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星期五。距离十月二十八日的论文竞赛只剩半个月,校内变得更喧嚣。京都的竞赛以纯理论为主,原本预料不会成为像去年那样的浩大工程,最后依然逐渐演变成大骚动。
关于上台发表的准备,由五十里亲自带头进入最后冲刺。警备小组由服部带头努力训练。前往京都的各种准备由穗香与泉美合力安排。
达也与深雪当然也没在玩乐。深雪以学生会长的身分注意整体进度,看到哪里进度落后就派帮手支援。这个帮手大多都会是达也。他加入上台发表的准备工作、参加警备小组的训练、处理深雪与穗香忙不过来的学生会工作,还为了深雪到处帮忙。
干比古来到学生会室,是在百般忙碌的达也好不容易挤出一小段时间,也就是放学后即将关闭校门的时候。
「打扰了……」
干比古似乎还不习惯使用风纪委员会总部直达学生会室的阶梯,和随意来往于两处的雫完全相反(此外,雫正在保护梓)。
「干比古,你真准时。」
即使达也轻松搭话,干比古似乎也无法轻易放松下来。
「因为啊……看你忙成那样,我根本不敢比约好的时间晚到。」
深雪听到这番话,露出隐约散发着放弃之意的虚弱笑容。
「要是大家的心态都和吉田同学一样就好了。」
达也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催促干比古进入正题。
「干比古,赶快开会吧。」
「嗯,也对。」
干比古可能也有相同感想,将卷起来拿在手上的大张电子纸摊开在会议桌上。
几乎占满桌面的电子纸,浮现京都市的地图。
「今天想找你讨论的,是关于现场警备的探勘。」
干比古以郑重语气开始说明。
「关于当天的警备,服部前社团联盟总长正在准备。服部学长也有亲自和别校开讨论,所以应该可以直接交给他处理。」
「不用请服部学长过来开会吗?」
回应穗香的不是干比古,是达也。他点头示意没问题。
「我们已经征得了服部前总长的同意,只要最后向他报告讨论结果就好。这样没错吧,吉田委员长?」
「司波书记长说得没错。」
干比古似乎很难启齿地说出「书记长」这个头衔,但他没胆量在深雪面前忽略这职称。
「服部前总长说今天的会议不用找他。因为我们是想收集情报,所以他应该是觉得只要回报结果就好了吧。」
干比古改为和朋友讲话的亲和语气,可能是再也无法忽略郑重口吻的突兀感了吧。
「差不多该进行具体的讨论了。」
达也似乎也觉得这样比较便于讨论,立刻配合他的语气。
「OK。那么请看这里。」
即使说是朋友语气,干比古对深雪的遣词用句也总是如此客气。
「这里是会场,新国际会议中心。」
「几乎是郊区呢。」
泉美看着地图,毫不客气地表达意见。
「当地似乎强烈希望不要在市中心举行会议。」
干比古苦笑回答泉美的疑问之后绷紧表情。
「和去年不同,周围的交通流量不大,罪犯或破坏员可以躲藏的场所似乎也不多。不过周围有许多自然环境,就表示要是做好相对的准备,能藏身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干比古暂时将会场周边的放大地图恢复为京都市全图。
「而且我觉得要是附近没有藏身处,对方可能会在不远处设立据点。」
深雪依照「计划」,于此时开口附和。
「也就是说,吉田同学认为不只是调查会场周边,应该要扩大范围调查对吧?」
「嗯,我可不想重蹈去年的覆辙。」
达也立刻进行第二波支援射击。
「我赞成。虽然我们终究只是高中生,但还是应该尽力而为。」
充满意外感的视线,集中在达也身上。穗香与泉美就算了,连知道内幕的水波都投以这种目光,这并非达也所愿。但现在的重点是,别让预定留守的穗香与泉美起疑。达也假装没察觉三人的视线。
「所以干比古,要找谁场勘?」
「由我去。」
「风纪委员长不在学校没问题吗?」
「学校这边,我想请护卫成员的北山同学负责。此外,我希望达也跟我一起去。」
「没问题。至少派一个警备成员到现场看看应该也是有必要的吧。」
达也点头允诺之后,深雪举起手。
「哥哥,方便的话,我也想同行。」
「你这个学生会长也要去?」
达也装得不像是作戏般询问。擅长在这种时候演得煞有其事的,反而是深雪。
「我想直接和啦啦队的各位下榻的旅馆负责人讨论。也想确认那里,有没有因应临时状况的避难所。」
「深雪,这种事就由我……」
「穗香要处理人员移动还有预算之类的个别问题吧?我只负责综观整体,并没有负责特定的工作。」
「也对……」
穗香一脸惋惜地打退堂鼓。
旁听深雪与穗香对话的泉美似乎有话要说,但深雪却在她还不敢开口时抢先说话。
「我想请泉美学妹在我去京都的时候,以副会长的身分代理我的职务。泉美学妹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
「请交给我,我会努力担任代理。」
不用说,泉美其实想和深雪一起去京都。但是敬爱的深雪拜托她代理职务,她不可能拒绝。泉美反倒是个会心想「深雪学姊愿意依赖我!」而摩拳擦掌的那种少女。
「行程怎么安排?」
「虽然有点紧凑,排在竞赛前的周末,也就是二十到二十一日共两天一夜如何?」
「这个安排很妥当。订好住处了吗?」
「还没,想说等到计划定案之后再订。」
「这样啊。水波。」
此时达也呼叫水波进行最后的收尾。
「是。」
这个脚本已经预先对水波说明过了,所以她没有特别惊讶——她从平常就沉稳得和实际年龄不符。
「不好意思,可以帮忙订旅馆吗?最好是竞赛前一天就能入住的旅馆。成员是我、深雪、干比古以及你共四人。」
「我也要?」
「对。在那里帮忙深雪吧。」
达也这句话令泉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大概是想要成为深雪的助手吧。但她已经答应代理深雪的职务。如果这是达也拜托的事,泉美应该会轻易收回前言,但她不会反悔撤回深雪的委托。她甚至不会冒出这种念头。
到了校门关闭的时间,达也在穗香的陪伴之下,先行离开学生会室。他们要去找雫。雫正在保护指挥制作示范机器的梓。
途中,他们和锁好风纪委员会总部门窗的干比古会合,三人一起前往实验大楼。五十里在讲堂指挥工作,梓在另一个地方制作实验对照组的设置型CAD。
「雫!」
穗香出声叫雫。和雫一样担任梓护卫的千仓朝子与纱耶香,还有本应护卫凯利却不知为何待在这里的桐原,一起看向达也他们。
「司波,怎么了?我们应该有确实提出留校申请啊。」
桐原也不再使用「司波兄」这个称呼了。他叫达也「司波」,叫深雪「会长」,堪称是最妥当的称呼方式。
「你们的申请确实受理了,但是让女学生在学校留太晚实在不太好吧?」
「……人家这么说喔。」
桐原转过头,简短地如此告诉纱耶香。看来任性的人是纱耶香。
「所以,怎么了?」
气氛即将变得尴尬时,雫如此询问穗香。她应该是察觉气氛不对想换个话题,不过达也与干比古来这里正是要找她。
「北山同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
雫歪过脑袋。像是人偶的这个动作,使得干比古一边忍不住失笑,一边说明来意。
「其实在竞赛之前,我要先到京都场勘。」
「防止发生去年那种事?」
雫听到「场勘」这两个字,就理解到这么做的「表面」理由。
「对。预计在二十到二十一日共两天一夜,先去确认各方面的事。所以那两天你可以帮忙代理委员长的工作吗?」
雫不知为何不是看向低头的干比古,而是看向穗香。
「穗香呢?」
「咦,我……留在学校。」
「是喔……」
雫的视线焦点移向达也。
「达也同学要去?」
「对。」
雫思索片刻,回答干比古「好啊」。
「谢谢,你帮了大忙。」
「不用客气。」
如此回应的雫,这次同样不是看向低头的干比古,而是从达也身上移开目光的穗香。
◇ ◇ ◇
在回家的电动车厢上,阅读网路新闻的达也像是在说「哎呀?」般变了表情。
「哥哥,请问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深雪立刻察觉这个变化并且加以询问。
「嗯,你看这则新闻。」
达也将情报终端装置朝向深雪,显示在画面上的是京都当地的报导。达也似乎现在就在收集情报了。
报导内容详细说明在知名观光景点发现的他杀尸体。
「是今天早上发现的,死者姓名是名仓三郎先生……哥哥,这位不是……!」
深雪也立刻察觉达也有所反应的理由。
「两位认识他?」
水波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所以当然会这么问。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他就是担任七草学姊随扈的魔法师。」
水波睁大双眼。
「是他本人吗?」
「不晓得,因为没有照片。」
达也嘴里这么回答,却直觉确信这个受害者是年事颇高,护卫真由美的那位魔法师。
「如果是他本人……这是巧合吗?」
深雪说出达也与水波都抱持着的疑问。
七草家的魔法师在周公瑾很可能藏身的京都遇害,而且堪称是离奇死亡。
报导说明死者状态非比寻常,恐怕是以魔法对决战败的结果。
在魔法战斗中杀害实力强到可以担任七草家长女随扈,且很可能是失数家系的魔法师。做得到这种事的高手相当有限。比方说,像是让黑羽贡受重伤,突破黑羽实战部队包围网成功逃走的那个男人……
达也实在不认为这是巧合。
◇ ◇ ◇
看到名仓遇害的新闻,最惊讶的肯定是她。
「父亲大人,请说明一下!」
得知弘一返家的同时,真由美就冲进了父亲书房。
「名仓先生遇害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用力撑在厚重的桌面,质询坐在桌后的父亲。
「你为什么知道名仓遇害?」
「警察有打电话来核对死者身分!」
「是你接电话?你没去大学上课?」
「警方联络不上父亲与哥哥,才会找上我!」
「那些家伙……在搞什么啊……」
弘一说得像是自己没有错般,轻声责难儿子们。听到这番话的真由美更加激动。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吧!」
父亲与大哥跑得无影无踪,二哥在家也不接电话,但这都是家常便饭。真由美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
「请不要再打马虎眼了!名仓先生遇害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名仓被杀了。他死掉真可惜。」
「我不是在问这种事!为什么名仓先生会在『京都』遇害?」
「你没必要知道。」
弘一冷漠地放话。但真由美不是文弱的千金小姐,不会因为这样就畏缩。
「名仓先生是我的随扈,照理说我应该有资格知道。」
她语气变得平稳,其深处却是卷起更加激烈的情绪漩涡。即使不是弘一应该也明白这一点。知道女儿个性的他觉得必须稍微让步。
「我派名仓到京都进行某个工作,大概是在那里被卷入麻烦事了吧。」
「某个工作?是什么工作?」
「对于十师族七草家来说很重要的工作。」
「所以说究竟是什么工作!」
「你没必要知道。」
但是弘一不认为他必须做出更大的让步。
真由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她领悟到继续质询下去也没用。
「……我知道了。恕女儿告退。」
真由美怀抱着对父亲的严重不信任感,离开了书房。
但真由美没有放弃查明真相。
其实真由美和名仓的交情不算亲密。名仓总是对真由美毕恭毕敬,始终是以随从的身分对待她。真由美觉得名仓身上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但名仓依然是共同行动好长一段时间的熟人。这样的他遇害了。而且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所吩咐的工作。
真由美完全不相信弘一「被卷入麻烦事」的说法。她确信名仓不是在工作中被卷入麻烦事,而是因为工作遇害。
但这只是真由美的直觉,目前毫无根据。她自己明白这一点。
「真由美,怎么了?瞧你从刚才就老是叹气,而且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不,摩利,没事。」
「看起来不像没事……如果没事,你最好振作一点喔。你从刚才就很引人注目。」
「咦,是吗?」
真由美连忙挺直背脊,整理大幅敞开的领口以及高衩裙摆,重新坐好。
这里是魔法大学的咖啡厅,现在是上午与下午课程中间的午餐时间。这时段有许多用完餐的学生聚集在这里。要是十师族七草家的千金慵懒地展露有点煽情的模样,当然会引人注目。
至于摩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跷课没接受防卫大学的训练。魔法大学有一个制度是接受防卫大学特殊战技研究系(坦白说就是魔法师军官的培训学系)的学生旁听,防卫大学校方挑选的学生每周会来旁听课程一次。摩利获选为这样的学生,而今天就是前来旁听课程的日子。
真由美暂时装作若无其事,但是撑不久。大概也是因为久违地面对好友的安心感吧,她自觉差点再度叹气,决定不再逞强。
「摩利,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真由美将双手手肘撑在桌面,遮住嘴向摩利说话。虽然这姿势很没教养,却是能最轻松地避免被读唇的姿势。咖啡厅准许使用隔音力场,但禁止使用遮蔽光线使人看不见内部的魔法。
「什么事?」
摩利也摆出了相同的姿势。就旁人的眼光看来,她们聚首交谈的样子,更是强调了她们像是在讲秘密。
「摩利知道名仓先生吧?」
「是你的随扈吧?那个人怎么了?」
「他被杀死了。」
「你说被杀?这种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摩利原本想说「这种事可以面不改色地讲出来吗」,却看到真由美眼中的悲伤、烦躁、愤怒等情绪混合在一起打转,因此临时改变问题。
「前天,大概是深夜发生的事。我昨天收到京都警察的通知。」
「京都?歹徒的目标不是你吧?」
「不是。」
「这样啊……」
摩利差点安心地叹气,费了番工夫才克制下来。她表面佯装镇静,内心却乱了分寸,差点陷入恐慌。如果真由美被盯上,我该怎么做……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打转。知道这是无谓的忧虑之后,摩利内心总算取回了悼念死者的余力。
「请节哀顺变……谨致上哀悼之意。」
「谢谢。」
宁静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无声的时间应该是在为死者默哀吧。
「所以死因是什么?是意外吗?」
「是他杀。」
摩利也有预料到可能是这个答案。担任十师族的随扈总是要背负这个风险。
「但我不知道原因。」
眼前的好友拼命克制自己差点爆发的情绪。摩利不用问也不用观察,就能明白。
「父亲只说派他到京都工作,却完全不说明是什么工作、是怎样的工作。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因此丢掉性命……」
真由美的喉头发出吞咽声。那肯定是呜咽。
「我并不是想为他报仇。」
真由美好不容易平复情绪,以因为镇静所以反而透露坚定意志的声音说下去。
「不是报复,我总觉得不能置之不理,不能放任不管。」
「你这个想法……有什么根据吗?」
慑于这股意志的摩利回以冷静的指摘。
「目前完全没有。觉得必须做些什么,只是我的直觉。但我没办法忽视这个直觉。我在意得不得了。」
「我……还没办法空出太多时间。」
魔法大学距离防卫大学不远——正确来说,是魔法大学距离特殊战技研究系的外部校舍不远。此外,校方认同魔法师学生必须隐藏流派的秘密与专属魔法,所以不必住宿舍,两人要见面并非难事。
但就如摩利所说,防卫大学的课程不比魔法大学自由。必修课程很多,一年级时可以说是完全没空做其他事。摩利个人看到好友在烦恼很想帮忙,可惜不可能排出时间。
「……找十文字或达也学弟商量如何?」
出现一个出乎意料——真由美从未想过的名字,使她睁大双眼反覆眨啊眨的。
「我知道可以找十文字……但为什么会提到达也学弟?」
「今年的论文竞赛不是在京都吗?」
真由美觉得摩利的回答不算回答。
「竞赛顶多是两天一夜吧?而且他应该会忙着比赛,没空做别的事吧?」
「去年发生过那种事,至少会事前到当地勘查一下吧?」
「是有可能会事前勘查没错,不过达也学弟肯定也会帮忙准备发表内容,还有学生会干部的工作。这么忙的他会刻意亲自跑一趟吗……呃,怎么了?」
真由美察觉摩利以傻眼的眼神看着她。
「那种事我们想东想西也没用吧?问他本人不就好了?」
摩利这番话过于理所当然,真由美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再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只在意那个家伙方不方便呢?要找人帮忙的话,应该找十文字吧?十文字也是大学生了,应该比身为高中生的达也学弟更好通融。而且我觉得还是十文字比较可靠。」
「这……这是因为……同样是十师族,我不希望七草家的问题造成十文字家困扰……」
摩利没将真由美的借口听进去。虽然听在耳里,内心却完全忽略。
「真由美,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什……什么事?」
摩利看向她的表情,并不是捉弄好友时的坏心眼笑容。而是莫名地严肃,由衷担心真由美的表情。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家伙了吧?」
摩利这句话经过数秒才渗入真由美的脑海里。
「你说的那个家伙是……达也学弟?」
「笨蛋,太大声了啦!」
真由美有预先架设隔音力场,所以声音不会传出去。但她激动到让摩利忘了这件事。
「不可能有这种事!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达……达……达……」
摩利以关爱的眼神注视结巴的好友。
「真由美,你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断言不可能有这种事吗?」
「这……」
真由美的音量没自信地越来越小。
但她没有就此罢休。她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挺起胸。
「不,果然还是不可能有这种事。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虽然莫名充满自信,但你这番话毫无说服力喔……」
「达也学弟是可靠的男生,就像是弟弟。没错,弟弟。就是弟弟!」
「不对,这就错了吧?你和那家伙可没有血缘关系啊。」
「嗯,叫弟弟帮忙是姊姊的权利对吧!好,就找达也学弟帮忙查明真相吧。首先要先确认他去京都的行程。」
「不,我就说……」
真由美以奇怪的方式做总结,面对她的摩利露出精疲力尽的表情趴到了桌上。
◇ ◇ ◇
十月十四日,星期日。达也造访横滨的魔法协会关东分部。
他在柜台告知姓名,表示约好和某人面会。
对方已经在面谈室等待。
「叶山先生,好久不见。让您久等了吗?」
「不,达也阁下很准时。是我找您过来的,所以我当然要先到,这件事就请您不要继续放在心上了。」
达也行礼之后,站在叶山的正对面。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坐下。达也觉得沙发有点硬,让他能维持恰到好处的紧张感。
「您找我过来,是为了本次的工作吧?」
话匣子由达也开启。
「是的。听说您前几天在奈良遭到袭击。有受伤吗?」
「不要紧。我和深雪都毫发无伤。感谢您的关心。」
「那太好了。不过,那种程度的歹徒也完全不可能伤及达也阁下分毫。话说,您查出对方身分了吗?」
「不知道确实身分。军方情报部介入,我没办法详细调查。」
「喔,情报部啊……」
虚实交错,相互刺探的对话。如同达也没有告知自己知道的一切,叶山肯定也有所隐瞒吧。不,只以当前的对话来看,叶山等于什么都没说。
「非常抱歉。因为这样,所以目前的成果还不足以回报。」
「别这么说,夫人也赞许光是取得九岛家的协助,就是很大的成果了。」
达也以不至于冒犯的程度观察叶山的表情。很遗憾,达也的眼力无法辨认「真夜赞许」这句话是事实还是客套话。
「那我可以按照现在的方针进行吗?」
「没问题。」
达也只能暂且接受他至少还能保有行动自由。
「黑羽那边有掌握到什么新的情报吗?」
「那边也没进展。」
只回答必要最底限的事,或许是要避免提供材料给达也推测。达也脑海里甚至掠过了这种类似胡乱猜疑的思绪。
「那么,达也阁下,我今天请您过来是要转达夫人的话语,征询阁下的意见。」
「好的。」
这是当然的。不可能只是询问搜索状况。
「夫人想询问达也阁下是否需要增援。」
「增援吗……」
出乎预料的这句话,使得达也无法立刻回答。他没想过真夜会派遣援军帮助自己。
不过达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其实他原本想瞒着真夜请叶山或贡派人帮忙,既然真夜说要提供增援,那么照做应该就是最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做法。
「叶山先生,送信派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您指示文弥他们刻意放过跟踪的人吧?」
达也说完,叶山以正经表情歪过脑袋。
「什么?我没下过这样的指示……」
叶山看起来不像装傻。不过从事后的状况来看,明显有人做过这种指示。
「喔喔,这么说来,花菱有找文弥阁下讲过话。」
「花菱先生吗?」
花菱在四叶家侍从排名第二,是四叶从外部延揽的魔法师。虽然魔法力平凡,却是实战经验很丰富的退役军人。他在四叶家的职责,是在接受魔法相关的台面下委托时,负责调整行程或支给装备。就某种意义而言,这名管家担任着四叶的司令塔。
「不过,花菱先生应该不可能擅自这样指示才对。」
「非常抱歉,我也不晓得进一步的细节。」
这是骗人的。达也与深雪的情报可能外泄,真夜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严重的事。达也就算了,但深雪是下任当家候选人。
然而,既然叶山断言「不晓得」,达也就无从继续追问。达也决定换个方式进攻。
「这样啊。不过我想文弥肯定被跟踪了。毕竟有人造精灵调查过我家,我也曾在离自家最近的车站被人袭击。」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啊……达也阁下,让您遭遇到这种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会好好问过花菱。」
「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在意。」
「那么……?」
「其实,我与深雪的同学身边,似乎也有传统派的党羽出没。」
「嗯……达也阁下与深雪大人都很担心这件事吧?」
「是的。目前是承蒙北山家与九重寺协助处理,不过可以请您向姨母大人美言几句,在这方面也帮个忙吗?」
「原来如此。消除后顾之忧是战术的基本,真夜大人也不会反对的。」
「拜托您了。因为我不想进一步劳烦师父。」
要是继续容许八云介入,就不只是蒙受不白之冤的程度,而是连「不能曝光的病灶」都会被揭穿。达也这番话背后隐含这样的威胁,但是不晓得叶山是否理解。达也希望四叶与八云「为了彼此着想」能够理解这一点,却没有清楚说出口。
「话说达也阁下,说到九重寺……」
叶山突然改变话题,或许是示意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
「听说达也阁下最近好像在九重寺致力于开发新魔法?」
「您居然知道呢。」
达也脸上所露出的惊讶表情并非是在作戏。他真的不知道叶山究竟是何时、从哪个管道得知这件事。
「这只是推测。因为我们也知道九重寺地底有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刚才的问题是试探啊。」
达也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不过这是作戏。他知道并非风声走漏之后松了口气,而且现在也该透露自己正在开发新魔法了。现在也可说是投球牵制的好机会。
「如您所说,我目前正借用九重寺的地底设施,致力于开发新的攻击魔法。」
「方便请教是什么样的魔法吗?」
「当然。因为我不会对姨母大人有所隐瞒。」
达也以假惺惺的表情说出这句大谎言当开场白,回答叶山的问题。
「我正在开发的魔法,是近距离物理攻击用的术式。我想您已经看过STARS安吉·希利郎斯所使用的布里欧奈克的相关报告了。」
「那么,您想重现布里欧奈克?」
「细部理论不同,但是概念正是如此。其实四月的时候,我曾在第一高中和无法用云消雾散对付的对手比试过。」
「十三束家的『Range Zero』是吧?」
「原来您知道。我当时彻底地体认到,身为深雪的守护者,必须尽快开发能够在遇上无法以『分解』对付的对手时,击退对手的魔法。」
不知道是由衷还是做个样子,叶山深深点头回应达也这番话。
「这是很了不起的心态。」
「等到这个魔法完成之后,不只是『Range Zero』的想子铠甲,应该也能贯穿十文字家的『连壁方阵』。我预料『明年一月』就可以公开。」
叶山瞬间露出严厉表情沉默下来,但他立刻恢复柔和的「管家笑容」,令人觉得刚才的模样只是错觉。
「魔法的名称已经定案了吗?」
「魔法还没完成,所以只是暂定……」
「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完成的时候,我打算命名为『重子枪』。」
「……真可靠。期待一月的时候,能够和深雪大人一同目睹您的成果。」
叶山说到这里便站起身子。
达也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那么,我同学们的护卫就拜托您了。」
「也请达也阁下努力执行任务。」
达也向叶山行礼之后离开面谈室。
两人之间不存在握手的动作。
◇ ◇ ◇
十月十五日,星期一。
热闹准备论文竞赛的第一高中,被另一种喧嚣笼罩。
前学生会长七草真由美,以十师族七草家长女的身分要求面会司波达也。这个消息引起学生们的关注。
不负责任乱传谣言的学生们之中,有数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静不下心。
前社团联盟总长服部刑部。
学生会会计光井穗香。
还有一人是学生会会长暨达也妹妹的深雪。她看着达也与真由美走进会客室,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忐忑心情。
(下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