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绫是在上完钢琴课后遭到歹徒袭击的。
她从四岁一直学钢琴到现在,即将届满两年,钢琴教室就在绫住的公寓附近,上课时间则是星期一和星期五。绫的母亲是个在国中教音乐的老师,而绫便在母亲的要求下开始学钢琴,绫似乎拥有学钢琴的资质,所以常常得到老师的夸赞,母亲也认为是遗传到自己而感到十分高兴。绫并没有「爸爸」,对她而言,家人就只有「妈妈」而已,因此尽管绫没有那么喜欢钢琴,尽管自己想要多和朋友出去玩,她还是觉得只要能让妈妈高兴就好。
星期五傍晚回到家后,她重新练习过星期一被老师纠正的地方,已经能够顺利弹出『小狗圆舞曲』的绫马上换好衣服前往钢琴教室。上课时间为两小时,肯定绫实力的老师推荐她参加这次的钢琴发表会,绫当场欣喜若狂地发出欢呼,虽然被老师稍加责骂,但是完全没有影响到绫雀跃的心情。她决定今天晚上吃饭时一定要跟妈妈说这件事,妈妈一定会称赞自己,说不定会把一直很想要的脚踏车当作奖励送给自己。于是,绫难掩心中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妈妈的兴奋心情,急忙地离开钢琴教室。
绫并不讨厌学习钢琴,但是非常讨厌从教室回到家的这段路,这段路上不仅街灯稀疏而略显昏暗,还会常常遇上大型野狗或是表情凶恶的学生。今天也有一个头发与胡子未经打理、身穿脏衣服的「流浪汉」迎面走来,绫紧紧地抓住包包上妈妈给自己的警报器,因为妈妈叮嘱过绫若遇上危险时要大声喊叫或是拉掉警报器上的栓子。双手捧着纸袋的「流浪汉」虽然一直盯着站在道路尽头且心怀戒心的绫,却没有做出任何事就转身离开,直到流浪汉消失后,绫才松开警报器赶紧离开现场。她转过弯快步经过超市,心想今天晚上很冷的绫走到香菸店旁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蹲在路边,绫靠近一看,原来是位老爷爷,右手拿着拐杖的老爷爷满脸痛苦地扶着腰,于是担心不已的绫开口问道:「老爷爷,你还好吗?」「哎唷……我的腰喔……」老爷爷的身旁放着一只超市的白色塑胶袋,看来像是买完东西准备要回家,却因为突然腰痛而无法走路。绫环视四周,发现没有路人注意到老爷爷,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冷漠呢?绫这时突然想起母亲的教诲——「要日行一善」,因此她决定帮老爷爷的忙,虽然老爷爷出声婉拒:「小妹妹,不用麻烦你……我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但是已经下定决心的绫张口回答:「没关系的,我来帮忙拿袋子。」并且提起超市的白色塑胶袋,袋子超乎想像地沉重,因为里面装有满满的罐装啤酒。绫用双手提起袋子,老爷爷则是一边说着:「真是不好意思……」一边拄着拐杖慢慢地站起身,经过询问后,才知道老爷爷原来和绫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公寓离这里很近,再加把劲就到了——心里如此想着的绫使出全力,和老爷爷一同走向公寓。两人穿过脚踏车场并且走进公寓大厅的自动门后,总算走到电梯前,提着重物的绫虽然双手酸痛而且浑身无力,不过由于老爷爷不停道谢,因此倍感高兴的绫决定直接帮忙拿到老爷爷的家里。绫和老爷爷一同搭乘电梯到三楼,经过走廊后,老爷爷打开家门并且招呼绫进去,绫发现门口非常昏暗,但是房间里开着电灯,好像有人在里面,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喀嚓一声,绫背后的门突然被人锁上,老爷爷则是开口说道:
「谢谢你,小绫。」
……老爷爷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正当绫感到百思不解时,后面突然冒出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捂住她的嘴巴,那是老爷爷的手。绫马上想要拉掉警报器的栓子,但是双手被老爷爷扭住,既疼痛且无法呼吸的绫拼命挣扎,却还是白费力气,就在挣扎的同时,绫仿佛被门口的黑暗吞没般渐渐失去意识。
绫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陌生的小房间里,四周只有白色的墙壁而没有其它东西。室内相当昏暗,窗户已经被人用木板钉死,天花板上只有一颗灯泡,虽然有门,但是不论多么用力推拉都打不开。绫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于是绫开始放声大哭,就在她高声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的时候,门突然被某个人打开,随后老爷爷便走进房间里。绫向老爷爷大叫:「快放我出去!让我回家!」老爷爷却不发一语地对绫挥出一拳,绫脆弱的身体撞到墙壁而滚到地上,混着鲜血的唾液及一颗断掉的门牙从口中落到地面,老爷爷则是对着茫然若失的绫大骂:「别吵!死小孩!不然我就拔掉你的舌头!」绫从未听过这种令人畏惧的声音及言词。老爷爷以令人作恶的动作抚摸浑身发抖的绫的下腹部,同时说出自己早就盯上绫这件事——老爷爷想要再多活好几年,所以需要大量的「年轻子宫」,等到绫的「经秽」流完后,就要「摄取」她的「子宫」,老爷爷至今已经「摄取」了不少「年轻子宫」,所以身体才会这么硬朗。老爷爷声明只要违抗他就会挨揍:「之前有个不听话的笨小孩,一直到门牙被我敲断、手脚的指头都被我用铁槌打碎后才变乖,那次真的很麻烦喔……」老爷爷奸笑几声后,便掀开绫的衣服,直接用粘答答的手指触碰绫的下腹部。绫并没有抵抗,因为她心想如果手指被毁掉,就再也不能弹钢琴了,妈妈一定会很难过。老爷爷以空洞混浊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并且口中不停呢喃:「不知道小绫的子宫味道怎么样呢~~」他用手擦掉因兴奋而流出嘴边的口水,接着转身走出房间。
绫被关在房间里,完全不知道时间流逝多久,老爷爷偶尔会过来察看状况,却完全不给她吃喝,大小号则都是在房间角落的便器解决。光线无法从窗户透进房间,因此绫连现在是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绫为了避免损耗体力而躺在地上,并且心想老爷爷一定在等待某件事情,虽然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处理自己,但是他一定正在等待某件事情。他也许正在等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所以每次老爷爷来察看时,绫都会故意静止不动,目的就是要让老爷爷以为自己已经听天由命,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力气。事实上,绫的体力也的确快要到达极限了,因此这点演技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老爷爷并没有起疑心,不论老爷爷怎么踢打,绫都只是以虚无飘渺的眼神相对,而老爷爷则是拿着一个大锅子让绫看并且说道:「我就是用这个锅子调理各种『子宫』的哦!最近是用在『凉子妹妹』和『雅美妹妹』身上,这对姊妹都是好孩子呢……我也用这个处理小绫吧!」此时,绫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妈妈看到有关小孩行踪不明的新闻而不禁脸色发青,小孩的名字好像就是「凉子」和「雅美」,而这两个小女生至今尚未寻获。这个老爷爷究竟用这个锅子做了什么事呢?绫不知道,她只能以疲惫不堪的脑筋思考着这件事,并且等待机会到来。
过没多久后,机会终于降临。察看情况的老爷爷摇了摇绫的肩膀,看她毫无动静后,他想要确认绫是否还有呼吸而将手放到她的嘴巴前方,此时绫便使尽全身力气咬了老爷爷的手指。老爷爷发出「啊!」的惨叫,便压着自己的手指蹲在地上,绫则是趁这时候起身逃跑。使不上力的绫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到外面,由于头和肩膀不断撞到墙壁,让绫痛不欲生,但是她只能忍耐下来。我要赶快逃走!快点逃出去!绫二话不说地跑向有光的地方,透进屋内的光线让小绫得知现在是白天,于是她打开窗户逃到阳台上。老爷爷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上并没有拿着拐杖,原来老爷爷是可以走路的正常人。
「小绫~~你真是个坏小孩呢~~你的经秽还没掉完哦~~」
老爷爷的声音不疾不徐,绫往阳台下俯视,才了解老爷爷不会慌张的原因——这里是稍有高度的三楼,距离下面的树丛不知道有几公尺,老爷爷认为绫根本无法逃出他的手掌心,但是绫却毫不犹豫地跨过阳台的扶手从三楼跳了下去,虽然绫十分害怕,不过被老爷爷随意摆布让她感到更加恐惧及厌恶。落到树丛上的撞击力道让绫顿时一阵晕眩,还感觉到令人泫然欲泣的痛楚感,但是她仍然努力地撑起身体。她的脸和手脚上都插着小小的树枝,身体好痛,落地时撞到的右膝更痛,不过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树丛的旁边就是脚踏车的停车场,于是绫拖着右脚蹒跚地走在柏油路上。她环视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眼前是绫居住的公寓,妈妈就在八楼的家里,她一定很担心绫,但是老爷爷应该也猜到绫想回去找妈妈。现在的绫根本无法跑步,肯定会在抵达八楼前被抓住,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人帮忙。绫虽然试着大声呼救,但是一直没有摄取食物的她完全无法使力,因此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说不定老爷爷等一下就会到这里来,还是先找人帮忙吧——怀着此种想法的绫拖着疼痛的右脚走向马路,路上虽然有行人来来往往,但是大家都踏着忙碌的步伐,根本没有留意到绫。绫气喘吁吁地继续前进,打算找寻更多路人的地方。找到了!有人正在拉面店前排队,那是绫和母亲经常光顾的店,人潮总是往来不断。就到那里去吧!
就在绫准备走向拉面店时,突然有人出声叫住她。
「小妹妹,你怎么啦?」
绫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位老婆婆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口干舌燥的绫咽下口水,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救……救救我……」
绫一边咳嗽,一边向老婆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婆婆听完后点了点头,并且表示会马上帮忙请警察处理,于是老婆婆从布巾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终于得救了……我可以见到妈妈了……
疲累不堪而准备坐下休息的绫突然脸色发白,因为她看到老爷爷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她赶紧告诉老婆婆那就是犯人。
老婆婆却笑着点头回应:
「我知道呀。」
当老爷爷靠近后,绫才终于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老爷爷正在和老婆婆亲密地交谈,原来他们是夫妻。「这样不行喔……竟然会让她跑走,技术真差……」被老婆婆骂个不停的老爷爷便笑着回答:「没办法,这个孩子很聪明。」
「我们回去吧。」
老爷爷抓住绫的手,老婆婆则是站在她的身后。
已经无处可逃了。
被老爷爷抱着的绫虽然以眼神向身边的人求救,但是对旁观者来说,他们看起来就像祖孙一样,根本没有人理会绫的求救讯号。
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不自觉地垂下头的绫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那是道少年的声音。
「紫,手机不是玩具,不要动不动就打电话啦!有事的时候再打……什么?不是,我和夕乃姊姊很少讲电话啦……我说真的,那是……」
绫使出最后的力气望向少年,有位正在讲电话的少年经过他们的身旁,那是个看起来不太醒目的高中男学生。
绫用怀着希望的眼神看着那位少年。
……救救我……
少年似乎注意到绫的视线,他看着绫的身影并且讲出「紫,我等一下打给你,现在突然有急事。」而挂断电话。
少年以小跑步绕到绫等人的面前,对着老爷爷说: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老爷爷则是狐疑地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吗?」
「这位小女孩是两位的孙女吗?她好像受伤了,而且正在哭……」
「嗯,这是因为……她刚刚跟其他小朋友打了一场架。」
老爷爷带着苦笑向绫说道:「小绫,对吧?」并且抓着绫的后颈部。绫抬头看着少年,虽然她想要对少年说「救救我」,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她感觉到老爷爷空洞黑暗的眼神以及用力地抓着后颈部的手,这股明确的杀意让绫害怕得无法成声。如果说出不该说的话,自己就会当场被杀死,而且还会连累这名少年。
「……我……我没事……」
绫说完这句话后便垂下头。
是我自己否定这一切的,如此一来,少年应该就会离开了吧?
我要被杀掉……
少年听完绫的话便点了点头迳自说道:
「嗯~~原来是这样,我知道状况了。」
少年立刻用右脚往上踢中老爷爷的胯下,老爷爷的身体瞬间浮到半空中,同时松开抓住绫的手,并且用双手按住胯下倒在地上。老爷爷气愤地说着:「可恶!你怎么知道……!」少年则是从容地回答:
「根本没有爷爷会对自己的孙女心存杀意。」
此时,突然有只布满皱纹的手从背后架住已经虚脱无力的绫的脖子,原来是老婆婆。她从布袋中拿出刀子抵住绫的脖子,以尖锐的音调放声大吼:
「混帐东西!不要轻举……」
少年二话不说就用手刀往老婆婆的喉咙一刺,老婆婆立刻发出呻吟声,随后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少年则是及时抱住终于被松开而快要倒在地上的绫。
这双手好温暖……
「你还好吧?」
听到少年的这句话后,绫不禁眼泛泪光并且开始嚎啕大哭,小绫的宏亮哭声让人群渐渐聚集围观,她虽然知道这样会让少年感到困扰,但就是止不住眼泪,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真九郎直到超过傍晚才被警察释放。
虽然只是做个笔录,但是不断重复说着相同的话也挺累人的。没办法,原本以为只是绑架未遂,没想到这起案件的恶劣程度远超过真九郎的想像。听说调查落网老夫妇的房间时,警方发现大量的异样物品,一位疑似刑警的中年男子不禁发起牢骚:「混帐!看来今天要熬夜了!」真九郎有点后悔,认为自己当时应该要舍弃敬老尊贤的态度痛扁他们一顿。虽然真九郎也想知道案件的详细情形,不过就算他身为纠纷调解人,在警察的眼里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警察的口中得到消息,于是真九郎留下「我希望你们能多体谅女孩子的心情」的意见后,便转身准备离开警察局,不过事情却无法如他所愿,因为那名获救的女孩子拉着真九郎的衣服不放。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真九郎,无计可施的真九郎最后只好继续留在警局,直到女孩见到母亲后才离开。女孩抱着母亲放声大哭,年纪还小的她应该能够忘记这件事吧?希望她能尽早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
如果无法忘怀的话,就会变得像自己一样。
尽管背后传来女孩「谢谢你」的道谢声,真九郎却没有回头,只是挥手示意。
赶快忘记我的长相吧!连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一起忘记吧!
「接下来……」
走出警察局的真九郎一边注意着周遭警察的眼神,一边打起呵欠,决定前去完成刚刚还没达成的目的——原本真九郎准备吃中饭,却在途中偶然卷入这起事件。
「欢迎光临!」
店员以精神抖擞的招呼声迎接低头钻过门帘的真九郎。这间老拉面店名叫『枫味亭』,虽然没有独特的菜单,但是拉面扎实的味道让它在激烈竞争下得以存活,也拥有不少忠实顾客。
运气不错的真九郎找到空位坐下来后,有位店员立即前来帮忙点餐,原来是这家店的招牌女店员。她将装满水的杯子放在桌上,便以冷淡的口吻说道:
「恋童癖。」
身着围裙、腋下夹着盘子的银子一如往常地挂着不耐烦的表情。
真九郎喝口开水后,则是低声地表示抗议。
「……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吗?」
「如果你想要看肤浅的笑容,就去附近的速食店看吧。」
「你喔……」
「恋童癖,赶快点餐,我可是很忙的。」
「……大碗的豆芽菜拉面。」
银子哼了一声后,便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别桌,即使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店内的客人依源源不绝而显得热闹非凡。真九郎没有看到银子的母亲,她可能正在跑外送吧?连平常只会待在房里的银子都出来帮忙,店内的忙碌程度可见一斑。银子的父亲——村上银正的头上绑着毛巾,正在厨房里指挥员工们,真九郎不禁露出苦笑,心想他的大嗓门还是一样有精神,不会输给任何换气风扇的声响,发现真九郎正看着自己的银正则是用力地挥手叫他:「嗨!阿真!」真九郎便举起手单手回应。
「阿真,好久不见啰!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啦。」
「偶尔也过来这边帮忙嘛,就当作是入赘前的准备吧!」
「不,那个……」
「老爸!」
银子用力地把盘子放在柜台的座位上,硬生生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别讲废话。三碗蔬菜拉面,一碗大碗的豆芽菜拉面,还有一盘煎饺。」
「什么嘛……银子,你不是也对……」
「老爸!」
「哦~~好可怕喔~~」
被女儿瞪着的银正滑稽地耸了耸肩。
村上银正虽然现在身为拉面店店长,听说他以前是个鼎鼎有名的格斗专家。他的父亲银次是位精明能干的情报商,原本银正应该接手成为第二代情报商,并且继续待在地下世界里,但是银正并没有继承父亲的职业,也洗手不做格斗专家,全都是因为银正对肌肤白嫩且成熟稳重的拉面店老板的女儿一见钟情,因此他决定继承拉面店。其实真九郎有点向往像银正这样找到心爱的人并且十分干脆地接收这家店的生活方式,这股毫不犹豫就决定居身处的果断态度让真九郎深感佩服。以前即使遇上流氓讨债,银正也会秉持不动用暴力的原则,顾虑妻儿而避免以暴制暴的意志力十分令人敬佩,不论是果断的态度或是意志力,两都都是真九郎所欠缺的东西。
真九郎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巡视店内。手写的菜单挂在墙壁上,天花板略微带有污垢,四周还飘散出油脂的味道。真九郎从小就常来这间拉面店,因此店内的气氛让他感到分外舒适,只要来到熟悉的地方,真九郎就会不经意地唤回久远的记忆——每年除夕时,全家人一定会来这里用餐,在店里帮忙的银子总是学大人的口气帮客人点餐,每当真九郎笑她:「银子好奇怪哦!」银子就会用盘子敲他的头回答:「吵死了,笨蛋!」真九郎都会和银子在开店前用店里的桌子写暑假作业;也曾经在庆典当天被大人们灌醉,和银子在这里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有个和以前完全一样的地方,感觉就像自己的某个部分被保存下来般令人喜悦,虽然因为久未来访才过来看看,不过真九郎还是很庆幸自己跑来这里。
只有银子的态度不太一样。
「恋童癖,这是你的大碗豆芽菜拉面。」
「……银子。」
「什么事?」
「你的态度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到你认输为止。」
「你要是不收敛一点,我可是会生气……」
「幼稚园一起洗澡时,一直想摸我胸部的红真九郎同学,你对我这个拥有慈悲胸怀让你摸的人有任何意见吗?」
「……没有。」
「记得好好品尝味道!」
「……是,我要开动了。」
真九郎在胸前双手合十,并且静静地行礼。
居然提起以前的事,真九郎不禁觉得银子还满卑鄙的。小时候,真九郎对身为女生却没有胸部的银子感到非常新鲜,所以他才会好奇地想要摸看看。
真九郎一边闻着汤头的香味,一边拔开筷子开始享用拉面。真好吃,带有嚼劲的豆芽菜跟口味稍重的绞肉和面条搭配得恰到好处。
如果银子的态度不是这样的话,这碗拉面就会更完美了……
其实,真九郎也知道银子会这么不高兴的原因。
原因就在九凤院紫那位七岁的小女孩身上。
虽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但是为了将来着想,真九郎便向银子坦白说出所有事情,其中当然省略一些细节,特别是有关「里之院」的部分,真九郎觉得还是别让银子知道比较好而没有提及。银子听完来龙去脉后,不仅对九凤院家竟然有私生女这件事感到十分讶异,对红香有所关连这件事也是眉头深锁,不停地重复说着「真恶心」,最后则是把真九郎叫成「恋童癖」。
虽然真九郎完全被银子误解,不过看来需要时间解开误会。
正当真九郎拿起碗筷准备喝汤时,怀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响声。
眼尖的银子立即出声指责。
「请不要在店里使用手机,会给其他客人带来困扰的。」
「银子。」
「什么事?」
「你很适合穿围裙喔。」
「吵死了,笨蛋!」
被银子用盘子敲中后脑勺的真九郎接起电话。
平静的心情却在此时瞬间瓦解。
对方是位陌生的女性。
「请问是红真九郎先生吗?」
真九郎回应后,对方便以慎重的口吻说道:
「我是恶宇商会的露西·梅。」
话说回来,公园究竟是用来休息的场所?还是供民众游玩的地方呢?
为什么人们会创造出这个几乎毫无用处的空间呢?
真九郎曾经在小时候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却想不出原因,也没有实际查过资料,因此至今仍然不得其解,暂且不管真相为何,公园对现在的真九郎来说是个工作的地方。今天是入冬后某个晴朗的星期天,真九郎正在住宅区的角落中某座规模不小的公园里,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随处可见躺在草地上午睡的老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参考书的学生以及踢着球玩耍的小孩们等等。
公园的正中央有座喷水池,晴朗的好天气让坐在喷水池边的真九郎不禁充满睡意,他只好用手拍打脸颊保持清醒。几天前恶宇商会打了一通电话,好像有事想当面找真九郎洽谈,因此真九郎接受邀约而来到这个公园。恶宇商会是个地下世界的人力派遣公司,真九郎并不清楚这种组织找上自己的原因,虽然有可能是因为紫的那件事曾经打败恶宇商会的格斗专家,所以对方打算复仇,那么又怎么会特地打电话相约见面呢?既然猜不到对方的来意,因此想要了解状况的真九郎最后决定赴约。
真九郎看着公园里的时钟确认约定的时间,对方应该快到了。
除了真九郎之外,喷水池的周围也有几个正在等人的年轻人。对方并没有事前约好暗号或携带信物,因此真九郎有点担心对方能不能找到自己。对方知道我的样子吗?照常理判断,应该是靠照片认人,不过既然是地下世界的人,说不定是靠气息判别对手的真实身分。
真九郎只好幻想各式各样的情况打发时间,结果事实与想像完全相反。
因为他听到一道十分宏亮的呼喊声:
「星领学园一年一班的红真九郎先生!您在哪里呢~~?如果人在这里的话,请出声回应一下!」
竟然直接叫出名字了……
真九郎听到周遭年轻人们的窃笑声,于是赶紧跑向出声大喊的人身边。
「红真九郎先生!您在这里吗~~?」
「在这里!我在这里!」
发现挥着手的真九郎后,这名年轻女性才放下心来。从电话里公务式的应对判断,真九郎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个正经的粉领族,实际上却完全不同,这名女性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五岁,身穿既大又厚重的大衣,并且戴着大大的眼镜及针织帽,是位全身散发出俗气及朴实感的女性。
「红先生,初次见面。哎呀~~我忘记事先约个暗号或信物,所以很怕找不到您呢!」
「……不好意思,您是恶宇商会的人吧?」
真九郎再度做出确认,对方则是点头表示肯定。
「我是恶宇商会派来的露西·梅。」
虽然担心对方有可能是刺客,但是发现她似乎是个可以正常对话的人后,真九郎稍微放下心中的重担,两人便一同坐在原木的长椅上。真九郎稍微观察四周确认是否有埋伏,不过好像只有露西·梅这名女性而已。
「很高兴见到您,红先生。」
「嗯……」
「那么,虽然突然说出这种话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是什么事呢?」
真九郎立刻对对方唐突的发言做好心理准备,露西接着说道:
「请借我一点钱。」
「什么?」
因为她是恶宇商会的人,所以真九郎以为这是间接地做出恐吓,但是对方却连忙补充:
「因为我忘记带钱包出门……」
她好像是靠口袋里的零钱勉强来到这里的,不过考虑到回程的电车钱后,空着肚子的露西又想吃点东西,所以才会提出此种要求。
「是没什么关系啦……」
露西一拿到钱,便飞快地跑向公园对面的便利商店,片刻后就提着白色塑胶袋回到长椅上,透过透明的塑胶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装有三角形的饭团。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没吃早餐,真的很谢谢您的帮忙。」
「那个……我想再确认一次,您真的是恶宇商会派来的人吗?」
「是的,没错。」
露西看到真九郎半信半疑的样子,便一边咬着饭团,一边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东掏西找,她把口香糖的包装纸、卫生纸以及携带式暖暖包放在椅子上,接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真九郎。
这是张十分精简的名片,上面只写着电话号码及『恶宇商会人事部副部长露西·梅』而已。
露西吞下饭团,便再度开口说道:
「原本应该要有公司的员工证,不巧我们没有这种东西,不过敝社里绝对没有骗子。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取得您的信任呢?」
「为什么您能断定公司里没有骗子呢?」
「因为那种鼠辈一定会被公司制裁。虽然社长很喜欢利用人,却非常讨厌被人利用,所以一定会对那种人加以制裁。这件事在业界里无人不知,这也是我认为没有这种不知好歹家伙的原因。」
这就是资浅三流纠纷调解人的悲哀。
对于不知该如何进一步确认的真九郎来说,他只能相信露西的话。
就算假借恶宇商会的名义接触自己,也没有任何利益可图,所以真九郎还能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露西看到真九郎将名片收进口袋后,便继续说道:
「真的非常抱歉,我可以再拜托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请再借我一点钱。」
还要借喔!
因为她忘记买饮料了。真九郎浑身无力地递给她几枚硬币,于是露西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购买乌龙茶。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露出了「真好喝!」的笑容。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一定会还您的……啊,您要喝吗?」
「不用了,话说回来……」
「难得假日还请您特地出来一趟,真的很抱歉。您应该有安排其它行程吧?」
「不要再说客套话了,请赶快进入正题吧。」
「好的,那么……」
露西便将乌龙茶放在椅子上开始说道:
「红先生,本公司想要您。」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露西一边看着困惑不已的真九郎,一边重复说道:
「红先生,本公司想要您,您愿意加入恶宇商会吗?」
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因为时常听到而不自觉地记起来的公司名称,例如一般世界中的电器、电玩、化妆品、食品公司等等;在地下世界中,符合这个条件的公司就是恶宇商会。它是地下世界中的主流人力派遣公司,顾客群大多是政经界人士,虽然真九郎不太清楚详细内容,不过他曾经听身为情报商的银子说过不少传言,银子同时也对真九郎提出「千万别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忠告。
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被层层乌云覆盖,阳光也逐渐消失。
两人则是坐在阴凉的长椅上持续对话。
「我已经看过上次那件案子的报告,本公司对您打赢《铁腕》丹尼尔·布兰查的实力给予高度评价,因此希望能请您加入本公司的行列。」
「……这是挖角吗?」
「本公司希望能和您签下契约。」
所以才会派人事部的人过来啊……
虽然有些地方说得通,但是真九郎仍旧无法释怀。
「……请问,我曾经打倒贵公司的格斗专家吧?所以应该会造成贵公司的损失,你们怎么会想要挖角造成损失的人呢?」
「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应该纳入旗下,本公司在这点上并不会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露西以公务式的口吻补充说道。
「因为恶宇商会是个妥善分配人才到必要场所的公司组织。」
「我听过不少贵公司的传言。」
「比如说,本公司是个只要有钱就愿意参与任何犯罪的邪恶秘密组织吗?」
「这个嘛……」
「不过会被误会也没办法,因为我们公司的名称真的取得不好,如果取得帅气的英文名字,形像大概就会截然不同吧!社长在这方面很不懂得变通……真的让人伤脑筋呢!」
露西露出淡淡的笑容,并且啜饮一口乌龙茶后继续说道:
「本公司过去的业绩里的确有不少血腥事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本公司并不是个邪恶组织。您稍加思考应该就会明白,就算地下世界中充满黑暗及暴力,只会做坏事的组织根本没办法生存下去。」
真九郎默默地在心里表示同意。
就以黑手党为例,黑手党虽然是个使用惨无人道的暴力及杀戮的组织,却又拥有救济贫弱的另一面,只有这种擅长取得平衡的组织才能在地下世界中生存。露西说的没错,只会做坏事的组织根本混不下去;相反地,不论这个组织看起来多么恶劣,能够生存下来就证明它已经成为世界上的某个环节,并且持续地发挥效用。
「本公司协助犯罪,同时协助解决犯罪。我们既会害人也会救人,不论善恶,本公司的工作就是依照客人的条件派出最适当的人选。」
以「真是个没原则的组织」批评恶宇商会虽然简单,但是现今的社会确实出现需要这股力量的风潮,想要犯罪以及保护自己的人四处充斥。现在是个即使父母拜托警察救救自己被绑架的小孩,大概只会得到「小孩应该没多久就会自己回家吧」此种冷漠回应的社会,因此只要恶宇商会愿意派出能够解救小孩的人才,父母理应也会乐于付钱,这与组织本身是否违法毫无关系。
恶宇商会只是单纯提供人力而已,至于如何运用全看委托人。
这就是露西的说辞。
露西看着真九郎的脸,继续侃侃说道:
「所以,本公司不时需要招募优秀的人才。红先生,本公司相当欣赏您的能力,想要招揽您加入我们。您是否有为本公司效力的意思呢?」
真九郎搔了搔头,并且叹了一口气后回答:
「我拒绝。」
真九郎了解露西说的话,恶宇商会并不如世人评价中如此恶劣,至少同在地下世界中游走的真九郎能够接受这个道理,不过他并不想隶属于某个组织,因此才会拒绝这个邀约。真九郎并非否定这个组织,而是他希望能依照自己的判断选择工作,因为这是自己的人生,真九郎完全不希望受到他人干涉。
「虽然我很感谢你们的抬举,但是我……」
「没想到您还只是个小鬼。」
「……小鬼?」
「是的,您的想法非常不成熟。」
露西突然露出瞧不起人的笑容。
她无视于有点火大的真九郎继续说着:
「红先生,您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想法呢?」
「将来?」
「您现在十六岁,正在念高中一年级,对于将来的出路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嘛……」
「准备考大学吗?不是专心从事纠纷调解人这份工作呢?」
露西看到真九郎说不出话的样子,便从口袋里拿出厚厚的皮革记事本快速地翻阅。
「像您这种自由的纠纷调解人……嗯,还真不少呢,竞争十分激烈。」
真九郎偷偷看向记事本,却对内容惊讶不已,里面完全是空白的白纸,没有半个字或半张照片。
「这是我发明的记忆整理法,虽然我把有关工作上的必要情报全都记在脑袋里,不过我不经过这个程序的话,就会没办法顺利想起来。」
「……全都记在脑袋里?」
「是的,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能够将人事部的所有资料放在脑袋里加以管理,看来她的记忆力并不寻常。
也就是说,恶宇商会连员工都不是泛泛之辈。
露西将记事本放回口袋后,继续说道:
「冒未请问一下,您目前赚的钱是否没办法好好存起来呢?应该都拿去支付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吧?」
她的话真是踩到痛处……
真九郎烦躁地叹出一口气,并且望着喷水池。
红真九郎身为纠纷调解人,现在的工作状况的确不算是一帆风顺。保护紫的酬劳最后全都还给红香,而且后来一直没有接到工作,储蓄也不多,想到未来只会浮现出不安的心情而已。就算心有不甘,但是露西说的话确实没错。
即使如此,虽然连自己都知道只是意气用事,真九郎仍然张口反驳:
「……确实就如同您所说的一样,不过我还是想脚踏实地地慢慢赚钱。」
「脚踏实地地慢慢赚钱?」
「是的。」
「那个……您该不会认为『只要脚踏实地,总有一天会成功』吧?」
露西立刻打碎真九郎单纯的想法。
「红先生,您的想法好像有点问题喔。」
「问题?」
「只要从小事慢慢累积、只要全力以赴,总有一天会接到大工作、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流人士——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连续剧或电影里的情节,现实生活中并没有这么完美的事,大家都是抱着梦想生活,然后怀着梦想死去。」
只要脚踏实地努力,总有一天会成功吧?
露西说的没错,真九郎的确有这个想法。
这算是天真的梦想吗?还是看不清现实呢?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够实现梦想,也就是能够同时拥有运气及实力的人,红先生也算是那极少部分的人。」
「我……」
「红先生的梦想与目标是什么呢?」
当然是柔泽红香。
真九郎相当景仰红香,希望将来能像她一样。
「照现状下去,您觉得有办法接近目标吗?」
「不,这个……」
「您只要稍微认为现状有问题的话,就应该立刻采取行动。」
「可是,突然要我加入组织实在……」
「您不放心自己加入组织吗?我了解,这是一定会有的想法,但是克服这份不安后,一定会让您大幅成长。我举个例子吧,您知道柔泽红香这个人吗?」
没想到竟然会从露西的口中听到红香的名字,真九郎不免有点惊讶。露西一边看着真九郎的反应,一边慢慢地继续说道:
「柔泽红香是属于世界最高等级的纠纷调解人,虽然她现在以自由的身分崭露头角,不过她也曾经加入组织。」
真九郎突然回想起红香的话。
这么说来,红香说过她以前曾经在九凤院家工作。
「刚好就是您现在这个年纪,她在组织中磨练自己、拓展人脉以及储蓄资金,现在的成就或许都要归功于那个时期。」
柔泽红香并不是一步登天的人,她曾经在组织里累积经验,打好成为一流纠纷调解人的基础——这些似乎就是露西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连那位旁若无人的柔泽红香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而自己却想要躲开这个过程,这种想法难道是怠惰的心态造成的吗?
「红先生,您还太嫩了。」
太嫩——这是真九郎最熟悉的字眼。
也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真九郎将手放在膝上十指交握,并且低头不语,露西则是继续落井下石。
「光从今天的对话就可以知道,如果想要以纠纷调解人的身分独立创业,您的实力还不够成熟。我已经在事前的电话里报上恶宇商会的身分,也说明有事找您,既然如此,您应该要事先设想我会提出的问题,并且准备几个答案,就是因为连这种事都疏忽,才会连个像样的答案都讲不出来,而且还会无法反驳。如果不是故意的,与别人协商时沉默不语就等于是认输啰。」
输了,真九郎承认这次的确是自己输了。
如果在学校的话,只要讲出「我不知道答案」就好,但是这里并非学校,对方既不是老师,而自己也不是学生,这是恶宇商会人事部的员工及纠纷调解人之间的对话,在这里一旦保持沉默就表示认输,同时也会显示出自己还太嫩的事实。
「红先生,您还只是颗璞玉而已。」
为了安慰真九郎,露西改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道:
「只要加以琢磨,一定可以大放光彩,本公司想要助您一臂之力,就算您想要利用本公司琢磨自己也没关系。怎么样?可以考虑看看吗?」
「我……」
「我们不想夺去您的自由,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本公司只是提供您工作而已。我可以保证,您只要完成工作累积业绩,我们自然就会提供大工作给您,一定也会付出与努力同等的薪资,加入组织这个经验相信会让您增广见闻,对您绝对有益无害。为了让您能够早日达成目标,请让本公司助您一臂之力。」
「游说的技巧还真厉害。」
「说服别人也是我的工作嘛。」
身为人事部的员工,想必平时就会到处挖掘人才吧。
真九郎无话可说,虽然并非全盘接受露西的说辞,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确实说中某些事实。
真九郎隐约相信,照现状下去多少会有点成就,这也可以说是自己一直逃避深入思考。可是,这样就只是安于现状而已吧?这就只是单纯的逃避现实吧?我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突然塞满现实问题的脑子感到相当沉重。
红真九郎该选择哪条路呢?
「……请让我考虑一下。」
现在的真九郎只能这么回答。
露西离开几分钟后,真九郎拿起手机打通电话,对方却没有接,无计可施的真九郎只好起身找遍整个公园,不过绕了一圈仍然不见踪影,难不成……心里如此担心的真九郎走向位于公园角落的塑胶帐篷区,探头窥视这个飘散出酒味的空间,终于发现武藤环的踪影。环正抱着没有标签的酒瓶,混在流浪汉群里大睡特睡。
我是不是找错人了……
真九郎为了以防万一,于是在事前拜托环帮忙监视他和露西对话的过程,因为她看起来挺闲的,所以才带她过来,不过她这样到底是帮忙监视到哪里去了……
真九郎只好为环带来困扰一事向周围的流浪汉们道歉,没想到竟然得到「没关系啦」此种善意的回应。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流浪汉一定会回避,看来他们也能够接纳环独特的气息。这样放着环不管的话,她好像就会在这里定居下来,因此真九郎从环的手中拿起里面所剩无几的酒瓶还给流浪汉后,开始摇晃环的身体。
「环姊,该回家啰!」
「不要啦~~真的的,真九郎好色哦……不可以用那种道具啦……」
她到底在做什么梦啊……
「环姊,该起床啰!」
「……好~~啦~~」
环打了一个大到让人担心下巴会掉下来的呵欠,边搔了搔屁股边坐起身,并且慵懒地左右甩动脑袋,还打出一个充满酒臭味的嗝。
只要好好打理装扮的话,明明就是个美女,为什么会有这种像野猴子的习性呢……
真九郎不耐烦地拉起环的手。
「准备回家啰!」
「啊~~我还没喝够啦~~」
「那就把你放在这里啰。」
「嗯……可是我还有想看的节目,还是回去吧!真九郎~~背我~~」
「我不要。」
「快点啦~~背我啦~~」
你到底几岁啦……
真九郎只好背着撒娇的环离开公园,并且慢慢走向车站,穿着运动服、木屐以及浑身充满酒臭味的环理所当然地成为路人的焦点,而真九郎只能选择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继续行走。
在真九郎背后的环突然发出妩媚的笑声。
「真九郎真的是个大好人耶~~我最喜欢真九郎了!」
「好好,你说的都对。」
露西的话还在脑中不停盘旋。
恶宇商会的邀约完全出乎真九郎的预料。
真九郎很难判断这究竟是个机会还是麻烦事。
「真九郎,事情顺利谈完了吗?」
「算是吧……明明是假日还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刚刚那个戴眼镜的人应该不太正经吧?」
「……你看得出来吗?」
「小心一点喔~~那种人最恐怖啰。」
比起近距离接触的真九郎,在远处观望的环或许比较能够做出冷静的分析,即使武藤环爱喝酒且游后好闲,却也是真九郎十分尊敬的格斗家。
「今天听到不少深奥的话。」
「是喔……」
「环姊曾经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嗯~~我要真九郎养我~~」
「我不要。」
「那我养真九郎吧~~」
「我也不要。」
「什么嘛~~干么这么任性啦~~你明明就比我小耶~~」
真九郎一边被环咚咚地敲着头,一边穿越十字路口。
对喝醉的人认真地提出问题,应该也没办法得到正经的答案吧。
真九郎叹了一口气后,便抬头望着天空。
红真九郎,你打算继续维持现状吗?
不论望着天空多久,也不可能立刻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