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可真厉害,干得漂亮」
少女嘶哑的声音,朝着表情似乎有些心灰意冷的武巳投了过去。
在这个寝室里,地毯吸收了大量鲜血,空气中随之充满了呛人的血腥味。小崎摩津方出现在了呆坐在床上的武巳面前,而此时已是深更半夜了。
本该上了锁的门从外侧被打开后,摩津方走了进来,来到了茫然自失,完全睡不着的武巳面前。摩津方手上拿着挂有无数把钥匙的环状古风钥匙串。
「……这是宿舍的钥匙。其他地方的钥匙也有喔」
摩津方感知到连提问的力气都没有的武巳投来的视线,那张少女的脸上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然后他向屋内扫视了一番,武巳明明没有告诉过他,他却走近桌子,取出了武巳藏在抽屉里的“魔女短剑”。
摩津方将刀刃对着荧光灯的光,哼哼一笑,将短剑收进了外套之中。披在制服外面的大衣像墨一样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魔法师戴在身上的斗篷,可想而知事实上恐怕也正是如此。
摩津方这一次缓缓地扫视这个鲜血四溅,没有彻底清扫干净的房间。
然后,他笑眯眯地靠在桌子上,向武巳看去。
摩津方开心地看了会儿憔悴的武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带着笑容,对武巳说道
「挺能干的嘛。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知这是不是一个扭曲的玩笑,摩津方咯咯声笑了起来。
「……不要笑啊」
听到摩津方那番话,武巳坐在床上抱紧脑袋。
「我才不想这么做…………我只想从“怪异”手里救出冲本啊……」
武巳带着哭腔说道
「我不想这样的,这太有问题了啊……」
他回想起那恶心的手感,手不由得颤抖。
武巳当时刺伤冲本的手,破坏掉“人偶”之后,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犹豫到最后才给摩津方打了电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寝室的地上全是血,冲本抱着血肉模糊的手,在房间中央昏迷过去,一动不动。
他们闹出那么大的东京,发出那么大的惨叫声,可最后没有任何人发觉,也没有任何人到房间里来询问情况。而冲本的手一直流血,显然放任不管会有危险。
不知如何是好的武巳,在混乱之中只好给摩津方打了电话。
摩津方说了句「包在我身上」之后,一辆救护车在深夜的时候来到了宿舍。
救护车没有拉响警笛,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冲本搬出了房间。武巳没有询问任何情况,之后一直一动不动,一直到了半夜。
「……怎么样?我的处置没有纰漏吧」
摩津方对抱着头的武巳这样说道。
「学校这个地方,算是一种管制之外的地区。因为麻烦事很多,所以只要强硬要求总会有办法」
「………………」
武巳没有回答,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那种事,无所谓啊……」
然后武巳呢喃了一声,抬起头——
「那种事无所谓啊!比起那些,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我当时该怎么使用那把短剑才对?答案究竟是什么啊!告诉我啊!」
一口气说了这些。武巳想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不用对冲本做出那种事来。
他想知道摩津方所说的,正确的使用方法。
但是听到这样的诉求,摩津方露出那个只有左眼颦蹙的独特笑容后,开心地对武巳说道
「那就是正确答案」
「……咦?」
「那是正确的。消灭这个“怪异”的方法,就是破坏“人偶”。
这个〈仪式〉的原型,龙宫童子传的结局,你知道么?云男被赶走了,火男被火钳戳死了,圣德太子被扫把毒打,升天了。通过暴力令“童子”消失,便是这个故事结束的条件。也就是说……只要破坏人偶,“童子大人”的仪式就会结束。龙宫童子传里的老爷爷,在失去“童子”的同时也失去了富贵。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是方法稍有不当罢了」
「………………」
武巳全身脱力。
「这没什么,不要那么沮丧」
摩津方靠近茫然的武巳,将手放在了武巳的肩膀上。
然后他就像偷看武巳的脸一样,从下面把脸靠近武巳,如同嘲笑一般轻声细语。
「你做的不错」
摩津方咯咯一笑,说道
「剩下的,只能求神保佑那小子的伤没有大碍了」
「……神……」
武巳嘀咕了一声。从这个充满亵渎的魔道士口中听到神这个词,实在让人不舒服。
武巳无力地瞪视摩津方,说道
「这…………真是个糟糕的玩笑」
摩津方离开武巳身边,然后表情扭成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不相信“神”么?」
「…………咦?」
摩津方说道
「蠢货。不相信“神”的人,要如何相信『魔法』。那二者是相通的」
「………………」
……………………………………………………
*
一个无时之刻,无处之地。
在这个只能算得上『傍晚』的『一个高级公寓的房间』中,一个男人坐在餐桌旁,独自翻着塔罗牌。
男人的手每动一次,画着某种宗教图案的桌布上就会翻开一张塔罗牌。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在进行占卜的情景,但男人早就知道这牌组无法道出任何命运,而且自己身上连那『命运』都已经不存在了。
从窗帘打开的窗户照进来的夕暮微光,已经暗得不能再暗。
挂在墙上的时钟也没有走动。这个样子,哪儿还会有什么命运。
留给他的只有过去,以及将自己写入进去的『故事』。如果他拥有『故事』这个东西,那么在某人进入他自身的『故事』中时,那人的『命运』或许对他来说可以算『命运』本身。
他,变成了『故事』。
而这次的『故事』,在刚才的少女离开之时,已经迎来了结束。
然后,直到其他人再度听到他的『故事』为止,他会一直停滞下去。
如果长此以往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他没准会直接消失。若是那样倒还好……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他,翻开卡牌。
不为任何人进行的占卜,在无为之中乃是凌驾一切的行为,但就连论述这一行为的必要都没有。现在,这一存在便是无为本身。
这个地方,等于是无人问津的深山野墺中的落叶。
在无人认知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对人来说等同于无。
因为,他不是人。因为,他正是等待人认知的树叶。
无为,翻动卡牌。
卡牌上确确实实地画着图案,但他无法读取。
不存在意义的卡牌,不算任何卡牌。他只是将不算任何卡牌的塔罗牌不断地翻来覆去。
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单纯地毫无意义的,卡牌。
即便如此,当他已经地几百次翻动卡牌时。
突然,『愚者』的卡牌出现了。『THE FOOL』,没有编号的小丑,颠倒的逆位。含义是「停滞」,或「被封死的可能性」……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从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男人转过头去,但并没有惊讶。
男人身上穿的衣服虽然也是黑色的,但出现在背后的『他』要更加漆黑。黑色外套。比一切都要漆黑的外套。可那并非彻底的黑,打个比方吧,就是『夜色的外套』。
虽然不曾见过,但所有人都知道『他』。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男人这样的存在来说。
男人笑着迎接了『他』。
像男人这样的存在的源泉,真正的黑暗的代理人,无望之人的王者之一,最初的魔人暨神之影————“有名字的,黑暗”————
Insa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