可疑了,而且在煞 有其事的谎言里加入浅显易懂的事实也是常用的手法……」
深雪再度依偎在沉思的达也身边。这次不是撒娇,是关心哥哥。
「哥哥您意下如何?」
深雪对说不出任何贴心话语的自己感到心急。或许只是她的自我满足,但她能做的就是陪哥 哥交谈,尽量避免哥哥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不过,深雪只是无谓地操心了。
「嗯,明天早上找师父商量看看吧。」
达也回答得极为乾脆。即使不至于想把整件事扔给八云,但他看起来也完全是一副想把麻烦 工作塞给八云的模样。哥哥展现一如往常的「坏人」风范,让深雪放松肩膀松了口气。
「哥哥,我再帮您端一杯咖啡过来吧?」
「谢谢,拜托了。」
「好的,请稍待片刻。」
即使要跟著哥哥去找八云商量,也是明天以后的事。深雪换个想法之后便进入了厨房,因此 她没有听到达也后续的吩咐。
「水波,帮我将这封邮件转寄给叶山先生」
「是,达也大人。」
「编码强度设为最强。」
「我明白了。」
世上有些人像达也这样 「尽可能不想牵扯到麻烦事」,另一方面也有人会积极地想「闹出麻 烦事」。此外还有些会注视、倾听大海另一边发生的事,总是到处寻找混吨种子的勤勉人士。 周公瑾的主子正是第三种人。
『公瑾。』
以死灵法术驱动的人类标本,呼唤下跪的周公瑾之名。
『我得知日军要在八月举行的九校战,进行新兵器的秘密实验。』
透过尸体的嘴,从太平洋另一边说话的人是「七贤人」之一——纪德·黑顾,大汉军方术士 部队的幸存者——顾杰。
「您是说新兵器吗?」
周恭恭敬敬地回应,但内心则是低语:「又来了?」他的意思并非日军又开发新兵器,是觉得主子明明在去年九校战才刚吃到苦头却又想出手。这个想法掠过他的脑海。黑顾宝贵的棋子「无头龙」对去年夏天的九校战动手脚,导致现在完全失去功能。
周觉得对高中生比赛出手只有风险,得不到什么成果,但他的主子似乎不这么认为。周感到 有些傻眼。
『他们使用「P兵器」这个代号。虽然没有证实,但是从状况来看,肯定是将寄生物封进自 动人偶,利用寄生物能力的兵器。』
周听完这段推测,率直地心感佩服。不是佩服黑顾的情报网,而是日军的技术力。虽说方术 不在他的专业范畴,但他学习至今,也听说过要将妖精(不是俗称的妖精,是成为妖怪核心的妖之精〕封进人偶使唤的法术有多么困难。
〔居然能重现黄巾力士,日本人也真有一套……〕
『又不是仙人,难道他们以为那种东西可以控制吗?而且还打算利用高中生来测试性能,何 其愚蠢。』
然而黑顾和周的意见相左。又或者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
「您的意思是要在下介入这场测试?」
『我准备了狂化术式。这是诺曼人的巫术,但我调整为方术的格式。如此一来,你的棋子应
该也能用才是。』
「明白了,在下会负责将狂化术式植入P兵器。」
周在脑中策划如何利用大亚联盟的逃亡人士时,忽然在意起一件事而开口询问
「只要吓吓他们就好?」
『没有必要让他们全身而退,但也没有必要杀人。抢走魔法技能就足以削弱日军。成为无能 的人活下去,应该比当场死亡还难受吧。』
看来黑顾希望对方饱受折磨。这是相当阴险——而且天真的想法 「在下遵命,黑顾大师。」
周在内心嘲笑主子,只在表面上恭敬地叩拜。
隔天早上上学前,达也在深雪陪同之下造访八云。
达也一如往常身穿运动服。
相对的,深雪身穿短袖丁恤、防紫外线的袖套、遮阳帽、短裤与防UV裤袜,完全是夏季运 动套装的打扮。双脚穿的是可卸式直排轮鞋,腰包中则收纳CAD与其他小东西。
两人穿的都是晨练用的衣著,不过其实昨天晚上就预先告知过有事商量,想中止今天早上的 训练。但两人一穿过山门,门徒们就袭向达也。
达也迎击时,看起来没有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因为他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而他身穿一 如往常的衣著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事。不过无法否认他的确是有些心急,因为今天要商量的事并非轻易就能得出结论。结果达也以最短时间制服了八云的徒弟们,换句话说就是毫不留情。
八云坐在僧房前方的阶梯上看著这里。达也由深雪陪同在身后,走到他面前。
「师父早安。」
「老师早安。」
深雪大概也是顾虑到哥哥的想法,而没有批判八云的「恶作剧」,文雅地行礼致意。
「海,早安。」
另一方面,「恶作剧」的八云脸上也没有丝毫愧疚的神色。或许他觉得叫徒弟攻击达也,只算是打招呼而已。
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也已经无所谓了。达也将刚才的记忆塞进脑中一角,以便将来有机会的时 候当成「人情债」利用,接著早早进入正题。
「那么,进去谈吧。」然而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偶然,八云打断了他的话语,从坐著的阶梯起身进入僧房。达也挂着稍微不悦的表情跟在八云身后。
深雪跟著达也进房之后,门随即自动关上。没有以想子驱动的痕迹,所以应该是不可貌相地 具备自动关闭功能。但也可能是以人力,也就是徒弟从户外关门。
窗户也全部关上。僧房比想像中的还要密闭。在变得漆黑的室内,沿著整面墙排列的蜡烛点 燃了。之所以飘来一股明显的味道,应该是因为蜡烛中有加入精油的缘故。蜡烛点燃没有令达也与深雪惊讶。对于两人来说,八云使用了魔法一事就如同目视般明显。
光是三叉烛台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但是既然多了这么多的烛台,应该也足以成为昏暗的照 明。不过在达也眼中,僧房在蠘烛点燃之后感觉起来更加阴暗。接著他立刻换个想法认定原因不在烛火,在于室内充满精油的味道。
他感觉到的是想子光的减少
「这是结界?」
达也知道想子情报体(精灵或式神〕讨厌某些香料,看来这种味道就是由它们讨厌的香料所 产生的。
「因为要讲悄悄话。」
达也认为包含四叶一族在内,没有任何术士或术式能瞒过八云入侵这座寺庙。但是既然屋主认为必须这么做,那么站在求助立场的人就不能不帮忙。
「深雪,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深雪立刻明白哥哥的想法,建构完全隔绝电磁波与音波的护壁。
「抱歉啦。」
这个应对措施令八云略为苦笑。看来这个结界是他要讲悄悄话时的习惯。不过考量到接下来 要商量的内容,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达也没有命令深雪解除魔法,直接说明来意。
「师父,抱歉这次带来一件麻烦事给您。」
达也低下头,深雪也配合他恭敬地行礼。这是以八云愿意协助为前提的致谢。虽然第一句话 就先下手为强,但八云在听过事件概要时就已下定决心要帮忙了。这对他来说也是无法坐视不管的事件。
「九岛还真是出了个危险的主意啊。」
所以八云不像以往浪费口舌拌嘴,突然就切入核心。
「我想事到如今也不用强调了,但越野障碍赛跑原本就是高危险竞赛。」
「老师果然也这么认为呢。」
深雪附和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语气隐含激烈的愤怒,如同在地底深处鸣动的岩浆。
即使是至今采用的项目,像是幻境摘星、秘碑解码与冲浪竞速,都可能发生意外导致选手失
去魔法技能。然而凡事都有程度落差,越野障碍赛跑的危险程度,高到无法与幻境摘星或秘碑解码相比。
「居然用这种危险的竞赛测试新兵器的性能,实在令人忍不住怀疑他疯了。」
这句话出自八云口中相当沉重。在一般人眼中只是疯狂行径的艰苦修行,古式魔法的修行者 只当成家常便饭。意思就是即使对这些修行者来说,这种实验也是鬼迷心窍的做法。
「关于九岛家正在计画的实验,师父已经知道了吗?」
达也打电话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八点多。他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即使是八云,话题的进展也 过于顺利。
「比方说新兵器的真面目……」
「只知道『P兵器』这个代码,但是很遗憾,我不知道细节。」
八云果然半肯定了达也的疑问,而且是一副极度情非得已的样子。
「……老师也不晓得?」
深雪以半信半疑的语气询问,她很难相信八云居然「查不出来」——在达也拜师入门之前, 八云都没有查出他们兄妹的真实身分,不过这时候的深雪并没有察觉,她将自己的状况放在一旁不提这件事。
「还不晓得呢。」
八云似乎也没有察觉深雪的询问成为预料外的挖苦,恐怕是因为他正在注意其他事情,注意不在场的另一个熟人。
「不过风间应该晓得吧。」
「意思是少校压下情报?」
「这个说法不正确。他没有义务将情报透露给我们。」
八云的指摘正确到没有反驳的馀地,达也为自己的轻率发言感到丢脸。他是隶属于国防军的 特务军官,但这始终只是求方便的设定,他还不是真正的军人。而且从军方的组织规律来看,风间的阶级也比达也高,上层没有道理非得将所有情报公开给下层知道。
何况达也还是四叶的人。即使家系不承认他是四叶的一分子,客观来看,达也依然无疑是四 叶的战斗员。一〇一旅是十师族潜在的敌对势力,风间又是该旅实质上的干部,对十师族位居指导地位的四叶「手下」有所隐瞒,反倒该认定是理所当然。
「总之,既然不晓得九岛想进行什么实验,就无法拟定具体对策……」
八云如此抱怨,但双眼释放出挑战的光芒。这是自负能立刻查出P兵器真面目的光芒。
「首先得去调查吗?」
纵使不提八云这个想法,既然不晓得对方具体想做什么,就无法确定应对方针,这个指摘没有提出异议的馀地。
「是啊。」
八云点头回应达也近乎附和的询问。
「应该有必要去一趟奈良吧。」
「前第九研是吧?」
「对我们来说是充满恩怨的地方。」
达也也知道,古式魔法师和「九」的含数家系在第九研有何过节。八云会不同于以往摩拳擦 掌,或许是基于这个原因……达也看著八云的积极态度,思考著这种有点别扭的事。
七月五日,九校战竞赛发布新要项之后第三天的午休。
达也在学生会室检视第一高中学生的资料。
在这种紧急状况还来上学……达也并非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因应九校战的「表面准备工作」 也处于紧急状况。达也决定非假日时将「台面下」的事情全扔给八云处理,自己则正在致力解决台面上的问题。
包含达也在内的学生会干部以及社团联盟总长服部正在检视的资料,是九校战选手甄选用的实技成绩总表。这是以「今年也没有更换项目」为前提而使用完毕的资料,不过因为网罗了所有实技测验的资料,所以应该也能用来挑选新项目的参赛选手。
达也吃著三明治,接连翻阅整理成卡片形式的资料,另一只手在敲著键盘,应该是在整理候 选人清单。
顺带一提,这个三明治是由琵库希制作并且分给大家的。深雪与穗香不时停下操作控制台的 手,很有教养地用餐,但梓则是直接将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含在嘴里打电脑,因此被泉美默默以视线告诫。
「冰柱攻防、幻境摘星与秘碑解码的参赛选手,我觉得只要调整到没有重复参加其他项目就 好,你们认为呢?」
首先开口的是服部。
「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不过冰柱攻防的正规赛得分成单人与双人组。」
「女子组由司波学妹单打,双打由千代田与北山搭档就好了吧?」
达也指摘之后,服部随即如此提议。
「男子组怎么办?」
「男子组的三名选手实力几乎一样,应该实际让他们搭档看看,再依照调性决定。」
「我赞成。」
「关于操舵射击,我觉得从精速射击与冲浪竞速的候选选手挑选就好。」
「我觉得双人赛可以这样选人,但是单人赛要求高超的多重演算技能,应该要考量到这一点 才行吧?」
「原来如此。那你认为应该重视射击技能还是驾船技能?」
「操舵射击的船可望比冲浪竞速的船稳定,我认为应该要偏重移动射击的技能。」
「这么一来,符合的社团就是SS船舶铁人双项社、狩猎社,还有……」
……午休时间集结众人的选手二度甄选会议,就像这样几乎由服部与达也的对话主导。
放学后达也前往第二小体育馆。并不是偷懒不做行政工作,这也是九校战准备的一环。 两间小体育馆的入口有铺设清洁垫,走过去就可以彻底洗净鞋底,所以穿著室外鞋入内也不成问题。但达也刻意脱鞋,走进切换为木质地板,通称「竞技场」的馆内。
即使期末考将近,穿著护具的社员们依然以竹剑互击发出轻快的声音。由于大家的脸部都被 面罩遮住,无法确认底下是谁,所以达也依照体型寻找要找的学生。
他寻找的对象坐在墙边。这个女生正在脱面罩,大概是刚好要休息吧。虽然她应该是全身放 松的状态,姿势却端正到令人著迷。
「艾莉卡。」
「咦,达也同学?你居然会来看练习,真难得耶。」
达也沿著墙边走过来举手打招呼,艾莉卡则对于达也的到来略感意外。如她所说,达也就任 副会长之后,这次是第一次来看剑道社练习。
话说,艾莉卡其实并非剑道社社员,她加入的是网球社。虽然这么说,但她算是半个挂名社 员。网球社不是相当活跃的社团,没有参加练习也不会被唠刀。
艾莉卡仗著这一点,偶尔会像这样来剑道社帮忙——不是她主动帮忙,是纱耶香拜托她,她 才不得已前来。
达也也知道这种隐情,但他不晓得今天就是「帮忙」的日子。达也在来第二小体育馆之前有 去过网球场,简单来说就是白跑了一趟,但这不是艾莉卡的责任,所以他没有提及这件事。
「什么事?」
艾莉卡不晓得达也正在认真寻找她,所以这句话类似打招呼。
「嗯,我有件事务必要拜托艾莉卡帮忙。」
所以达也郑重坐好之后郑重地这么说,使得艾莉卡露出毫无防备的诧异表情。这是俗称「脱 线」的表情,但她不愧是美少女,就连这样的表情也很像样。
「咦,怎么突然这么郑重?达也同学居然会有事想拜托我」
艾莉卡眼中浮现藏不住的警戒神色,肯定是因为她知道达也真面目的一小部分所致。
「与其说是我,应该说是学生会的委托。」
但这次是艾莉卡想太多了。
「学生会的?」
艾莉卡理解这一点之后,双眼中的紧张神色消失,改为映出明显感到疑惑的神色。她抱持著 「达也想要我做什么?」的纯粹疑问。
达也当然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隐瞒,于是他简洁并具体地回答。
「想请你担任坚盾对垒的练习对手,为九校战做准备。」
「啊,那项似乎很有趣的竞赛是吧?不过,由我当练习对手没问题吗?」
艾莉卡有自觉自身的魔法技能相当偏颇,理所当然不会获选参赛。但即使是担任练习对手, 她也相当质疑自己是否真能帮上忙。
「请你务必要答应。」
但达也似乎对艾莉卡适任一事深信不疑。他笔直的视线令艾莉卡不由得移开目光——这是因 为她在害羞。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答应吧。」
她为了遮羞而刻意使用高姿态的语气。
「感谢。」
即使如此,达也仍始终不改正经八百的态度。「难道是在恶整我?」艾莉卡觉得他是故意的,在内心如此咒骂——但艾莉卡也清楚这只不过是在找藉口指责他而已。
换上制服的艾莉卡依照达也的吩咐,前往准备大楼一楼的小会议室。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她在那里出乎预料地看见「某个同班同学」,劈头就这么问。如果只有他们两人,或是在朋友之间这么说,她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室内有好几位陌生学长姊,而且她也还没有向大家打招呼。
〔糟了……我居然不小心就用平常的调调讲话……这下子怎么办?〕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不只是艾莉卡,连学长姊也露出困惑表情。
「少萝唆,我也是被达也找来的。」
不过,雷欧没有考虑到场面气氛的这番话,使得广为覆盖在室内的尴尬空气完全消散——究竟是刻意这么做还是真的没有考虑到场面气氛,必须问当事人才知道。
「艾莉卡、雷欧。」
达也轻声规劝般的这句话,明显是有考虑到场面气氛的一句话。两人灭口之后,达也便向艾莉卡介绍坚盾对垒的参赛选手。
「所以司波学弟,我和西城学弟组队练习就行了对吧?」
「练习的时候我跟千叶学妹一组就好了对吧?」
先开口询问的是男子组单打选手泽木,后面那句话来自获选为女子组单打选手的三年级学生 千仓朝子。
「是的。」
坚盾对垒是交战型竞赛,不过选手只有单打一人与双打两人,男女分别只有三人,二对二搭 档练习会少一人,所以才挑选艾莉卡与雷欧担任练习对手。
「麻烦两位也担任单打的练习对象。」
顺带一提,单打的练习对象是双打的两人加上帮手,三人轮流进行。
「嗯。西城学弟,你不是由别人,而是由司波学弟推荐的。还请多指教!」
「谢谢。」
「千叶学妹,请手下留情喔。」
「我才应该这么说。」
虽然这件事已经对两人说明过了,但是先不提艾莉卡,雷欧的对手是传闻在第一高中首屈一 指的武斗派泽木,这让他的客套笑容也有点抽搐。
形容为「阴谋的震央」应该是诬赖吧。将时间往回推就知道,九岛家只不过是在军方企图加 速魔法师在军事上的利用时,搭了便车而已。不过即使内容过于严苛,以军事利用为前提的「秘密武器」被拿到高中生进行魔法竞技的九校战使用,依然是九岛家的指使。他们应该得甘愿承受这种程度的恶名。
而且九岛家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事。他们充分理解到自己将会遭到抨击,提议将九校战当成 性能测试舞台的九岛烈更是如此。正因如此,他们反而更加把劲,下定决心不能让寄生人偶的实验失败。
烈今天也是从早到晚都在前第九研带头指挥。要是接下来没有其他行程,他大概直到半夜都 不会离开研究所吧。这场预定的餐会,也是为了取悦某位对九校战有强烈影响力的退役军人政治家(退役阶级是低于烈的上校〕才接受邀请。
下午六点多,烈前往大坂的高级日式餐厅,而就在真言接棒坐在办公桌前面的这时候,守卫 打内线电话告知有客人造访。
「访客?我们没有安排接见访客的行程,对方是谁?」
『他自称是横滨中华街的周公瑾,表示想直接对老爷您说明来意。您意下如何?』
真言听过「横滨中华街的周公瑾」这个人。即使另外二十八家没有听过,源自于前第九研的 「九」之家系也不能无视于这个名字。
「我立刻过去,带他到会客室。」
真言就如自己所说,立刻站起身子。
真言一入内,这个横滨华侨就从会客室的沙发上起身。真言看到他之后,首先抱持的情感是 嫉妒。周公瑾在真言眼中就是如此年轻潇洒,爽朗秀丽的容貌绽放光辉,充满自己这种老人所没有的活力——真言如此心想。
「欢迎,我是九岛家当家九岛真言。」
真言压抑内心涌现的灰暗情绪,露出看似大方的笑容伸出手。
「我是周公瑾,请叫我周。」
相对的,周以至少在表面上相当谦虚的态度,恭敬地握手回应。
「我久仰大名。因为周先生是名人——在这个圏子里很有名。」
真言话中有话地这么说,周也没有无谓地谦虚,以似乎蕴含著特殊涵义的微笑回应。周早已 预料到对方会认识他。再说,如果真言不知道他在「这个圈子里」做的勾当,周接下来要进行的协商根本就无法成立。所以笑容底下的他甚至觉得省了一番工夫。
「承蒙您耳闻实在不敢当。本次我就是基于这件事,想说九岛大人或许可以给个方便,才会 冒昧登门造访。」
「您说的『这件事』是?」
「是的,我想正如九岛大人的猜测。关于我那些逃离大亚联盟苛政的同胞们,我想和您商量 要如何安置他们。」
周协助大亚联盟的反日工作,另一方面,想逃离大亚联盟的人,他也会在各方面给个方便。 主要的活动内容是在同胞成功逃抵日本时安排最终落脚处,并且提供逃亡到落脚的交通费,也金援他们逃亡之后的政治活动。
其实大亚联盟知道周在进行这种逃亡仲介的工作。虽然不是普遍到只要是政府高官或高阶军 人都知道,但至少在投入反日工作的军人与政府人士之间是公开的秘密。
那么周为何没有被列入大亚联盟的肃清名单?因为对于大亚联盟政府来说,周协助这种人逃 亡其实正合他们的意。简单来说,想逃亡的人们就是不满政府的分子,要是他们赶快逃亡,政治不安的因素就会相对减少。反正大亚联盟不缺劳力,他们逃亡时也无法将所有资产带到国外,所以国库也能因此有所进帐。
他们逃亡之后,继续进行政治活动而会造成问题的状况有三个:可能会波及国内、成为外交上的负面要素,以及他们这种行为可能落为经济封锁的口实。
不过,以大亚联盟的现状来说,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大亚联盟政府经过和大汉的「内战」 来确保大陆东部的统治权,如今甚至完全掌握了整个军方,连末端部队亦如是。他们充分地理解到,只要拥有军力的人不背叛,反政府运动就不会顺利成功。即使是在外国活动,只要没有武装势力,他们就无力推翻政府。大亚联盟政府还没有忘记地方军队失控导致大汉自封独立〔「自封」始终只是从大亚联盟的立场来看),进而爆发内战的这段历史。
外交批判对于现在的大亚联盟来说也不是问题。国家之所以需要外交支持,是为了避免在政 治上被孤立,也就是避免在军事上或是经济上被孤立。
不过就现在的世界情势而言,没有任何军事同盟可以威胁到大亚联盟。世界四大势力:USNA、新苏联、印度波斯联邦以及大亚联盟自己,在军事上都采取孤立政策。USNA和印度波斯联邦是同盟国,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世界大战之前的那种密切的同盟关系。要是四大势力之一试图扩张领土,另外三国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但却不会面临到千涉内政的威胁。 ,
大亚联盟在经济层面的自给度也很高,即使遭受经济封锁也是不痛不痒。虽然能源供给的部 分有些令人担忧,但其他国家也是一样的情形。想逃亡的人大多是资产家,所以只要逃亡的人别太多对国库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因此,大亚联盟政府甚至暗中鼓励周的逃亡仲介工作。
话说回来,日本现在严格限制收容逃亡者(政治难民)。不只是日本,难民条约的框架本身历经二十年世界连续战争就已瓦解,至今仍未修复。不过也只是限制而已,并未禁止。但如果逃 亡者是有益于国家的人材,那就另当别论了。例如优秀的科学家、知名的艺术家,或是——强力的魔法师。
「其实我们这边预定在下周收容大陆的三名方术士,但因为程序有稍微阙漏……所以还没有 决定落脚处。」
「你说程序阙漏?」
「让您见笑了。好像是因为在门派对立这方面的情报调查不足……」
「原来如此,古式的人们确实会在意这种事。」
真言很自然地暗示「现代魔法师不在意门派」。不过这个暗示,是被周看似藉口的那番话引出来的,真言也是明知如此而顺他的意。
「但这三位正好又是有些不方便暂住我家的人士……」
「他们是怎样的人?啊,不,您方便的话再告诉我就好。」
「不不不,这不是不便透露的隐情。本次逃亡的老师们实力都很好……大陆政府基于面子问 题,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们逃亡。」
真言朝周投以有力的目光,告知他对周这番话感兴趣。不对,应该是表达有意愿接受周的提 议,并且进一步要求周主动进入正题。
「只靠我应该无法完全藏匿他们,因此想拜托九岛大人。」
周也明白这样的互动。
「可以请您邀诸位道士到贵府上当食客吗?」
周依照真言的要求,以低声下气的形式推动话题。真言瞬间满意地弯起嘴角,但立刻以疑惑 的神色覆写原本的表情。
「可是,不用和传统派那边打好交情吗?」
这正是「九」的含数家系无法无视于周公瑾之名的理由。「传统派」是以京都为中心,由在地的古式魔法师跨越宗派隔阂联手成立的魔法结社。没有标榜地名或系统,只自称「传统派」,
由此可见他们的矜持,或是傲慢。
传统派的目的是保护古式魔法的独特性不受到现代魔法影响,也可以换个方式形容为坚持己 身定位。不用说,他们正是将第九研视为敌对势力。传统派是对于「背叛」己方的第九研感到愤怒与怨恨,并以这种情绪作为向心力所组成的古式魔法流派联盟,所以敌意当然是朝向现在拥有「九」的含数家系,尤其是盟主九岛家。
而且由周中介逃亡的大陆古式魔法师之中,想住在日本的人,通常都是借住在传统派的各家系。周之所以广为「九」的各家系所知,就是因为周会让他们的潜在敌对势力增强。
「我该做的始终只是为逃离苛政的同胞提供安居之地。至今我确实受到传统派的协助,但是 这些人情并不能拿来和原本的目的衡量。」
「您刚才说安居之地,但除非是特殊案例,否则政府不会接受逃亡者归化。」
「暂居之所也无妨。因为对于饱尝暴政的人们来说,即使只是暂时,能够和平度日就是无价 之宝。」
周看起来像是始终诚实以对,只为同胞的安危著想。虽然当然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他,但即 使是作戏,真言也不以为意。真言判断,至少可以相信周并非是要和传统派联手陷害九岛家这一 点。对真言来说,光是确认到这次的事情不是传统派的谋略就够了。
「我明白了。让魔法师享受人类应有的生活,也是我们十师族的理念。协助那些不惜抛弃祖 国也想得到自由的魔法师,对于十师族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义务。只是这种事不能不负责任地答应,所以我没办法当场允诺,请见谅。」
只是真言无法立刻点头答应。身为九岛家当家,即使只是想太多,也必须避免被首次见面的 对方瞧不起。
「喔喔,这是当然的。」
真言有所保留的回应,并没有让周感到不悦,应该是因为他感觉得到真言对这个提案动心了吧。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信封递给真言
「我这边准备了三位道士老师的资料,期待您的好消息」
「请容我积极考虑。下周应该可以给您答覆。」
真言收下装著资料卡的信封回应周。
「感谢。那方便下周一再来打扰吗?」
真言检视从怀里取出的手册型终端装置,然后立刻抬头「下午四点可以。」
「那我就在那时候过来。今天感谢您的关照。」
周以符合容貌的优雅动作行礼致意。
真言在看过了周提供的资料之后,便将研究所的警备主任找来,命令他对周公瑾的来访下达 封口令。
「也不能让前任当家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吧?」
真言尤其彻底指示九岛烈也在保密对象内。他目送面露疑惑神色的警备主任离开后,换找来 私下利用的情报贩子。情报贩子约一小时后抵达,真言委托他调查周公瑾的要求是否属实。
完成一连串的安排之后,真言靠在倚背上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黄巾力士啊……」
他轻声说出的这个名称,是资料上关于方术士擅长领域的叙述。资料说明本次逃亡的三人,
正在研究如何重现神仙道的失传技术「黄巾力士」。
「顺心如意得有些不寻常啊。」
这群专家就像是抓准寄生人偶开发的时机找上门。真言如此解释周的委托。真言觉得周有可 能是在寄生人偶的开发是极机密计画的情况下,依然得到了这个情报。
「要是情报外泄,这就是必须担忧的事态了……」
不过像是傀儡法、成兵术或魔像魔法这种遥控无机质人偶的术式,古式魔法比现代魔法先进 好几步。寄生人偶需要的技术,并不是以魔法操纵无意识人偶,而是以术式控制寄宿在机械人偶 里的魔性,但使用SB为媒介操作人偶的古式魔法,和寄生人偶技术有许多共通点。
加入这些因素考量的话,那么研究大陆失传秘术「黄巾力士」的魔法师,便是开发寄生人偶 过程中务必想延揽的人材。
「算了。反正会成为害虫的话再除掉就好。」
无论是成为蛀虫或三尸九虫都一样。真言在心中如此低语之后就停止了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