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集会结束,村神俊也和大伙一起离开专用教室楼时,看到菖蒲孤零零地一个人正在连廊一旁等待着空目。
「……」
菖蒲就像平时一样,对俊也他们瞥来的目光简单致意,然后还是像平时那样,跟在了大伙身后。
乌云下看上去似乎有些灰暗的风景中,菖蒲那鲜艳的胭脂色衣服,随着她的动作奇妙地摇曳着。可是穿行于连廊之上的其他学生,绝不会向她投去目光。
俊也他们五人,然后再加上“一人”,默默地走过连廊。
总感觉没有什么原因,一行人之间就是有种尴尬的气氛。自然而然略显沉默的五个人,几乎不看彼此,看着前方。菖蒲不解地挂着不安的表情,在大伙后面一定距离注视着大伙的样子。
「………………」
俊也一边体会着内心淤积的烦躁之情,一边向前。
那个“魔女”的回归还有圭子那件事开始发生,距今已经过去三天,可是情况还迟迟没有进展。
明明确实能够看到某种若隐若现的影子,但就是看不到实际的情况,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这样的情况不止让俊也感到心烦,让大伙也感到心烦。大伙各自都在隐藏着内心的焦躁,而这让大伙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空目」
俊也打破了这样的沉默,开口问道
「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么?」
「……」
突然开口的俊也在大家的注目之下,低声接着说道
「你也不会觉得,事情就会这样平安结束吧」
「……」
「现在,真的就没有我们能做的么?空目」
俊也将今天一早起……不对,是从更早以前开始就一直压在心中的烦躁,原原本本地化作语言说出了出来。
像这种一味干等的状况,俊也无法忍受。
空目朝俊也转过身去,眯起那毫无感触的眼睛,静静地问道
「你是指木村圭子的事情么?」
「才不只是她的事情啊」
俊也答道
「不只是她的事情,但包含了那件事」
俊也指的是一切事情。他知道自己说这种话很乱来,但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
「…………是么」
虽然俊也说出了那样的话,空目却冷静回答,点点头。
然后空目停下了脚步,直直地凝视着俊也的眼睛。
面对明显的“试探”式眼神,俊也狐疑地皱紧眉头。空目一时间默不作声,但不久又再度开口
「村神,面对人类,你下得了杀手么?」
「!」
空目说出的话十分唐突。
「什……」
「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举例,说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你办得到么?」
「……!」
听到完全出于意料的话,俊也哑口无言,但空目没有理会,淡然地接着往下说
「比方说,现在正在发生连环杀人案,而身边就有个杀人犯。可是,不杀了“他”就无法阻止凶杀发生,而且没有指控他的证据」
「喂,你说什么……」
「……那么在以上的情况下,假设你要阻止事件的发生」
「喂……」
「杀掉“他”这个杀人犯或许能够阻止事件发生,可“他”说不定是无辜的,可能是你弄错了。或者,你的猜测没有错,但或许还会由于其他原因导致事件无法停止。但不管怎样,你杀了“他”你就会成杀人犯。只有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讲到这里,空目向俊也指了过去。
「……然后,在你完全了解这些情况后,我问你」
「…………」
空目看着俊也的眼睛,问道
「即便如此,你还会杀了“他”么?」
「………………」
俊也无法作答。不对……俊也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个提问的意思。
俊也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反问空目
「…………你想说什么?」
随后,空目盯着俊也的眼睛,简短的这样说了一句
「“魔女”」
「………………!」
「刚才说的事情,十叶学姐全都做得出来」
「什……」
「现在插手所有情况,也就是那种事情。你要是回答你做得到,那就另当别论,但如果做不到,那就只有等待」
空目的目光非常冷静。
「………………」
俊也无言地俯视空目。
连廊的一角,制造出了一片沉默的空间。
吹拂的风没有片刻间断,吹动着空目的发丝。在周围大伙的注视下,寒风吹过。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
不久,俊也开口说道
「……我要是说我做得到呢?」
俊也非常郑重地作出了回答。可是这个回答,却被空目轻易地否决掉了
「我先提醒你,别那么做」
「空目……」
「这不是开玩笑。好好想想吧,这可不是小孩子吵架,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
俊也本没那个意思,但被空目这么一说,却也无言以对。
「你刚才的回答可能只是纯粹想要表明觉悟,但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可不是那么简单」
「唔……」
「纯粹是实施与否的问题。杀了“魔女”或许就能阻止一连串的“怪异”继续发生,但没有任何保证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即便如此是不是还要动手。我问的就是这个意思」
俊也呻吟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空目。
「……而且」
空目后面说出的话,将俊也下定片刻的决心彻底推翻
「就算要实施,那么做法也跟“黑衣”如出一辙」
「!」
「所以,我让你好好考虑。有“觉悟”的话,还是用在“等待”上更好」
「……」
俊也无言以对。但是俊也将目光从空目身上移开,嘴歪了起来,紧紧咬住臼齿。
「………………」
大伙再度沉默起来。
大伙一时间默不作声,不久空目转回原来的方向,迈出脚步。
一行人再次走了起来。上课开始的喧嚣被寒风吹走,五人加一人之间没有言语,只有脚步声随他们走过这条连廊。
「…………村神」
没过多久,空目开口了
「我在思考一件事」
「……」
俊也就像平时那样,默默地催促空目往下说
「人杀人大多数会不会并非“想要杀死别人”的“意志”所催使的,而是由于人放弃意志所发生的」
「…………」
「我在想,杀人的人会不会不是完成“杀意”的人,而是正好相反」
俊也皱紧眉头。他不明白空目的意图。
「……相反?」
「啊」
空目点点头
「杀人这种行为,其实恐怕做起来很容易」
「……」
俊也什么也没说。
「人杀人可能是出于蓄意,也可能是由于失手。可是,世界各地总有人在死去,而那诸多的死因,肯定难免与别人脱不了关系。
……我不是常说么?『人类这个物种,总是暴露在杀人或被杀的可能性之下』。但是多数人通常不会想要杀死别人。但是,人们平时总会怀着接近杀意的感情。所以我做这样的假设。
————人可能不会因为『怀有杀意』而去杀人,而是不犯杀人的意志『总是在运作』。然后,那种意志是人类之所以为人的意志存在形式,当放弃那种意志之时,就会沦为杀人犯————
我认为,所谓杀人犯,并不是完成意志的伟大实行者,只是无法保持人类所该保持的意志的“意志不敌者”」
空目淡然地,却又十分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可、可是……」
武巳插嘴了
「人通常对杀人这种事不会看得那么开吧」
可是,空目斩钉截铁地答道
「看不开的话,无异于思维停止」
「唔……」
「那是思考停止而杀人的例子。有的人思考停止时还会选择自杀,而那同样是意志不敌的表现」
空目一边走,一边淡然地说道
「当人放弃『不杀别人』的意志时就会杀人。在世间发生的杀人事件中,犯人的那种短路般的思维,就是最甚的例子。就连过失杀人也是一样的。在驾车途中,危险作业途中等,对安全疏于注意的刹那,事故就会发生。
那是“大意”————也就是『不去杀人的意志缺乏』所招致的死亡。战争也是如此,那是对某一方面钻牛角尖而放弃对话的行为。我认为,人类在一方面的确借助『不去杀人』而得以为人。当然,那并不代表着一切,但可以认为“杀人”这种行为确实多为放弃“意志”或“意志”不敌所致」
「…………」
已经没有任何人反驳了。沉默之中,空目的目光依旧对着前方。
「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杀人”的觉悟」
「…………」
「哪怕是为了阻止自开始的杀人者,也只要杀人者做出决定性的行动之前进行调查,在行凶的前一刻夺走其凶器就行了」
「…………」
「排除“魔女”也无法保证就能让“怪异”停止。因此,我们要等待」
「空目……」
「而且,如果我所想无误,应该不会再有人死,也不会再有人消失」
空目为话题做了收尾,这时大伙正好到达校舍————就在俊也正要问「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只是等待么?」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
「…………!」
俊也等人大吃一惊,转向身后,只见风中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脸上贴着浅笑的男人。
他脸庞黝黑,一头糟蹋运动员形象的长发,健壮的身体上穿着时尚夹克,那姿态散发着空虚的气场,体现出存在于他内面的某种与那健康外表截然相反的病态。
俊也他们两天前才刚刚见过这个男人。
根本不可能忘记,他是那帮家伙的其中之一。
跟在最后面的菖蒲看到那个男人之后,畏畏缩缩地后退了一步。俊也向他瞪去……然后就像从喉咙伸出发出低吼一般,念出了那个名字
「“使徒”…………」
「我是广濑由辉男,“第三魔女团”高等祭司」
“魔女的使徒”广濑在一行人面前再次自报身份。
广濑向俊也一行投去那个就像用模子压出来的笑容,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站在空荡荡的连廊上。
不知不觉间,连廊上已经没有了人,在广濑身后铺开了一道无人的走廊。那个样子,就像是独自一人站在对镜制造的无限回廊中一般,无缘无故地令人产生那种毛骨悚然的印象。
俊也默默瞪视那个“魔女的使徒”。
广濑只朝俊也看了一眼,那看起来就像冷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广濑依旧摆着那个姿态,转动着眼睛缓缓扫视俊也他们。然后,他的视线机械般的扫完大伙后,张开嘴,如同宣誓一般高声向俊也他们说道
「吾等乃“魔女”麾下之“临时魔女宗(wicca)”。身为“高等祭司”的我代表“第三魔女团(Coven)”宣布!」
广濑用洪亮的声音说道
「“魔女”的指令已经下达。我们将近期将自主执行“晚会”!」
「………………!」
领会到那番话的音色和含义,俊也用充满憎恶的目光瞪视广濑
「我现在乃是信使。事情我已经确实传达给你咯,魔王陛下」
「…………」
「来阻止我们吧,不要干等下去了,不然我会觉得没意思的」
广濑以舔舐般的目光注视着空目,而空目只是一语不发,毫无感情地承受了广濑的视线。
「……如果不来阻止我们,到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喔」
广濑这样说着,嘴角扬了起来。
然后他对空目嗤之以鼻,直接大步向俊也他们走了上去。
「……!」
俊也等人连忙向后退,随后广濑洋洋自得地从大伙正中间让出的路走了过去,然后登上了众人身后校舍入口的台阶。
在众人的注视下,广濑在那里停了下来。
接着,广濑只把头转了回去,用笑眯眯却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向空目看去。
「…………可别逃喔」
广濑最后低声说了这句话之后,直接穿过了入口,走进了校舍。
然后他在校舍里,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走廊那头。
「………………」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俊也等人只是默不吭声地直直盯着“使徒”消失的那条走廊。
一阵寒风吹过大伙呆立着的连廊。通知离上课还有五分的预备铃,插进了大伙的沉默之中,拖着悠长的余韵————响彻寒空之下。
2
令人着急的时间过去,到了第四节课开始的时刻。
从接受那个“魔女的使徒”广濑由辉男的〈宣言〉到现在,大伙经过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平静。俊也他们和往常一样聚集在文艺社的活动事中,露出非同以往的严肃表情,彼此面对着面。
文艺社活动室的墙壁几乎被书架占满,与其他社团的活动室相比,拥有着某种有序感和压迫感。可现在弥漫在这个房间里的凝重气氛,并非源于场所的风格。
大伙将椅子摆成一个圈,都在沉思着该从哪里开口。
俊也站在圆圈之外,背靠在书架上。
一切都因那个“使徒”的〈宣言〉而起。俊也他们在到他们相互商量后空出来的课时到来前,都在头脑中把对“使徒”当时那番话的疑问驱赶到角落,上完了自己选择的课时。
包括俊也在内,大伙都十分焦急。
可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使徒”做出那则〈宣言〉后,上课时间已迫在眉睫,所以大伙什么话也没说就分别了。就这样,由于上课而空闲出来的这段时间,令大伙各自心中充满了过剩的烦躁与纠葛,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哎,不知道该从什么问起才好啊……」
俊也就像替充满活动室的沉默代辩一般,这样呢喃起来。然后,他抛开了那些无聊的烦闷,首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空目……那家伙说的Coven究竟是什么?」
空目说道
「……“Coven”在日语中是“魔女团”的意思,指魔女活动的单位团体」
「……魔女团?」
「是的。这个词早在十七世纪就已经在欧洲的文献中登场,指魔女组织」
坐在椅子上翘着脚的空目,依旧是大伙之中唯一平静的人。他静静地回答了俊也的提问
「Coven这个词语源不明,但在传说中,认为魔女是以这个“Coven”为单位的团体进行活动。据说一个Coven有十三人,以这种团体来进行仪式等活动。在欧洲的『狩猎魔女』之中也是,审判官们将这个传说作为一种根据,让被告发的一名魔女交代出她的同伙。这个词到现代也有所保留,似乎魔女(Wiccan)们对自己的团体,主要用“Coven”来称呼」
就算得到解释,疑问还是有增无减。俊也皱紧眉头,继续向空目问道
「……Wiccan?」
「嗯,通常是『魔女』的意思」
「你还说过,到现代也有所保留?」
「没错。但是,大概跟你所想的不一样,是不同的东西」
空目面无表情地这样说道。俊也继续问
「记得那家伙在走廊上说过“wicca”呢」
「是呢」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明白」
「这大概和现在的状况没有多大关系,而且解释起来应该也会很长」
空目一边说一边静静地边上眼睛,然后她回应大伙要求解释的目光,再次开始编织话语
「……首先,『魔女』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理解为两种意思。
一种是『Witch』。大可用大家所知的印象去理解它。指的是在童话故事中出场的魔女,过去基督教以“魔女狩猎”和“魔女审判”试图驱赶的巫师。然后另一种是『Wiccan』。这里所指应该就是『Wiccan』」
空目将竖起的两根手指一一弯下,然后接着说道
「Wiccan是“wicca”的实践者。这个wicca指“魔女信仰”,也指“魔女宗”,是现代依旧在进行的一种宗教活动。
代指『魔女』的『Witch』原本在古英语中也是代指巫师的『wicca』的动词形式,含义为“施展魔术”的『Wiccan』是其语源。这个代表宗教活动的『wicca』,是名叫杰若·加德诺的英国人开创的Neopaganism,也就是从被称作新异教主义的运动中开始的」
「Neopaganism?」
亚纪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向空目反问
「没错,是异教性质的,也就是与基督教不同的宗教价值观。在欧美地区,以前基督教的信仰不曾动摇过,但当时产生了怀疑基督教价值观的潮流。另外,人们对科学至上的进步主义也投去了疑问,在这样的形势下产生了一种观点,认为过去遭到迫害的巫术,其实是基督教诞生之前的,赞美自然与丰登的异教所留下的痕迹。于是加德诺以十九世纪时期的那种思想,以及同一时期流行起来的魔法等超自然文化为基础,创立了“威卡教(wicca)”,也就是“魔女宗”。
加德诺本人参加了英格兰的魔女团(Coven),自称是从老魔女手中继承异教的“真正”魔女,宣布古代宗教与魔女复活。可以说现代魔女巫术就是从那呼声中诞生的。因此加德诺被称为“现代魔女之父”。然后,现代魔女并非多半指女性的『Witch』,只要是实践魔女巫术的人,不论男女都用『Wiccan』,巫师这个词」
空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俊也问道
「……那家伙说的,就是这个么?」
「词应该是。但是,那只是一个称呼」
空目说道
「十叶学姐应该只是采用了自己的称呼以及我所说的词在做游戏吧,这不能算作线索」
「是么……」
俊也粗暴地应了一声。咏子只是把这种事当成游戏在玩,这个实情让俊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个时候,武巳开口了
「可是,现在也有『魔女』存在么?」
「存在,但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现代魔女』存在吧」
空目回答武巳的提问,又接着开始讲解
「现代的确也存在着被称作『魔女』的人,但是跟成为“魔女狩猎”对象的替罪羊,当然,也跟据说存在于基督教诞生前的异教完全无关。加德诺主张他在现代继承了德鲁伊等古代宗教,虽然这样的主张毫无根据,不过现代的『魔女』们似乎知道那种事情毫无根据。
魔女宗继承古代自然宗教的说法,被现代的『魔女』们当做巫师的『神话』,或者说当做『理念』接受了。不管魔女宗的根据是什么,他们自身通过仪式实际体验到神力,而且“魔女巫术”确实有效,这一点应该才更加重要」
说完这些,空目又继续开始解说
「正如刚才所说,魔女宗这个宗教是体验主义。
在这层含以上,魔女宗这个宗教拥有着极度接近“魔法”的部分。巫师进行的〈仪式〉其实非常接近“魔法”。魔女宗的仪式虽然不仅仅只有崇拜神明,还存在着实现愿望的仪式,用于那些仪式的技术其实跟“魔法”几乎相同的技术。
通过仪式诱导自己的精神发生变化的技术,跟用于仪式魔法的技术是一样的。再说,加德诺建立魔女宗的体系原本就是用魔法作为原型。用到油或蜡烛的仪式是巫师的强项,但其中的要点,以及对油或蜡烛赋予的复杂意义的做法,都与魔法师非常相似。而且巫师会使用被称作“Athame”的短剑和被称作“Pentacle”的圆盘作为仪式道具,这些就跟魔法中的“魔法武器”一样。
……魔女宗的实践者,一方面是宗教信徒,同时另一方面也是魔法师。于是,这样的『魔女』在现代日本之中同样存在。国内有一些魔女团,甚至在一些地方还能弄到蜡烛魔法等巫术的指南。但不管怎样————那个“魔女”肯定都与那种东西完全无关」
「………………」
空目重重地叹了口气,合上了嘴。
大伙都等待着空目开口,但在那之后,空目没有对最后那句话作任何说明。
可是就算没有说明,俊也他们在心中也隐隐约约能够明白“魔女”是怎样的东西。
俊也他们心中对那个“魔女”的印象,与那种可以用话语来解释的体系完全不相容。只要跟她接触一次就会明白,那个叫做十叶咏子的存在根本不能用言语来解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大家都默默地体会着自己心中的东西。
菖蒲以带着愁色的目光望着深思的大伙。不久,棱子的一声呢喃在沉默中响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谁也答不上来。
「十叶学姐他们准备有所行动了吧。那个人……是那么说的……」
「………………」
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之后,又有种说不出的凝重的难受感觉盘踞在胸口。完全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情况,心中有股不确定的不安。看不到前方,所以无法树立明确的戒备对象,这种感觉化作一股模模糊糊的不安,压在胸口。
棱子呢喃般说道
「他们……想做什么呢……」
「不清楚」
空目冷冷冰冰地回复棱子的疑问,并提醒了一句
「但是,要注意自己身边」
「嗯……」
棱子点点头。
棱子应该把这话当做了很普通的提醒吧,俊也也把这则警告当成了非常普通的提醒,没有上心。
但是,这样的警告并不是那么温和的东西。
空目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魔女团”,有十三个人」
「……!」
「我们不知道周围谁是“魔女团”的成员,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什么人做出什么事来。最好还是多留几个心眼」
危险突然以具体的形式说了出来,俊也和棱子的表情都不禁紧张起来。
「什……」
俊也哑口无言。
「……记得那家伙说过,是“第三魔女团”呢」
就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时候,亚纪交抱双臂,指出了这件事。
「最少有三群人,分别都有十三个人。也就是说,得做好对方有三十九人的心理准备呢……」
亚纪这么说着,嘴角不愉快地弯了起来。
俊也看向前方,想起了在后庭中目睹的情景。
之前俊也在“魔女之座”看到“使徒”们的时候,记得人数不下十人,或许对方真的有那么多人。俊也一边回想那一幕,一边绷起嘴,眉头深锁。
「四十人么……」
俊也朝远方望去,苦闷地呢喃起来。
但是空目就像推翻俊也说的话一般,做出了断定的发言。
「是三十六个」
「什么?」
俊也连忙向空目转过身去。
「你说什么?」
「三支“魔女团”的领袖都由“魔女”兼任,剩下每支十二个人,合计三十六人」
空目以平静的表情,流畅地作出结论。
大伙吃惊地看着空目的脸。空目在大伙的目光之下,以毫无感触的表情轻轻哼了一声。
俊也茫然地问道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
亚纪也锐利地眯起眼睛,对空目提出一个问题
「我没有怀疑恭仔的意思……但是,恭仔你为什么认为那帮“魔女团”只有三支?」
但是,空目所回答的是非常迥异的根据,完全不同与俊也他们的认识。
空目首先对俊也他们这样反问
「你们不记得三十六这个人数了么」
「……?」
然后他对一脸诧异的众人做出说明
「那班人恐怕是在“镜子”事件中一度消失的那三十六名学生」
「……什么?」
「虽然不能断定,但我认为他们不是正常人。恐怕那是在以前的事件中看到八纯学长的『画』并被“感染”,在那阵恐慌中消失在了“镜子”里后又回来的————三十六名学生现在的姿态」
「什………………!」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彻底忘记了那档子事。
在教室里,因光线原因而变成“镜子”的窗户,突然在全校范围内引发恐慌,导致三十六人失踪。那起事件,俊也忘记了。
不对,准确的说俊也并不是忘记了,而是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三十六人一个不差地回来了,在那之后没有造成什么话题,因此俊也认为那起事件已经结束了。
俊也觉得,事件又回来了。
可是空目淡然地摆出冰冷至极的目光,明确地这样说道
「其实我已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从那个“镜子”事件发生的时候起,我就感觉总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
「…………」
「然后当我听到魔女团的数目时,于是那个人数突然间就对上了。他们是“回归之人”。一度被抓到“异界”然后回来的,“从异界回归之人”」
听到空目这句话,亚纪茫然地呢喃起来
「这么说……」
「嗯」
空目点点头。
然后,他预读出了亚纪想要说的话,自己做出断定
「我…………也跟他们一样,是“回归之人”」
「………………」
听到这句话,大伙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上课时间的寂静在活动室里铺开,这份寂静久久都未消散。
………………
……………………………………………………
3
「木村,明天见」
「啊,是」
「多说一句,如果出什么事要立刻告诉我喔」
「是……我知道」
「…………还是很让人担心呢……你真的没事么?」
「啊,似的,我没事,真的没事……」
「是么。真的要联系我喔,拜托了」
「是……再见……」
「再见」
…………………………
放学之后,结束了所有课程,也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纷纷开始回家的时候,圭子在美术社门前进行了这样一番交谈后,与冲本道别。
美术室的门上了锁,拿着钥匙的冲本离开之后,默默目送他背影离开的圭子,被孤零零地留在了美术室前的走廊上。
圭子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
换做平时,她会直接回宿舍,可圭子今天却没有要回宿舍的迹象,甚至还靠在美术室的门上,直接瘫坐在了走廊上。
这条除了圭子之外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从一头一直可以望到另一头。
走廊一侧的一间间教室大门紧锁,另一侧的窗户已经变成了夜色。
太阳快要下山,浓重的乌云愈发地削弱了光线。
傍晚的学校很快显露出夜晚的样子。
在安静的校舍中,圭子只是抱着腿呆呆地坐在走廊上。还没走的学生们所发出的声音和气息,化作诱发酷似乡愁感情的遥远声音,模糊地,安静地传过来。
无人的走廊上,圭子一个人在那声音的环绕下呆呆地坐在地上。
大概是外面的声音和气息传到了校舍,圭子从背后紧紧贴着的门上感觉到了。
圭子用耳朵和身体感受着这间学校,一动不动地在美术室门前抱着双腿。她没有回宿舍,孤零零地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呆呆地凝视着这个空荡荡走廊。
「…………」
圭子在等待。
她不是在等待别的东西,正是等待着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学生们的气息彻底消失,正是等待着学校里的人完全走光。
圭子其实并不是头一次这样等待。第一次,是在进行“童子大人”仪式的时候。
那时候,圭子也是像这样,在这里等待着学校里的人完全走光。
之后,她在确认完全没人之后,去后庭执行了那个〈仪式〉。当时,圭子在这里被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所驱使,把橡皮“人偶”紧紧攥在手里,静静地屏气慑息。当时的情景,圭子记忆犹新。
她就这样任时间淡然过去,光这样就有像在进行仪式的样子。
圭子只是无所作为地任凭时间流逝,不久,校园中的人声和杂音便被到来的寂静所取代,精神逐渐变得清晰,向她所要完成的目标集中。当时,她将意识转向了“童子大人”。
今天,则完全相反。
「………………」
圭子强行不去在意放在自己身旁的包。
她如今在这里等待,只为将里面的“人偶”归还到水池中。
“童子大人”的人偶从壁橱中消失,然后又突然回来了。圭子确信这个“人偶”正是一切“怪异”的起因,如今这一点已经完全不容置疑。
今天早上看到的“怪异”让圭子确信了,这个“人偶”正是一切“怪异”的受体。
那份“恐惧”,已经演变到了圭子无法忍受的地步。她一直对大家撒谎,说没有发生任何离奇现象,自己也没有回寝室,可是这件事要比“恐惧”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她害怕事情有一天会败露。
她不想一直忍受那种恐惧。
如果能一次性地将那些东西全都消除,那就有去尝试的价值。她要把那个“童子大人”的仪式颠倒过来执行,不去接受“童子大人”,而是将“童子大人”的人偶扔回后庭的水池中。
她一直在考虑着这件事。
上课的时候,休息的时候,她一直都用余光盯着那个放了“人偶”的包,一味地思考着这件事。
她一遍又一遍反复想象自己将“人偶”丢掉的情形,在头脑中模拟那套程序。她满脑子全是这件事,甚至上课的内容都回想不起来,就连武巳借的小说是什么标题都想不起来。
当然,不能保证扔掉之后就万事大吉,可是行动起来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圭子以前从没有自己拿定主意去行动过。圭子性格优柔寡断,害怕他人的目光,总是跟着父母、朋友、前辈等这些少数亲近之人,躲在他们身后。对于这样的圭子来说,这是最轻松的……不对,这是她唯一所能想到的生存方式,是她唯一可以立足的位置。
她对这个样子自然感到有些不满和后悔,那也远远好过去忍受痛苦。
对于基本没有主见的圭子来说,别人有什么事情让她来做主,也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随波逐流的活着是轻松的。
为了让自己那因撒谎而开始扭曲的生活恢复安宁,也是为了将一切全部抵消掉,如今圭子坐在了这里。
「………………」
时间淡然流逝。
外边传来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从背后传来的震动也趋于平静。
圭子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等待和无所作为地消磨时间,毋宁说是圭子的强项,圭子对此不会感到什么痛苦。
这种时候,就算碰到不认识的学生,圭子也不想与其见面。
圭子就这么消磨着时光。但是,这样的状态也快坚持不下去了。灯继续开着的话,恐怕会被老师或者勤务员发现。
可话虽如此,现在的圭子也不敢继续留在没有灯光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在那样的状态下,和身旁这个包在一起……这种事圭子连想都不敢去想。
圭子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把包捡了起来,在尽量不去看包的情况下将包挎在肩上,然后按下楼梯旁的开关,关掉了走廊上的电灯,走下黑暗的台阶。
「………………」
专用教室楼,被黑暗所笼罩。
出去一看,完全已经完全入夜。
圭子听着自己格外响亮的脚步声,走在连廊上。寂静之中,鞋子踩在连廊上的声音非常响亮,就连吹到鞋底的细沙碾压发出的微弱声音都能听得见。
圭子一边怕响亮的脚步声被人听到而提心吊胆,一边默默地走在黑暗笼罩下的校园内。
她在连廊上走了一会儿,不久从走上了一条岔路,一边看着一号楼办公室的灯光一边向前走。她笔直地,却又小心不让人看见第,朝着越来越黑的方向,朝着学校靠山那边的“后庭”,在黑暗中前进。
她从校舍侧面穿过,拐过拐角。
这个连廊的顶头,就是“后庭”。圭子虽然总算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可不知为什么没能直接走过去,停在了原地。
「…………………………」
在眼前展开的“后庭”,变成了黑暗。
圭子在离那里仅有数步之遥的地方,眼睛就像抽筋一样完全睁大,呆呆地停住不动了。
那个地方如今被幽深的黑暗所封闭,跟圭子最开始进行“童子大人”的仪式时截然不同。后庭之中沉淀着浓重的“黑暗”,就连水池对岸都看不见。在绷得快要涨破的寂静之中,只有微弱的流水声一直在响,整个后庭化作一个异样的空间。
这里,不是圭子认识的那个后庭。
虽然圭子到的时候跟上回来的差不多,但且不说当时更加明亮,怎么也应该是个小而整洁的封闭空间。
可是现在,圭子眼前的空间被真正的黑暗所充满,视野无法穿透的黑暗给人一种错觉,显得这里就好像是个非常广阔的空间。光秃秃的黑暗“水池”,以及周围铺开的无限虚无,取代圭子所知的后庭,存在于圭子眼前。
这里,是圭子不认识的地方。
圭子只能感觉到,就在自己浑然不觉的这几天里,本该存在于此的东西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可是,这里原本是“后庭”。这里的确是后庭,后庭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圭子的目的地。
……“这里”才是圭子要到的地方。
圭子一时间呆呆地站在原地,但她突然回过神来,朝后庭踏出了一步。
「!」
这一刻,圭子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冷飕飕的空气拂过脸颊,然后渗透进衣服里面,气温瞬间降低的那种感觉覆盖圭子全身。
怎么会……!
圭子对自己的感觉所昭示的事情感到战栗。
可是,想到这种感觉所昭示的另一件事,圭子便紧闭双眼,咬紧牙关。
这毫无疑问是圭子多次体验过的,“怪异”发生的先兆。但在这个“后庭”中出现这个现象,也就印证了圭子打算通过将“人偶”扔进“水池”这一行为驱散怪异的目的不见得会完全落空。
这个“水池”与“怪异”之间,的确并非毫无关联。
当时占卜师说过,某个“水池”通向『别的世界』。
圭子抬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这个行为让冷气浸透到她的胸口,但却让他的意识稍稍冷静下来。
呼唔…………呼唔…………
呼吸声响亮地响起来。
圭子一边听着那个声音,一边朝着水池迈出脚步,然后站在缘石之上。
黑漆漆,黑漆漆的水面在水池中铺开。水池对岸就像溶解在黑暗中一般飘忽不定,令阴森的想象从圭子的头脑中闪过……这个“水池”说不定连接着冥府。
呼唔…………呼唔…………
在寂静与黑暗中,圭子静静地将挎在肩上的包放到地上,在地上响了一声。
圭子在应声落地包旁边蹲了下去,把手放在拉锁上,然后犹豫着停下了动作,一时间迷茫起来。
呼唔…………呼唔…………
她自己的呼吸声掩埋了她的听觉。
今天早晨在美术室目睹的那一幕,在她脑中重现。
捏住拉锁的手抖了起来。在里面,在里面,在里面…………不对,因为,那东西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呼唔……呼唔……
准备把包打开的手,怎么都无法继续活动。
全身寒毛根根倒竖的恶心感觉在她的皮肤上拂来拂去,每当她急促地喘上一口气,嘴巴里便会嘎啦嘎啦地发出牙齿哆嗦的声音。
不过是打开拉锁这么简单的事而已,可她不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对不听使唤的手感到焦躁不已,眼睛里不禁冒出泪花。
呼唔、呼唔……!
圭子一边做着急促呼吸,一边盯着自己的包。
她的呼吸声前不久还很有规律,十分镇定,可是现在丧失规律,加剧焦急与懊恼的情绪。
她的用力有多大,手指都颤抖得多么剧烈,而她又向不听使唤的手指中进一步施加力量。
——————噶哩
此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拉链稍稍拉开了个口。
「…………!」
这一刻,圭子吃了一惊,手停了下来。
她是那么想把拉链拉开,可是在拉链打开的瞬间,圭子又对拉链打开害怕起来。她的觉悟和决心一度被吹散,对包的开口纯粹只感到恐惧。
手出于本能地停了下来。
然后她犹豫起来,之后也没有继续。
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在这里停下。圭子心中残存着害怕,缓缓地让颤抖的手臂动起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打开这个开口,打开着这个装了“人偶”的包。
随着嘎啦嘎啦的声音,拉锁一点一点打开。
装了噩梦的包打开口,里面的东西渐渐露出来。
最先露出来的,是课本。在黑暗中,在连颜色都已辨认不清的黑暗之中,包里头更加黑暗的东西,随着嘎啦嘎啦的声音渐渐露出来。
————嘎啦、嘎啦、
保持着模糊视野的微弱光线,逐渐照入包内。
————嘎啦、嘎啦、
包里面成堆的笔记本和课本,渐渐地显露出来
————嘎啦、嘎啦……
开口张开到拉锁的中段。
此时————圭子的手停了下来。在包中的课本上,“人偶”的极少一部分露了出来,隐约可见脚末端的部分。
「………………」
“人偶”的脚在黑暗之中,发青发白地突显出来。
光这样就已经够了。
圭子不想再继续看到“人偶”了,从打开一半的口中将手伸进包里,不看“人偶”的样子直接用手去摸,将“那东西”握在了手中。
她手中感觉到橡皮雕成的“人偶”的冰冷触感。
那个被诅咒的小小“人偶”就是一切的元凶。
剩下的,只用把它扔掉就行了。
想到这里,圭子静静地将握住“人偶”的手从包里面拉出来。
将抖个不停,无法自由活动的手从包里抽出来。
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
还差……一点。
就在此时,圭子伸进包里的手————被某只冷冰冰的“手”突然黏糊糊地抓住了。
「————不要啊!」
强烈的恶寒贯穿她的身体。
手随着惨叫声从包里拔了出来,而“人偶”从手中飞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圭子禁不住瘫坐在地,向后倒退。那只青白色的“人偶”正注视着圭子,包的开口正在打开。
「………………!」
于是,圭子看到了……某人煞白的脸从包的开口中仅仅露出一部分,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那是张煞白的,黏糊糊的,可怕的女人脸。那张没有表情,就像尸体一样的“脸”从包里面只露出脸部,直直地盯着圭子。
「……………………………!」
圭子张大双眼,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张“脸”立刻便缩回包里,消失不见。
可是,那个视线深深地烙印在圭子眼中,驱之不散。包中的视线,气息,都散发着明确的存在感,躺在那里。
「……………………………」
仅仅只是存在于那边的“气息”,折磨着圭子。
「……………………………」
圭子被眼前的气息逼得走投无路。
几秒钟后,圭子连滚带爬地飞奔起来。她就要紧紧拥上去一般,扑向眼前的包,扑向“人偶”,随后她抓起那两样东西,紧紧抱在怀里。
……为了不让包口打开,为了不看到人偶。
圭子就这样用颤抖的脚站了起来,来到池边。
然后,她将握在手中的“人偶”扔了出去,将包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了水池中,然后连包也随手一扔,之后便逃离了这个“后庭”。
课本和笔记本掉进水池,接连发出的水声响彻黑暗。
圭子排开了一切,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她脚下发出踢起砂砾的声音,逃离了“后庭”。她再也不想到后庭或者水池来了,再也不想去碰人偶和包了,已经什么都不想看到了。
啪唰、
背后响起某种东西从水中出来的声音。
「………………!」
圭子眼睛里浮出泪花,堵着耳朵继续往前跑。
————回去的时候,绝对不能向水池回头————
在这种时候,“童子大人”〈仪式〉的警告在她脑中闪过。
————不能回头。
她一边奔跑,一边拼命告诫自己。
————不能回头。
她捂着耳朵,心中拼命重复。
————不能回头。
…………………………!
————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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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位少女站在了黑暗的“水池”边。
站在万籁俱寂的“水池”边的那位少女,默默地将洒落在“水池”中的教科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朝着圭子逃离的黑暗看去。
水从湿哒哒的课本上滴下来,打湿了缘石。
少女在黑暗中,仿佛能够清楚看到圭子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一样,直直地注视着黑暗,嘴浅浅地弯成笑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