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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话 命中注定的启程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1

「吃午餐罗——!」

当报时钟声响起的同时,工地主任的破锣嗓音响彻了昏暗无光的坑道。

「总算放饭啦!」

「肚子饿死了!」

在坑道最深处挥动十字镐的男性们,露出精疲力竭的神情,放下手边工作,络绎不绝地走向坑道出口。肌肉发达的男子们浑身沾满汗水及尘土,无一例外地垂下双肩,拖着脚步缓缓前行。

只有一道少年的身影混杂在其中。

他的身高跟其他成年男子们差不多,大概有一百七十瑟米达左右吧。穿着粗糙工作服的他,看起来身形瘦长,明显不是从事这种粗活的料。但他肩上却扛着一只装得比其他人还满的布袋,从容不迫地迈步而行。

在摇曳的火光照亮下,一头沾满汗水及尘沙的散乱黑发变得清晰可见。双眼被前发遮住而无法看清楚,另外无论是鼻子也好、脸颊也罢,似乎都因为满不在乎地伸手触摸而布满乌黑污垢。

少年将布袋的内容物倒进管理官前面的那只笼子里,漾着蓝白色光芒的石头应声滚出。那是艾尔拉矿石。这些矿石装满整只笼子,承办员随即检测重量并计算价钱。

「雷尼,你今天上午的工钱是一百八十玛德。」

接过工钱收进钱包的少年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却见一名抢先算完工钱的青年闪身堵住去路。此人大概比少年年长个三、四岁吧,身高也很高大,手臂更是比少年还要粗壮两倍之多。

「看到了没!今天我终于挖赢你罗,雷尼!」

秀出两百三十玛德的青年面露得意神情。

「似乎是这样呢。」

雷尼则连看也不看对方的脸一眼,只是语气平淡地做出回应。

「虽然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但其实你很不甘心对吧?」

「并没有,我只需要下午再把差距追回来就好。」

「啧,你还是一样,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耶!」

面对这番冷淡的回应,青年一脸不满地出声说道。

「我真想不通,为什么你每次总是能拿第一?你该不会是拥有探测器吧?」

「探测器人人都有吧?」

雷尼抬起下巴指向挂在青年腰际的圆型装置。

「但你拥有性能更优秀的探测器,对吧?」

「我若有钱买那种玩意儿,哪还会跑来干这种粗活。」

「哈,说的也对。不然应该就是……对了,你八成是艾尔兰人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雷尼虽任由隐藏在前发底下的双眼露出凶狠目光,然而青年却是浑然不知。

艾尔兰人,是指居住在拜咏王国西边,也就是居于与约鲁克帝国相邻的国境地带的族群。以一身雪白肌肤及美丽容貌为特征的艾尔兰人,因为据称会使用诡异术法而遭到迫害。国王下令禁止任何人入侵他们的居留地一带,只要与他们有所接触就等同犯罪。

「既然那些玩意儿叫作艾尔拉矿石,就代表跟艾尔兰人有所关连。我猜艾尔兰人肯定是吃这些石头维生啦!」

「吃石头是能干嘛啊?」

板着脸孔的雷尼开口诘问。

「喂喂喂,我这句话可是笑点耶!」

「一点都不好笑。」

「你这小鬼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不然我问你,你说我是艾尔兰人,那就代表我家那个老太婆也是艾尔兰人对吧?你真的认为她称得上是美女吗?」

「你家老妈子吗……听说艾尔兰人个个都是美女,所以她再怎么想也不算啊!」

青年发出粗鄙笑声,随后一脸正经八百地对着雷尼伸出拳头。

「总而言之!今天下午会赢的一定是我!」

青年撂下这句话,接着便抢先转身走向出口。

「你就好好加油吧!」

雷尼轻轻嘟哝一声,也跟着迈开步伐。

此时,旁边响起一阵破锣嗓音。

「喂,雷尼!刚刚有人跑来办公室这边找你喔!」

「找我?」

雷尼闻言皱起眉头。

「正确来说,是有人来打听这里是否有人姓夏尔啦!对方是一名个头颇高的年轻女孩,虽然表情有点严肃,但看起来满漂亮的唷!难道你有姐姐不成?」

「我哪来的姐姐啊?」

「这么说来,对方是千里迢迢地追你追到这里来罗?你真是个造孽的小鬼啊!」

雷尼对像个糟老头般伸出小指的主任摇了摇头。

「她在哪里?」

「我已先把你家住址说给她听,所以她搞不好已经先去你家等你了吧?」

「我家?」

声调夹杂着一丝紧张的雷尼,转身对主任说道:

「我今天就做到这里为止。」

「真的没关系吗?你不是需要钱吗?」

「我得去处理一点私事。」

「我就知道,好好加油吧!」

主任会错意而露出猥亵的笑。置身昏暗环境之中的雷尼张嘴说了句无声的「随你去吠吧」之后,随即毫不犹豫地拔腿奔驰,快步朝向前方清晰可见的光轮直冲而去。

在冲出坑道的瞬间,他感到十分刺眼地眯起双眼,迎面直扑而来的热气也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昏暗无光、潮湿寒冷的坑道内部,以及阳光耀眼、高温灼肤的户外。

这过于极端的变化令身体感到相当吃不消。

钻进昏暗深邃的坑道挖掘艾尔拉矿石,这就是雷尼移居至这座典铎村以来,一做就做了整整三年的工作。虽然有时也会发生因坑道坍塌、瓦斯外泄而导致人员伤亡的意外事故,对肉体也造成非常大的负担,但总比奴隶还像话一点。大概就是这种水准的工作。

双眼总算习惯外界光线的雷尼,立刻加紧脚步冲向村庄。

爬上小山丘顶端,整座村庄跟着映入眼中。典铎村是由挖掘艾尔拉矿石的采掘者们自然聚集建立而成的村庄,是一座住满蓝领工人的贫穷村庄。矿场原本位在离村庄更近的地方,后因开采工程进展顺利而渐渐远离村庄。

「死老太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雷尼发出咂舌声,接着快步冲下山丘。

村庄外围只架设了一道简单的木制栅栏,而且一点也不坚固耐撞,因为这是个连危险野兽也不见踪影的地域。在这道栅栏当中只有将近二十间左右的民宅,以及一间商店跟一间居酒屋。这村落在艾尔拉矿石产量逐渐减少之后,就变得衰退许多。跟雷尼移居至此的三年前比起来,共有八个家族搬迁至其他地方,并有一间商店关门大吉。

才刚踏进村庄,雷尼随即止步不前。

他看见栅栏内侧有个人倒卧在地上。

是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

雷尼皱着双眉探头窥视少女。就她还有呼吸的迹象看来,并不像是已经气绝身亡的样子。

从她的相貌看来,年纪大概比雷尼还小个两、三岁左右吧。稚气未脱的圆润脸蛋,加上一头修剪整齐的淡褐色短发。身上穿的服装显得格外朴素,上半身是附有许多口袋的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宽松长裤。既没有这个年龄层的女孩子应该会很乐意添加的装饰及刺绣,也没有配戴任何饰品,只有发束勉强称得上是装饰品。即便这座村庄净是穷苦人家,居民们仍旧会多少下点工夫打扮自己,这个少女会不会是刻意将自己打扮得朴素一点?

雷尼实在无法相信她就是主任口中那名跑去矿坑拜访自己的美女。只是话虽如此,但她明明并非村民,却连半件旅行需用的行囊都没带在身上,看起来显得很不自然。

「喂,你没事吧?」

「嗯……」

少女睁开眼睛,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作为回应。

她那骨碌碌的双眼,像在诉说什么似地注视着雷尼。

「我估算错误,提前吃光了随身携带的食物啦……」

「哇,居然倒在路边。真伤脑筋。」

雷尼内心一边浮现「这下跟麻烦人物扯上关系了」的念头,一边起身对少女说道:

「在这等我一下,我是还可以分点面包给你充饥啦。」

「非常感谢您的亲切。那个……请问您是谁呢?」

「我吗?我叫雷尼。」

话刚说完,只见少女再次睁大她那圆滚滚的骨碌双眼。

「雷尼先生?」

「嗯?是啊。」

虽然颇感困惑,但雷尼还是点了点头。

「您就是雷尼迪亚·夏尔先生吗!?」

少女以飞快的速度一跃而起,刚才那饿得头昏眼花的模样就像假的一样。她的动作简直就跟野生猛兽没啥两样。

但反观雷尼,不仅没有被她的举动吓着,反而还额冒青筋兼微眯双眼,露出一抹凶狠的危险目光。

「你欠揍是吧?」

「啥?」

被这个不开心的嗓音吓到,少女顿时睁大双眼。

「听清楚了?假使你不希望挨揍的话,就别搬出那个名字来叫我。」

「这、这样啊?那真是对不起了。」

少女向雷尼鞠躬致歉。

「那……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关于这一点嘛——请你受死吧!」

少女话语方落,随即猛然向前探出右手。

雷尼的反应十分迅速,以几乎快发出「咻」一声的劲道往后跳开,并在着地的同时摆出应战架势。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射动作。

「你、你想干什么啊!?」

少女右手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多出一把短刀。不像玩具刀的锋利刀尖所指的,正是雷尼腹部方才的所在位置。

「耶?」

少女十分诧异地睁大骨碌双眼望向雷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攻击居然被闪过。

「好奇怪唷!」

少女纵身跃向雷尼,再度探出短刀发动攻击。

但雷尼却快速闪身往右移动,轻松避开了这一击。

「你再不收敛一点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喔!」

听到雷尼发飙,或许少女是觉得被瞧不起了吧!只见少女嘴巴抿成へ字形,重新握住手中短刀。

「没办法,那我要认真出手罗!」

撂下这句话之后,少女接二连三地挥动短刀向前猛刺。

雷尼则以轻轻倾斜或收回身子的方式一一避开刺击,而且每次都是千钧一发。只要反应稍微慢一点,就很有可能身受重伤。

心想「实在懒得奉陪」的雷尼立刻转身跑离现场。

「啊,请等一下啊!」

少女连忙开始拔腿追赶雷尼。

「有哪种笨蛋会停下来等着被刀捅吗?」

雷尼一边扯开嗓门对背后大吼,一边快步冲向民宅。若是在有藏身之处的村中,或许就有办法甩开对方的追击。

「喂,雷尼!能够被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追着跑,你这小子实在叫人羡慕啊!」

碰巧经过的邻近老人出声嘲讽他一顿。

「少罗嗦!这才不是那种让人开心的状况!」

大声回应老人的雷尼一跃,跳上了民宅仓库,就这么马不停蹄地顺势跑到屋顶上。他沿着屋顶直奔,再跳回地面上,接着绕进对方的视线死角,快步横越道路。

「只要来到这里……」

但回头观望的他却不禁发出咂舌声,因为他看见少女身轻如燕地追赶了过来。个子明明娇小,然而动作却超乎他想像的快。

「那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啊!?」

雷尼呻吟一声,接着再次跳到屋顶上。

他虽沿着民宅屋顶飞跃,试图抢占对方的视线死角,但少女却仿佛早已预测到他下一步动向似地紧追不舍。

在他三年前才刚搬进这座村庄时,虽然也有人为了欺负他而追赶过来,但大多都会在见到他爬上屋顶之后,就放弃了恶整他的念头。雷尼察觉到这是自己首度碰到如此纠缠不休的对手,顿时大感惊讶。

「这下该怎么办……」

就在他从屋顶跳回地上并出声嘟哝的瞬间,忽见一抹鲜明的绯红色飘入视野当中。

「这样做不就得了吗?」

耳边传来一个像是在开他玩笑的轻快嗓音。

当雷尼受到嗓音牵引而转头望向背后之际,「那个东西」也刚好抓准最佳时机刺向一跃而下的少女。

是一把长剑。只见长剑倏然一伸,对准少女的心窝直刺而去。

人在半空中的少女完全无从闪躲,腹部正面挨了长剑一击。接着只闻一声呻吟,少女颓然摔回地表并停止一切动作。

「如何?」

手持长剑,脸上浮现出有如太阳般灿烂笑容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雷尼虽然瞬间被那抹笑容杀得措手不及而停下动作,但他却立即回神看了少女一眼,再开口询问年轻女子。

「你杀死她了吗!?」

「用不着慌张,我没杀她。这是剑鞘啦!」

举起剑鞘前端给雷尼过目之后,女子灵活地转动剑柄,利用金属吊钩将长剑挂回腰间。

理解到对方似乎只是以带鞘的剑击昏少女后,雷尼松了口大气,同时露出锐利目光,注视这位陌生人。

他立刻领悟到,这名女子正是事务所主任口中所说的那位美女。

首先吸引住他目光的,是她那恰如火红夕阳一般的鲜艳红发。盘至头顶上方的秀发仿佛一条马尾似地翩然下垂,这就是方才雷尼所目击到的那一抹绯红色。

虽然身为女性,不过个子颇为高挑,跟雷尼的身高差不到两瑟米达。雷尼觉得对方或许比自己还要年长一些也说不定。

紧接着映入眼中的,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扬,感觉似乎很倔强好胜的眼睛。与她为敌大概会吃不完兜着走吧。

或许是为了搭配秀发的颜色吧,只见她身上那件只覆盖住肩头与双臂的短袖上衣,以及让人清楚看见她那双健康美腿的裙子,都是用染成深红色的皮革制成,双肩及手臂也都穿戴着轻量化的皮制防具。皮靴则是一双高度及膝的长筒靴。

雷尼的视线直接略过没什么起伏可言的少女胸口,迳自望向其他配件。

分别收于腰际左右两侧枪套内的两把短弓枪,以及挂在腰间的细身长剑。

真是个令人生厌的富家女啊。

雷尼内心暗自嘀咕,眉头一皱。

他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一方面是因为躺在脚边的少女装扮实在太过不起眼,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拜短弓枪所赐。

短弓枪是用来取代长弓射出短箭的机械装置。虽然只能发射长度约四瑟米达的小型短箭,威力却足以贯穿厚度将近一瑟米达的板子。这种武器内藏艾尔拉装置,单单一把短弓枪就是相当昂贵的玩意儿,即便是便宜货也要价二十万玛德,她却带着两把短弓枪。此外,更换艾尔拉装置及补充短箭等定期保养当然也是不可或缺。再加上除非身为王公贵族,否则就必须获得批准才有资格购买短弓枪,自然就需要花上一笔更可观的费用。此外,那把长剑看起来也不是便宜货。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年轻女子,若是一般女子,根本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

在思考过这些事情之后,雷尼对她所产生的印象便是「真是个令人生厌的富家女啊」。

「找我有事的人就是你吧?」

由于刚刚才遭到陌生少女袭击,雷尼格外小心谨慎地出声询问。

「亏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却连声道谢也没有,一开口就是说这个?」

女子扬起单眉反问。

雷尼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是你自己要帮忙的!」

「这种说法也没什么不对啦。」

女子轻松拨开话锋,接着露出评估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雷尼。

「你就是雷尼迪亚·夏尔?」

雷尼脸色瞬间为之一沉。

「下次要是敢再这么说,我一定会开扁。听到了没?」

「你说你叫雷尼迪亚,我差点误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或许是把雷尼的发言当作耳边风吧,女子宛如刻意挑衅一般,再次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出雷尼的全名。

雷尼不发一语,对准女子脸颊就是一拳。这一拳丝毫感觉不出有任何拿捏力道的迹象。

现场响起「啪」的一阵响亮声音。

「可惜,你的力气似乎还不小嘛!」

女子若无其事地以左手挡下雷尼的拳头。

试图收回手臂的雷尼却突然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拳头竟出乎意料地被对方紧紧扣住,根本无法挣脱。

这家伙……不是普通的富家女。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雷尼随即抡起左拳,从侧边轰向女子脸颊。

岂料女子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面不改色地挪动颈项往后倾,便轻轻松松闪过这一拳。

「你还满有骨气的嘛!但对女性拳脚相向,可是会遭人白眼的喔!」

女子突然改变语调并露出淘气笑容,随即,她将扣在掌中的雷尼右手用力一拉,趁雷尼失去平衡之际,伸脚赏他一记扫堂腿。雷尼就这么摔了个狗吃屎。

先前那股与她为敌会吃不完兜着走的感觉果然没错。雷尼很后悔没有顺从自己的直觉判断,旋即翻身跃起,再次握紧拳头备战。

「若是对上像你这么强的女生就无所谓。」

「你被刚才那个少女攻击时,不就没有反击吗?」

「她再怎么看都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吧?」

「要是当事人听见你这句话,八成会大受打击而昏过去吧!」

「是说,她已经昏过去了。」

雷尼耸耸肩头并解除架势,举步走向倒卧在地上的少女。然而他并未对女子解除戒心,这就是他一直不让背部朝向少女的原因。夺走少女手中短刀,确认她是否真的失去意识之后,雷尼这才一把抱起少女扛在肩上。雷尼看起来虽然瘦弱,但不愧是矿工出身。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询问她袭击我的理由啊!」

「她会这么简单就招认吗?我猜她八成是个职业刺客喔!」

「这丫头?你在开玩笑吧?」

雷尼扬起下巴指了指扛在肩上的少女,并发出嗤之以鼻的轻笑声。接着他突然侧首一愣。

「等一下,如果真是刺客的话,那就表示她是受人雇用罗?她的目标为何不是老太婆,反而是找上我呢?」

就在他自问自答之际,又猛然想起红发女子站在身旁,随即闭口不语。

「啊,对了!你找我有事对吧?」

「可惜,我有事要拜访的对象是你母亲才对。我刚刚已经去矿山打听过村子里是否有姓夏尔的人家罗!」

如此回答之后,女子从行李中抽出一张折得十分工整的纸。

「信?拿给我转交就好。」

雷尼一伸手,女子随即迅速将信纸收回原位。

「不行,这是一封很重要的书信,因此委托人交待我务必亲手交给你母亲。」

「要转交重要书信给那个死老太婆?这世上还真是有所谓的好事之徒呢。」

雷尼一边开口回应,一边毫不放松戒心地注视着红发女子。

「算了。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蒂娜就可以了。」

意图握手示好的女子伸出右手,雷尼却视若无睹地接着询问:

「全名呢?你都知道我的全名了,那也该报上自己的名号才公平。」

「我的全名叫亚尔蒂娜·欧贝鲁。」

「……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的样子。」

雷尼仰望天际,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但过没多久便宣告放弃。

「算了,管他的。总之先安置好这个丫头再说。」

雷尼就这么扛着少女迈步前行。自称蒂娜的红发女子则缓缓跟随在后。

2

「就是这里。」

雷尼带路所抵达的地方,是成排木造房屋中的一栋民房。

「好像只要风一刮就会塌呢!」

正如蒂娜所言,再也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用「破烂房子」一词来加以形容的房屋。代替大门挂在门口的是一道破麻布门帘,而这道门帘的前身八成是一只麻布袋。

「我回来罗!」

雷尼才刚伸手掀开垂挂在门口的门帘,就看到一只杯子对准颜面直飞过来。

「就跟你说别再闹了,行不行啊!」

这仿佛就在雷尼的预料之中,他一脸从容地接住杯子,再顺手摆回屋内的桌面上。桌旁有一道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身影。她看起来累坏了,双肩下垂低头不语,脸部则因为被长发遮住而看不清楚。

随后进入的蒂娜被闷不透风的空气吓了一大跳,连忙转眼环视室内。

在这狭窄空间里头,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以及土灶加储水槽。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占满整个室内空间。

「连冰箱跟抽风机都没有吗?」

「想也知道,这种贫穷村庄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艾尔拉装置嘛!我们又不是像你一样的有钱人。我们拼了老命工作,光是为了填饱肚子就要累个半死,那种好日子离我们太远了啦!」

摆着臭脸的雷尼开口回答,接着将少女丢到床铺上。

「这位就是你母亲吗?」

蒂娜察觉到坐在桌旁的女性身影。

「快点把你的事情办完,然后快点离开我家。」

雷尼语调冷淡地说出这句话,不过蒂娜却是定睛凝视着这位女性。

被长长黑发遮住的容貌,乍看之下并无法辨别其年龄。不过对方应该是雷尼的母亲无误,因此年纪八成也已经老大不小。而她那利用桌子撑住身体的疲惫神态,则使她看起来感觉更为老迈。

「初次见面,在下名叫亚尔蒂娜·欧贝鲁。」

蒂娜在片刻过后才像是确认了某事似地点点头,并格外恭敬有礼地开口向女性致意。

「我是蕾妮雅·夏尔。没想到传说中的采矿专家竟会大驾光临,真是令人倍感光荣。」

沙哑的嗓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语调却显得十分年轻。

听见母亲这番话之后,雷尼这才「啊」了一声。

「难怪我记得曾经听过你的名字。」

所谓的采矿专家,虽然是指如同雷尼一样主要从事挖掘艾尔拉矿石工作的劳工,但其中也有一些人并不会像雷尼一样只窝在矿山工作。他们是专门寻找未经正式开采的矿脉或巨大艾尔拉矿石,再转售给买家的职业好手,其中也有人一获千金。而在这群好手之中,蒂娜被誉为是发现了最大号之单颗艾尔拉矿石的最年少采矿专家。但至今仍无人知晓她究竟是在何处寻获那颗巨大艾尔拉矿石。

「那名小女孩是怎么一回事?」

蕾妮雅的视线驻留在雷尼扛进来的少女身上。

「因为她刚刚试图杀我,所以我打算稍微拷问她一番。」

当半开玩笑地出声回答的雷尼走向摆在墙边的棚架之际,蕾妮雅起身离开椅子。她脚步踉跄地走近床边,探头窥视这名少女。

蒂娜则有点担心地看着蕾妮雅的模样,并开口询问雷尼:

「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很差吗?」

「打从两年前开始就变成这副德性罗。在那之前可是更扯呢。」

「扯?」

无法理解话中涵义的蒂娜侧头露出疑惑神情。

「每当我一转头望向别处,她不是随手拿东西砸我,就是突然扑过来揍我。当她抓起小刀射我时,我还以为真的死定了呢。她总是使尽全力,而且之前的出手速度还更快。」

「话虽如此,但你好像还是毫发无伤地活下来了嘛?」

虽然应该已经知道雷尼会叫自己母亲死老太婆的理由,不过蒂娜仍旧出声表示佩服之意。

「废话。要是这么轻易就被杀死那还得了。不过最近顶多只会发动像刚刚那种软弱飞天茶杯之类的攻击,倒是让我乐得轻松就是了。」

雷尼语带不屑地说道。

「我瞧你动作还满灵活的,那也是被你母亲训练出来的吗?」

「嗯,死老太婆以前活力充沛的时候,还曾放狗追我咧!」

「原来如此,看来似乎跟我听说的情报一模一样呢!」

蒂娜轻笑一声,随即转眼望向站在床边的蕾妮雅。

蕾妮雅一伸手抚摸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女头部,立刻出声责备雷尼。

「你害她受伤了对不对?」

「她不过是在昏迷摔回地面时撞出一个肿包而已吧!」

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雷尼笑着回答。

「你竟敢出手伤害女孩子,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导成这么糟糕的孩子啊!」

「那又不是我造成的,更何况听说那丫头是个刺客耶!」

蕾妮雅虽然一脸惊讶地停下手边动作,不过却又马上态度坚毅地开口反驳:

「纵使身为刺客,她也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吧?」

「别强词夺理好不好,要是我被那家伙杀死的话,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我可不记得我有生出一个这么软弱的儿子。把那边的药箱拿过来给我。」

以沙哑嗓音斩钉截铁地撂下狠话的蕾妮雅伸手指向棚架。

「……好啦。」

原本手握麻绳,准备给少女来个五花大绑的雷尼发出呻吟声,接着便拿医药箱递交过去。蕾妮雅将从医药箱内取出的药膏涂在少女头上,并用绷带开始替她包扎。

「那明明是仅剩的一点药膏……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吧?」

蕾妮雅把抗议声当耳边风,在完成伤口处理之后便坐回椅子上。只见她仿佛光是做这件事就耗尽所有体力一般,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您不要紧吧?」

蒂娜走到蕾妮雅身旁关心。

「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是艾尔拉不足的症状对吧?光是吸收从矿石挥发出来的能量,大概还是不够吧?」

蒂娜这句悄悄话促使蕾妮雅也展露出戒心开口诘问:

「你怎么知道的!?」

蒂娜不慌不忙地从行李袋里拿出信,轻轻放到桌上。

「蕾妮雅小姐,很抱歉来迟了,在下受托携带此物前来交给您。」

「给我?」

面露意外神情的蕾妮雅收下折叠整齐的信。在打开信纸的瞬间,她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大家……都还记得我呢……」

声音也随之哽咽。双眼更是立刻浮现泪光,化作珠泪,在桌面上形成一座小小池塘。

「原来你还认识感情好到会写信给你的朋友啊?」

首度目睹母亲落泪神情的雷尼大吃一惊,接着有点迟疑地开口询问。

雷尼到目前为止就只听说过母亲遭亲戚排挤、被父亲抛弃,一边辗转流浪于各地,一边独自抚养雷尼长大成人的说法。因此他作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写信给蕾妮雅。

看见雷尼的反应,蒂娜虽然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立刻阖上嘴巴。大概是判断自己不该过问人家的家务事吧。

而蕾妮雅也没有回答雷尼的问题,只是将信纸整整齐齐地折回原状,并抬起头来看着蒂娜。她那原本疲惫不堪的表情宛如判若两人似地充满光辉。

「欧贝鲁小姐。」

「叫我蒂娜就可以了。」

蒂娜语气恭敬地做出回应。

「蒂娜小姐,请容我向您说声感谢。」

「请别这么说,我曾受到居留地众多族民们的照顾,因此才接下这项任务作为回报。」

「受到照顾?」

蕾妮雅侧头感到不解。

「两年前曾发生过一些事情……」

听到这句话,蕾妮雅仿佛理解个中原委似地点了点头。

只有雷尼一整个摸不着头绪。

「你们打从刚刚开始究竟在讲些什么啊?」

被晾在一旁而感到心浮气躁的雷尼发出过度洪亮的嗓音。或许是对这阵声音产生了反应,床铺上的少女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醒过来了,去倒杯那边的汤给她喝。」

大概是听见蕾妮雅的命令口气而领悟到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雷尼默默地将锅中的姜汤倒进杯中,递交给少女。

「喝了这杯姜汤吧!可以帮助你恢复精神。」

蕾妮雅话一说完,雷尼便将杯子伸至少女面前。

「谢谢你们。」

少女接过茶杯,带着依旧恍惚的表情喝了口姜汤。

「感觉如何?」

「哇,好好喝唷!」

「是吗?那就好。」

蕾妮雅面露微笑。

少女双手握住姜汤已经见底的茶杯,任凭焦点摇摆不定的视线到处飘移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用力睁大双眼,接着宛如公鸡一样探头探脑地转动脖子环视周遭一圈。

「啊啊!这个地方并不是我家耶!?」

「废话,这里是我家。」

听见雷尼这句冷静的吐槽,少女大吃一惊地定睛凝视着雷尼的脸庞,随后以双手夹住自己的脸颊,张大嘴巴放声呐喊:

「天呀!?我不仅暗杀失败,竟然还接受了目标的一宿一饭之恩!」

「不不,你又还没在我家过夜。况且所谓的饭也只不过是一杯配料少得要命的姜汤罢了。」

「意思是一床一汤之恩吗?咦?」

少女察觉到头上绑着绷带而伸手触摸头部,雷尼像是感到麻烦似地开口解释:

「哦,那是我妈为你头上那颗肿包涂了软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怎么办怎么办啊!!」

双手抱头的少女一边发出盖过雷尼讲话声的尖叫,一边开始在床上左右来回翻滚个不停。

「你怎么啦?」

雷尼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少女。

「我不但接受了目标的一床一汤之恩,甚至还让目标替我疗伤包扎!这下子我再也无法动手杀害目标了啦!」

看来当事人似乎是很认真地对此事感到烦闷,不过她的模样却有点逗人发笑,就连雷尼的嘴角也不禁浮现一抹微笑。

蒂娜见状立刻抛出一句话:

「还是别放松戒心比较妥当吧?这搞不好也是她的战术喔?」

「啥,原来你还没走啊?你真觉得这丫头看起来像是那么精明的生物吗?」

雷尼语气冷淡地回应蒂娜的说词,接着改用毫不客气的目光重新观察少女。少女则因受到雷尼定睛打量,而将原本就很娇小的身子缩成更小一团。

「啊呜呜~~我这么笨拙,真是对不起啦……平常大家都说因为我太迟钝,所以还不能交待任务给我处理。这次算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啊!」

「你看吧?」

「什么啊!世上不可能有那种自曝其短的刺客啦!」

蒂娜语调强硬地吐槽一脸得意的雷尼。

「正直就是我的座右铭啊!」

「难道刚才的伏击不是暗算吗?」

「那个……真的是我肚子已经饿到动弹不得了啦!」

肚子发出阵阵咕噜声响,少女随即很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你想说就是因此才使不上力,导致袭击行动宣告失败吗?」

「是的~~」

蒂娜虽然一脸狐疑地注视着垂头丧气地回答问题的少女,但她似乎决定不再继续发表意见,只是双眼的警戒视线仍旧紧盯着少女不放。

雷尼则是拍了拍手看着少女。

「很好,那就麻烦为人正直、亏欠我一床一汤及治疗恩义的你从实招来吧!究竟是住哪边的哪个混帐东西命令你前来取我性命的?」

只见少女猛然起身,在床铺上摆出正座姿势,接着深深地向雷尼磕了个响头。

「非常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是在问你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我无法告诉您啦!因为契约就是这样规定啊!」

「是吗?原本还想说只要你肯讲,我就拿些饭菜给你吃,真是遗憾啊。」

雷尼像是刻意为之地撕下一块面包塞入口中。

「呜呜……」

少女日不转睛地凝视着雷尼的手,同时吞了口唾液。

「喏,快点说吧!」

雷尼晃着手中的面包,少女顿时露出泫然欲泣的悲伤神情。

「真的很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委托人的情报啊……」

拿少女没辙的雷尼不禁叹了口气。

「我若放你自由,你会再回头要我的性命吗?」

「是的,非常抱歉……虽然很想完成委托,但又不能对救命恩人痛下毒手,这令我感到十分困扰啊!」

少女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此时,在一旁持续聆听两人对话的蒂娜,宛如突然想起某事似地开口询问雷尼:

「你几岁了?」

「你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啊?」

雷尼的情绪明显变差,少女也表现出草率马虎的态度,轻声嘀咕起来:

「是啊,事到如今再问他到底几岁,还不是一样无济于事吗?因为他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嘛!」

王国规定年满十六岁就算成年,并设有未满十六岁不得继承户主身分或加入军队等限制。

岂料少女这句话却使雷尼面露苦涩神情。

「不好意思喔,看起来这么老。我现在才十五岁,再过两周才是我的生日。」

少女任由骨碌双眼足足眨了三下,接着才放声大叫: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年纪应该更大一些才对!」

「真对不起喔,我还只是个小鬼!况且你们为何对我的年龄感兴趣——」

「不是啦,是小鬼才好!这样我就可以取消契约了!!」

少女双眼发亮并大声欢呼。相较之下,雷尼则因听不懂话中涵义而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不准承接要求杀害未成年对象的契约,是工会的明文规定啦!蒂娜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

「我这么做并非为了帮你。更何况在订定契约时,不是都会先问清目标物的详细情报吗?」

「啊呜呜~~是的,这全都是我的错。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雷尼接着诘问温驯地低下头的少女:

「好啦!既然已经解决一个问题,再来就顺便招出那个吩咐你来杀我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如何?」

「我得等到解除契约之后才能回答,要不然……」

蒂娜代替支吾其词的少女说明原因:

「换句话说,依照规定,必须先通知委托人阀于解除契约的意旨,否则就不能视为重获自由。」

「真是麻烦。」

经过片刻沉思之后,雷尼喊了声「好」。

「那好,你就带我去那家伙的住处吧!」

「啥?可是那样做算是违反信义的行为耶。」

「听清楚,你只要这么想就好。你是为了解除契约而动身前往那家伙的住处,我则偷偷跟在你背后,你根本没察觉到尾随在后的我。这样如何?」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听到你的主意了啊!」

「不,你什么都没听见。没错吧?如果你非得主张自己有听见的话,那我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雷尼猛拉着双手抓住的麻绳,让它发出「霹哩」声响,吓得脖子倒缩的少女连忙出声说道:

「啊,我刚刚想起来了,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啦!」

「很好很好,我最喜欢懂事的乖小孩喔!」

雷尼用力摸了摸少女的头。

「啊呜啊呜……」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叫你刺客实在很麻烦耶!」

「工会规定我们不能向外人自报名号啊!」

「怎么什么都不行啊!那没办法啦,我要随便帮你取个名字罗!像是波奇或三毛之类的。」

雷尼一脸开心地说道。

「什么!?至少帮人家取个人类的名字啦!」

「不要,我早就想找个机会养只宠物。你看起来很像松鼠或狸猫,所以当成宠物刚刚好。」

「……太、太过分了啦!」

「不想当宠物,就乖乖说出你的名字吧!」

看见雷尼开始利用手中麻绳制作项圈,少女像是认命似地嘟起嘴巴嘀咕着说道:

「我叫梅珑啦!」

「很好,我叫雷尼。没问题吧?」

「是,雷尼大人。」

「那个『大人』是怎样?叫我雷尼就好。」

「您对我有一床一汤之恩,直呼您的姓名实在有点不妥……」

「总之除了『雷尼大人』以外,随便你怎么称呼我都无妨。」

梅珑只隔了短短一秒,便放声大喊:

「那就……主人!」

「啥?」

「因为总觉得您的态度很践,而且又说想养宠物,所以……」

「不准!」

「可是可是,明明就是您说随便我叫……」

梅珑像在表达不满一样,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雷尼。

「雷尼,这次算你输罗!」

默默聆听两人对话的蒂娜突然笑了出来。

「不要随便判我输!是说,既然你已经办完事情,那就快点滚回家去吧!」

蒂娜对雷尼这番火冒三丈的抗议充耳不闻,迳自将话题拉回主轴。

「我想问一下,你见到委托人之后有何打算呢?」

雷尼撂下一句浅显易懂的回答:

「当然是狠狠扁那个混帐东西一拳!否则实在难消我心头怒火!」

「又是挥拳开扁啊……」

蒂娜面露索然神情看着雷尼。

「不行吗?」

「真是单纯而浅显易懂的思考方式。」

雷尼将握得紧紧的拳头伸至蒂娜眼前。

「你知道吗?开扁是让对方的身体领悟到何谓痛楚的行动。出手打人的我也会觉得痛啊!跟你所携带的枪或剑大不相同。」

「真是有趣的想法呢!」

轻轻点头的蒂娜笑着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我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但……自己也会痛……吗?」

挥拳击打另一只手的掌心之后,蒂娜扛起行李,转身默默地对坐在椅子上的蕾妮雅鞠躬致意。

「既然已办完重要事项,那我就告辞了。」

「嗯!快走快走。」

雷尼挥手驱赶。

但蕾妮雅却出声挽留蒂娜。

「蒂娜小姐,我有点话想对你说。假使方便的话,请你今天留在这里过夜好吗?」

蒂娜沉思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反正都得露宿野外,倘若有幸留宿一晚,那是再好不过了。」

「啊,喂!」

雷尼正准备开口抱怨,蕾妮雅又接着出声对梅珑如此说道:

「梅珑小姐今天也留下来过夜吧!」

「咦?真的可以吗?」

梅珑十分讶异地睁大双眼。

「我不能将有伤在身的人赶出家门。」

「那我就恭敬——」

「不准撒娇!」

雷尼放声怒斥梅珑。

「喂,死老太婆!别在那边自作主张——」

雷尼甫一回头,茶杯随即精准地砸中他的脸蛋。

3

「真是够了……居然擅自作出决定。」

雷尼一边轻抚因为被茶杯砸中而胀红的鼻头,一边懊恼不已地口出恶言。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变暗。觉得差不多该准备晚餐而走向流理台的雷尼,突然发现家里既没有四人份的食材,也没有调理器具可用。因为一直过着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贫苦生活,所以也难怪会发生这种状况。

由于蒂娜说她愿意出钱,因此他们前往村内唯一一间居酒屋,在分得些许料理之后正在返家。雷尼及蒂娜的手中各自提着袋子。

「可恶,好久没流鼻血了。我这两年来明明都能接住那些玩意儿的。」

大概是对于没能接住蕾妮雅所投的茶杯一事感到格外不甘心,只见雷尼反覆对着天空做出快速伸缩右手的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百密一疏罗。」

看到雷尼鼻头变得红肿的蒂娜脸上浮现一抹窃笑,雷尼随即回呛:

「难道你就闪得过?」

「我大概没办法吧。」

听见问题如此轻易地得到回应,雷尼不禁诧异地凝视着蒂娜。

「你干嘛这么惊讶?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就算飞过来的是没什么杀伤力的茶杯,如果没办法事先防范,来不及反应反而比较正常吧?如果飞来的是小刀,那就更没话说罗。我又不是杂耍大师,当然接不到啦!」

蒂娜像是在打着哆嗦似地缩起脖子。

「你真有勇气……」

雷尼忍不住嘀咕一声,蒂娜随即一脸讶异地开口回问:

「什么?」

「你居然能大方承认『自己办不到』这件事。」

雷尼认为说办不到就跟自曝弱点没两样。一旦展示弱点,就会遭人见缝插针。逃命似地一再搬迁的雷尼就是那样子活了下来,但是蒂娜却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弱点。

「我的历练还不算少,也不是那种会过度相信自己实力的笨蛋。我先声明一下,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比你年长一岁半啊!」

蒂娜相当灵活地扬起其中一边的细长眉毛。

「这样啊……说的也对,况且你是个著名的采矿专家嘛。虽然明白了这点,但还是觉得有点火大啊。」

雷尼嘟起嘴唇说出这句话,却见蒂娜像是被震到似地突然放声大笑。

「是、是怎样啦!?」

觉得遭到嘲笑的雷尼立刻回呛。

「有上进心是好事一桩啊!」

笑了一阵子之后,蒂娜边说边伸手拍了拍雷尼的背。

差点跌倒的雷尼,虽然傻愣愣地看了蒂娜一眼,但感受到她并无恶意,自然不能因此大发脾气。他不希望被蒂娜看作是个长不大的小鬼。

「可是,我认为你母亲是别有意图才那样对待你喔!」

「那个死老太婆,真的有办法耍这种心机吗?」

颇感怀疑的雷尼以不屑语气说道。

雷尼返抵家门,弯腰钻过入口的麻布门帘。

「回来了啊。」

这次取代茶杯迎面而来的,是蕾妮雅的招呼声。

雷尼拿着袋子快步走向狭小的厨房。

「那个……需要我帮忙吗?」

梅珑战战兢兢地从床上发声询问。

「你明天必须负责扮演好向导的角色,所以给我躺下休息吧!」

「非常感谢主人。」

「我没理由接受你的道谢,因为这下子就真的变成一宿一饭之恩了。再来轮到你好好为我效劳罗。」

「遵命。」

面对手持小刀指着自己的雷尼,梅珑整个人瞬间变得愈来愈畏缩。

完全懒得理睬这点小事的雷尼,掀开土灶上的锅盖确认状态。那是一锅仅剩蔬菜的姜汤。只见雷尼将买来的烟熏肉角切成细丝加入锅中,再度盖上锅盖。

他们买回来的料理是香草烤鸡,只不过是最便宜的鸡胸肉部位。先将鸡肉切成薄片,再把蔬菜叶夹进肉片之间,接着在表面淋上加入少许盐及胡椒的调味油。

面包虽然是从烤好至今已经放了好一段时间的东西,但只要先喷点水再放到铺设于土灶口的铁网上烘烤一番,就不成问题。

花费半小时左右,便完成了一顿虽然简单,但对雷尼而言却是一年或许还吃不到几次的豪华大餐。

「蒂娜小姐,承蒙您破费了。」

斜靠在椅子上的蕾妮雅感到很过意不去地低头致歉。

「若想成是住宿费就很便宜了。由于平常总是露宿野外,能够有机会睡在室内,我也感到十分开心。请不要在意。」

蒂娜摇了摇头,随即坐到餐桌旁。

「喏,吃吧!」

雷尼端了一份夹着鸡肉的面包及汤,递给坐在床铺上的梅珑。

「谢谢主人。」

梅珑咬了一口面包,双眼顿时为之一亮。

「啊,好好吃唷!」

「你就是拍马屁,我也不会对你特别好啦。」

雷尼走回桌旁,准备享用自己那一份晚餐。

「你的手艺很不错呢,真厉害。」

已经开动的蒂娜如此说道。

「就说再怎么拍我马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你听不懂吗?」

虽然嘴里这么讲,雷尼脸上却还是露出一副喜形于色的表情。

咬了一口面包后,雷尼的视线注意到蒂娜的手部动作,即便是用手拿面包,她也只动用到指尖部位,姿势非常漂亮。若只是不经意观看的话,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由于她的拿法跟蕾妮雅一样,因此才吸引了他的目光。这座贫穷村庄的居民的用餐举止不可能高雅到哪里去,跟梅珑在一旁用双手抓住面包、狼吞虎咽的豪迈吃相也形成强烈对比。

雷尼一边享用鸡肉,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蒂娜。

真是个怪人。

一些小动作及女性化的用字遗词,明明散发出一股高尚文雅的感觉,但却又像个男生一样擅使长剑,并运用类似武术般的技巧轻松击败了雷尼。看起来既像是出身名门世家的大小姐,却也像是个泼辣娇蛮的野丫头。至于外表方面,虽然先前只注意到那头鲜艳的红发,不过她的脸部表情严肃归严肃,五官却很端整,堪称是个美人胚子。

此外,她的双唇明明涂着一抹淡淡口红,雷尼却到现在才因惊觉此事而顿时心跳加速。

「我嘴角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察觉到雷尼双眼视线的蒂娜伸指轻触嘴唇。

「我又不是在看你。」

反射性地回嘴之后,雷尼才领悟到自己犯了大错,这句话几乎等于是坦承自己在看着蒂娜。觉得十分尴尬的雷尼挪开视线,将面包塞进嘴里默默地嚼个不停。接下来别说是蒂娜,他甚至连看也不敢看蕾妮雅一眼。

等到吃完晚餐之际,太阳已经完全西沉,户外也看到火炬纷纷被点燃。家中只有一盏小小油灯,模糊的火光微微晃动不止。

蒂娜借用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开始分解挂在腰间的短弓枪。

「这是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察觉到雷尼视线的蒂娜一边开口回答,一边动作熟练地先从短弓枪握把里头抽出箭筒,接着再从枪身下方取出一只绽放着淡淡光芒的筒子。箭筒内装有一束长度不到四瑟米达的短箭。

「那就是艾尔拉装置吗?体积真小。」

雷尼发出感叹声,因为以往他只看过大型的艾尔拉装置。

「这是体积最小的艾尔拉装置啦。」

蒂娜边回答边抽出短弓枪的枪身,拿起毛刷清理内部。

「只要有灰尘或沙子跑进去,就会导致准星偏移,因此若不每天勤于清理,紧要关头时可是会出人命的。」

「看起来好像很方便,不过却意外地麻烦啊。」

雷尼表现出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定睛观看,蕾妮雅却以仿佛赶苍蝇似的语调吩咐他:

「好啦,雷尼,快点到外面去吧。」

「啥?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蕾妮雅冷静地向一脸困惑的雷尼点出原因:

「这里有两名年轻女性在场,难不成你打算跟她们睡在一起?」

屋内有两张床,地板则只剩可以容纳一个人躺下休息的空间。

「……知道了啦!」

决定认命的雷尼叹了口气,转向躺在自己床上的梅珑。

「明天一大早就出发,记得先做好准备。」

丢下这句话之后,雷尼便抱着一条毛毯走了出去。

「真的没关系吗?」蒂娜边将箭筒装回短弓枪边开口询问。

「没关系,反正我们母子俩只要一吵架,他就会常常闹别扭跑到外面睡觉。」

听见蕾妮雅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蒂娜不禁产生「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吵架的?」的好奇念头。

太阳下山已经过了两小时左右,周遭一带也已完全变暗。

雷尼将木板横摆在比自己还高的树枝之间,随后盖着毛毯躺在木板上睡觉。月光自树叶缝隙之间透射而下。

当他躺在木板上仰望着星空之际,突然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呼叫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

雷尼侧身从木板边缘探头望向下方,只见蒂娜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着他。

「怎么啦?因为地板躺不习惯而无法入睡吗?」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我可是很习惯露宿野外的生活呢!」

面带笑容的蒂娜开口反击。

「你该不会是因为发生太多事而睡不着觉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雷尼也露出「别开玩笑了」的神情笑着说道。

「我都遭遇过差点死于非命的状况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差点死于非命?」蒂娜十分惊讶地回问。

「虽然是这样说,但事情是发生在我刚懂事的时候,因此我只记得自己感到相当害怕。那是我跟死老太婆一起搭乘马车要前往某个地方的途中,后来马车坠落悬崖,听说我们是奇迹似地捡回一命。」

「原来如此。不过说老实话,你们搬家的次数还真多呢。害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这里,大概花了将近半年时间吧!」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总之我们搬家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笑着回应的雷尼突然含糊其词起来。

蒂娜并未深入追究,反倒一脸正经八百地开口提问:

「话又说回来,你母亲的健康状况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还能丢茶杯,饭也都吃得下去,我想应该是不成问题才对啦。」

蒂娜虽然对雷尼耸肩回答的表现感到有点困惑,但还是继续追问: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不晓得吗?」

「不晓得什么?」

面对语带刺探似地询问的蒂娜,雷尼也同样提高警觉谨慎回应。沉默气氛持续笼罩现场,片刻过后,只听到蒂娜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口才不太好,所以就实话实说了——我是在你母亲的故乡,收下那封要带来转交的信函……也就是在你出生的地方喔。」

雷尼感到紧张的反应显而易见,察觉到这一点的蒂娜继续说道:

「你母亲是艾尔兰人对吧?」

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雷尼一听见这句话,随即重重吐出一口大气。

「……你早就知道了吗?」

领悟到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无济于事的雷尼决定坦诚以对。

「你母亲的身体之所以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虚弱,是因为离开居留地的关系。你身上应该也流着艾尔兰人的血液才对,但感觉似乎没什么问题呢?」

「这点没人和我解释过,所以,我根本不晓得所谓的艾尔兰人究竟是什么东西嘛。身体之所以不打紧,八成是因为我老爸是普通人类的缘故吧。」

「你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吗?」

「我连看也没看过他的长相。打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跟死老太婆相依为命啊。」

「这样啊……」

看见蒂娜交抱双臂陷入沉思,雷尼丢出一个要求。

「喂!刚刚这段对话千万不准讲给其他人听喔!」

「你认为我讲得出口吗?我可是跟禁忌的艾尔兰人有所接触耶!」

「那就好。」

雷尼翻身仰躺,随即开口说道:

「你也差不多该进屋了吧?死老太婆曾说过,女生不能让身体受风寒。」

「你真是绅士呢。」

蒂娜一露出颇感意外的表情,觉得很不以为然的雷尼立刻展开反驳:

「我又不是只会找人吵架。」

「我还以为你除了扁人之外,就没有其他本领了。」

「喂……」

雷尼的双层之间浮现数道垂直皱摺。

踮起脚尖的蒂娜伸长手臂,以食指轻轻戳了雷尼的额头一下。

「可惜。我原以为若是从下面看,应该就能看见你的容貌……」

除了平常就用前发挡住,在这昏暗无光的夜幕当中,根本看不见雷尼的长相。蒂娜感到遗憾地轻笑一声,便转身准备离开。

「晚安,别着凉罗!」

「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

雷尼一边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边伸手触摸刚刚被蒂娜戳了一下的额头。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仅对沦为迫害对象的艾尔兰毫无偏见,更特地从居留地送信函过来,另外她也说自己曾在两年前受过艾尔兰族的照顾。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唯一想像得到的,就是她绝不只是一名单纯的采矿专家……

「算了,反正这些事都已经与我无关。明天就要跟她说再见罗。」

雷尼拉上毛毯阖眼就寝。

「主人,天亮了唷!」

隔天早晨,是由梅珑的脸部超级特写来揭开序幕。

「呜哇!?」

吓得差点跳起来的雷尼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自己置身何处,立刻停下动作。要是动作太大,搞不好会导致木板松脱或折成两半。

「主人早安!」

悬挂于上方树枝的梅珑探头窥视雷尼。

「别吓我好不好!」

「对不起,是您的母亲吩咐我前来叫醒主人。」

「那个死老太婆根本不可能讲出这种话嘛!她八成是告诉你『去打断木板,让那个小兔崽子摔到地面上』对吧?」

「是的,主人好厉害唷!您的猜测真准,一字不差耶!」

梅珑发出欢呼声。

「那个死老太婆……」

雷尼环视周遭一圈,发现目前还处于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凌晨时分。于是在使劲吸满一大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后,雷尼身形轻灵地跳回地面上。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唷!」

梅珑随后飞纵而下,完全没发出半点脚步声。

「专业刺客……吗?」

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声的雷尼先轻轻舒展筋骨,接着便拔腿奔出。

才哪到家,他就将昨晚剩下的菜肴塞进嘴里,一边随手拿起旅行用品装入行李袋。等打包完成之后,他便扛起行李袋,仿佛只是要去散步似地走出家门。

就在他确认梅珑已经准备妥当,并即将迈开步伐之际,却对蒂娜及蕾妮雅也跟着走出来的行径感到不解而回头查看。

「那么,蒂娜小姐,接下来的短暂期间,我这笨儿子就有劳您多多关照了。」

面对低头致意的蕾妮雅,雷尼顿时感到相当诧异地张大嘴巴。

「喂!少在那边随便拜托别人关照我。更何况,我的事跟这个女人根本没关系吧!」

雷尼指着蒂娜吼道。而被雷尼指着的蒂娜则是一脸开心地笑了出来。

「反正我暂时闲着没事,就好心陪你同行吧!」

「这算是有钱人家的嗜好吗!」

蕾妮雅以严厉的声调喊了出言不逊的雷尼一声:

「雷尼迪亚。」

「干、干嘛啊?」

尽管行事狂妄,但雷尼似乎还是不敢殴打母亲。只见雷尼一边任由眼角微微抽动,一边气冲冲地定睛回瞪。

「带着这东西上路吧!」

蕾妮雅所递出的,是一把收于漆黑木制剑鞘之中的长剑。

「你是从哪个角落挖出这种东西的?」

「这是你父亲托付给我的东西。」

「那个抛弃我们的家伙,留下这种——」

接过长剑的雷尼面露疑惑神色,因为这把剑远比他所想像的还要来得轻盈。

「这什么东西啊?」

握住剑柄、抽出剑身的雷尼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这把剑柄及剑锷均刻有精美装饰花纹的武器,居然是一把剑身只有十五瑟米达的短剑。剑鞘长达七十瑟米达,另外好像还为了保持平衡,而在前端镶了金属。

乍看之下真的会让人认为这就只是一把精致短剑。剑柄及剑锷之间镶有一颗直径约三瑟米达左右的圆形绿色宝玉,而这颗宝玉也是导致短剑看起来显得格外高级的主要因素之一。

「这不就只是把玩具剑吗?」

「这是相当重要的物品,绝对不能拿去卖掉或丢掉。」

蕾妮雅一严加叮嘱,雷尼随即像是被戳破心思似地发出咂舌声,并将剑插在腰际的皮带里头。

「还有这个也给你。」

蕾妮雅解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链条上穿着一颗开了个小洞,直径差不多三瑟米达的绿色石头。

「我才不要什么项链咧!」

「把它当成护身符带着吧。」

被蕾妮雅这番强硬语调打败的雷尼,不禁叹了口大气。

「好啦好啦……」

尽管板着一张脸,雷尼还是默默等待蕾妮雅将项链戴到自己的颈项上。等她一完成动作,雷尼便连忙把石头塞进衣服里面。

「去吧!记得凡事小心一点。」

蕾妮雅拍拍雷尼的肩头,并轻轻推了他一把。

「有够恶心耶!我只是去扁那个笨蛋一拳罢了,马上就会回来啦!」

表情不耐烦的雷尼话一说完,接着又出声对背后大喊:

「喂,梅珑,咱们走罗!」

「是——主人。」

雷尼以拳头压着跑过来的梅珑头部磨蹭数下,她头上的绷带早已不见踪影。

「我才不是你的主人!倒是你的伤势已经不要紧了吧?」

「是!感谢主人的关心!」

「我会关心你才怪!快点带路啦!」

雷尼如此说道,接着回头出声叫蒂娜。

「要丢下你不管了喔!」

「如果丢下这么漂亮的美女迳自走掉,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蒂娜转身回嘴,随后牵起蕾妮雅的手,让她握住一个长度约三瑟米达的小型圆筒。

「这是短弓枪所使用的艾尔拉装置。只要捏碎这根小圆筒,效果应该足够维持一段时间才对。」

「与其给我使用,还不如请你利用这个装置保护我那个笨儿子。」

蕾妮雅摇了摇头,将短弓枪推回蒂娜手中。

「……我知道了,请您保重。」

踌躇片刻之后,蒂娜向蕾妮雅鞠躬致意,然后转身回头。只见被蒂娜紧紧握在手中的短弓枪绽放着鲜艳的绿色光芒。

雷尼愕然地看着随后追上的蒂娜。

「有人会自称是美女吗?」

「难道不是吗?」

「我认为蒂娜小姐是一位美女唷!」

「你看吧?」

「宠物给我闭嘴。」

「人家不是宠物啦!」

「我若是主人,那你就是宠物。」

「哪有这样的啦……」

「喏,宠物!往前冲吧!」

「知道了啦!」

梅珑活力十足地向前飞奔。

雷尼及蒂娜则随后快步追上。

必须等到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雷尼才能得知在今天清晨正式展开的这趟旅程,将大大地改变自己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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