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师族会议篇 下 第十一章

和车站往第一高中的通学道路交叉的某条马路,名为「人类主义者」的流氓正使用常人本应无法取得的晶阳石,释放出妨碍魔法发动的想子波。

演算干扰的杂讯使得水波表情扭曲。

水波按住胸口,弯腰向前,低下头来。

娇细的肩膀反覆起伏,急促喘气。

她痛苦的模样,使得深雪鲜明回想起五年前夏季的「那一天」。

二〇九二年八月十一日,大亚联盟侵略冲绳那天发生的事。

在应已进行避难的国防军基地内部,由于遭受反叛士兵袭击而发生的那个事件。

因为只「阻止」敌方一人,没「阻止」敌方所有人,导致穗波、母亲中枪,深雪自己也因中枪而九死一生的昔日记忆。

三人后来暂且以达也的「重组」得救。但是穗波在最后没能生还。

长相和穗波一模一样的少女,同样在昔日折磨她的演算干扰之中受苦。目睹这一幕的深雪,内心在一瞬间接连重播那一天的光景──

「……不可原谅。」

深雪以愤怒到发抖的声音低语。

──又要折磨「她」吗?

──又想夺走「她」吗?

──我不许这种事发生。

──这次,一定要阻止。

──这次,一定要让你们所有人「静止」下来。

深雪在过去与现在重叠的世界里,迷失了现在的自己。在昔日的后悔与愤怒驱使之下,深雪准备解放自己的能力。

「深雪大人,请停手!」

然而,水波在痛苦之中挤尽声音的这一喊,阻止了深雪的魔法,阻止了主人的失控。

「您要违背达也大人的吩咐吗!」

达也的话语在忘记自我、忘记自制的深雪内心苏醒。

──世间已经知道你是四叶家下任当家,你对不是魔法师的市民使用魔法不太妙──

达也在前天晚上如此告诫。达也的命令对于深雪来说是第一优先,这句命令响遍她的内心,甚至压过「那天光景」的记忆。

深雪的魔法「冰雾神域」能冻结精神,导致身心都「静止」。但是在达也的名下,这个魔法在即将发动前消散。

「……水波?」

深雪以恶梦未尽般暗藏不安的声音与表情呼唤水波。

「……深雪大人,我没事。」

水波硬挤出笑容,安抚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回自我的主人。

受到演算干扰的影响而开始晃动的护壁,因为水波放弃「减速」专注于「阻断」,于是恢复了功能。

男性们挥出的拳头打中透明护壁,停了下来。对于娇弱的少女来说,这幅光景会唤醒内心对于本能暴力的恐惧,但水波视若无睹,即使额头冒出冷汗,依然以坚定目光看向深雪。

我没事,所以不要贸然行动。水波的眼神对深雪这么说。

深雪以蕴含「我没事了」这个讯息的笑容,回应她的眼神。

深雪将左手握著的CAD收回怀里。

「深雪学姊……?」

因为想子杂讯而蹙眉的泉美,以疑惑的语气叫深雪。

区区的演算干扰,深雪不可能无法抵抗。

泉美毫无理由地如此确信。

说来遗憾,泉美自己处于非常难以施展魔法的状况,不过「敬爱的深雪学姊」应该能轻松收拾这种程度的小角色。泉美抱持这样的确信仰望深雪的脸。

深雪以「安心吧」的眼神朝泉美点头示意,然后她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深雪身体开始释放柔和光芒。

自称「人类主义者」的无赖们看不见的光。

拥有魔法天分的人才看得见的非物理光芒──想子光,以深雪为中心逐渐扩散。

这种光没有「对某种事物产生作用的能力」。当中没有蕴含这种意志。深雪释放的光不具任何性质,讲明了就是「纯净的想子光」。

不含干涉力的想子不会干涉事象,也不会干涉魔法。这样的光芒没妨碍到水波的护壁,也没有危害到企图对她们不利的男性们,就只是扩散出去。

水波在笼罩自己的温柔光芒中不经意察觉,演算干扰的杂讯带来的痛苦缓解了。

「演算干扰」原本只会妨碍魔法发动,不会对魔法师造成伤害。不过对于想子感受性高的魔法师来说,演算干扰的杂讯和会导致反胃或晕眩的噪音带有相同效果。

不对,杂讯是阻碍魔法式的作用路径,从这个性质来看,效果比普通的噪音更强。因为作用路径不只连结到发动的对象,也连结到发动的源头,也就是魔法师潜意识下的魔法演算领域。

即使想子感受性没有特别强烈,发动魔法的瞬间同样会开启路径,所以无法避免被杂讯影响。魔法师使用护壁魔法这种需要以较短周期持续更新的(仿造)常驻型魔法时,尤其容易受到演算干扰的伤害。

水波实际感受到演算干扰的杂讯造成的身心不适改善了。虽然依然持续受到影响,但不舒服的感觉减少了将近一半。

「深雪大人……?」

水波再次注视深雪的表情与身影。带来这个变化的是她的主人。她想不到其他的人选。

「深雪学姊,好厉害!这是在以浓密的想子帘幕削弱干扰波吧!」

水波也在泉美感动说出的这番话中了解到事实。不具干涉力的想子云不会妨碍魔法,但是面对同样不具备事象干涉力的演算干扰杂讯,可以发挥厚实缓冲垫的效果。

那群无赖也有听到泉美这番话。

「荒唐!怎么可能有演算干扰不管用的魔法!」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露出焦急神情大喊。他不知道这样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他这句话听在泉美与水波耳里很滑稽。两人藏不住这种感想。也可以说不想隐藏。

水波微微一笑。她这样笑不是故意的。相对的,泉美则是露出明显的笑容,而且其中带著明确的嘲讽。

演算干扰确实对「绝大多数」的魔法有效。但深雪现在展现的高超技术不是魔法。不,将想子释放到体外并加以操控的技术归类为无系统魔法,就这方面上可以说是魔法。

是魔法却不是魔法的这种能力,妨碍了妨碍魔法的手段。

未曾试著理解魔法的邪教徒,不可能理解深雪正在展现多么高超的技术,不可能知道深雪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

而且,令演算干扰不管用的魔法是存在的。

比方说,某种可以分解妨碍魔法发动的想子波构造的魔法。

晶阳石释放的想子杂讯突然消失。不规则散发的想子波,成为均质的想子涟漪。

「哥哥!」

深雪睁大双眼,回过头。

达也就站在她眼前。如同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孔,只有目光散发著炯炯光芒。

◇◇◇

这天,感觉搜查陷入瓶颈的达也前往镰仓,想再度追踪恐怖攻击幕后黑手顾杰的下落。

他有事先通知克人今天不参加会议。他预定在离开镰仓之后前往座间,再次调查是否还残存线索。

若要认真寻找顾杰,达也有一个更有效率又确实的手段。

虽然只有一次,但达也「看」过顾杰。

但他不是千里眼的超能力者,也不擅长找出和自己关连性不大的对象。

不只是物理距离很远,关系也不密切。和顾杰的徒弟周公瑾敌对,不会加深达也和顾杰本人的关连性。真夜遇袭对于达也来说也没什么重大意义。要是这点事件就会留下恩怨,他的视野将会被满溢的情报填满。

若要追踪只以「眼」看见一次的对象,就得将知觉集中在目标上,得将「眼」从其他的监视对象移开。

换句话说,就是将「眼」从深雪身上移开。

对于达也来说,顾杰不值得他这么做。

不过,如果现场遗留某些和顾杰关系密切的物品,就能以此为线索追查情报。如果这种线索留在现场,应该早就被其他搜查员找到了,但是现状严苛到必须清查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达也却在前往镰仓的途中掉头。

不是回到自家,而是前往学校。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的「眼」只看得见现在以及不久之前的过去──具体来说,最多只能回溯二十四小时。

所以这只是直觉──直觉有歹徒企图危害深雪。

但达也无法选择无视。因为相较于深雪的生命安全,顾杰的事一点都不重要。

他将机车切换为半自动驾驶模式,把一半视野移入情报体次元以便随时协助深雪,并且赶回一高。

◇◇◇

如今,困住深雪的这群暴徒映入达也眼帘。

达也停好机车,脱下安全帽,缓缓吐气。

要是没像这样稳定情绪,恐怕无法克制自己对这群可恶分子的杀意。

他绝不允许他人意图危害深雪。光是知道对方有这种想法,达也就想「消除」他们。

若确定对方真的可能危害到深雪,达也应该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因为他可以不留证据地完全消灭一个人类。

就算使用晶阳石,也只会令深雪感到稍微不快。达也只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扣下内心的扳机。水波受苦的事实不足以让他动杀机。

但达也也不会乐于欣赏晚辈女孩受苦的模样,他没这种不良嗜好。而对方近乎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为了消除折磨水波的演算干扰,达也使用了分解魔法。

他无须依赖套在双手手腕上的手镯造型CAD。「分解」是他能够自由使用的唯二魔法之一。也不需要魔法师瞄准时经常使用的「指向对方」或「朝对方伸直手臂」的肢体动作。只要以意识对焦,魔法就能捕捉到对象。

术式解散。

分解情报体构造的这个魔法,消除了妨碍魔法的想子波复杂构造。

构造被破坏的干扰波,成为单调的涟漪空虚扩散,逐渐消失。

「哥哥!」

人墙里传来妹妹呼唤自己的声音。

人墙缝隙中露出深雪睁大双眼的惊讶脸庞。

为什么惊讶成那样?达也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只要深雪面临危机,无论是再小的问题,达也都会立刻赶到。

但他的意识立刻抹上满满愤怒。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深雪脸上确实挂著恐惧与不安的表情。

高中女生被陌生男性包围困住。这和是否拥有力量无关,会怀抱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达也注视人墙,深吸一口气。

◇◇◇

「让开!」

达也发出犀利的怒吼。

语气蕴含的意志力使得男性们踉跄,令人墙裂开。

这不是精神干涉魔法造成的现象。

远胜于自己的强大「生物」所发出的咆哮,使得男性们的身体比内心先做出反应。

达也笔直地快步走过来。

他甚至不需要拨开男性们围成的人墙。

没人妨碍达也。甚至没有试图伸手阻挡。

「水波。」

达也停在魔法护壁前方呼叫水波。

「是,达也大人。」

水波就这么维持护壁回应。

「可以用维持护壁的状态移动吗?」

「可以。」

照理说,达也知道水波做得到。水波理解到达也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才这么问。

「这样啊。那你们三个就这样跟我来。」

达也转过身去。他视线扫向左右两侧,人类主义者就慑于视线,后退了一两步。

「你……你们在做什么!妨碍组,再一次!」

被发到晶阳石戒指的成员,应该再怎么说也是他们之中精挑细选的菁英吧。他们回应领袖走音的这声命令,振奋被达也重挫的气力,将想子注入晶阳石,使出演算干扰。

不过,想子杂讯成形的时间不到半秒。

达也只有不耐烦地转身。连手都没挥。

光是这个动作,演算干扰就失效了。

妨碍所有魔法发动的想子波杂讯。

这种东西不会偶然、毫无章法地形成。

演算干扰的杂讯,是依照复杂法则「塑形」而成的想子波模式。

只要有形体,就无法逃离达也的「分解」。毫无防护的情报体更不用说。用来剥夺魔法师战力的演算干扰,在达也眼中别说是王牌,甚至连牵制都做不到。

「怎么可能!」

使用戒指的男性慌乱大喊。

「别怕!再一次!」

狂信徒的领袖重复下达无意义的命令。

达也已经根本头也不回了。

妨碍魔法的杂讯,产生作用的时间依然不到半秒。

演算干扰并非持续释放杂讯,而是让释放的杂讯在能量衰减之前反覆震荡。

晶阳石的特性是将注入的想子转换为干扰波,并释放出来。但如果不像飞行演算装置那样藉由机械辅助,即使是平均水准的魔法师也很难持续注入想子。因此演算干扰才会是这种断续震荡的设计。

想子操纵技术不纯熟的非魔法师,光是注入想子制造有效的干扰波,就得高度集中精神。

杂讯才刚释放就失效。

这群年轻人的功力没有好到能在这种现象重复两次之后,立刻释放第三次干扰波。

达也停下脚步,让三人先走。

这里已经是人类主义者围成的人墙外面了。

「水波。」

「是,达也大人。」

「辛苦了,可以解除护壁了。」

水波依照达也的指示,解除护壁魔法。

「深雪。」

「是,哥哥。」听到达也呼叫的深雪,以严肃声音回应。

「带两人回学校。」

「知道了。」

深雪朝达也文雅行礼,然后将手放在两名学妹背上,催促她们回到一高。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至此才回神。

「你……你们在做什么?同志们,别让邪教徒逃走!」

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么做只带来不幸的结果。

这群人类主义者无视于达也──避开他快步跑走。

然而,没人能往前跑三步以上。

这群男性合计十五人。他们并不是所有人同时跑。在这个时间点起跑的是三分之一的五人。而现在仍然以双脚站稳地面的,是还没起跑的另外三分之二。

妨碍自由暨伤害未遂犯(只看妨碍自由的话也能说是现行犯)有三分之一倒地,不用说当然是达也造成的。但这不是他使用魔法的结果。

第一人踏出第一步时,因为心窝挨了一拳而昏厥。

第二人要踏出第二步时,太阳穴挨了一掌。

第三人踏出第二步的瞬间,被从后方抓住脖子,往后拉倒。

第四人要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下颚结实挨了一拳。

第五人踏出第三步的同时被抓住手腕,在半空中往前翻一圈,最后倒在路面上。

达也行云流水般施展的招式,使得五人别说站起来,甚至连爬都爬不起来。

「臭小子!你以为这样动粗会被原谅吗?」

暴徒的首领对达也高声进行这种任性的批判。

达也挂著以敌意、挑衅与嘲讽组成的笑容回应。

「我只是预防女性遭到伤害。市区监视器的录影档,应该会证明这些家伙企图袭击第一高中的女学生吧。」

达也刻意看向安装在路灯上的监视器,然后以更加嘲讽的笑容看向人类主义者领袖。

领袖的脸红到就算远远看去也一清二楚。

他当然不是因为检讨自己的言行而感到羞耻,而是恼羞成怒的脸红。

狂信徒正如其名疯狂得满眼血丝,指著达也大喊。

「先解决这家伙!这是天谴!」

「喔喔!」他的手下振奋气势。不对,只算是鬼叫。

他们的身体知道敌不过达也,自己后退。

但他们被疯狂信念荼毒的内心,已无法正确认知身体所发出的名为「恐惧」的危险讯号。

「认清自己的罪恶吧!」

站在最前排的青年打向达也。他手中握著已经伸长的伸缩警棍。

青年挥下右手时,达也的左手从内侧出招。手刀重重打在握著伸缩警棍的手指上。

「咕啊啊啊啊啊……!」

青年的警棍脱手飞走。他将右手收进怀里,弯腰哀号。

达也的右手伸向青年的脸。这不是快到看不见的拳头,这一拳的速度反而算是缓慢。

达也的拇指从侧边命中青年耳朵下方。

青年停止哀号,身体无力倒下。

「警告你们,要是继续攻击,我无法手下留情。」

达也对于倒在脚边的青年连看都不看一眼,环视这群无赖这么说。

他这么说不是要挑衅,是正如字面意义的警告。

确保深雪安全之后,达也冷静下来了。他现已不想主动动用暴力。

只是,他也不打算回避动用暴力。要是遭到攻击,就会确实制服对方。这番话主要是对正在纪录现状的市区监视器表明自己的立场。

不过,听到这番话的人认为这是挑衅。

「开什么玩笑!就凭你这种道具!」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疯狂大喊。但他的同伴们暗自互使眼神。到了这个地步,对于暴力的恐惧逐渐胜过盲目的狂热。

即使如此,他们依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尚未完全清醒。这里所说的「尚未清醒」,并不是还没摆脱「既然对方是魔法师,就算诉诸暴力也可以被原谅」这种疯狂的观念,而是他们的判断能力未回复正常,还没正确认知到「若以单纯的暴力评定,己方属于弱者」这个事实。

对于达也来说,这个胶著状态应该对他有利。他来到这里的途中,有看到一群人围在派出所前面,大概是在牵制警察吧。不过现在差不多是警察赶到的时候了。

「警察快来了,伤害妇女未遂的变态罪犯,要不要赶快逃走?」

达也试著再度出言警告。但这次客观来看也只像是在煽风点火。达也自己也不认为需要注意用词。

狂信徒们一下子火冒三丈。

「你这个臭小子!」

领袖发出怪声,主动打向达也。

对方从外套内侧取出的武器,令达也眯细双眼。那是长约五十公分的扁平电击鞭。通电之后不只前端可以发射电流,还能增加弹性成为簧片状的柔韧鞭子,不过在关闭电源的状态下和皮带一样柔软,可以摺叠或是缠在手臂或身上低调携带。

这是和艾莉卡家里开发的棍刀(可变成小太刀的形状记忆合金棍棒)在同时期受到警方采用的武器,还没有正式上市。照理说除非在警方或进货业者那边有门路,否则无法取得。不然就是从警察那里抢来的。

感觉加以调查的话,会查出有趣的事情。内心一角抱有这种想法的达也,躲开对方挥下的电击鞭,往前踏步顺势扭身,绕到「敌人」的背后。

就对方看来,应该会觉得武器穿过了达也的身体吧。

「在这里。」

青年还没发现达也的去向,达也就主动告知。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连忙转身,不顾一切地挥动电击鞭。大概是认为不攻击就会被反击吧。

达也佯装要举手挡住鞭子,却在鞭子打中的前一刻放下手。

达也原本就已经退到电击鞭打不中的位置。青年以勉强姿势使出的大幅度攻击落空,之后便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达也不禁发笑。这绝对不是嘲笑,至少达也没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对方过于笨拙,才忍不住露出笑容。达也没有蓄意嘲笑眼前青年,却也没道义为了顾虑对方的尊严隐藏表情。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将达也的失笑解释为嘲笑,就某部分来说也是在所难免。

「我要杀了你!」

但就算这样,他也气过头了。而且青年的杀意并非仅止于话语。他扔掉没用的鞭子,右手伸进大衣口袋。

他的手从口袋抽出的瞬间,达也的右脚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行动。

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踢向狂信徒的右手。

达也简洁俐落降下的脚踝,打落狂信徒手中的凶器。

达也没让右脚回到路面,而是往前踢。

脸部中了这记前踢,人类主义者的领袖便迅速往后仰倒,就这么不再动弹。他的昏迷不知道是达也这一脚造成的,还是后脑杓在倒地时受到重击所致。

不过,就算是摔到要害,警察也不会责备达也吧。

狂信徒掉落的双枪管小型手枪掉在地上。约手掌大小,在二十一世纪末的现在依然继承「德林加」这个名称的最新型手枪。平民携带这种枪当然是无从辩解的违法行为。

愕然看著路面凶器的,反倒是那群人类主义者。清醒站著的人们都露出「不会吧」的表情。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领袖竟随身携带手枪吧。

达也转身面向狂信徒的余党。

他们已经失去斗志。不止如此,看起来甚至失去了逃走的气力。

达也判断现场状况就此解决,解除战斗架势。

然而在下一瞬间,他又摆出严肃表情,以备战状态转身。

「哥哥!」

无须从巷口看向这里的深雪警告,达也就已经准备好发动魔法。

人类主义者的领袖起身了。

他应该早已昏迷,而且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回复了意识。

不过这是小事。

达也不是因为表面的异状做出反应。

人类主义者挂著空洞表情往前伸直的双手上,浮著已经活性化的SB──也就是精灵。不,达也认为这种凶厄的紫色火焰与其说是「精灵」,更适合称为「邪灵」。

「深雪,躲起来!」

「是!」

深雪缩回巷口转角处。与其说是遵照达也的命令,更像是慑于这声大喊的气势。

达也张开右手往前伸直,手掌射出想子的洪流。

浮在狂信徒双手上的紫焰,被想子的强风吹熄。

术式解体。被号称最强对抗魔法之一的无系统魔法命中,当然是这种结果。

「什么!」

但是达也发出惊愕的声音。

因为邪灵之火再度在狂信徒手中晃动。

在魔法式被术式解体吹走后马上再度发动相同魔法,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术式解体只是发射高压想子流,效果会在想子流释放完毕之后停止,消除魔法的效果不会持续下去。

不过,若要重新输出魔法,术士内部就必须做好准备。魔法施展速度再快的魔法师,也无法省略建构魔法式的程序。即使是无须启动式的「超能力者」,也无法不靠魔法式就改写事象。

达也没看见这名男性内部有进行这套程序。

(不是这家伙的能力,SB是第三者供给的。)

精灵……更正,邪灵是其他术士超越物理距离,经由意义上的连结送到青年手上。换句话说就是反魔法主义者成了古式魔法师的党羽。或许当事人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施法的。应该说,这个可能性反而比较高。

达也没有再度吹熄邪灵之火。认定恐怖攻击主谋是古式魔法师而对魔法师动粗的人,却受到古式魔法师的控制。这绝对不是巧合。达也以这道火焰为踏脚石,用「眼」注视使用法术的魔法师本尊。

「魔……魔法师?」

「老大是……邪教徒?」

青年的同伴看见浮在他手心的火球,愕然呻吟。

这次的火焰并非只有达也看得见。青年召唤出来──或者是被硬塞的SB,化为肉眼可见的紫色火焰。火焰的颜色污浊泛黑,所以不知道底下的青年双手变得如何。或许不只是看得见,而是同样具备「火焰」实际形体。

「呜……呜哇啊啊!」

原本是同伴的年轻人四散逃走。

达也没追他们。应该说没必要追。

紧接著,紫焰迸开了。

不是大火球化为小火珠飞散,而是增殖为十几颗相同大小的火焰弹,从青年手上四射。

火焰弹没有贯穿建筑物。不只墙壁,命中窗户玻璃的紫焰也如同幻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消失了。

然而,被火焰弹打中的路树却烧焦发黑,似乎随时都会折断。

不,形容成「烧焦」并不恰当。

紫焰命中的部位枯黑老化。这根本不像是受到高温,而是被剥夺了生命热度的伤痕。

那么,人类被这种火焰打中会变得如何?

达也以术式解体打下飞向自己的火焰弹。他只打下射向自己的火焰弹。无法否定他是因为过度分心调查术士的真实身分,才会晚一步消除这个魔法。

至少就结果来看,紫焰并非锁定目标发射。没打下的火焰弹从达也两侧穿过、从达也头上飞越,其中一部分也洒向青年的同伴──或者是手下。

现场响起好几声形容为死前惨叫也不夸张的尖叫声。

达也没转身,但他身后正在发生人体局部乾枯的奇怪现象。与其说是乾燥得化为木乃伊,感觉更像是只有紫焰命中的部位急速老化。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这种现象,但达也知道放任这个魔法不管很危险。虽然有点为时已晚,但他不再反查术士身分,改为专注破坏术式。

如果这个魔法是人类主义者的领袖使用的,只要剥夺他的意识就能了事。但这个青年只是被用为魔法的发射台,何况他已经昏迷,即使能剥夺他的生命,也无法剥夺意识。

剥夺生命大概是最简单俐落的方法。或许对方可以操作尸体维持魔法运作,但达也的杀人方式是将人体化为尘埃,不会留下尸体。

不过现在达也无法选择这个手段。这样再怎么说都是防卫过当,会无谓刺激媒体。

(……操纵紫焰的术士,没透过那个男的就无法在这里释放SB。)

若能从藏身处自由朝这个区域发射火焰弹,就没必要刻意只拿那个青年当发射台。因为只要同时利用其他狂信徒打造出混战状态,或许可以对达也造成伤害。

(应该是基于某个原因非得利用那个人。)

──比方说,要刻下印记当成中继点之类。

如此心想的达也以「眼」仔细观察。

(碍事。)

他再度以术式解体吹熄青年手上晃动的火焰。

紫焰的SB魔法立刻再度发动。

(──找到了。)

刻印在青年的手上。刻印从手背贯穿到手心,浮现想子描绘的花纹。光是在瞬间熄灭火焰,隐藏在底下的魔法中继用机关就暴露在达也的「眼」中。

以可以隐藏在肤色中的颜料刻在手背的刺青。虽然和达也所知的刻印魔法形式不同,不过在性质上同样是藉由注入想子发挥魔法效果。

古式魔法在这方面的巧思还是略胜一筹。达也抱持这种不合时宜的佩服心态,朝著刺青的一部分使用「分解」。

色素从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可能是人工雕刻的复杂刺青中央剥落。分解魔法使得颜料从皮肤(真皮层)分离。

达也以术式解体打下正面射来的两道紫焰。这就是最后的火焰弹。成为魔法中继印记的想子模组被打乱,术士再也无法遥控SB。

刺青应该也是用来遥控人类主义者的领袖吧。坐在路面直立上半身,如同摆饰般以双手前伸姿势僵在那里的青年,如今再度仰躺。

青年没起身。看来这次是真的失去战力了。

达也等待十秒之后,便放松警戒。

转角传来警察「所有人不准动!」的声音。即使事情全部结束才赶到,也不会派不上用场。至少达也这么认为。

他看向两侧路树蹙眉,再转身看狂信徒们的惨状,轻轻叹气。幸好没殃及警察──这是达也由衷的感想。被派来距离魔法科高中最近的派出所驻点的警察,都是接受过格斗训练的魔法师,但说到第一高中站前派出所的警官是否能防御或破解刚才的SB魔法,就必须打个大问号。

达也依照「不准动」的指示,站在原地不动。现在没必要动。追查资料不需要动身体。

需要的情报已经在分解刺青──分解敌方魔法师术式媒介的时候读取了。达也在情报体次元追查敌方的踪迹。

魔法已经失效,但是曾经和术士直接接触,并担任魔法中继的人就倒在旁边。和发动魔法的时间点处于时间距离上的相近;和魔法发动的媒介处于空间上的相近;达也自己成为魔法目标则是因果上的相近。

材料如此齐全,关于术式本身的情报也在手上,那么对于达也来说,要追查到术式拥有者,也就是魔法师本人的情报并不困难。

达也之所以在这里,是依照「深雪面临危机」这种模糊预感行事的结果。这次意外得到搜索顾杰的线索并非刻意,完全是一场巧合。

正因如此,即使多少得背负一些风险,达也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十师族搜索恐怖分子的行动陷入了瓶颈。连四叶家都得不到新的线索,内部逐渐开始产生慌张。

虽然这么说,但真夜并未催促。老实说,达也也没那么焦急,应该说完全没为焦急所困。毕竟他由衷认为顾杰的事交给警方或情报部就好,至于反魔法主义运动,他认为就某种程度来说是在所难免。

对于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来说,魔法的威胁等同于枪炮或炸弹,是无法否定的事实。魔法师是以魔法武装自己的邻居,没有武器的市民想远离这样的他们是人之常情。达也认为这是情非得已,早已看开──直到刚才都是如此。

但若反魔法主义者的恐惧与反感成为可乘之机,沦为「敌方」魔法师的党羽,那就不能无视了。当事人或许不知道自己成为「魔法师的党羽」,不过那样就不是「党羽」,而是单纯被当成「道具」。然而无论是「党羽」还是「道具」,对于被敌视的一方来说,本质上没有差别。

刚才成为魔法中继装置的人类主义者,手腕戴著红蓝线条外框的白色手环。这证明他是和达也恩怨匪浅的反魔法主义国际结社「Blanche」下层组织「Egalite」的成员。

Blanche的背后有周公瑾,周公瑾的背后有顾杰。达也也从各种地方听闻了这件事。

换句话说,如果只看司令系统,Egalite的成员可说打从一开始就是顾杰的棋子。不过立场愈接近末端的成员,应该愈是因为对人类主义这个思想产生共鸣(或是被洗脑)而加入组织的人。这个领袖也是,他高喊人类主义教义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作戏。

果然是被骗了吧。推测当事人恐怕是在不知情之下被刻上中继邪灵的刺青比较妥当。

要是对方今后套用这种模式,以枪或魔法武装的暴徒混入非武装游行集团袭击深雪就棘手了。这是达也忧心的事。如果他总是在深雪身旁监视四周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在抓到顾杰之前无法这么做。为了执行任务,达也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些时间得和深雪分头行动。

由于肩负除去恐怖分子的任务,自己所爱的人必须在恐怖攻击的威胁之下心存畏惧。对方不限恐怖分子,即使面对的是犯罪组织,或是将格局放大,像是内战或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都会发生这种讽刺的事情。战争与恐怖攻击的差别只有一个,就是原则上是否禁止直接把非战斗人员视为目标攻击。在近代,区别战斗人员与非战斗人员的法则已经订立,因此恐怖攻击与战争或许可以当成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但是当事人是否遵守这个法则就另当别论。

但达也也无法选择停止追缉顾杰。即使在这时候收手,也无法确保深雪安全。到头来达也能选择的,就是尽快找出顾杰阻止他继续乱来。他只有这个选项。

达也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令其中一半朝向辽阔的情报大海。半边意识准备应付任何危害深雪的事物,另一半追查使用紫焰魔法的魔法师情报。

事象中伴随著情报。只要产生任何变化,「变化」的情报必定会化为痕迹。即使是魔法这种「操作情报的技术」也一样。消除痕迹情报的情报操作,也会留下情报成为痕迹。「使唤SB」的情报被抹除,就会留下墨水的痕迹;如果以底色填满涂黑的墨迹,就会留下不自然的浓淡痕迹。事象痕迹的情报再怎么稀释,也绝对不会消失。

(……找到了。)

达也的「视野」浮现魔法师的情报。

(不是顾杰吗……)

说来遗憾,达也「看见」的魔法师情报,不是在座间遭遇的顾杰。如果反查找到的对象是顾杰,应该从这里使用云消雾散就能解决。既然能「看」得这么清楚,物理距离就毫无影响。

(照这种清晰度,搞不好也可以取得详细的位置情报?)

达也接连读取远方魔法师的情报。名字是近江圆磨,魔法师封号是「傀儡师」,现在位置在镰仓的……

(!)

突然间,他正在观测的情报体大幅变更。为了避免「眼」受到伤害,达也反射性地中断连结。达也的视野恢复为肉眼所见的视野。正在赶过来的警官和他的距离,和他将意识移入情报体次元之前差不多。经过的时间不到一秒。

(也就是说,是在我破解魔法之后立刻杀掉的吗?)

情报的变更内容是从生者改成死者。达也开始追踪情报,是破解紫焰魔法的十几秒过后。大概是中继点被破坏的消息,传达到魔法师身旁某人那里的时候吧。魔法师在达也观测时遇害是偶然,但杀害行为本身大概是既定方针。内哄的可能原因之一是对方知道或推测这边拥有情报反查的技术。

「真难缠的对手……」

达也对接近的警官举起双手表示不做抵抗,在叹气的同时低语。

或许已经无法选择手段了。

达也如此心想。

◇◇◇

在近江圆磨的住处,顾杰低头看著刚才下手杀害的屋主尸体,深刻体会到已经不能有半点犹豫了。

他杀害这个古式魔法师好友,是因为感觉到术法反查的气息。虽然和顾杰所知的所有术式不符,却感应到某人的意志用恐怖的气势沿著SB魔法施放的路径逆向接近。

顾杰几乎是反射性地杀害近江,以封闭路径,却没自信完全截断敌方的术法。虽然用反击术式应该能够阻断,但是可能会被对方得知这里的位置。顾杰是这么认为的。

顾杰感受到的是达也的「视线」,却不知道这是专精于调查的技术,没有攻击效果。不过顾杰半世纪以来每天过著逃亡暗斗的生活,他感应危险的能力,直觉嗅到达也瞬间对情报体次元的观测──并且视为对自己的敌意。

「原本希望能够多撑一整天……」

顾杰看向躺著两具人体的隔壁房间低语。他取得的两具材料,其中一具潜力高到他至今未曾处理过,顾杰甚至认为当成免洗工具很可惜。只要再一天,就可以改造成能长期使用的施法器,而不是现在这种死士(不是觉悟一死的兵士,而是正如字面意义已经死亡的兵士)。

「虽然可惜……不过太贪心也很愚蠢……」

顾杰摇摇头斩断眷恋,然后拿著装饰复杂,才刚用来杀害自己老友──古式魔法师近江圆磨的短剑,前往隔壁房间。

◇◇◇

(我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个性,或许迟早会害死我自己……)

泉美露出无精打采的表情,对面前的大人们藏起这份自我厌恶。实际上她确实也很消沉,所以要装出这种表情并非难事。

「……那么,樱井同学除了使用护壁魔法抵抗暴力,就没有使用其他魔法了对吧?」

「是的。」

一年B班──也就是泉美班上的指导老师如此询问,泉美简短做出肯定的回应。

「对方使用演算干扰是事实吗?」

这个问题是八百坂教头问的。

「是的。」

泉美做出同样简短、确实的回应,但是她独自应付包含校长与教头在内的四名教师,对她来说也不轻松。

为什么自己非得体验这种胃痛的情况不可?泉美的脑海掠过这样的怨言。但是会陷入这种状况是泉美自找的。泉美有这种自觉,所以愤怒与烦躁就只是以未完全燃烧的状态,一直在心中冒著黑烟。

自己学校的女学生被年轻男性集团找碴,而且原本可能发展成伤害案件。既然这样,不只是教头,连校长都出面处理也不奇怪。泉美可以理解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当然会被要求说明。

问题在于为什么非得由她独自扛下这个职责。

不,泉美也明白个中道理。她好歹知道现状是情非得已。

对方拥有稀少的军需物资──晶阳石。而且还想使用暗杀用的手枪。

从结果来看,本应是反魔法主义者的暴徒却使用魔法导致人员受伤、物品受损。这么严重的案件,警方无法只在派出所简单侦讯。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的泉美等人,也被要求一起前往八王子警察局。

不过,同样因为案情严重,也必须立刻回报学校。必须有人先回学校。

水波是使用护壁魔法的当事人,警方要求同行。达也也一样,虽然是为了自卫,但他还是动用了武力,因此无法拒绝接受侦讯。深雪的行为虽然不算是使用魔法,但感应器也侦测到她释放大量想子。

依照删除法,能够回学校报告的只有泉美。泉美也理解这一点。不过就如同大家常说的,理性与感性是两回事。

「七草同学。」

至今默默聆听的百山校长开口了。

「有。」

泉美以紧张的声音与表情回应,看向校长。

「暴徒是在认出你跟司波同学的身分下转换目标的,没错吧?」

即使百山犀利的眼神令泉美畏缩,她依然以毫不迷惘的语气回答。

「是的,校长。他们看著我说我是『七草家的』,也和同伴确认司波会长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然后就走向我们。」

「换句话说在他们心目中,比起当初被找碴的一年级学生,你们的优先顺位比较高。」

「我也这么认为。」

「嗯……」百山轻呼一声,在和服袖子底下双手抱胸沉思。

泉美耐心等待下一句话。首先承受不了沉默压力的是大人们。

「校长。」

八百坂教头有所顾虑……应该说战战兢兢地对百山说。

百山看起来不在意思绪被打断,看向八百坂。

「教头。明天开始临时停课,期间暂订到二十三日星期六。」

「校长,您这样突然停课……」

校长的唐突决定,使得八百坂不禁顶嘴。八百坂立刻露出「糟了」的表情闭嘴,但百山出乎预料的没有破口大骂。

「要问理由?」

「啊,是的,那个……」

相对的,八百坂承受了「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轻蔑眼神。

「如果本校学生是随机遇袭,那这就只是不平分子的失控。」

即使如此,百山依然不厌其烦地说明。或许是他具备教育者应有的样子,喜欢教人吧。

「然而看来实际上,对方会优先锁定本校的特定学生袭击。很可能不是一时冲动下的情绪爆发,而是有组织又有计画的犯行。」

「组织犯罪吗……」

脸色苍白的不只是八百坂,还包括一年B班的指导教师、一年级的主任教师、聚集在校长席周围的其他大人们,不只如此,连泉美脸上也失去血色。

「预料对方不是单纯的暴徒,手段可能逐渐偏激。必须稍微静观其变。」

「是……校长说得是。」

「手续就交给你了。」

百山对八百坂下令之后,再度看向泉美。

「七草同学,辛苦你了。」

虽然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慰劳,但泉美将这句话解释为获准离开。

「不,这是我的义务。」

想尽快从这里解脱的泉美,没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校长,我告辞了。」

她恭敬行礼之后,便走向出口。

◇◇◇

在警察局接受侦讯完毕的达也等三人抵达自家时,时钟短针已经走过数字七了。毕竟刚发生那种事件,所以警方也开侦防车送他们返家。达也的机车则由交通课的重机警官骑过来。警官似乎有注意到机车的整流罩与轮胎改装为防弹设计,但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达也的身分,并没有多问什么。

而深雪与水波的私人物品就这么放在学校置物柜。不过并不是会融化或腐败的东西,所以三人决定明天再去拿,今天就不再出门。虽然以魔法反查难得掌握到的顾杰线索将会眼睁睁地浪费掉,不过达也在这方面有个想法。

总之,达也与深雪今天都打算就这么在家里休息,可他们在玄关脱鞋之后不到十分钟,就收到电子邮件的通知。

迅速把兼用为战斗服的骑士外套与长裤换成便服的达也,在起居室沙发蹙眉看著展开的行动终端装置画面时,晚一步换好衣服的深雪下楼了。

「……哥哥,看您面有难色,是收到什么坏消息吗?」

「不,并不是,不过……」

达也抬头回答深雪,以眼神朝身旁示意。

深雪就这么听话地坐到达也身旁,看向达也斜摆给她看的终端装置画面。

「达也大人、深雪大人,茶泡好了。」

将围裙穿在制服外面的水波端茶过来。托盘上是达也要求泡浓一点的煎茶。水波将茶杯放在桌上之后,以眼神询问达也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等我一下。」

达也对水波说完,看向深雪。

深雪刚好看完这封不算长的电子邮件,抬起头。

「哥哥,这……我们也不能拒绝呢。」

「是啊。」

达也轻轻叹口气,转头看向等待他指示的水波。

「喝完这杯茶,我与深雪要出门。我们会在外面用餐,水波自便吧。先休息也没关系。」

深雪大概感觉哥哥的说明不完整吧。

「十文字家的新当家邀请我们过去。我想应该会晚点回来。」

在水波回应达也的指示之前,深雪如此补充。

「遵命。」

不过,无论是否有详细说明,水波的回应都不会改变。她恭敬地向主人兄妹低头致意。

◇◇◇

深雪对水波说「十文字家的新当家邀请我们」,不过这样的说明并不完整。达也带著深雪造访的地方不只是克人在等待他们,连真由美与将辉也在。

地点是平常开会的餐厅。外观看来只像是稍微大了一点的独栋住宅,深雪入内时似乎也有些困惑。

达也有预先告知克人今天不参加会议。时间也已经超过晚上八点。以往在这个时间,连会议之后的餐会都已经结束了。

即使如此还是通知两人前来。克人、真由美与将辉都以严肃表情迎接达也与深雪。

「让各位久等了。」

「抱歉突然找你们过来。先坐吧。」

对于达也形式上的道歉,克人颇为认真地以抱持罪恶感的语气回应,邀达也与深雪入座。

等待达也兄妹抵达的克人他们三人早已就坐。克人坐在餐桌短边的主位,真由美与将辉依序坐在同一侧。明明是法式餐厅却采用了英美形式的餐桌席位,不知道是意味著不受琐碎礼仪的束缚,还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意这种事。达也解释为后者,让深雪坐在真由美的正对面,自己坐在将辉正对面。

「司波同学,你没事吧?」

两人一坐下,将辉就询问深雪是否受伤。

「是的。以结果来说完全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深雪回答之后朝著将辉嫣然一笑。将辉脸色泛红,同时露出了更胜于害羞的安心表情,放松肩膀。

看来将辉真的在担心深雪。如此解释的克人与真由美没责备将辉的心急。

「司波,今天真是苦了你啊。」

克人不是劝诫将辉,而是朝达也这么说。

「是啊,这出乎我的预料。」

达也没逞强,率直承认自己的预测过于天真。

「对方不只带枪,还以魔法攻击吧?」

真由美一脸忧虑地询问。

「反魔法主义者使用魔法?还是敌方魔法师混入人类主义者集团?」

紧接著,将辉直接提出疑问。

达也不是回答将辉,而是以回报克人的形式开口。

「被当成魔法中继点的是『Blanche』下层组织『Egalite』的成员。」

「Blanche?」

克人扬起眉角表达意外。

「那个组织不是被逐出日本了吗?」

「应该是有余党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吧。」

达也开口回答后,克人「嗯……」地双手抱胸,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十文字家也有参与「Blanche袭击事件」的善后工作,克人大概是认为,「Blanche」与「Egalite」早就完全无法运作了吧。

「达也学弟,什么是『中继点』?」

前年四月以第一高中为舞台的发生的那个事件,真由美也绝对不是局外人,但她似乎对别的地方感兴趣。

「这次主导对一高学生『挑衅』的『Egalite』成员不是魔法师。古式魔法师以那个男人当作『中继点』遥控魔法,以他们的说法是当作『使魔』。」

「做得到这种事?」

真由美看起来是真的吓一跳。设定中继点遥控魔法的技术并非专属于古式魔法,但现代魔法确实很少使用,她不知道也是在所难免。

「详细的理论先省略,总之就是在中继点留下魔法印记,从印记发动魔法。如果是从魔法发动点发射子弹或热能、音波等能量的魔法,即使不用朝攻击对象发动魔法,也可以成为攻击手段。这次是以中继点召唤SB进行随机攻击的术式。」

「对方是古式魔法师吧?查出真实身分了吗?」

真由美说著「是喔~」感到佩服时,一旁的将辉问道。

虽然达也没说出来,但他认为这是最有益的问题。

「我记录术式了,正在请人调查。」

达也先如此带过。但他确实正在请人调查。现在已经查出姓名与住处,对方却不是顾杰本人,所以光是这些情报还是派不上用场。

名为近江圆磨的古式魔法师究竟是什么来历?在国内有和谁打交道?出入哪些地方?隶属于哪种组织?现在还没取得任何这种可能在调查顾杰下落时派上用场的线索。

此外,顾杰肯定已经从近江住处逃亡,但或许残留了和他本人相关的物品。达也抱持这样的期待,目前正委托亚夜子与夕歌调查。之所以找上夕歌,是因为在这次的事件,达也认为擅长精神干涉系魔法的津久叶家比黑羽家更适合追踪。

「记录术式?究竟是怎么做的……」

CAD的启动式程式,是将魔法式设计图数位化后储存的。记录魔法式是现行技术,绝非不可能。但这只是将得到目标效果的魔法式建构并且记录下来。在战斗时观测、分析别人使用的魔法式并且储存为档案,是超越现代魔法工学的技术。将辉会抱持疑问也是理所当然。

「……不,我问得太冒失了。抱歉。」

但是将辉不等达也回答,就低头道歉。在魔法师的世界里,追问对方使用的魔法是违反礼仪的行为。将辉在与会人员批判之前,就先察觉这个问题抵触了大原则。

「我不在意。不过,这件事希望各位保密。」

「那当然。所以司波,大概什么时候会查出结果?」

达也笑著接受道歉,克人则把话题带回正题。

达也收起笑容,重新面向克人。

「我认为会用上明天一整天。只要查出线索,我会立刻通知学长姊。当然还有一条。」

「知道了。这部分交给四叶家处理。」

真由美与将辉都没对克人这番话提出异议。

相对的,真由美朝克人使眼神之后,便转头看向深雪。

「深雪学妹,今天辛苦你了。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感谢学姊的关心。」

深雪微微低头,等待真由美的下一句话。

不用说,真由美的正题是另一件事。

「我听妹妹说,反魔法主义者是冲著你来的吧?」

这里的「妹妹」应该是指泉美。看来泉美没有正确告知状况,所以深雪加以订正。

「不,正确来说,对方在遇上我们之前是缠著别的学生,发现我之后就转移了目标。」

「对方果然知道你的事情吗?」

真由美想说的应该是「对方知道深雪是四叶家下任当家」。

深雪委婉否定。

「对方似乎知道我是第一高中的学生会长。」

以「和十师族相关」这点来说,深雪反倒听见那群人推测泉美是七草家直系的讨论,但她没说出这件事。

「无论如何,可恶的人类主义者盯上司波同学了吧?」

真由美旁边的将辉插嘴。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真由美如同要妨碍深雪与达也反驳,间不容发地说下去。

「所以深雪学妹,可以让我们派人保护你吗?」

真由美的提议令深雪为难。

「保护我吗?可是我……」

深雪想说「我有哥哥陪伴」,但说到一半就察觉这句话不适用于现状。

达也现在为了搜索顾杰,放学后和深雪分头行动。即使物理距离遥远,达也依然随时以「眼」观察深雪周围,排除危险,但这件事和达也能力的秘密有关,不能对外人说明。

除非详细说明达也的特异能力,否则真由美他们应该无法接受这种说法。而且今天达也刚展现过赶赴深雪身边解除危机的样子,所以更不用说。

「这么做,是为了逮捕前来袭击深雪的人吗?」

深雪语塞时出面解围的达也,语气透露著不悦。

达也的视线依序投向克人、真由美,接著固定在将辉身上。

「一条,你打算拿深雪当诱饵?」

「才不是!」

将辉以极度激动的语气回嘴。

「我不会让她做这种事!要诱饵的话由我来当!」

将辉这番话毫无虚假,但达也的眼神依然犀利。

「所以你不否定使用诱饵计画是吧?」

将辉露出「糟了!」的表情,不再说话。

「是吉祥寺的点子吗?」

因为达也猜中了,使得将辉无法反驳。

「一条确实提议过由自己当诱饵。」

场中洋溢尴尬气氛的这时候,克人出面缓颊。

「派人保护四叶下任当家逮捕恐怖分子,作为查出幕后黑手顾杰藏身处的线索──这样的想法也确实可行。」

克人提到的「四叶下任当家」,不用说当然是深雪。他认为达也的批判不是乱猜。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目的。派护卫始终是为了保护下任当家。司波,这是七草为了让你专心搜索的一番好意。」

达也视线从克人移向真由美。

真由美双眼使力,承受达也的视线。

「……知道了。」

达也在说话的同时放松眼神力道。

「不过,这个提议请容我拒绝。护卫就由四叶家安排。」

但达也只有语气上是断然拒绝了真由美的提议。从她的个性推测,她提议派人保护深雪「几乎」完全出自善意,但实际派遣护卫的是真由美的父亲,派来的人不可能只是警戒目标的周遭这么简单。

「这样啊……从深雪学妹的立场考量,或许也是当然的吧。」

「别这么说,学姊的好意,我满怀谢意心领了。」

深雪朝真由美恭敬行礼。

真由美笑著摇头之后,这个话题便告一段落。

「十文字学长。」

达也穿过深雪与真由美相视下的交错视线,询问克人。

克人以视线回应达也。

「刚才实际修理反魔法主义者的是我。需要诱饵的话,我比较适任吧?」

反驳达也的不是克人,是真由美。

「没有豺狼会主动挑战狮子吧?除非是被狮子袭击不得不反击的状况,倒还有可能。」

「除此之外,如果是为了抢食物吃,或许也会发生这种事。」

克人不经意补充这番话,引得真由美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十文字,虽然我认为不可能,但你该不会真的想拿深雪学妹当『诱饵』吧……」

「七草,虽然你讲得置身事外,不过反魔法主义者会锁定的对象,可不只是四叶下任当家喔。你这个七草家的长女被盯上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

克人冷不防这么一说,令真由美睁大双眼眨了眨。

「关于今天的事件……」

真由美哑口无言的这时候,深雪如同要填补这段空白般说。

「人类主义者的目标不只是我。我确实听到他们发现泉美学妹时说是『七草家的』。」

深雪并不是刻意等待有效发言的机会,但也没浪费这个偶然来访的好机会。

克人、达也与将辉的视线集中在真由美身上。

「……咦,我?」

真由美一脸慌张地指著自己。

「七草,你现在的护卫情形是怎样?」

「我没问题啦。自己的事情,我好歹会自己想办法。」

克人沉重摇头。

「七草学姊才需要重新审视护卫问题吧?」

「是啊。」

达也说完,克人这次同样以沉重的态度点头。

「慢著,我不是说我没问题吗?」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耐,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又不是完全没护卫跟著我!」

「是吗?但我不记得在大学校园看过类似的人影……」

「我不可能带一大票外人进校园吧!」

看来深雪可以免于被七草家的人保护了──达也与深雪看著争论不休的真由美与克人,如此心想。

◇◇◇

达也等人结束会议,开始用餐的这时候,九重八云正迎接意外的访客。

主殿深处的厅堂,八云难得身穿袈裟坐在下位。对方是个使得自称拋弃俗世的他必须在意俗世礼仪的人物。

访客的外型很奇特。肌肉由于年迈而减少,但肩膀很宽,即使坐著,也看得出他年轻时是威风的豪杰。

头发和出家人一样剃光,但身上穿的看起来是名牌西装,而且穿在他身上非常自然。不是单纯惯用高级品,而是订制高级西装所象徵的俗世权势从内侧透露出来的感觉。

灰色的粗眉毛与圆圆双眼。虽然不是眉清目秀的类型,却具备风范。不过那颗发白混浊的左眼会让对方感受到异常的压力。长相奇特的印象也肯定主要来自这颗左眼。

「鼎鼎大名的青波高僧阁下,居然屡次造访贫僧这间无名寺庙,究竟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的呢?」

八云将不甚遵守茶道泡好的茶端到客人面前。

穿著西装,看似僧侣的这名客人随手拿起茶碗,仰头喝一口就放回榻榻米上。说来神奇,虽然饮用方式完全无视于形式,看起来却没有粗俗无礼的感觉。

「无名寺庙吗?九重八云,谦虚过度听起来会很刺耳喔。」

「恕贫僧失礼。」

八云以不太在乎的态度回答后,被叫作「青波高僧阁下」的老人眯细右眼。

「再说,区区无名寺庙的住持,会用这么随便的语气对我东道青波说话吗?」

「哎呀,惹您不高兴了?」

「不,这样反而痛快。」

东道老翁这次一口气喝光八云泡的茶。

「我还要一碗。」

八云浅浅一笑行礼致意,接过茶碗。

他将茶炉烧开的水(这间厅堂没设置地炉,所以寒冬也是使用茶炉)注入茶碗,拿起茶刷,同时以悠闲的语气询问:

「所以阁下,您今天有何贵干?」

八云搅拌抹茶与开水,收回茶刷之后,不是用手递出碗,而是放在榻榻米上推给东道老翁,然后抬起头。

「您上个月刚莅临一次,总不可能是来看贫僧的吧?」

八云说的「上个月」是一月四日的事。达也与深雪新年来拜年的那天,出乎预料先来访问的客人就是这名僧侣外貌的老翁。

「九重八云,我想借用你的力量。」

对于八云的询问,东道老翁的回答极为简洁。

「这就奇了,贫僧这样软弱无能的和尚,帮得上高僧阁下的忙吗?」

「别装蒜了。你的幻术被誉为果心居士再世,如果你叫作软弱无能,这个世界根本找不到有能的术士。」

「话说,也有人认为果心居士只是魔术师。『果心居士再世』这个评价,也意味著贫僧的招式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吧?」

「这是昔日认定魔法是天方夜谭时的说法吧?这样打马虎眼也没用,我知道你的实力。」

老翁不只是充满自信,还以述说自明之理的语气如此断言,使八云搔了搔脑袋。

「……所以阁下,您说『借用力量』的意思是?」

八云原本就不认为能够对东道老翁打迷糊仗。他很清楚这名左眼白浊的老翁是何等人物。

「我无法坐视顾杰这个大陆妖术师嚣张下去。拿死人当傀儡本来就是污秽世间的法术,他那样滥用根本来不及祓濯。」

「阁下,您提出神道领域的要求,我这个做和尚的会很为难。」

「我不是要你加入祓濯行列,只是希望你协助断绝污秽的根源。」

「换句话说,是要收拾顾杰那个方术士?」

八云叹了口气。这不是装出来的。

「将他逐出日本就好。不问生死。」

「但阁下底下的人,似乎不认为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四叶那边已经不是我的属下。现在的我单纯是赞助者。」

东道老翁这番话八云没有当真,任凭左耳进右耳出。这名老翁确实是昔日第四研的拥有者,现在则是四叶家的赞助者,却不「单纯」是如此。而且八云也早就知道他不只赞助四叶家。

「要是贫僧涉入俗世,大本山那边会唠叨的。」

这不是藉口。说来很丢脸,但这对于八云来说是现实。

只不过,对东道青波抱怨这种事也没意义。

「比睿山那边由我去说。」

因为这名老翁在幕后拥有的权力,足以轻易摆平这种程度的「小」问题。

「这样啊……」

难得八云感觉自己只能叹气以对。

「虽然这么说,但我不打算对你要求太多。毕竟我也不是处于这种立场。」

「请先具体说明您的要求吧。贫僧听过再决定是否能答应。」

以八云的能耐,才能以这种方式回答。像九岛烈虽然比东道老翁年长,但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这种「委托」吧。

「希望你成为司波达也的助力。」

「……入道阁下也站在他那边吗?」

「虽然是偶然之下的『作品』,但他是一种极致。还得继续让他尽责才行。」

八云对达也感到同情。他知道东道老翁说的「尽责」,指的是必须以白老鼠身分贡献自己,提供更多的研究资料。

东道青波的势力范围很广。八云认为达也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不提这个,八云不觉得达也会在当前面对的这个事件中陷入苦战。

「贫僧不认为区区顾杰能对他造成威胁。」

「我不是害怕司波达也和顾杰对决。」

「那您是担心可能和STARS起冲突吗?」

USNA统合参谋总部直属魔法师部队STARS的干部入侵日本的行动与目的,八云都已经掌握。虽然不至于调查到动机,但他知道USNA的目的是亲手暗杀顾杰。USNA军试图阻止顾杰落入日本当局手中。恐怕是有某些不想被日方知道的隐情。

达也把顾杰逼上绝路后,STARS将会再度挡住他的去路。这是很容易预测的事。不过就算这么说,八云也不认为会发生自己一定要帮忙的状况。

「纯粹以战斗力来说,贫僧认为STARS的第二把交椅──班哲明‧卡诺普斯‧洛兹也比不上司波达也。」

「前提是无视于所有规则杀个你死我活。」

「原来如此。」

八云明白东道老翁在挂念什么了。他担心最后落得抵触「规则」的下场。东道青波想避免四叶的「作品」被拉上不以暴力分胜负的战场。

「我想拜托你握好司波达也的缰绳,以免他陷入不妙的状况。」

「不用搜索顾杰?」

「能解决掉当然最好,但这部分我不过问。反正就算扔著不管,STARS也会处理顾杰。」

换言之,顾杰被STARS暗杀也无所谓。大概是不在乎十师族的面子问题吧。就东道老翁看来,十师族稍微陷入不利的立场,或许正合他的意。

「既然这样,贫僧就答应吧。毕竟贫僧和司波达也也不是外人。」

「感谢。以十张座垫当报酬如何?」

这里说的「座垫」是昔日惯用纸钞交易时的行话,一张「座垫」是一万张万圆钞,也就是一亿日圆。十张座垫就是十亿圆。

八云露出苦笑,摇头回应东道老翁所开的价码。

「不不不,别看贫僧这样,贫僧自认已经远离尘世,不需要金钱报酬。」

这次是东道老翁一脸正经地摇头。

「免费的东西最贵,这是真理。至少我这么认为。如果你不想收现金,我就委制一尊适当的佛像送过来吧。」

顺带一提,东道青波送的佛像是纯金材质。

「请不要送难以处理的物品过来。」

「你难以处理?这就某方面来说似乎挺有趣的,但是不可能吧。」

东道老翁撑著膝盖起身。这个动作和他的年龄印象相符。

紧接著,八云也无声无息地起身。

「虽然茶『一如往常』难喝,不过感谢款待。」

东道老翁「照例」如此抱怨之后,八云便笑著拉开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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