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两人作伴,共同承受这个重担。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乱步抬头仰望东京的天空。
夏天的青草味在肺部扩散开,人仿佛要往占据全部视野的蓝色坠落。
现在这个世界,正是自己和她一同生存的美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