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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三章 朱色的虚伪 The false world

武从〈引路人〉据点所在的达特穆尔回到〈凤凰财团〉的新宅邸后,已经过了半天。

〈引路人〉的危机终于解除,武把城内的修复工作和前院三、四百具残缺遗体的埋葬工作交给其他人,告诉吉平他要回寝室小憩片刻,接着便回到了〈凤凰财团〉的宅邸。

如果吉平发现和马不在房里,应该会起疑吧!不过,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回到宅邸之后,武首先得知的是十昏倒与狼神鹰雄、熊谷萤逃走的消息。

桃花、海尔和七海三人收到〈巫师气息〉进攻〈引路人〉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出动收集情报,武返回宅邸时他们尚未归来。

这是上午的事。

到了下午,六筋疲力尽地回来,垂头丧气地表示她没找到狼神和萤。

之后,六一直陪在十的身边。

傍晚,七海回来以后替十诊察,判定原因是出于疲劳及压力,因此武并不怎么担心,但是六依然坐在床边,寸步不离。

后来,六与十以外的众人吃完胡桃煮的晚餐之后,武、桃花、海尔、七海和瓦尔蕾特留在宅邸一楼,进行讨论。

胡桃似乎在厨房泡茶,忙进忙出。

武站在暖炉前。

天气还很冷,房里充斥着木柴爆裂声及舒适的暖意,但是包含武在内的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桃花和七海坐在三人座灰色沙发上,海尔坐在书写用的小桌子前,瓦尔蕾特则坐在和沙发同样材质的软凳上。

罗斯尼闯入城内后,瓦尔蕾特和唯雪一起收拾了前院的兽化小孩及〈巫师气息〉的大半兵士,捕捉余党,对于逃走的人则是采取穷寇莫追的态度。

俘虏的余党之中似乎也有军官级的魔法师,因此瓦尔蕾特回到宅邸时心情很好。

然而,当她听闻狼神和萤逃走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和大家一样,变得一脸郁闷。

「早知如此,就把他们关进别的空间了。」

桃花沉重地开口说道,瓦尔蕾特嘲笑道:

「呵呵,就是因为你心太软,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一开始就该把他们解决掉。」

桃花瞪着瓦尔蕾特。

武认为与其议论当初该怎么做,不如思考今后该怎么做。

狼神他们回到〈引路人〉之后,应该会对吉平说出一切吧!

这代表龙泉寺和马是武的事将会穿帮。

——虽然比预定计画要早,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武希望能在吉平发现之前收拾〈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瑞吉·奥德。

他叹了口气,从暖炉前转向坐着的众人。

大家都一脸黯淡地仰望着武。

「我本来想利用〈引路人〉打倒奥德,现在只能拜托〈凤凰财团〉了。」

武说道,桃花回答:

「这倒是无所谓,那你的和马身份要怎么办?」

「已经用不着了。」

武断然说道,瓦尔蕾特叹了口气。

「和马先生,您不回〈引路人〉了?」

「嗯。」

武用指尖轻轻触摸自己的脸颊。

柔软的脸颊就像真正的脸,但其实是张魔法面具。

武看着瓦尔蕾特。

「你也别回〈引路人〉了。还有——」

武把视线移向海尔、七海与桃花,满脸歉意地说道:

「我们最好立刻撤离这里。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个地方了。」

「我们才刚搬来耶!」

七海失望地说道,武面露苦笑。

「我本来想说今天就搬,不过明天再搬应该也无妨。」

「不急吗?」

海尔询问,武加以说明:

「对。说来很巧,鹫津吉平现在受了伤;依他的性格,应该会想亲自出马。就算用治愈魔法疗伤,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海尔恍然大悟。

再说——武暗自寻思。

——狼神真的会告诉吉平吗?

对于狼神鹰雄是否会对吉平供出这里及和马是武的事,武感到半信半疑。

在这个宅邸及先前的卜瑞卜宅邸生活的期间,武从狼神身上感觉不出多大的敌意。

——如果狼神不说,熊谷萤应该也不会说。

不过,这只是武的看法,实际上他们会怎么做没人知道。

胡桃端来红茶,武交代她立刻准备搬家。

胡桃皱起眉头,但是并没有埋怨。

「知道了。」

她拿着银色托盘离开了房间。

胡桃应该会找洋平、葵和鸭志田帮忙吧!

或许也会去找六。

「总之,当务之急是搬家,对吧?」

七海坐到桃花身边,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如此说道。

桃花拍掉了那只手。

她瞪了七海一眼之后,才对武说道:

「我、海尔先生和巴斯提先生都会关注奥德的动向,交给我们就好。」

桃花等人与〈巫师气息〉仍然维持联系,武对他们回以安心与感谢的微笑。

「谢谢。我也打算卸下面具,恢复七濑武的身份。之后——」

武的话还没说完,海尔的表情便倏然一亮。

「总算要恢复啦!」

「太好了。」

「我都快忘记你原来长什么样了。」

七海和桃花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然而,瓦尔蕾特却微微地垂下头来,把视线从武身上移开。

武的心情和三人一样喜悦。

他终于能够摆脱和马的束缚了。

然而,同时,他也感到不安。

武为了变成和马,不光是戴上了魔法面具,还被施了长眠魔法。

武决心化身为和马,请求当时的众魔法师协助时,替他施法的女性曾说过这么做或许会产生影响。

——当时,我认为这是唯一的方法。

——再说,就算无法恢复原样,当时的我应该还是会这么做吧!

武认为现在不该思考这个问题,切换了思绪。

他对仍然开心微笑的三人和瓦尔蕾特说道:

「剩下的问题是该搬到哪里去,我会再去拜托瓦伦多夫帮忙。」

瓦尔蕾特立刻忠告:

「这么做太危险了吧?吉平一定会针对这里进行调查,只要屋主和瓦伦多夫有关联,他马上就会查出来的。」

「我想应该不用担心。瓦伦多夫说过这座宅邸不在他的名下。他是从近百个不动产名单里选了这座宅邸借给我们的,其实本人根本没来过这里。再说,我们不一定要借用他的房子。瓦伦多夫是外务局首长,认识许多人类社会的人。」

海尔点头赞同武的提议。

「可以请他代为介绍。」

「对。明天我立刻去找他。」

「在那之前,先把面具拿下来吧!」

海尔面露贼笑。

「我知道。」

武也回以笑容。

瓦伦多夫至今仍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

武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他。

过去为了安全起见,都是请瓦伦多夫移驾前来,但是这回没时间慢慢来。

讨论完毕之后,武以外的众人犹如退潮一般地离开了客厅。

武也一样忙碌,但他姑且往沙发坐下,喝了口胡桃冲泡的红茶。

红茶已经冷掉了,不过武终于得以放松全身,深深地吐了口气。

过了约五分钟后,武走向二楼角落的房间。

进入这个充当个人寝室的房间之后,他反手关上了门,站到约一公尺高的穿衣镜

前。

「『解除』。」

武拿起指挥棒念咒,化身开始不听控制地吸取过多的魔力。

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现身之前一直保持沉默。

「——武。」

和马出现在武的身边,他的身影在镜中犹如薰衣草色的霭气,形状并不清晰。

武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

「和马,我没叫你的时候,你别跑出来。」

最近和马时常这样擅自现身。

这是因为武常向和马讨教魔法之故,但武实在受不了和马这种不问时间地点便消耗他大量魔力现身的行径。

和马嗤之以鼻。

「有什么关系?别说这些了,快把面具拿下来吧!」

薄暮呈现指挥棒型态时,和马能够听见外界的谈话。

刚才在客厅里所说的一番话,他应该听得一清二楚。

武希望和马消失。

尤其是现在——

不过,和马却露出讽刺的笑容,盘起手臂凝视着武,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

武大可以将指挥棒变成长剑,让和马消失,但他一秒都不想浪费。

他终于可以卸下这张假面具,恢复原来的面貌。

武大大地叹了口气,无视和马,双手在胸前紧握指挥棒。

镜子映出的是这半年来已经司空见惯的和马身影。

对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不再感到异样,已有好一段时间。

他逐渐遗忘自己原来的手指长度、声音、发质等寻常事物,连记忆都与和马共

有,越来越分不清自己是谁;如今,他总算能摆脱这种恐惧了。

武竖举指挥棒,闭上眼睛,将魔力灌注到指挥棒之上,口齿清晰地念出魔法咒语。

「『转录』!」

指挥棒尖闪耀着暗紫色光芒,魔力粒子往覆盖武脸部表面的魔法面具落下。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武缓缓地睁开眼睛。

「…………」

站在镜子前的龙泉寺和马皱着眉头,露出可怕的表情。

「…………」

武目不转睛地凝视和马的脸。

莫非是从薄暮现身的和马?他朝着镜子伸出手。

镜中的和马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武再度用双手将指挥棒举到胸前,闭上眼睛,发动魔法。

「『转录』!」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紧张。

从薄暮现身的和马站在武的身后,静观其变。

然而,数秒后,武睁开眼睛时,镜中的武身后的他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看见自己和站在身后的和马外貌分毫不差,武大受打击。

「……………………咦?为什么!?」

武伸出手来,抚摸自己镜中的脸。

「咒语没错吗?」

和马问道,武一面回溯自己的记忆,一面回答:

「嗯,应该没错。」

莫非是长眠期间记错了咒语?武如此暗想,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不可能。

——我绝不会忘记。

对于武而言,化身为和马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鲜明。

那天的决心和难以承受的恐惧。

必须把一切寄托在渺茫希望之上的那一瞬间,他绝不可能忘记。

——可是……如果咒语是正确的……

念了正确的咒语却无法恢复原状,表示事态更为严重。

武紧紧地咬着嘴唇,举起紧握的指挥棒。

他只能再试一次。

然而,背后却伸来一双手,硬生生地夹住武僵硬的脸庞。

「脸给我看一下。」

和马把武转向自己。

「喂……放手!」

武试图抵抗,和马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他,并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拉向自己。

接着,和马用武熟悉的眼睛仔细端详武的脸庞。

「有点脱落了。」

魔法面具的魔力变弱了,散去的粒子使得武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

「那咒语是对的啰?」

武在脸庞被窥探的状态之下问道。

「好像是。」

和马粗鲁地把武的脑袋推向一旁。

脖子就像落枕时一样喀了一声,武不禁皱起眉头来;但是多亏了和马,武的心情平静了些。

「这么一提……」武说道:「之前好像说过如果再施其他魔法,或许会造成影响——」

「替你施法的人说的?」

和马问道。

武点了点头,针对略微解开的魔法进行思考。

——魔法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该不会永远维持这种状态吧……

武开始胡思乱想,和马掀起嘴角,笑道:

「喂,别露出那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嘛!」

「我没有。」

武立刻反驳。

和马凝视着生闷气的武,说道:

「表面上没有。不过,我是你的魔力化成的,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啊,怎么办?』、『说不定我一辈子都得顶着这张脸了。』、『我想变回从前帅气的脸庞。』」

面对和马这种自以为无所不知的态度,武勃然大怒。

「你又知道什么了?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和马笑了一声。

「你却得靠这个死人安慰你。」

「…………」

在这种难堪的状态之下,武无法对和马的揶揄充耳不闻。

武很想大声怒吼,却只是冷冷地瞪着和马。

「快消失。」

然而,一反武的意愿,和马说道:「不要。」

他叹了口气,把口吻放柔,对武说道:

「应该还有其他解开魔法的方法吧?」

「……是啊!只要拜托施法者就行了。」

武也在思考这件事。

——如果是对我施法的人,或许在这种状态之下也能把我变回原状。

武还记得对自己施法的是谁。

巴斯提带来的〈斯普利坎〉魔法师,一个名叫雀莉的女性。

雀莉身穿奇装异服,更是加深了武的印象。

中世风格的洋装与化身扇子。

她使用生物魔法「异端伪装(易容术)」,将武变成了和马的模样。

和马歪了歪头。

「那个人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她是巴斯提先生的朋友,是〈斯普利坎〉的人。」

武也不知道雀莉的近况。

不过,当年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经过十七年,应该还活着。

——只要没死于战争……

和马似乎失去了兴趣,哼了一声。

「那只要叫那个人解开魔法就好啦!」

听他说得如此轻松,武不禁皱起眉头来。

「别说得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啊!还有,你老是一副这件事跟我无关的态度,不过,那可是我的脸耶!」

和马指着武的脸庞。

「我也不想继续看见自己的窝囊样。」

和马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无情的冷酷之色。

「只要你维持那副模样,你就只是我的冒牌货。」

「…………」

武动弹不得,宛如冻结似地凝视着他。

「你要用我的面貌瓦解〈巫师气息〉无所谓,可是你也想瓦解〈引路人〉吧?这件事你千万别用我的面貌去做。」

在武回答之前,和马便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化为薰衣草色粒子消失了。

房里安静下来,武却茫然呆立了好一阵子。

☆☆☆

同一时刻,鹫津吉平与熊谷萤于〈引路人〉久别重逢。

「嗨,萤,你比我想象的更有精神啊!」

「是、是。」

萤一脸害怕地回答走进房里来的吉平。

她并非位于达特穆尔的〈引路人〉城堡,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虽然同在英国境内,但是萤通过镜子之后并未外出,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她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荒凉又老旧的三层楼医院。

萤不认为有人住在这里。

破裂的玻璃窗,残破的泛黄窗帘,留有刮痕的白色壁纸;不锈钢制的床铺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上头铺着满是湿气与破洞的床垫。

这是个就算幽灵出现也不足为奇——不,甚至该说充满灵异气氛的场所。

萤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带来这里,也不明白狼神为何不在场。

萤和狼神一起溜出〈凤凰财团〉的宅邸,在附近的车站搭上了列车。

或许有人追来,但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数目不多,他们有把握逃脱。

〈凤凰财团〉宅邸与〈引路人〉总部之间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也有利于他们成功逃脱。

后来,萤与狼神分离,被带来此地,已经过了数个小时。

〈巫师气息〉进攻城堡时,萤和狼神躲在外头的岩石背后,目睹了整个光景。

他们很想帮忙,但是受制于四条桃花的缚魔法,无能为力。

待战火平息之后,两人终于回到城堡,却在与吉平重逢之前被分开,而萤被送到了这里来。

萤看着拄着拐杖的吉平,问道:

「呃……狼神……大哥呢……」

萤没问吉平受伤的原因及状态。

因为她知道吉平会叫她去问别人。

吉平护着上了绷带的右脚走来,在萤面前的床铺坐下。

「鹰被我关在房里。」

「…………J

萤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凝视着吉平。

「不管我问他什么,他翻来覆去都是一句『现在不能说』,没办法。」

吉平说得没错,萤只能沉默以对。

话说回来——萤暗自寻思。

——他果然没打算说出那里的事。

萤思考狼神不说的理由。

——是为了五十岛胡桃吗?

——还是因为他信任七濑武?

无论为何者,她不认为狼神瞒得过吉平。

不吐露先前的行踪,很可能会被认定曾受〈巫师气息〉俘虏并窜改记忆。

届时,所有记忆都会被调查,到头来还是得穿帮。

——如果他能编个巧妙的谎言骗过去就好了。

萤在胸中悄悄地叹了口气,以免被吉平发现。

萤独自说谎朦骗吉平,但狼神却保持沉默,没有任何意义。

到时两人的脑中都会被窥探,而撒了谎的萤会被重惩。

——就算只有十五岁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家伙却……

萤默默地皱起眉头,暗自生起狼神的闷气来了。

「那你呢?」

吉平突然问道。

「咦?」

萤抬起脸来,吉平微微一笑。

「我是在问你,那你能说吗?」

「我、我……呃……」

萤垂下视线,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吉平叹了口气。

「唉!我大概也猜得出来,八成跟和马或〈凤凰财团〉有关吧?」

「……您怎么知道……?」

萤惊讶地抬起头来,吉平呵呵笑了。

「原来鹫津先生全都心里有数。」

在萤心中摇摆的天秤缓缓地倾向某一方。

萤垂下头来,满脸歉意地说道:

「……我也觉得该说出和马先生是别人假扮的。可是,〈凤凰财团〉里也有好人,所以……」

「嗯、嗯,我懂,你觉得不能背叛他们。」

吉平点了点头。

「不过,萤,你没想过或许你是被坏人窜改记忆吗?所以才把敌人当成好人。」

萤连忙抬起头来,回望吉平。

「我、我没有被窜改记忆。他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是吗?他们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凤凰财团〉本来就和〈巫师气息〉站在同一边。」

「可是……」

萤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对于吉平而言,〈凤凰财团〉和〈巫师气息〉是同类,而从他的口气判断,他似乎已经知道和马是别人假扮的。

他八成也知道假扮者是〈凤凰财团〉的魔法师。

若是如此,萤便无话可说了。

她瘪起嘴巴,垂下头来,忍受胸口的刺痛。

吉平突然说道:

「她也在那里吗?」

「咦?」

萤反问,不知何故,吉平背过脸去,说道:

「四条桃花。」

萤不明白吉平为何提到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闻言,吉平笑逐颜开。

「这样啊、这样啊!」

他喜孜孜地说道,又缓缓眯起眼睛,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既然如此,只好干掉和马了。」

「……」

萤宛若突然喘不过气来似地屏住呼吸。

眼前的人是鹫津吉平。

这件事萤打一开始就知道,却忍不住发抖。

萤觉得为了该不该对这个人撒谎而烦恼的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缩着肩膀,垂下头来,忍住眼泪。

吉平从床铺站了起来,笑着对萤说道:

「萤,你果然是个乖孩子,和鹰不同。」

萤吞了口口水,下定决心,开口说话。

这句话她非说不可。

不然她会失去狼神。

萤一直没有朋友。

她因为在魔法学院被人霸凌而逃学,除了〈引路人〉以外,没有容身之处。

萤抬起头来,对面带笑容的吉平说道:

「呃、呃……狼神大哥也很犹豫该不该说,真的。可是,那里有胡……呃……狼神大哥的心上人,所以……」

萤拼命地说明,吉平瞪大了眼睛。

「心上人……?」

吉平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又噗哧笑了出来。

接着,他当着哑然无语的萤的面放声大笑。

「什么!?太有意思了!」

「……鹫津先生。」

萤感到困惑,吉平笑了片刻之后,一面用指尖擦拭眼角的泪水,一面说道:

「,嗯,有意思,嗯,嗯。」

吉平频频点头,并用仍然留有笑意的脸看着萤。

「好啦,萤,用不着你了。」

「咦?」

吉平说得极为干脆;直到此时,萤才察觉房门前的走廊上有人。

一看见她,萤的脸上便浮现了恐惧之色。

「等、等一下!鹫津先生,请等一下!求求您!」

萤不想和她独处。

她很清楚这代表什么意义。

和吉平错身而过的山鼠灯樱走进房里来,萤看不见她的表情。

萤从未看清她的脸庞过。

因为灯樱的浏海很长,盖住了半张脸。

她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即使时值一月,依然穿着朴素的薄洋装。萤缓缓地摇头。

「求、求求您……鹫津……先生!」

也不知道吉平有没有听见萤的声音,总之,他并未返回。

萤知道他不会回来。

但还是忍不住大叫。

「鹫津先生!!鹫津先生!!」

萤一面呼喊,一面往后退开;灯樱用低沉阴郁的声音说道:

「萤。」

萤知道灯樱打算做什么。

所以她泪流不止。

「求、求求你,灯樱……别这样……」

萤被逼到墙边,拼命摇头。

「求求你,灯樱……」

萤不敢直视灯樱。

她蹲在原地,缩起身子。

灯樱从口袋中拿出化身。

散发银光的小工具。

灯樱拿起化身,微微一笑。

然而,萤并未看着她。

灯樱尽可能柔声说道:

「萤,我会好好调教你,让你变成一个更乖更乖的孩子。」

萤很了解灯樱。

灯樱打从出生以来就被〈巫师气息〉监禁,注射药物,没见过任何人。

因此失去了感情。

虽然缺乏感情,使用魔法时却会变得残忍、无情又冷酷——

(插图)

萤鼓起勇气,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

为了乞求灯樱「住手」。

然而,萤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灯樱的恍惚笑容。

「不要~~~~~~!!」

灯樱的手上握着她的化身老虎钳。

☆☆☆

恬静的乡间小镇郊外,有户农家坐落于可眺望田园的山丘之上。

这户农家里住了一对夫妇,院落里有主屋、放置农机具的小屋,以及一座大大的车库。

有两个男人站在车库前说话。

「多亏了你,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男人喜孜孜地说道,他身穿银色长袍,长袍底下是义大利制的三件式西装。

绅士风的眯眯眼男人留着整齐的小胡子,戴着圆顶硬礼帽,身材高高瘦瘦;相形之下,站在他身旁的巴斯提显得有点矮胖。

巴斯提从旁仰望腰杆笔直、脸颊凹陷的狐狸眼男人,回答:

「不顺利还得了?我们不过是〈巫师气息〉的地下组织。」

男人露出无声的笑容。

这个男人总是温文尔雅,不过,巴斯提一向不擅长与他相处。

他向来难以捉摸,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表面上笑脸迎人,实际上或许是笑里藏刀。

两人的生长环境完全不同,年岁也相距甚大。

不过,巴斯提和男人站在一起,年纪看起来却差不多。

即使男人的岁数远比巴斯提大。

巴斯提叹了口大大的气,眺望拓展于眼前的荒凉冬季田园。

田圜彼端,有座宅邸和这户农家一样,单独矗立于郊外。

巴斯提现在并未戴着平时的白色面具。

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戴上那张面具了。

早晨的寒风轻抚脸颊和脖子,变宽了些的额头变得又冰又冷。

巴斯提的周围除了男人以外,还有约三十名魔法师,全都在静待指示。

他们都穿着〈巫师气息〉的藏青色军服。

巴斯提对男人说道:

「话说回来,也不必赶尽杀绝吧?里头还有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呢!」

「难得你这么宽容。」

男人微微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巴斯提皱起鼻头反驳。

即使对手是等同〈引路人〉的恐怖分子,现在在场的半数都是小孩。

巴斯提想起七濑武和海尔·卜瑞卜。

这两个人非杀不可。

巴斯提也赞同这个意见。

其他像是四条桃花、兵头七海、拉雅克与洁金双胞胎,也都是不得不杀。

而〈引路人〉的叛徒瓦尔蕾特·诺斯和她手下的少年少女,若有必要,也只能全数除掉。

不过,其余的小孩活捉就够了。

巴斯提造访过那座宅邸好几次。

以〈凤凰财团〉一员的身份——

男人的『宽容』二字也可解释为巴斯提潜入期间对〈凤凰财团〉产生了感情。

巴斯提一脸愤慨,男人说道:

「就我的看法,〈凤凰财团〉比〈引路人〉更加棘手;因为他们隶属于C7,不方便出手对付。」

男人凝视着宅邸,淡然说道。

「将他们斩草除根有利无害。这下子,连〈引路人〉都得感谢我了。」

巴斯提胸口的不快感并未平息。

他不需要〈引路人〉的感谢,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男人的赞美。

然而,男人笑咪咪地看着巴斯提。

「做得很好,我很感谢〈斯普利坎〉的贡献,你们全都可以得到应得的奖励。你们的工作结束了,长年以来辛苦了。」

巴斯提没有回话。

只是做了个貌似微微点头的动作。

——这下子工作总算结束了。

巴斯提暗想。

——真是段漫长的岁月啊!

混入〈凤凰财团〉已有二十年。

和前会长亚岗·卜瑞卜来往,结为好友,之后又成了〈凤凰财团〉的秘密成员之一;这部分并未花费多少手脚,但是自从四条桃花加入以后,工作就变多了。

设立〈斯普利坎〉的是巴斯提,但是下令的却是〈巫师气息〉的这个男人。

他说为了进行间谍活动,必须成立组织。

〈巫师气息〉评议会议员瑞吉·奥德,外号不死之身的「圣职者」。

他的可怕之处便是耳目众多,无所不在。

身为耳目之一的巴斯提终于从长年的任务解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巴斯提的心中却被难以言喻的郁闷之情占据了。

瑞吉·奥德看着一脸不满的巴斯提。

奥德问道: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感想?」

「什么?」

巴斯提漫不经心地反问,奥德垂下眼角,用温柔的笑容说道:

「装成朋友欺瞒对方的感想。你是来看他们被杀的。」

「…………」

巴斯提悄悄地握紧垂下的拳头。

「卜瑞卜真是可怜啊!如果是我,根本不会信任你。」

奥德轻蔑地笑道。

「你本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巴斯提没看着他,而是望着宅邸方向说话。

奥德也同样凝视着宅邸,说道:

「是啊!我认为信任和自我牺牲是同义词。即使是深爱的人,只要自己面临生命危险,一样可以轻易地践踏、背叛。这就是我看到的世界,也是真实的世界。相信对方,就必须做好死在对方手上的觉悟。」

「…………」

巴斯提从未见过比奥德更加冷酷执拗的人。

巴斯提沉默不语,奥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七濑的母亲那件事失败了,不过这次应该可以成功。收拾他们以后,接下来就是〈引路人〉的鹫津。剩下的五格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解决他,游戏就结束了。」

听说另一个组织曾试图捉拿七濑的母亲,从前的十五个伟大魔法师之一——千木阳子,但是最后以失败收场。

阳子逃脱,〈巫师气息〉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巴斯提表情未变,在心中嘲笑奥德。

——不是什么事都能称心如意的。

——就算是你也一样。

巴斯提露出同情的眼神,对奥德说道:

「但愿能够成功。」

「是啊!替我祈祷吧!」

听了「圣职者」的话语,巴斯提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会替你向地狱之神祈祷的。」

接着,不到十分钟,现场便只剩下巴斯提一个人。

高级魔法师们全都前往〈凤凰财团〉的新宅邸去了,奥德也随之同行。

巴斯提看着蓝色屋檐的宅邸反射朝阳、闪闪发光的模样,片刻之后,便取出镜子,打开通道。

回到〈斯普利坎〉向同伴报告之后,这个工作就结束了。

之后,他打算前往〈巫师气息〉军务部,申请退役。

☆☆☆

「六,快起来!」

突然被隔着毛毯摇晃身体,六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俯视自己的武。

「武?怎么了?」

六询问。

她坐在十的床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武用急切的声音对还在揉眼睛的六说道:

「现在最好立刻离开这里,你去把二楼的所有人都叫醒,我去一楼。」

「怎、怎么回……」

六站起来,武说完了想说的话,便立刻冲出了房间。

「六?」

十在床上坐起身子。

见六一脸困惑,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武说要立刻离开这里。」

此时,十用双手抱住脑袋。

「……唔!」

「哥!?」

六在他的身边蹲下。

并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丸。

「要吃药吗?」

「不,不用。别管我了,六,快收拾行李吧!」

十推开六拿药的手,一脸痛苦地下了床。

他脱掉身上的衬衫,开始更衣。

「嗯、嗯。」

得知哥哥似乎没事后,六便离开房间,走向自己位于斜对面的寝室。

房里有两张床,胡桃正躺在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安静地睡觉。

虽然不忍心吵醒胡桃,但六还是依照武所言,把她叫醒,又到隔壁的葵和二叶的房间,依序叫醒二楼的所有人。

众人都是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之下被叫醒的,因此全都板着脸;但是更衣完毕来到楼下,看见正在等候的武之后,大家就变得一脸紧张了。

「怎么了?」

胡桃之所以如此询问,是因为武的眼睛变成了暗紫色。

他的手上拿着长剑化的薄暮,身旁是现身后的永远。

「马上就会展开攻击了。」

武说道,早已来到一楼的桃花和七海点了点头。

桃花环顾众人,说道:

「好像是〈巫师气息〉。七濑先用『恶梦』确认,之后又用『信号梦』确认了一次,应该错不了。」

洋平皱起眉头来。

「〈巫师气息〉?不是〈引路人〉?」

「嗯。」

武加以说明。

「『恶梦』很抽象,看不出敌人是谁;不过『信号梦』可以鲜明地看见几分钟至几十分钟以后的事。我在『信号梦』中看到了〈巫师气息〉的军服,不过人数还无法确定。」

「确定他们会来这里?而且是马上?」

海尔问道,武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错。没有时间了,大家都有镜子吧?」

「镜子是拿来了,行李要怎么办?」

伊田把二叶拉到身旁,如此问道。

在武回答之前,桃花往前踏出了一步。

「无论敌人是谁,对方的人数一定比我们多,要是被设下结界就没戏唱了。」

桃花快步走向玄关前的穿衣镜,使用魔法开启通道。

见了桃花迅速的行动,武松了口气。

众人从客厅移动到走廊上,在穿衣镜前排队。

「一起逃走容易引人注目,分散逃走吧!」

说完,武拜托海尔照顾伊田和二叶。

「好,他们俩交给我。」

海尔用力点了点头。

七海也表示要和海尔三人一道走,武发现胡桃一脸不安,便拉住她的手。「武……?」

「五十岛,你也跟海尔先生他们一起走。」

「可是……」

「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武都这么说了,胡桃只能闭上嘴巴。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七海背后。

「我们甩掉追兵以后就会去伊甸圜,那边就交给你了。」

海尔说道,武和桃花大大地点了头。

他们早就针对这种事态进行过沙盘推演。

如果发生状况,便前往从前〈凤凰财团〉在瑞士建造的伊甸园会合。

不过,无论敌人是〈巫师气息〉或〈引路人〉,都必须在完全甩开对手之后才能会合。

现在伊甸园里仍有人生活,这些人被〈巫师气息〉及〈引路人〉排挤,不再是魔法师,也不见容于人类社会。

不能让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海尔等五人跳进了桃花开启的镜子中,通道随即关闭了。

剩下的是武、桃花、六、十及洋平三人。

桃花再度开启镜子通道。

这回是通往不同的地点。

桃花触摸在镜面波动的粒子,对武说道:

「七濑,我去找拉雅克和洁金,你去刚才说好的地方。」

「好,你多小心。」

桃花笔直地望着武的眼睛,微微一笑。

接着,她便消失在镜子里了。

「我们也走吧!」

这回轮到武开启镜子。

他走向镜子,六和十也随后跟上。

然而,十突然停下脚步,脸庞痛苦地扭曲起来。

他抱着头,发出了呻吟声。

「哥!」

六摸着他的手臂,对他说道:

「哥,我去拿药。」

「不用了,六,我不要紧。」

十的脸色苍白。

武没想到十的状况这么差,忍不住问道:

「呃,十……现在或许还来得及和海尔先生他们会合。」

然而,十抬起低垂的头,瞪了武一眼。

「别说蠢话了!我不要紧。」

「哥……」

六一脸担心,十甩开了她关怀自己的手。

「我不要紧。」

他又说了一次,并打直了身子。

武没时间和十继续争论。

他死了心,询问十对面的洋平、葵和鸭志田三人。

「瓦尔蕾特呢?」

「薇女士昨晚出门了。」

葵回答。

她穿着轻飘飘的淡黄色裙子和粉红色毛衣,完全不像刚睡醒。

头发上绑着细长的红缎带。

胸前抱着褐色篮子,宛若准备去野餐似的。

听了葵的话语,武满心疑惑。

——瓦尔蕾特跑到哪里去了?

——要是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回到这里……

或许会被〈巫师气息〉抓住。

——不,她应该不要紧吧!

武转了个念头。

瓦尔蕾特和武一样,能够使用回避魔法。

应该能察觉危险。

武用手抵着镜子,施展魔法。

魔力的光芒让镜面变为鲜艳的紫色。

「走吧!」

武踏入镜子之中。

☆☆☆

海尔、伊田、二叶、七海和胡桃五人穿过六面镜子,从英国抵达了日本。

在七海的提议之下,一行人来到了梅田的闹区。

日本和英国有九小时的时差,现在刚过下午五点。

「人潮这么多,应该逃得掉。」

胡桃四下张望。

带头的海尔走得很快,众人几乎是小跑步移动,因此和伊田牵着手的二叶已经是一脸疲惫了。

「海尔,我们要去哪里?」

七海询问,海尔头也不回地回答:

「之前住过的那间车站前的饭店如何?」

「嗯,应该没问题。」

逃离原来的〈凤凰财团〉总部卜瑞卜宅邸时,在找到下一个落脚处之前,他们都是辗转投宿于各地的饭店。

当时投宿的饭店之一就位于梅田的车站前,而海尔正要前往那儿。

然而,当五人沿着人行道前进,抵达外资大饭店的大厅时,已经有十几个〈巫师气息〉魔法师等在那儿了。

「不会吧!?」

七海惊愕地往后退。

五人的脸庞全都倏然僵硬起来。

「找到了!!」

「在那里!」

说来可怕,他们都已经「解除」了。

饭店大厅里并没有一般旅客的身影,柜台前的员工个个都是双眼无神。

「他们居然对普通人类施法?」

七海大吃一惊,和其他四人一起跑向饭店前的人行道。

「话说回来,他们怎么知道这里?」

胡桃一面奔跑,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胡桃的运动神经本来就差,不擅长跑步,被人追赶简直是场恶梦。

前方的伊田把妹妹二叶抱在腋下,以惊人的速度疾奔。

现在已经换成他领头了。

「我很不愿意这么想……莫非……」

海尔难以启齿,七海替他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叛徒!?」

面对她的谴责,海尔回答:

「狼神和熊谷应该不知道这间饭店,因为我们是带着他们直接经由镜子移动的。再说,刚才那些人是〈巫师气息〉的人,为什么知道宅邸的位置及大阪的饭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泄密。」

七海皱起眉头,随即又猛省过来。

「那就是瓦尔蕾特最可疑,那个女人果然……」

「还不知道,总之先逃再说。」

海尔气喘吁吁地说道。

「说得也是。先去没有人的地方吧!在这里连镜子也不能用。」

在人来人往之处,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魔法。

七海回头看着逐渐落后的胡桃。

七海穿着鞋跟足足有十公分高的靴子在跑,相较之下,胡桃明明穿着平底学生鞋,跑起来却跟牛一样慢。

「啊,真是的!」

七海停下来等候胡桃,待她追上之后,便一面推她的背部,一面奔跑。

「大家走这边!」

伊田在通往地下街的楼梯前招手。

待海尔等人追上之后,伊田抱着二叶说道:

「我好歹也住过大阪,梅田地下街就交给我呗!」

胡桃睁大了眼睛。

「伊田头一次看起来这么可靠。」

「一三,你好厉害!」

被抱着的二叶也称赞伊田。

「还好啦!能干的男人就是要在关键时刻——」

伊田得意洋洋,而其余三人转眼间便冲下了楼梯。

「喂,居然不理我!」

伊田也连忙跑下楼梯。

「一三别多嘴的话明明就很帅……」

二叶嘀咕,但伊田并没听见。

「来到这里就没问题了呗?」

跑过地下街,伊田等人来到了深处的幽暗通道。

「我把镜子放大。」

七海立刻拿出镜子。

她把用魔法缩小的化妆镜放大成直径六十公分左右,放在地上,并用手抵住镜面。

七海施展魔法,开启通道。

然而,使出魔法的瞬间,七海的蓝色魔力粒子竟被镜面弹了回来,消散在空中。

「糟了!」

七海叫道。

「怎么了?」

伊田询问,七海紧咬嘴唇,说道:

「他们在地下街一带设下了结界,不回地上不能使用镜子。」

「回地上……那样又会被发现的。」

胡桃认为刚才紧追在后的魔法师一定在地上埋伏。

「一三。」

二叶已经被伊田放下来了,但是小手仍然抓着伊田的腰部。

「别担心,二叶。」

伊田对害怕的妹妹露出笑容。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

「通往地上的出口有好几个,赶快出去使用镜子不就好了?」

「会被人看见的。」

七海一面缩小镜子,一面回答。

「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呀!」

伊田认为为了平安逃脱,即使被普通人类看见他们使用魔法也在所不惜。

然而————

「不行!」

一直保持沉默的海尔用强烈的语气说道,摇了摇头。

「我们和〈引路人〉不一样,即使反抗〈巫师气息〉,也不能违反魔法师的规则。」

伊田凝视着毅然决然的海尔,叹了口气。

七海和胡桃似乎也同意,伊田俯视着身旁垂着头的二叶,做好了觉悟。

「好呗!既然这样,只好一战啦!」

「一三……」

伊田在二叶面前半蹲下来,对妹妹说道:

「听好了,二叶,要乖乖待在哥哥身后喔!」

「……嗯。」

伊田挺直腰杆时,六名男女正好转过通道的转角。

这六名男女一面跑向伊田等人,一面从人形变为兽身。

「来追我们的居然不是人。」

伊田傻了眼,七海笑道:

「那是装甲兽化小队。」

六头野兽堵住了整条通道,同时,伊田察觉了背后的气息。

背后的通道尽头是死路,但是途中有道勉强可容纳两人并行的楼梯通往地上。

三个魔法师从那道楼梯走了下来。

「被从上方和前方夹击,看来我们陷入了超级危机。」

伊田拉过身后的二叶,紧紧搂在左侧,宛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胡桃拿出化身护唇膏。

「……武。」

面对步步逼近的敌人,五人聚在一块。

七海和海尔面对六头野兽,伊田和胡桃则是与身穿藏青色军服的三人对峙。

五人一起「解除」,还来不及施展「干劲」,战斗便开始了。

☆☆☆

桃花走出镜子时,由于时差之故,当地是下午近两点。

她在红褐色废墟墙上的古老镜子前环顾四周。

失去屋顶,只剩四面墙壁的小屋残骸似乎禁不起风雨的摧残,墙壁崩塌得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严重。

不过,普通人类不会靠近这种地方。

周围是乡间小路及荒地。

桃花又开启镜子通道,移动到别的地点。

接着来到的是都会大厦的某个房间,她从身穿的黑色中长款大衣胸口拿出了一条长布,遮住头部与身体。

接着,她走向伊朗首都德黑兰的街道。

桃花快步穿越市集,赶往目的地。

在老镇的狭窄街道上步行五分钟后,她在一间咖啡店前停下了脚步。

全玻璃墙的咖啡店店门是敞开的,可以清楚看见店内的样貌。

店里有个接待客人的女性,仅有的两张桌位已经客满了。

桃花走进店里,只见洁金端着放了冰咖啡的托盘,见了桃花便停下脚步,眨了眨眼。

「桃花,怎么了?」

洁金一脸不安。

见了洁金普通生活的样子,桃花忍不住面露微笑。

像她这样能够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魔法师极为少见。

「太好了,你还没事。」

桃花说道,洁金歪了歪头。

「怎么了?」

「在我说明之前,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去叫拉雅克来。」

桃花一脸严肃地说道,洁金似乎察觉了什么,大大地点了头。

「好。」

洁金用以她而言稍嫌粗鲁的动作将托盘上的冰咖啡放到客人面前之后,便跑向内。

「拉雅克!桃花……」

此时,洁金突然语塞。

内场是厨房,拉雅克便在那儿工作,而洁金一看见他便睁大了眼睛。

桃花皱起眉头来,拿下蒙面的黑布。

店里有四个男客人在,他们一脸诧异地窥探内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桃花拿出插在胸袋的铅笔,同时,厨房里的拉雅克大叫:

「洁金,快逃!!」

「拉雅克!」

洁金冲进了厨房。

「『解除』。」

桃花一派镇定。

接着,她又施展了防护魔法,走向两人所在的厨房。

桃花无视四个客人。

即使被他们看见自己使用魔法,他们已经成年了。

既不会成为魔法师,也看不见魔力。

只会觉得桃花的行动很怪异。

再说,负责收拾善后的是国际魔法士协会。

桃花走进内场,望着厨房内部,只见拉雅克和洁金前方有四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后门是开着的,他们似乎是从那里进来的。

——那不是军服……

桃花认得那套制服。

不,她穿过。

——特魔机关!!

金站在拉雅克身后,桃花抓住她的围裙绑带,将她拉到自己背后。

「桃花!?」

桃花用指尖轻轻转了铅笔一圈,瞬间将铅笔化为圆规型武器,这回又改用手臂轻快地转了一圈。

接着,她立刻施展魔法。

「『彩绘钻石』!」

拉雅克和敌人之间出现了一面正八面体的黑色硬盾。

长宽两公尺以上的盾牌足以将厨房分隔两半。

桃花缓缓走向拉雅克。

「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拉雅克没有回头,点了点头。

「你们也一起过来吧!你们应该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吧?」

桃花知道他们不会拒绝。

因为她从未这么教育过他们。

特魔机关的四个魔法师全都是桃花从前的部下。

在他们回答之前,桃花便用魔法转动圆规型短枪,使用「漆黑之门」在空间开了个洞。

接着,洁金、拉雅克跳进洞里,她自己也跟着被吸入洞中,消失无踪。

☆☆☆

穿过三面镜子,武、六、十、洋平、葵与鸭志田一起抵达了苏格兰爱丁堡郊外的某座古堡。

城堡与白天依然幽暗的森林相邻,保有几百年前的中世风格,是用灰白色花岗岩建造而成的,有座不至于过度华美的宽敞庭园,被为数不多的佣人保护着。

穿过镜子之后便来到室内,而且是摆设了气派家具的玄关大厅,令六等人不禁大吃一惊。

走出带有长春藤雕饰的青白色银框大镜,众人站在原地环顾四周。

待全员走出镜子后,武立刻用魔法破坏镜子,以防追兵追来。

十望着武,压低声音说道:

「七濑,这里是……」

十已经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因为当他环顾四周时,看见典雅的木制玄关门上挂着大大的金属纹章雕饰。

那是举着细剑的骸骨纹章。

只要是魔法师——尤其是〈巫师气息〉的魔法师——都知道这是哪个家族的纹章。十用责备的语气对武说道:

「瓦伦多夫和我们联手的事会曝光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紧,我是故意的。」

武满不在乎地说道,并穿过大厅,走向前方的楼梯。

这里是〈巫师气息〉评议会成员之一山谬·瓦伦多夫的城堡。

看在普通人类眼里,矗立于此地的古堡是座成了废墟的荒城,就和遗迹差不多;不过,瓦伦多夫家族却在这里生活了六百多年。

武走上楼梯,打算前往瓦伦多夫的房间找他;一名年迈的管家出现在左右分岔的楼梯右上方,大声怒吼:

「是谁!!这里可是瓦伦多夫伯爵家的宅邸——」

管家走下楼梯,看着位于楼梯中央的武和楼下的非法入侵者。

一发现其中一人是龙泉寺和马,管家便闭上嘴巴,停在原地。

武淡然说道:

「快去请伯爵出来,不然奥德的部队就要冲进来了。」

管家一时间似乎不明白武在说什么,眨了眨眼。

然而,他又看了武一行人一眼之后,便慌慌张张地跑上楼了。

武走下楼梯,在玄关等候。

那儿刚好有张金缎长椅,武坐了下来,六也扶着十在他身边坐下。

武以外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满脸困惑。

「呃,武……」

六想询问武为何来到瓦伦多夫的古堡,但她还来不及开口,便有人暴跳如雷地下了楼;这回不是管家,而是瓦伦多夫本人。

「这是什么意思!龙泉寺,你陷害我!?」

「不,按照约定,击溃〈巫师气息〉的时候到了。你说过你会帮忙。」

「我的意思可不是帮这种忙……」

来到玄关的瓦伦多夫完全没瞧上剩下的五人一眼。

不过,他的表情和六等人一样困惑。

武的眼睛变成了暗紫色,手上拿的不是指挥棒,而是长剑。

「请立刻跟我一起去找瑞吉·奥德。」

瓦伦多夫怀疑自己的耳朵,重复武的话语。

「去找……瑞吉……奥德!?」

「没错。」

「你、你想害死我吗?他可是不死之身啊!」

面对吓得发抖的瓦伦多夫,武反驳道:

「世上没有不死之身的人类,没有杀不死的人。」

「有!他是活了三百多年的怪物!真的是不死之身!」

武并未嘲笑胆怯的瓦伦多夫,而是用刻薄的眼神瞪着他。

「不杀他,死的就是你。」

「……是、是你把我拖下水的!」

「我并不是没有胜算。」

「胜算!?」

瓦伦多夫用抽搐的脸庞笑了。

「哪来的胜算!?别的不说,奥德人在〈巫师气息〉总部,他很少外出。」

「我知道。」

「那你自己去找他不就得了!别来找我!」

「你有直通他身边的徽章吧?如果你不愿意同行,就把徽章给我。」

直到此时,瓦伦多夫才闭上嘴巴。

他凝视着武的脸庞,低声说道:

「龙泉寺,如果你死了,最后我还是会被奥德杀掉。」

他并不愚蠢。

「要是我把徽章交给你,他就可以使用徽章反向追踪,找上门来。」

此时,瓦伦多夫猛省过来。

「该、该不会……」

武等人的脚边是散乱的镜子碎片。

「他已经在追捕你们了!?」

瓦伦多夫当然也知道,就算打破这面镜子防堵追踪,依旧可以从前面的镜子找出连接的地点。

「完了……」

瓦伦多夫双腿一软,有气无力地跌坐下来。

武冷冷地看着他。

是他自己说要协助的。

再说,武并没忘记瓦伦多夫也是评议会议员。

六人之中已经除掉四人,奥德一旦消失,就只剩下瓦伦多夫一个人。

武可不想一肩扛起〈巫师气息〉。

这个工作该交由这个最没干劲又最无害的瓦伦多夫来做。

——没错,所以我才留他一条命。

六突然察觉武的异样氛围,看见他的眼眸染成了从未见过的浊黑色。

既不是平时的暗紫色,也不是和马的咖啡牛奶色,而是宛若混合了五颜六色的黑色。

六吞了口口水,坐在椅子上的十抬起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六。」

「……没什么。」

六对哥哥露出笑容,不知何故,心里惴惴不安。

武冷着脸对瓦伦多夫说道:

「你要怎么做?要跟我同行吗?」

瓦伦多夫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他转头对呆立在楼梯中央的管家说道:

「替我找五个人,跟我一起走。还有,把我房里的水晶天鹅拿来。记得替我换一面新的镜子。」

「是。」

管家对主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之后,便上楼去了。

「好啦!」

瓦伦多夫露出自虐的笑容。

「奥德平时都待在议事厅,他住在那里,有非常严密的结界和警卫保护。用我的徽章只能进入结界之中,之后就交给你了。」

「好。」

武点了点头,瓦伦多夫叹了口大气。

「我看你好像不明白,所以我把话说在前头。议事厅周围随时都有许多魔法师驻守,包含军务部和特魔机关的魔法师在内。只要一发现不对劲,奥德就会呼叫他们,到时候——」

瓦伦多夫看着武和其余五个人。

「——你们转眼间就会化为焦炭,包含我在内。」

武默默地聆听他言之成理的意见,并平静地说道:

「或许吧!不过,放任奥德继续胡作非为,〈巫师气息〉是不会改变的,和〈引路人〉的战争也会持续下去。大家都对葬身黑暗中的无数人视而不见,但是我不想再增加这类人,也不想见死不救。」

六察觉武的异样。

——这不是武。这样活像是……

另一个人——六如此暗想,而武说道:

「如果〈巫师气息〉真的是为了世人而行动,只要能够帮助到某些人,倒还无妨;可是,他们向来是为了自保及利益而行动。」

瓦伦多夫看着武。

「你活脱就是龙泉寺和马啊!说归说,我也没见过他就是了。」

这是六头一次对于和马外貌的武感到颤栗。

——武……活脱就是龙泉寺和马……?

然而,武并没把瓦伦多夫的话放在心上。

「我并不偏袒〈引路人〉,就这一点而言,我跟和马不一样。这两个阵营都已经堕落成魔法社会不需要的存在了。」

「…………」

瓦伦多夫闭上嘴巴,思考片刻之后,说道:

「你说得没错。不过,每个社会都有扭曲的一面,有些事即使不合理,也得忍耐。」

「何必忍耐?只要导正就行了。」

武立刻反驳。

「有些事是无法导正的!」

「那只好彻底摧毁。」

瓦伦多夫和武怒目相视,六突然介入他们之间。

「听、听我说!」

武用带有魔力的可怕黑眸俯视着六,六连珠炮似地说道:

「呃!大家都知道〈巫师气息〉做的事是错的!也知道奥德议员消失,就可以建立新的〈巫师气息〉,把它变成一个好联盟!」

说着,六揪住武的胸口,将他拉过来。

「武!我……我会战斗,为了和伊甸圜里的人有同样遭遇的人而战,可是,这场仗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武惊讶地凝视着六,瓦伦多夫像是泄了气似地转过身,仰望下楼来的五名男女。

「好像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不是没时间吗?」

瓦伦多夫说道,与六互相凝视的武撇开视线,点了点头。

「那就出发吧!」

★★★

此时,瓦尔蕾特人在伦敦。

这栋位于伦敦中心地带的大楼是〈斯普利坎〉的据点,在这一带算是较新的建筑物。

从东边的窗户望去,是成了观光胜地的巨大摩天轮;从南边的窗户望去,则是钟

塔及西敏寺。

瓦尔蕾特身穿修身裤装,披着暗灰色兔毛大衣。

她和〈斯普利坎〉毫无渊源。

这是她头一次来到这里,因为她很讨厌伦敦。

包含C7的联盟在内,许多魔法师组织及总部都位于伦敦。

因此街上四处都是魔法师。

换作平时,瓦尔蕾特大可以使用镜子直接移动到目的地的建筑物之中,用不着走街道;但是她虽然知道〈斯普利坎〉的住址,却没有直通的徽章,只能怀着略微忐忑不安的心情从最近的镜子走几百公尺的路过来。

瓦尔蕾特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

她是为了武。

瓦尔蕾特想阻止武变回原来的模样。

当然,她很清楚这么做违背武的意愿。

即使如此,瓦尔蕾特依然希望武维持龙泉寺和马的样貌。

打从孩提时代,瓦尔蕾特便看着和马的照片,把他当成拯救自己的英雄、王子,痴痴地爱慕着他。

七濑武的外貌并不差,但是对于瓦尔蕾特而言,和马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

瓦尔蕾特知道昨晚武没有成功恢复原貌。

当时她留在客厅里喝红酒,深夜走出房间的武依然是和马的样貌,并在冲完澡经过客厅时,对她说道:

「晚安。今天很累,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以后,武便回房去了,瓦尔蕾特也因而得知他尚未变回——又或是无法变回——原来的模样。

——今天是唯一的机会。

瓦尔蕾特认为武的魔法面具是一种诅咒。

倘若真是诅咒,只要杀了施法者,武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我要在和马先生脱下魔法面具之前杀了雀莉。

瓦尔蕾特透过〈凤凰财团〉成员巴斯提·巴托之口,得知替武戴上魔法面具的是同联盟的雀莉·玛格南。

虽然当时巴斯提喝醉了,但是同样喝得醉醺醺的海尔·卜瑞卜并未否认。

瓦尔蕾特抵达大楼时,时间是上午十点。

大楼的玻璃门并未上锁,瓦尔蕾特悄悄地打开门,走进大楼里。

她相信〈巫师气息〉瓦解之后,打倒鹫津吉平的会是武。

当然,她会搏命帮助武。

不过,这是因为她希望和马外貌的武能够变成〈引路人〉的象征性领袖,领导魔法社会。

现在的武没有这种愿景。

他的目的是透过重建〈巫师气息〉来改革魔法社会,终结〈引路人〉,替长年以来的战争画下休止符。

——我一直在思考将来的事。

——即使你再怎么痛苦,再怎么责备我,这都是最好的做法。

瓦尔蕾特按下大楼电梯的按键,搭乘降下的电梯,前往最上层。

瓦尔蕾特是回避魔法「机率回避(机率雨)」能力者。

今天,雀莉死在这里的机率超过90%。

电梯门开了。

此时,瓦尔蕾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瓦尔蕾特看着散落于地板上的物品。

这里似乎刚开过庆功宴,地上被啤酒瓶、果汁罐、被踩烂的薯条及蛋糕弄得脏兮兮的。

许多魔法师倒在地上。

瓦尔蕾特看不出来有几个人。

窗帘是拉上的,房里一片昏暗。

看起来像十个人,也像二十个人。

似乎全都死了。

瓦尔蕾特对背对自己的人物说话。

然而,在她开口的瞬间,某个物体刺入了她的左胸。

「…………?」

瓦尔蕾特甚至没机会拿出化身扑克牌。

——这是……什么…………?

倒流的鲜血从瓦尔蕾特的口中淌下,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她只能睁大眼睛,凝视对方的脸。

「和……」

瓦尔蕾特试图出声。

然而,连深爱之人的名字都没叫出口,她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当场倒了下来。眼前一片昏暗。

不只是因为房间幽暗之故。

她感到一阵寒气,但是寒气随即便远去了。

——……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瓦尔蕾特抖着手探进胸口,拿出扑克牌。

然而,她看不见牌上的图案。

或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她静待对方离开房间。

——快点……快点离开……这里……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脚步声清楚地传入耳中。

电梯开门声和走进电梯的无情脚步声。

在对方背向自己的那一瞬间,瓦尔蕾特用尽全力射出了扑克牌。

只要扑克牌能够进入对方的体内,以后应该派得上用场。

电梯门关上,机械声随之响起。

幽暗的室内飘荡着静谧与死亡。

瓦尔蕾特躺在原地,打从出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孤单。

没有任何人陪在身旁。

这是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带给她远比疼痛更加强烈的绝望。

瓦尔蕾特反复着浅慢的呼吸,不久后,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她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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