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某天晚上,两姊妹一如往常来到我的房间,一如往常地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吵起来,我一如往常地拚命介入仲裁,度过一段自从来到月城家早已习以为常的时光时──
哐锵!
姊妹叫了一声,某样东西粉碎的声音突然响彻房内。
我反射性地回头,看见地上满是玻璃碎片,小堇和小椛一脸茫然地站在一旁。
「喂,你们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受伤!?」
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看样子两人都没有异状。
又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发现那似乎是我放在桌上的时钟。
「啊、啊……怎、怎么办!?」
「对、对不起,哥……!我不小心撞到……」
两人满脸错愕。
看样子是吵架途中撞到了,才害时钟从桌上掉下来。
「是吗。比起这个,你们真的没有受伤吧?」
「嗯,我们没事」
「别说这个了,哥哥,真的很对不起!都怪我们不注意才弄坏了哥哥的东西,这种事情……!」
两人拚了命地道歉,但我急忙摇头。
「没关系,不用看得那么重。下次吵架的时候起码要注意周遭安全喔。」
我一面安抚面露绝望表情的小堇和小椛,一面开始整理散落的玻璃碎片。
「啊……完全碎掉了。踩到碎片就糟了,你们不要靠近。」
「真、真的很对不起,哥!」
「该如何赔罪才好……难道那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咦?不是,这是我妈送我的礼物,可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什么特别的纪念品。」
我平淡自若地回答。
这是妈还在家的时候,为了让我好好在固定时间内用功念书,而放在书桌上的时钟。
我记得,好像听说是她年轻出国旅行时买的;不过说起来就只有这样,来到月城家以后也没有多想,和以前一样摆在桌上罢了。
想不到──
「「咦……」」
两姊妹一听,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是、伯、伯母送哥哥的礼物!?我、我、我……!」
「怎、怎么办……怎么办啦!?居然弄坏那么重要的东西……」
两人面色惨白,不停发抖。接著她们眼眶泛泪开始呜咽,害我对那个反应焦急到一塌糊涂。
「你们到底怎么了!?我不是说不用那么在意吗!?」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啊,我们居然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哥……!」
小堇肩膀颤抖,双手掩面。小椛则边哭边不停跟我道歉。
见到两人的模样让我无比混乱。与此同时,看见两人悲伤的模样让我的胸口像被挖走了一块。
「拜、拜托你们不要哭,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真的完全不介意啦。」
我拚了命地安慰她们,希望她们停止哭泣,两人却像不可能一般摇头。
「这、这种事情不能被原谅……!哥哥,我不论如何都会赔你……!不论什么处罚都甘之如饴……」
「咦!?」
「哥,我要怎么办才好?你要怎么样才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是就说了,没有什么原不原谅……」
哭丧著脸逼近的她们反而让我有种做错事的愧疚感。
我向她们一再说明不用介意。
可是姊妹俩完全不打算接受。弄坏妈送给我的礼物,给予小堇和小椛庞大的罪恶感。
话虽如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这的确是妈送我的礼物,也充满回忆;但是比起看到时钟坏掉,眼前小堇和小椛的哭脸让我更难受。
「……总而言之,你们先回房冷静一下比较好。我还得吸地板。」
这么说的我暂且先把两姊妹赶回房。现在她们激动到不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等一段时间应该会冷静下来才对。
「我再说一次,真的可以不用在意喔?」
我最后再次强调,不过两人依然泪眼汪汪面带不安的表情。
不论如何,明天一定又会恢复原状。
我原本这么想──……但似乎是我太天真了。
「呼啊……你们早啊。」
隔天早上。我下楼来到厨房,一如往常看到小堇和小椛已经到了,边打呵欠边向她们问好。然而下一刻马上发现异状。
「哥哥……早、早安……」
「哥,早……」
我道早安的瞬间,两人都浑身抖了一下。姊妹俩回头看我的表情姑且是笑脸,但表情都非常僵硬,我从没看过她们这样。
「怎、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妞!?」
「就、就是说喔!?绝对不是在烦恼该怎么为了昨天的事情道歉才好妞!?」
啊……也就是说她们果然还在顾虑昨天的事情吗……
在相同地方结巴了的姊妹,战战兢兢又畏畏缩缩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是说不用在意吗……」
「是……」「嗯……」我一这么说,两人又抖了一下回答并垂下头来。
虽然时隔一晚,看来两人都对昨天的事情介意到不得了。
这样下去不论说什么都会是反效果。这么想的我决定不再提起昨天的事情。
只要摆出没事一样的态度,两人迟早也会忘记才对。
为此……我得率先回归日常生活才行。
「呃……今天早餐吃荷包蛋啊。」
我边想著这些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语调变得很做作,但没有办法。不久之后就会慢慢恢复正常了吧。
「啊,抱歉。可以帮我拿筷子吗?」
我发现手边没有筷子,于是指著小堇和小椛之间的筷筒说。
「「…………!」」
不知为何又抖了一下的两人默默对看一眼,却一动也不动。
「……离、离姊姊比较近,交给你了。」
「我、我吗……」
两人畏惧地交谈。平常明明是绝对有可能争先恐后地说著:「我来!」「是我!」的场面,今天却不知为何把任务推给对方。
终于,小堇畏首畏尾地朝筷筒伸手。
「啊!」
她不停颤抖的手一不小心撞到筷筒。
「真是太失态了……!我、我明明非得道歉不可,又给哥哥添了麻烦……!啊,真、真的非常抱歉──!!」
「小堇!?」
小堇直接慌慌张张地起身,飞奔跑出家门。她拿著书包所以是和平常一样提早上学,可是被留下来的我一整个手足无措。
奇怪的不只小堇一个。
之后我一如往常和小椛一起上学,没想到这时也有异状。
「…………」
「………………」
小椛不发一语。平常她会兴奋地不断向我说话,今天却只有守著尴尬的沉默。
「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忍不住这么说,小椛便害怕地一抖。
「对、对不起!?还、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对不对?那、那个……今天天气真好!?气温不高,应该会很凉爽!」
她焦急地直接说出今天晨间新闻的天气预报。
那种尴尬的话题当然不可能持续,小椛又马上垂头丧气地陷入沉默,最后甚至嘀咕「上学的路有这么长吗……」
不仅如此,两姊妹在学校也很奇怪。
两人和平时一样跟我在一起,可是除此之外全都不寻常。她们像无法测量和我的距离般,虽然想和我说话却又做不到。
不知该怎么说,她们好像在顾虑我?平常明明都不会那么顾虑,反而是积极地逼近,如此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我难掩困惑。
「御堂同学,怎么了?公主们的样子很奇怪,难道是什么新的变态玩法吗?」
「你怎么会想到那边去……」
「你看,不是说有那种刻意恶劣地吊人胃口的玩法。如果是这样,你就是『鬼畜魔王』了;不过这么一来搞笑方面的中二力会稍嫌不足,很伤脑筋啊……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这副反常的模样当然引起周遭学生怀疑的眼光,穗上同学甚至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
我和姊妹间的距离感忽然迷失,简直就像中间筑起了一面墙……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原因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两人对此在意到不得了;可是我不懂怎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结果那天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和两人度过了一段尴尬又沉重的痛苦时间。
▼
「唉────……」
那天放学后,回到家没有上楼回房的力气的我,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今天累了,真的累了……
疲劳的原因无须多说,总是精神饱满的小堇和小椛愁眉苦脸,而且原因还是我,我却搞不清楚究竟为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仰望天花板无力地嘟哝,就算回想造成这起事件的起因,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那件事明明已经过去了说。
我能理解两人很有责任感,可是我明明真的不在意,她们为什么非得看得那么重不可。
「哎呀,隼人你回来了呢。欢迎回来。」
就在我浑身瘫软的时候,遥阿姨抱著洗衣篮走进客厅。
我连忙坐正姿势,遥阿姨却说:「你好像累了呢」并面露微笑。
「怎么了吗?话虽如此,反正一定和她们有关吧。」
阿姨轻声笑了笑,我就回答:「是啊,的确……」
她也看见今天早上两姊妹不寻常的样子,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
「她们一早就怪怪的呢。和平常不一样,简直就像非常顾虑隼人你似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呃……」
我吞吞吐吐,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有烦恼的话要说出来喔?我们是一家人呀。」
「其实……」
听到遥阿姨的一语,我顿时积极起来。
「哎呀,你突然想说了吗?」
「我是听见阿姨的话打起精神……我眼前浮现跌落地狱深渊时,在千钧一发之际拋下绳索的景象。」
「那真的很紧急呢。我是听不太懂就是了……」
「家人」这两个字总是能让我鼓起勇气。而且和父母商量烦恼也是我很向往的情境。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我向遥阿姨解释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两人弄坏了我放在书桌上的时钟。那是妈送给我的礼物。我说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她们却一直非常在意,开始对我采取顾虑的态度──
「我知道她们责任感都很强,但是当事人都说不要紧了……」
我如此结束说明。再次把事情说出口,果然能感觉到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虽然依旧不理解她们为何如此挂怀,但就和别人分享的烦恼而言,绝对算是笑话的等级。
「…………」
「……阿姨?」
然而遥阿姨听见我说的话后不知为何沉默不语。
一看,一如往常的微笑不知为何从她脸上消失无踪,看起来像在认真思考,使我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焦急。我还以为她会笑著说「既然是她们两个也没办法呢」。
「那、那个,请问怎么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问,自己该不会无意见触犯了什么家庭内的规矩。
「…………我说隼人,来说说以前的事情吧?」
「咦?」
没想到阿姨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令我当场愣住。
「以前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突然……?」
「你不用在意那么多。那么隼人,你知道我其实不是她们的亲生母亲吧?」
又露出稳重笑容说话的遥阿姨让我更加焦急。
「嗯……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话说,小时候来这个家时就直接听姊妹亲口说过了,之后也听父母提过。两姊妹的亲生母亲因病去世,阿姨是文彦叔叔的再婚对象。
那不算是秘密,而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依然是敏感话题,这么轻易地说出口让我稍感困惑。
「呵呵,不用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了……可是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各方面都非常辛苦……」
这么说的遥阿姨暂时遥望著远方。
「其中最辛苦的果然是孩子们的事情。最心爱的妈妈过世后又来了一个新的妈妈。就算不是年幼的小孩也难以接受,最刚开始当然发生过冲突。」
「……真的吗?」
「是呀。话虽如此,她们没有故意惹我不开心喔?她们真的很乖,完全没做过让我头痛的事情,也乖乖听我的话。」
「那不就是没起过冲突了吗?」
「不对,那只是表面上的稳定。我们只是没有展现心中的感情,算不上是相处融洽。证据就是她们绝对不肯用『妈妈』称呼我。」
「是这样吗……?」
「没错,表面上并没有避著我,但我和她们之间确实有一堵高墙。我虽然努力想跨越那面墙壁,她们却不让我如愿。尽管不会明白地讨厌我,仍然感觉到绝不承认我是妈妈的意志。简单来说,那时的我并不被承认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这么说的遥阿姨表情在笑,但依旧有点落寞。
「隼人你第一次来家里就是在那个时期喔?」
「咦?」
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非常意外。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那时的我只有开心的回忆,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期。在那之后我的父母马上离婚,家庭崩溃,使得那种印象格外强烈。
分明如此,听到在遥阿姨和两姊妹在背后却是这种关系,我只有备感困惑。
「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关系,可是其实根本不是家人,只是住在同一个家的室友。你就是在这种尴尬的时期来到我们家的。」
「……我完全不晓得。」
「毕竟那时你还小呀,说不定没有发现呢……啊,不要露出那么阴暗的表情喔?这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我只是想说改变我们之间关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
「……我、我吗?」
听到这句话,我吃了一惊。
我改变了遥阿姨和姊妹俩的关系……我根本没有印象。
「看你的反应,难道说不记得了吗?」
「我、我做了什么吗?我不记得自己做过那么了不起的事情。」
「毕竟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大事呢。不过对我们而言可是相反喔。」
遥阿姨这么回答,笑著继续说:
「当年的某一天,她们一不小心打破了我的杯子。那是我从娘家带来,我过世的母亲送给我的礼物。我非常珍惜,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母亲回忆的宝贝。」
「那不是糟了吗?」
「对呀。可是我知道那件事情后却没办法对两人生气。那时的我希望受到她们认同,所以认为不生气可能才是正确的。她们也没有道歉,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了喔。」
遥阿姨莞尔一笑说。
「我、我吗!?」
「没错,你来找我,对我说既然是一家人,做错事情的时候就要好好生气才行。」
遥阿姨像在回顾珍贵的记忆般,微笑望向远方。
「而且你还带著她们来到愣住的我面前,说:『哥哥陪你们道歉,你们也要说对不起喔。妈妈,对不起打破你的杯子』。」
「我、我完全不记得了……」
「对我们来说,那件事情非常震撼。我被你的那句话点醒了……之后我骂了她们一顿,她们也向我道歉,第一次称呼我妈妈……然后我们才终于变成母女。」
听她这么说,我恍然大悟。
「啊,难道说之后拍了照片吗?」
「照片?哎呀你想起来了吗?在那之后,我感动地抱住小堇和小椛,也一起抱住你,文彦就拍了一张照片。当时我感动到哭了出来,现在想起来有点难为情呢。」
这么说著的阿姨,害羞地捧著脸颊微笑。
我听完故事,发现许多事物终于合而为一。
之前两人给我看的照片,以及报恩这句话的涵义──……那原来是指这件事吗……
「总而言之,我们终于成为真正的母女。而帮我们和好的不是别人,就是隼人你喔。」
「小时候的我应该没想那么多就是了……」
「那种事情不重要。就结果来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多亏有你,我和她们才能得救。」
谢谢你,隼人──遥阿姨紧紧握住我的手。
她的表情和让我看照片的小堇与小椛一模一样。
然而就算听了这个故事,我还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阿姨,请不要跟我道谢。因为那时的我感受到父母即将离婚的气息,才为了逃避那个现实,在这里假装成家人的一分子……所以就算阿姨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有想得那么深,反而只是觉得家人就应该那样。我纯粹只是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把理想强加在别人身上罢了。」
「我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情,你会这么想可能也没有办法;不过对我和那两个孩子来说,你依旧是我们的大恩人。」
「所以──」遥阿姨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报答你的方法。我把那时你对我说的话,奉还给现在的你。既然是一家人,做错事情的时候就要好好生气才行。」
「可是我真的没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她们做错事情。」
「我那个时候也不觉得她们对我做了坏事。可是就算本人这么想,坏事还是坏事。所以不可以剥夺做坏事的人道歉的权利。」
(插图016)
「道歉的……权利吗?」
「在那之后我听她们说其实她们一直觉得应该道歉;但我发出不用道歉的气息,所以说不出口,因而感到隔阂。我这才发现,因为不觉得是大事而不把彼此当成家人看待的不只有她们,我也一样。」
我大致能理解阿姨的意思,但是……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对两姊妹生气。小堇和小椛都是我的大恩人。父母离异家庭瓦解之后,在这里和那她们的回忆是我的心灵支柱。被那她们当成家人对待的日子不晓得救了我几次……」
「我知道隼人你多么重视那两个孩子;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该骂骂她们。」
「我应该骂她们吗?」
「没错,因为她们现在一定这么想。明明做了坏事却连生气都没有必要,自己对隼人来说就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吗?」
「才、才没有那回事!她们对我来说是真的非常重要……!甚至觉得跟天使一样!」
「既然如此──」
遥阿姨说到一半,玄关就传来姊妹俩告知回到家里的声音。
「既然如此,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遥阿姨留下这句话,最后拋了个媚眼就离开了客厅。
这次换成小堇和小椛和阿姨交换似地走了进来。两人一看到我就倒抽一口气。
「哥哥,你原来在客厅吗……」
「啊,那个……需、需要我们帮忙的话要说喔,哥?」
果不其然,她们依然有些见外,还露出难受的表情说出顾虑的话。
我看著两人,回想刚才和遥阿姨的对话。
……既然如此,就知道该怎么做吗……
其实我可能早就知道了。虽然心知肚明但无法鼓起勇气。不想再次失去家人的恐惧,让我无法发现这么简单的事实。
……既然是一家人,做错事情的时候就要好好生气才行吗……
「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你果然还没原谅我们对不对……」
我默默地集中精神思考,小椛和小堇就为畏畏缩缩地露出不安的神情。
然而小堇马上下定决心,抬起头悲壮地说:
「……!哥哥,拜托你!就算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可是、可是请你原谅小椛!身为一家人──好好当作妹妹对待她!」
「……咦?」
突然听到这句话,我不明所以地吃了一惊。
不过在我来得及反问她那是什么意思之前,小椛就焦急地开口说:
「姊!?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也听到了。我们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哥哥不愿意原谅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来受罚就好,至少希望你能跟平常一样和哥哥相处。」
「你干嘛擅自决定啦!那种事情应该反过来才对呀!哥,你可以不要理我,但请你原谅姊!她绝对是在逞强!」
「咦?咦?」
两人这么说并慢慢逼近,我却完全无法理解她们在说什么。
……处罚?原谅?只有小椛只有小堇?她、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才没有逞强!你才是快哭出来了不是吗!」
「姊才是全身都在发抖啊!」
「这有什么办法!?可是,我是你的姊姊,这么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什么跟什么啊!?每次都像这样以我为优先……!又漂亮又温柔,全都完美无缺的姊姊要怎样才满意!?」
「你才是,其实难过到想哭出来还是说这种体贴我的话!妹妹再怎么可爱也该有个限度!」
「那、那个……」
……这是在演哪出?不是这到底在演哪出?为什么两个人都怒目相向全力称赞对方?而且该怎么说,气氛和平常不太一样……
不知不觉间,现场弥漫起一股险恶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过去始终意志消沉,还是在顾虑我,两人今天一次也没有吵架,事到如今却像超过临界点一般,姊妹间的空气一口气沸腾。
接著两人终于再次把我夹在中间大吼大叫。
一如既往,我完全不理解她们为何突然开始吵架。不对,平时就无法理解了,这次我反而更不懂她们在吵什么。
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两人之间毫无隔阂,唯有尽情对彼此破口大骂。
可是根源却有扎实的牵绊,所以就算再怎么大吵,关系也绝对不会决裂。要说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她们是一家人……一定是这样吧。
「就说了,我不是说那种难受的事情应该由身为姊姊的我来承担吗!?」
「啥!?什么歪理啊,根本算不上理由!」
「算得上!你只要被哥哥原谅,和平常一样和他相处就可以了!我才不想看到你难受的表情!」
「那是我要说的话!姊姊明明就比较难受!不要再逞强了!被原谅的应该是姊姊才对!」
「不对,是你才对!」
「是姊才对!」
两人再次发出「唔唔唔…」,「嗯唔唔…」的声音互瞪著。
然后──
「「(哥哥!)(哥!)你想选谁!?」」
两人这么说,同时回头看我。
那一瞬间,我心中某种东西断线了。
「……你们两个……」
「「咦?」」
「给我差不多一点────────────────!!」
然后,我一回过神就发自心底吼出来了:
「啊啊真是的……!你们就是这样老是吵架,才会发生昨天那种事情啊!要反省就不该反省摔坏时钟,给我反省更根本的问题啊!!」
「哥、哥哥……?」
「哥,你、你怎么了……?」
「还敢问我怎么了!还不都是你们两个──」
我任凭爆发的感情,宣泄对姊妹俩的不满。
话虽如此,我对她们的不满也只有爱吵架这一点罢了。结果那却造成了昨天那样的事件,所以非同小可。
我说出两人吵架对我造成多大的困扰。
在家也好、在学校也罢,都因为她们而无法过得安稳。
就算再怎么出自于善意,每天吵不腻是什么意思?根本仲裁不完。
总而言之,我把来到月城家后的所有不满一吐为快,最后做出这个结论。
「总而言之!弄坏时钟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给我好好反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知道了吗!」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气喘吁吁。
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激动了……
「「…………」」
另一方面,两姊妹则是在我骂的同时与之后,都只有默默无言目瞪口呆。
我一吐为快后稍微冷静下来,事到如今看到两人的样子才感到有点不安……解放情绪暴怒地发飙会不会被她们讨厌。
「……哥哥!」
「……哥!」
然而姊妹俩的双眼立即开始闪闪发亮。在表情豁然开朗的下一刻,面露满面的微笑说:
「「对不起!!」」
……呃,在这个场面道歉是再自然也不过的情况,不过有必要带著那么灿烂的笑容吗?
「哎呀,能被哥哥骂,我真是太幸福了……」
「哥生气的表情好帅喔……给我好好反省!那边真的超赞的……」
「不是,你们两个挨骂是这种反应不奇怪吗!?」
两人的反应实在太不正常,我不由自主地吐嘈。
「……你们真的有在反省吗?」
「当然有在反省!虽然有在反省……」
「可是我们更觉得高兴!终于能被哥骂了!」
「终于能被我骂……?」
我对这句话表示困惑,两人不改满面的微笑说:
「因为能那么认真地生我们的气,就代表哥非常重视我们对吧?对无所谓的人才不会那么认真咧。」
「小椛说得没错,所以我们非常不安。犯了那种滔天大错,哥哥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害我们以为自己其实不值得生气。」
那是──遥阿姨说的话。
……就是因为重视对方,才会认真生气吗……
「但我之前没有生气不是因为那种原因,只是觉得是不是不该对家人生气。」
「那反过来了,哥哥。」
「就是说啊,哥。就因为是家人才更应该生气。」
两人马上反驳我的话。
「住在同一个家里的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感情难免会产生摩擦。在那个时候互相激荡、容许,不才是家吗?」
「就算忍耐也只会格外尴尬,迟早都一定会爆发。如果是朋友或许忍忍就过去了,不过家人可不能那样呢。」
就算忍耐感情的摩擦也只会爆发。
身为因此导致崩坏之家庭的一分子的我,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涵义。
「哥想对我们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是哥哥的话,我们不论是什么都愿意接受。」
……受不了,你们真的是天使。一个不小心我马上就会被弄哭。
可是,既然如此……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们可以听我再说一句话吗?」
「太棒了,又要挨骂了吗!是什么事情?是那个吗?还是这个?」
「哥哥的说教……!身体为什么这么炙热难耐呢……!」
……是说你们的反应也太奇怪了。还以为你们打起精神了,为什么刚才的气质与美丽完全消灭殆尽?
总之不论如何,我现在说的话可无法满足她们的期待。要说为什么──
「真的很谢谢你们!」
「「咦?」」
对两人道谢的我深深地低头鞠躬。
接著我接著告诉愣住的两人:
「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谢谢你们接受我成为一家人……多亏有你们,我才能活到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我家的状况,我能撑过去都是因为有和你们的回忆。和小堇与小椛一起生活的那一个月,至今仍是我的心灵支柱。然后……你们现在也这样支持著我,真的让我感激不尽。」
这是我老实的心情。
话虽如此,说个人的确也很个人。
既然是我个人的想法,就应该藏在心底。
可是,姊妹俩仍将我视为家人,说什么都愿意接受。我想相当久违地向家人撒娇。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这么说!我、我们没做什么值得让哥哥道谢的事情……!」
「我、我们是心灵支柱!?怎、怎么这样,耶嘿嘿嘿嘿嘿嘿嘿!」
两人满脸通红,慌张又难为情地扭动身躯。
「不用道谢啦~哥。因为我们以前也因为妈妈的事情被你帮助过了。对吧,姊?」
「没错。追根究柢,我们支持哥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不用道谢。」
「你们这么说我很开心,但说当然就太超过了吧?」
「不会,完全不会太超过。为了哥哥奉献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哥哥是我喜──哇噗!」
「姊────!?你又想趁乱胡说什么!?」
小椛慌慌张张地摀住小堇的嘴巴,小堇则是满脸通红地回过神来。
「……我是你的什么?」
我发出如此疑问,两人手足无措了一阵子后面对面相视点头。
接著──
「哥、哥是我们重要的家人,所以这是当然的!对吧,姊姊!」
「说、说得没错……反正,包含迟早会变成家人的意义,倒也不能说错……」
「就~说~了~姊你为什么老是说溜嘴啦!?」
「欸,等一下……」
两人不知为何又开始争执,让我傻眼。
原本不是那种话题啊……算了吧,我现在知道会这样吵个不停,也是牵绊很坚强的证明了。
「我说,你们啊……」
我重整心情,对争论不休的两人说: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啊。」
两人立即停下动作,看著我的脸半晌。
「「我们才是,请多多指教!」」
天使姊妹如此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