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武帝的称号中,桓是表示勇猛强大的意思,武王则是代表中国曾经开拓了周朝的人物。
也就是说,完成了平安迁都的桓武帝,被大家视为成就上足以和武王媲美的王者。那怎么可能!井上扭曲了一下美丽的脸孔,很不快地吐出了这句话。山部王可不是配得上如此精彩称号的男人。
他和藤原联手,诬陷杀害了自己和他户亲王,然后又在即位的前夕逼死丁亲生弟弟早良亲王。井上仰望着头上熠熠生辉的满月。夜风从她身边吹过。
风葬之地鸟边野没有人影。只有滚落在地的骸骨以及白骨,在窥探着她的情形。今天晚上,一定要成就我的心愿。井上牵扯起仿佛被鲜血染红般的红唇,完成了一个笑容。好长
不久之后,我们翘首以待的祭品,完成心愿所必需的关键,就会来到这里。井上有这样的确信。
那个携带着拥行破军之名的弓箭的年轻人,一定会在这里出现。以那个人的性格来说,他绝对不会放跑猎物。为了打倒井上,被称为篁的年轻人,必然会来到这里。快一点声音在如此回荡。低沉地,严厉地,强大地。井上恭恭敬敬地落到地面上,单膝着地,垂下头部。请您再稍等一会儿。我一定会把他送到您的身边。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她笑了出来。非常满足地笑了出来。鸟边野位于巽(东南)方。
在为了避免被他人发现而小心翼翼地前往鸟边野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篁唐突地说道。你知道所谓的鬼门吗?融。鬼门?融不由自主反问,篁点点头。融思索了一阵,然后仰望天空。我记得,应该是艮(东北)方吧?没错,那么里鬼门呢?听到第二个问题后,融对于这个倒是立刻就能给出回答。既然鬼门是艮的话,那么里鬼门就是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坤(西南)方。没错。那么,神门呢?咦?融一瞬间说不出话来。陌生,或者说是干脆闻所未闻的单词。
鬼门。如同字面的意思那样,就是鬼所通行的门。从鬼门进入的鬼会穿过里鬼门。而鬼无法从里鬼门那一侧外出。
在桓武帝进行平安迁都的时候,为了防止不好的东西进入,位于鬼门方向的比睿山延历寺就被赋予了镇护王都的任务。也就是说,桓武帝试图借用圣洁的寺院之力来阻挡恶鬼怨灵。他对于怨灵的惧怕就是到达了这个程度。因此,鬼门所在的艮之方向,就被视为万事不吉的地方。神门?面对不解的融,篁点子点头。
所谓的神门,就是指和鬼门相对的乾(西北)方。假如说鬼门是鬼的通路的话,神门就是神的通路。因此将都城夹在中间,和乾相对的巽就是被称为里神门的地方。
虽然是神,但也有对人类怀恨在心的神。据说他们好像会穿过神门、里神门来散播灾难。当然了,这些我也都是从阎罗王那里听来的。
但是,井上却说在鸟边野等着他。在作为里神门的巽,是恶神一旦通过后,就无法再度出来的里神门的所在地。
穿过之前的那个寺院,他们笔直地前往鸟边野。在这个过程中,篁滔滔不绝地补充。
据说这个都城是和四神相对应的土地。北玄武,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嗯,因为这些都是从那些阴阳师那里现学现卖的,所以你不用太过重视。说到这里,篁暂时停下声音,微微眯缝起眼睛。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在里鬼门,几乎没有什么有名的寺院神社。也许是因为里鬼门是通过的场所,也就是所谓的出口吧?因为无法从出口进入,所以也就没有设置守护的必要吧?但是。里神门却不一样。和鬼门、神门一样,这里建立了众多的寺院神社。为什么?听到这个突然的问题,融一时间无言以对。
原本就连神门这个词他都是刚刚才知道。所以当然不可能回答篁的疑问。
但是,篁虽然向他提问,但是却似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能从他那里得到回答。在隔了一阵后,他开了口。
恶神的通道,神门。以及出口。为了不让通过这里的恶神半路调头,重新进入都城,所以建立众多的寺院神社保护王都。就算是这样,这个数量还是有些让人无法认同啊。然后,篁突然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中,至今为止一直罗列在两侧的房屋已经一个都不剩了。在眼前扩展开的,是被绿草所覆盖的原野。风葬之地,鸟边野。和篁一样停下脚步的融,眺望着青梅竹马平静的眼神。篁看着原野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是却蕴含着某种激烈的东西。
追逐着篁的视线,融深吸了口气。井上就在这个鸟边野的什么地方等待他。这就是仇野啊。这片土地有两个名字。鸟边野。
还有,人们在有意无意间,把这片里神门所在的土地,称为了仇野。啊啊。听到融的嘀咕,篁点点头。仇恨生者的存在,长眠的场所。拥有皇家血统的人,也就是天祖天照大神的子孙。因此拥有这一尊贵血统的人,在死后必然都会晋升为神格。
既然如此,悲剧性地结束了一生的井上皇后,以及她的儿子他户亲王,还有被桓武帝逼到自杀的早良亲王,也全都成为了神的眷属吗?
事实上,在御灵神社中,早良亲王的灵就被冠以崇道帝的尊称而受到供奉。但是。
就算作为神受到供奉,他的怨念也不见得就会得到升华。桓武帝想必相当恐惧吧?明明自己在死后也会拥有神格的说。说到这里,篁仿佛哭笑不得一般眯缝起眼睛。但是,融心想,这个和篁刚才的话题,要如何连接到一起呢?
按照篁刚才的口气,他就仿佛在说这个仇野存在着必须用大量寺院神社来进行封印的恶神一样。
在一步接一步向前踏出的过程中,篁的视线牢牢盯着鸟边野的中央。井上确实是拥有悲剧性命运的女人,也值得同情。但是眨了眨眼睛,融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篁对他使了个眼色。就算如此,也不等于她就可以向生者复仇吧?
九年前,附身在藤原药子身上,让平城上皇犯下巨大错误的井上皇后。但是,她的计划遭到了今上帝和术者的阻拦。篁刚才说,这个仇野,就是里神门。他说,这里是恶神通过之后,就绝对无法返回的场所。
而且,在里神门存在着众多暗中肩负镇魂重任的寺院神社。既然如此,融冒小了个念头,并且以疑问的形式向篁提出。
所渭的仇野,难道就是仇恨皇家的存在被封印长眠的场所吗?哦。篁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居然明白了吗?真是难得。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听到你的话之后,只要稍微想一想,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可以推测得出来的。
原来如此。篁仿佛很佩服一样地点了好几下头。虽然知道会这样,融还是对此有些恼火。
篁的语言中存在很多偏颇性的,抽象性的东西。但是,只要一字一句地认真去听,并且掰开揉碎地仔细思考的活,就可以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篁牵动嘴角挤出了个讽刺的笑容。那是只有融才会看到的,独特表情。突然,阵暖风吹拂过他们身边。无法言喻的感觉掠过融的脊背。他好像被扎到一样环视鸟边野的土地。他的视线集中在了点上。正好是类似于鸟边野中央的场所。他看到,众多黑色的东西在那里蠢蠢欲动。
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也曾一度遭受袭击。那是会吞食人类生气的黑色杂鬼杂鬼们确认到两人的身影后,开始一点点逼近。篁无声地进入草丛中。融也跟在他的后面,拔剑出鞘。所谓的鬼,原本是没有形体的东西。那个也许只是人类的想象而已。如果是这种形状的话,就会很可怕。如果是这种姿态的话,就会很恐怖。类似于这样的思考,让它们拥有了形状。那个,也许就是被称为鬼的恶质存在的真实一面。融人黑暗之中的愤怒、憎恨,以及恐惧。那些按照人类的想法,成为了仇恨人类的存在。居住于仇野的,恶质存在啊。篁仿佛歌唱般地诵唱着什么伸手摆了个姿势。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伸出的手指。融瞪大了眼睛。是,那把弓。篁的手中出现了光之线条,徐徐地形成了形状。
那是仿佛将光直接凝缩起来的,破魔之弓。篁曾经说过,它的名字是破军。篁从正面端起了号称可以射穿异形的破魔之弓。一点点逼近眼前的无数杂鬼们,看到这一幕后发出了嘲笑。人类的武器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我们。愚蠢啊。
多半是在嘀咕着这一类的台词吧?杂鬼们丑陋的面孔上,浮现出了露骨的嘲弄表情。
融一面紧盯着杂鬼们,一面窥探篁的情形。在他的视野中,白银色的光芒进一步加强。篁冷冷地一笑。瞥了一眼骚动的杂鬼群体,他拉动了破军的弓舷。鸣弦。自古以来,那就被视为破魔的手法之一。那个声音,高亢而尖锐地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杂鬼们,突然争先恐后地爆发出尖叫,在地上滚来滚去。就仿佛吞下了毒药般痛苦。就仿佛被殴打了一般疼痛。但是,杂鬼们忍耐着疼痛站起来后,满脸愤怒地凝视着敌人。不是针对那个使用了鸣弦这一退魔手法的人。而是另外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力量的年轻人。
分不出是怒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的声音,从一头鬼的口中泄露了小来。融不明白那句话。但是,他明白那个鬼要干什么。
鬼们决定把所有的愤怒和憎恨发泄到融的身上。不是那个仅仅用鸣弦就让他们痛苦万分的人,而是仅仅拥有多半是人类所制作的武器的软弱人类。融吞了口口水。紧紧握住了剑柄。自己的佩剑究竟能不能对付异形之鬼呢?多半没用吧。
虽然在胸中如此嘀咕,但是因为自己的武器就只有这个,所以他只能认命。我要加油啊。鼓励着自己,融挥舞佩剑迎战向自己冲来的杂鬼。黑色的小小身体,被剑刃拨开。但是。可恶融咬紧牙关。手腕上掠过了火辣辣的麻痹感。
碰到鬼的明明是剑刃,但是鬼的表皮却拥有钢铁般的强韧度,让他无法斩断对方。用棍棒进行殴打的话,也许效率还要好得多。
放弃了砍杀对方的念头,融调转佩剑。既然无法斩断对方,那么只能用剑背来打倒了。必须前往仇野的中心。尽可能巾心的地方。必须前往井上所在的场所。滚开!融怒吼着击打成群结队向他冲来的黑鬼。
几个黑色的身体飞上了天空。但是黑鬼们轻轻松松地调整姿势,平安地落到地面上,看着融露出了坏笑。笨蛋。那种攻击怎么可能对我们有效!融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融咬紧嘴唇。如果自己手上有一把能对异形者发挥作用的武器的话,这种杂鬼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从懂事时起,他身为武者的父亲就开始对他进行剑术指导。在经过长年的艰苦锻炼后,如今提起近卫府的橘融的话,几乎就等于是首屈一指、无人能敌的存在的代名词。
但是,那终究也只是针对人类对手而言。他还从来不曾与异形对象交手。因此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因为融的注意力被在眼前进行挑衅的杂鬼们所吸引,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影子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踩踏青草的声音传人他的耳朵。糟!还没等他吃惊之下来得及回头,无数的黑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他的四肢都被压住,唯一的武器也被夺走。
杂鬼们好像在看待什么稀罕东西一样欣赏了一阵夺来的佩剑,然后就失去了兴趣,随手把剑丢了出去。混蛋融能感到全身都因为悔恨而涨红。武器。他想要武器。至少能切实地打击到鬼的武器。没错,就好像篁的破军或是狭雾丸一样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划破空气,带着风声飞到了融的眼前。
他发射性地抓住了那个细长的东西。看到自己无意识地抓住的东西后,融失去了语言。
是拥有精致装饰的剑鞘和剑柄。名门小野家的传家宝,神器名剑狭雾丸。这个是他转动视线,追逐篁的身影。
手持破军,篁在有一点距离的场所看着融。但是原本应该悬挂在他腰中的佩剑却不见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狭雾丸现在就在融的手中。融眼睛闪闪发亮地把狭雾丸拔出剑鞘。
好像镜子一样的剑身在月光下挥洒出白银光芒,仿佛在无声地炫耀它有多么的锋利。融甩开压住自己的杂鬼们,扬起了狭雾丸。
杂鬼们在嘎嘎发笑。就仿佛在说,就算获得了新的武器,结果还都是一样。但是,这把剑是不一样的。融带着危险的笑容,正视自己的对手。融知道。这把剑可以轻易地把杂鬼们一刀两断。
在第一次见到墨衣之鬼也就是身为冥官的青梅竹马的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无数的黑色杂鬼在这把剑下化为了泡沫。
头杂鬼冲了过来。在好像枯树树枝一样的手臂前端,是拥有长而锐利的指甲的手指。杂鬼挥舞着那双手,试图挖出融的眼睛。风发出咆哮。听到这个声音的融,踏上一步挥舞狭雾丸。冲击通过手臂传人了身体。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手感。
在他的视野中,被切下手腕的杂鬼翻了个跟头滚落到地面上。站在青草上按住切断的部分,杂鬼发出了不成调的惨叫。而原本正要再度袭击融的杂鬼们,纷纷脸色大变。
就在刚才还软弱无力的人类孩子。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家伙新获得的那把剑,居然可以伤害到他们吗?这是,这个是,拥有莫大神通力的恐怖之剑。恐怖好像波纹一样扩展开来。
想要生气。但是,贸然袭击的话,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完蛋。那么,另外一个人呢?不行。那家伙甚至让他们无法靠近。该怎么办才好?逃跑吗?还有选择的余地。只要逃跑就好。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如此。但是。
融诧异地打量着杂鬼们。
杂鬼们正在踌躇。如果是现在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歼灭他们。
融向前踏上一步,扬起狭雾丸。在月光的照耀下,剑身发出了银色的波动。
这个银光好像促使杂鬼们作出了决定。无数的杂鬼们,就仿佛要逃避什么一样摇动着头部,一起朝他冲了过来。狭雾丸的剑刃一闪。四个杂鬼被一并斩落,滚倒在了杂草上。
只要拥有能够对付异形的武器,融就无所畏惧。只不过是区区的杂鬼而已,就算是融一个人也足以打倒。转眼之间,鬼的数量就越来越少,转而形成了骸骨的小山。
在斩杀了最后一头杂鬼后,融挥动狭雾丸,甩落了剑身上的鬼血。于是乎,剑身又恢复了没有半点阴影,好像刚刚打磨过一样的光彩。呼融吁了口气,将狭雾丸收回剑鞘,转头看着篁。篁。
就在他脚步轻盈地跑向青梅竹马,试图向他道谢的时候,至今为止一直保持旁观者态度的篁徐徐地开口。没想到你要花这么长时间呢。喂喂。面对脸孔抽搐的融,篁一脸清凉的表情。是你自己硬要跟过来的。所以总要让你干点活才行。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想要谢谢他把剑给自己的语言已经缩回了融胸口的最深处。
哎呀,仔细想想的话确实如此。小野篁就是这样的家伙。自己明明应该对此再清楚不过的。既然早知道这一点,当初就不该产生什么感谢的心情。一点都不应该。可恶!为什么我偏偏是这种家伙的好朋友!丝毫不在乎融的纠葛,篁看了看杂鬼的残骸眯缝起眼睛。
按说杂鬼们并没有必要袭击他们。它们只是为了吸食人类生气,每天晚上在都城的街道上徘徊的存在。一般不会带有目的性地袭击特定目标。杂鬼们很明显在踌躇。如果不袭击他们俩人的话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别的什么所杀死。它们身上带着这样的感觉。所谓的别的什么,到底是。在篁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掠过了他的脖子。在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行动。融!在呼叫的同时,他撞开了青梅竹马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融狼狈地滚落在了草地上。
然后,在融倒下的同时。艳丽的衣物在月光中飞舞起来,遮挡了融的视野。井上皇后!不知不觉中呼叫出来的声音,明显已经走调。然后,融看到了。
身穿鲜艳服装的美丽女子,浮现出绝世的微笑飞舞到篁的身边,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黑色扇子。扇子画出了一道弧线。而目标正是篁的头部。篁!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干涩。篁手中的武器是弓。弓并不适合近身战。现在,篁需要的是刀剑。但是,狭雾丸在融的手中。还没等融跳起来,伴随着扇子形成的风声,已经传来了一声闷响。在青白色的月光下,飞散的血液染红了草坪。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脑部,心肌剧烈跳动,脑袋深处嗡嗡作响。风让井上的头发剧烈飞舞起来。篁!融的惨叫回荡在仇野上。在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无与伦比的怒火。吵死了!维持着跳起来拔出狭雾丸的姿势,融倒吸一口凉气。不要发出那种好像别人被杀了一样的声音,太不吉利了!
那个声音那个精神十足地向融怒吼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属于篁的。他还活着。安心的感觉扩散到全身就在他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的时候,怒吼进一步传来。不要擅自安心!快点给我把井上宰了!
融猛地惊醒过来挥动起狭雾丸。但是,预测到这一点的井上高高跳跃起来避开攻击,停留在虚空中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展开黑色的扇子掩住嘴角,她眯缝着眼睛俯视下方,伸出了左手。我翘首以待的破军啊。
篁皱起眉头,面打点起全付精神地张弓搭箭,一面狠狠瞪着井上。那个是,这把弓的名字。你不知道吗?不过也不奇怪。从掩藏在扇后的嘴唇中,泄漏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篁危险地眯缝起眼睛。你想要说什么?
但是,井上没有回答这一点,而是合上扇子露出微笑。仿佛冰一般的微笑你曾经说过要打倒妾身吧?在融看来,如此表示的井上的眼睛中,闪烁着喜悦的色彩:既然如此,你就来试试哦。然后才好认识到你有多么的无力!闭嘴!光之箭朝着井上放出。她优雅地挥动扇子,打落了飞来的箭。同样的手法不会管用哦。
用看起来艳丽而朦胧的表情如此表示后,井上自由自在地在空中起舞。
衣衫翻飞,美丽光滑的长发随风飘荡,她优雅地在仇野上空飞舞着。
而追逐着她的篁的右肩,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对于脖子的攻击,但是肩膀上却被撕下了一片皮肉。墨衣大大地裂开,被锐利的扇子尖端打中的皮肤裂开了巨大的口子,皮开肉破的伤口需要尽早进行治疗。但是,不能在这里认输。篁的自尊心不容许他逃避敌人。而且,井上不可能放过他的。如果想要逃避,只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攻击吧?
篁追逐着井上。她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舞,偶尔落下用扇子进行攻击。篁用破军抵挡了她的攻击,然后寻找出她的破绽放出光之箭。
井上每次都巧妙地避开光箭,或是用扇子将箭打落,然后仿佛在向篁进行挑衅一般绽放出艳丽的笑容。混蛋东西篁火冒三丈地怒吼,但是很明显,他的脸孔上正在失去活力。
因为伤口的出血状况非常严重。连袖子都已经被鲜血所浸透,每次放箭的时候都会有鲜血随之飞散。融注意到到了这一点。而且很容易就能想象到,这样下去篁迟早会无法动弹。但是,他无法去帮助篁。
在篁和井上展开攻防战的时候,融的腿被某种惊人的力量抓住了。猛地将视线转向那里后,他瞠目结舌。
是被斩断的鬼的残骸。那些残骸缓缓站立起来,一步步包围了融。抓住了融的腿的,是失去了下半身,只有上半身的残骸。
融打了个寒颤。虽然说是鬼,但遭受号称神器的狭雾丸的斩杀后,也不可能逃脱死亡。但事实上,杂鬼们却用失去了四肢,或是没有脖子,或是没有下半身的身体,一点点逼近了他。
它们确实死掉了,只要看它们的眼睛就能明白。那些混浊无比的眼睛,什么也没有在看就仿佛被什么操纵着一样,鬼的残骸缓缓逼近融。切!很厌恶地咂了一下舌,融挥动狭雾丸。
杂鬼们已经死去。原本应该只剩下好像沙砾一样消失的命运。一度死去的东西已经无法再打倒。
不管再怎么斩杀,就算是失去手臂,就算是失去脑袋,它们还是会拖着只有一半的身体向融冲过来。斩杀,打倒,踢踹,即使如此也还是无法冲出包围。融咬紧了嘴唇。
快一点!必须尽快前往篁的身边!不能让他拖着那样的身体强行作战。焦躁造成了破绽。
他的背上感觉到了沉闷的冲击。在隔了一拍之后,那个化为了炽热的疼痛。
融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个只剩下右半边身体的杂鬼的爪子向他袭来。融惯用的右臂上一阵剧痛。就在他捂着伤口打滚的时候,第三轮攻击已经杀到。爪子掠过他的额头,从伤口中喷洒出的鲜血让他的视野一片通红。但是,倒下的融并没有放开狭雾丸。那是好友扔给他的传家宝剑。
融明白。不管嘴上怎么说,篁也都是因为融没有武器,才放开了重要的神剑。你只会碍手碍脚,碍事到了极点!快给我滚回去!篁的话在他的耳边复苏。嗯,融在心中点点头。我真的是绊脚石。对不起!
刺耳的杂鬼的叫声在耳边轰鸣。黑色的团体一起扑到了融的身体上。瞬间。
融手中的狭雾丸一阵波动,从剑身上进发出来的门银光线将杂鬼们一举抹消。是片黑暗。
没有灯光也没有其他任何照明,别说是月光,连星光都不存在,完全适合异形聚集的朦胧月夜。那一年的年初,篁到了七岁。按照通俗说法,七岁之前都要看神明。也就是说过了七岁后,孩子就会脱离神明的庇护,成为普通的人。异形的存在们在害怕这一点。
它们说,一旦过了七岁,离开神明的身边,这个孩子必定会成为祸种。现在,还来得及。那个孩子还没有觉醒。如果是现在还来得及。于是。在半夜时分,篁因为窒息感而睁开眼睛,但是却无法动弹。不能让这个凶星活下去。
释放着惊人鬼气的异形。混杂在黑暗中,无法清晰判明的影子。但是,很大,很恐怖。屏住呼吸,篁眼睛眨也不眨地仰望那个影子。至今为止的异形,好歹还都是被他赶走了。有时候是依赖女官珠贵为他充当盾牌,有时候是依靠见鬼之力。但是,这个魔物,不是自己那微薄的力量可以轻易对付的存在。消失吧!挥下的大大手掌。那双锐利的爪子,牢牢地烙印在篁的脑海中。
但是冲击却迟迟没有传来。相对的是,嘶哑轻微的悲鸣,传人了篁的耳朵,刺穿他的鼓膜。
他看到,长长的头发四散飞扬,雪白的脸孔由于痛苦而扭曲。篁茫然地动了动嘴唇。珠贵
她伸展出手臂,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篁小小的身体样。篁的眼睛清晰地看到,异形的爪子陷入了珠贵的脊背。混蛋异形存在的沉重声音,渗透着不甘心在四周回荡。女人,从这里滚开。你要庇护凶星吗?多么愚蠢!在若干个咆哮交替响起的期间,珠贵扬起苍白的面孔看向黑暗。这个人是我的少君
珠贵长长的黑发不自然地摇荡。空气好像波浪一样一阵骚动,威吓着异形的存在们。她挤出最后的力量,用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声音吼叫。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凶星!
珠贵也是,见鬼。正因为如此,她才看出了篁所拥有的异能。于是,她不惜一切地保护篁,疼爱篁,为篁赶走聚集到他身边的异形。仿佛母亲一样,仿佛姐姐一样。啊啊,可是,她已经无法再做到这一点。
在异形气息消失的同时,珠贵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来。她的手脚都已经冰冷。因为正面承受了异形的鬼气,被没有实体的爪子伤害到灵魂,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珠贵,珠贵!你振作一点啊!振作啊!我马上就叫人来,所以,不要死!
她重要的少君,拼命地叫喊哭泣。那个脸孔由于泪水而一塌糊涂的小孩子,让珠贵从心底觉得疼爱。她在心中重复。如此温柔的篁,为什么要被称为凶星?为什么要被称为灾厄?不能哭泣一面喘着粗气咳嗽,她一面淡淡笑了出来。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篁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拼命摇头。
我会变强的。我会变强,不会再输给那种魔物,不再需要保护,所以,所以珠贵!但是,篁的声音,已经无法再传达给她。珠贵无力地合上的眼帘,已经无法再度张开。光之奔流,在将杂鬼的残骸燃烧一尽后,突然消失了。
融抬起面孔,缓缓地环视周围。原本数量惊人的残骸,已经全都消失了。刚才的是?他眨了眨眼睛,俯视手中的剑身。
对于那个女官,融还隐约有些印象。那是一位拥有非常温柔的笑容的女性。
她名叫珠贵,是负责照顾篁的女官。据说从篁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起就跟随在他身边。融曾经听说,那个女官是因病去世的。那么,他刚才所看到的情景,到底是?
融一时间茫然地看着剑身。但是,随风传来的轻微笑声让他猛地惊醒过来。仿佛银铃一般的,清脆声音。是井上。他仿佛被扎到一样将视线转向空中。
飞舞在空中的井上,用优雅的动作玩弄着扇子。在她的视线前方,是呼呼喘着粗气,看起来让人心痛的篁的身影。
虽然他还是顽强地凝视着井上端着弓,但是就算隔着一定距离,融也能看得出他由于伤势,连站立都已经相当勉强。融本身也已经遍体鳞伤。但是,还站得起来,还可以战斗。
用狭雾丸支撑着地面站起来,融一面印为疼痛而面颊抽搐,一面向前迈出脚步。身体很疼。可是,现在心灵更加疼痛。篁。篁。
你接下来也要进行这样的战斗吗?作为冥官在黑暗中战斗,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任务。可是,这样的战斗不会获得任何人的夸奖或是感谢然后,他想到了。
阎罗王的话确实很正确。篁从来不在意让自己受伤。然后,就会受伤。深深地,无可挽回地受伤。正因为如此,他需要在背后保护他的存在。不管他本人多么抗拒,那也是绝对不可缺少的。他的呼吸粗重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在融的视线前方,井上在戏弄篁,篁在追逐空中的井上。
因为自己什么也做不到,融不甘心地咬住嘴唇,但是突然又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像小小的荆棘样存在于他心底的角落,让他说不出的在意。
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舞的井上。篁追逐着她,不时释放出光箭。而每次这个动作都会让血从他肩头的伤口滴落。融将视线转向仇野。长长的青草被篁踩倒,那个轨迹,就仿佛是圆?优雅地拂了拂随风飘荡的头发,井上浮现出极上的微笑。你不是要打倒妾身吗?
在她的眼皮底下,明显火冒三丈的篁无视自己不断出血的伤口,重复着弯弓搭箭的动作,用强有力的眼神瞪着她。井上轻轻笑了出来。很快。阵法很快就要完成了。
篁不顾一切地追逐着她,没有注意到她的企图。不过,就算他现在注意到,也已经无法停止了。井上!
伴随着怒吼,篁放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光箭。悠然地避开那个,她向着篁投出了漆黑的扇子。
用破军打落笔直飞来的扇子,篁踩倒新的杂草弯弓搭箭,向井上射出了光箭。
在月光下,鲜血滴落下来。伴随着嘀嗒嘀嗒的声音从草上滑落下来,全都被地面所吸收。成了。
浮现出极上的笑容,井上喃喃自语着在空中旋转了一圈。飞越过篁的头顶,她的轨迹描绘出一个大大的弧线。确认到位于弧线尽头的存在后,就连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融!茫然追逐井上身影的融,因为篁的叫喊而猛地清醒过来。
鲜艳的服装在他眼前展开。因为视野瞬间被覆盖,他反射性地试图跳开。可是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行动变得迟钝。唔有若干细长的东西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并且绞住了他的脖子。
他喘不过气来。虽然无意识地挣扎着试图剥开那个,但却只是让指甲抓破了脖子的皮肤,并没有让痛苦消失。在他的耳边,传来了女人美丽而恐怖的喜悦声音。如果你想要这个人的命,就给我让开!
在清凉的月光下,吹过的一阵夜风让杂草哗哗作响。当这个声音停止后,荒凉的仇野就彻底受到了寂静的支配。井上再次命令。让开。没有听见吗?这个人是你的好友吧?篁仿佛有些诧异地皱起眉头看向井上。挣扎着试图剥开缠绕住脖子的东西,融在听到井上的话后吓了一跳,等一下,你对篁说这种话只会起到反作用啊。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问题在于他发不出声音。若干根细长的东西绞缠在一起.好像活生生的生物样压迫着他的喉咙。这是什么东西?他拼命地拉断了其中一根。黑色的,长长的,是头发。井上将自己的绺头发缠绕在融的脖子上勒住了他。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井上就是用这种全部缠绕住的话似乎是以把人提起来的强大力量抓住了融。用融的身体遮盖住全部身体,井上仅仅露出头部发出笑声。
昨天晚上,这个人为了不让你被妾身夺走,曾经尝试过拼命的抵抗哦。这不是很好的友人吗?听到井上意味深长的表示,篁的脸孔上失去了一切表情。
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意识的融,在看到篁的这个模样后,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在篁那被赞誉为天人或是仙女的美貌上,一切可以称为感情的东西部消失了。那个表情。让融的脸孔由于和呼吸困难不同的理由而无比苍白。
篁的面无表情。那是会彻底进行迁怒,将触及这一切的人都打个半死的势头,那是,激怒的表情。但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井上好像歌唱般地说了下去。你没有听见吗?退下,破军!
井上再次把篁称为破军。她到底在说什么呢?篁就是篁。明明不可能是其他存在的。因为呼吸困难而意识朦胧的融,依靠精神力强行维持住了意识。
瞥了一眼这样的融,和用黑发绞住她脖子的井上,篁放下弓,维持着紧盯着她的状态开始一步步后退?井上满足地笑了出来。没错,只差一点点。就是那里。听到她的话后,篁的动作一下子停下了。
在融和篁之间,是片从距离上来说大约十丈的草地。而中间部分的杂草都倒下了。那是篁追逐井上所留下的轨迹。
果然是,圆形。无论怎么想,井上也是有意识地让篁画出了圆形。只能这么认为。由足迹所形成的圆形,到底会成为什么呢?篁通过之后留下的痕迹,并不仅仅是被踩倒的草而已。那个才正是井上真正的目的。那么,你也没有用处了。黑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井上在融的耳边温柔地轻声诉说。老老实实去冥府吧!黑发紧紧地陷入了他的脖子。唔
因为气管受到压迫,他无法再进行呼吸。即使无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把头发拉开,也只是弄断了几根,并没有消除痛苦。
在耳朵深处响起了鼓动声。非常激烈的鸣动。而且还有嗡嗡的耳鸣。闭上的眼帘深处是一片鲜红什么!?压迫感突然松了下来。融深深地吸人空气,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将手指插入松下来的头发和脖子之间,勉强确保了气管。
即使如此,压迫感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强忍着窒息感,融拼命凝神细看。篁融不知不觉嘀咕。在他的视线前方,是篁。
在那张仿佛精巧雕刻一般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眼瞳让人联想到冻结的月华。只不过,只有那双眼眸中的目光,反映出了他的感情以融为盾牌,将头发缠绕在他脖子上的井上皇后。篁将光箭搭在破军上面,箭头对准了她,也就是相当于融的左胸的部分。
就算是井上也没有预测到篁的行动。因为那个人质,昨天晚上还豁出性命去保护篁。『这家伙是我重要的好友!]如此大叫着,他冲了上来。完全不顾自身的危险。
既然如此,对于篁而言,这个人也一定是重要的存在无疑。只要以这个年轻人的生命为盾牌,他应该就无从下手才对。她曾经这么认为。但是井上的声音中掺杂了惊愕的色彩。破军啊,你难道不要这个人的性命了吗?破军。融喃喃自语。篁只是微微地眯缝起眼睛。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是你的好友吗?在一阵沉默后,篁严肃地开了口。我的名字是,小野篁。冰冷的风吹过仇野,让井上的长长黑发飞舞起来。
我是冥王之臣,冥界之门的裁定者。我的声音,就相当于冥王的意志。明朗而清澈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仇野中。从篁的全身缓缓冒出了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扰乱了大气。被井上抓住的融,感觉到不自然的风在拍打自己面颊。井上啊,我现在就要在这里将你射倒。凛然的宣告。听到这个声音,井上瞠目结舌。我会杀死这个人哦,你不在乎吗?如果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好了。但是,他的双眸中闪烁着凄绝的光彩。在你杀死融之前,这根箭就会射穿你。愚蠢。井上傲然地表示,但是篁却不为所动。这个破军,只会射穿邪恶的存在。会消亡的只有你,井上。这是
中断了一阵声音后,她突然疯狂般地狂笑起来。但是,不久之后,她的笑声就突然停下。凝视着篁扬起嘴角,井上吼叫了起来。
你曾经尝试过吗?如果并非如此的话,会有什么结果?到时候你就是亲手害死了好友哦。你这样也不在乎吗?破军。黑发用前所未有的力量陷入了融的脖子。他已经连发出声音都无法做到。
融拼命挣扎着保持意识,他看到面无表情的篁的眼睛后,突然一惊。
多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总是完美地佩戴着假面。绝对不让人注意到在那个表情下掩藏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是,融能够读取。通过轻微的眼神变化。通过短短的只言片语。因为他不是其他人,而是篁独一无二的好友。所以,他能明白。篁篁用冻结的美貌紧紧凝视着井上。不,他所看的,是融本身。篁用箭头对准了井上,对准了融。融用尽全力试图剥开缠绕在脖子上的黑发。就算没有获得解放也没关系。只是为了叫喊。
但是,异形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且黑发坚硬到惊人的程度,就仿佛钢丝一样纹丝不动。篁!融拼命活动嘴唇。放不要在意我。不用管我,射出来吧!不要犹豫,也不要畏惧。毕竟,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话,相信拥有巨大的力量,乃至于被任命为冥官的小野篁。相信比任何人都重要的青梅竹马。所以放箭
轻微的,真的是非常轻微的,仿佛呻吟般的声音。原本不可能听见的,真的是非常轻微的语言。但是,切实地传人了篁的耳朵。篁的眼神剧烈地摇荡了一下,紧紧咬住了嘴唇。然后。他放出的箭,伴随着高亢清澈的声音在仇野回响。
十一章
啊啊阿啊阿!在被夜色覆盖的鸟边野地带,回荡起了凄厉的惨叫。
井上用力地摇摆着头发,抓住胸口苦闷地呻吟。她扭曲着美丽的面孔、狼狈地翻滚起来。
光箭穿过融的身体,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左胸。那支箭让不具备实体的井上感觉到炽热的剧痛,并且险些粉碎丁她的存在本身。井上为了拔出光箭而抓住箭柄。哇啊啊啊!
再度发出惨叫,她甩动头发。她抓住箭柄的手掌,就仿佛被火焰炙烤样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因为无法做到拔出光箭,井上只能不断呻吟。力量力量
因为长期以来身为怨灵,她获得了名为怨念的魔力。但是这个力量正在被光箭吸收消失。一点点扩散开来的破魔之力,化为白银的光芒覆盖了她的全身。会消失
井上战栗起来。这样下去的话,她的意识,她的一切都会消失。甚至无法完成愿望,只能回归于无。既然如此,至少!
挤出最后的力量,井上向着手持破魔弓,站在圆阵中央的篁冲了过去。破军啊!
伴随着怒吼,她用力挥动手臂,尖锐的指甲向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篁的脖子挥去。篁在于钧发之际护住了要害。但是却没能完全避开,被指甲掠过了右边的锁骨。篁的鲜血从井上的指甲那里喷洒出来。瞬间,篁看到井上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在瞠目结舌的篁的面前,白银之光覆盖了她的身体,进而爆发。他伸出右手遮挡住眼睛。吾君!
在这声呼叫之后,让平安京染上了恐怖色彩的井上皇后的怨灵,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了。当光之残渣消失后,被黑暗覆盖的鸟边野再次被寂静所支配。
一直满脸苍白地瘫坐在地上的融,当面颊受到冰冷夜风的吹拂后,才终于恢复了清醒。他战战兢兢地把手伸向胸口。什么都没有。
原本应该被光之箭所贯穿的部分,别说是伤口了,连疼痛都没有留下。他大大地吐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寻找篁的身影。篁单膝着地跪在刚才的场所。破军已经从他的手上消失。
融用狭雾丸代替拐杖,摇摇晃晃地走向他的身边。就算是在那样的危机中自己也没有放开这把剑。不知道该不该算是厉害。他唰唰地踩着杂草来到篁的身边。结果,青梅竹马很不快地扭曲了一下漂亮的面孔,仿佛很辛苦一般地抬起脖子看着融。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篁的这句话,也正是融想要说的。因为已经按照阎罗王的旨意打倒了井上皇后,所以他完全可以露出更满足一些的表情吧?他到底是在不满什么呢?融在内心感到迷惑不解融。融动了动右手食指,就好像在招呼他过来一样。什么事?当融弯曲下身体后,篁一把揪住他两边的面颊向左右拉。啊啊啊!放开用不成调的声音倾诉的融,篁挂着满心不高兴的表情说道。笨蛋!为什么!?少罗嗦!
愤然地扔下这句话后,篁就此陷入了沉默。所以,融没有注意到,由于并非出血的其他原因,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为了打倒井上,篁只能选择那条路。破军不会对生者造成伤害,他的脑海中熟知这点。而且,如果是其他什么人的话,他也不会迷惑。
自己不想伤害的对象主动要求他放箭,而月。是在只能那么做的状况下。篁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放出的那一箭,融多半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吧?我可不想再领教这种滋味了。没错。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失去重要的人的滋味,有一次就足够了。
另一方面,融并不知道篁生气的理由。只能在脑海中拼命思考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是因为觉得没事,所以才说出了放箭。仅仅如此而已,自己到底有哪里错误了呢?算了,无所谓。
在口中嘀咕了一句,他站立起来。将狭雾丸收回剑鞘,他向篁伸出手。已经结束了吧?让平安都被恐怖所笼罩的怨灵,闲为篁刚才的一箭而消失。他的任物已经完成。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再停留在这里。必须赶快返回府邸包扎伤口才行。
篁破裂的右肩还在不断出血。在月光下看起来是黑色的鲜血,嘀嗒嘀嗒地流了下来。篁借助融的手臂勉强站立起来,试图离开那里。瞬间。好像闪电一样的东西贯穿他们的全身,两个人的腿都好像被绑在了土地上,突然之间无法动弹。松开融的手,篁好像被扎到一样环视四周。篁?没有回应融诧异的声音,篁集中起全部精神打量周围。心脏剧烈跳动。近乎疼痛的紧张感包围了他的全身。有什么,在注视。有什么莫名的东西。
扑通扑通,心脏在律动。仿佛是为了回应那个,异样的风开始吹拂,并且包围了他们两人。暖洋洋的风,再次带上了热度。剧烈跳动的心脏。颤抖的大气。异样的气息缓缓冒出,仿佛要缠绕住他们的身体。
篁猛地垂下视线。在月光的照耀下,白色的圆形东西掉落到草丛中。散发出异样气息的,就是这个吗?
那个,就仿佛拥有什么特定的目的一样,很不自然地被放置在那里。血液顺着手臂嘀嗒嘀嗒地落下。
篁睁大眼睛。接受了篁的血液后,仿佛胎动一样律动的气息。而孕育出那个的就是骷髅?篁非比寻常的模样,让融也下意识打量周围。风,很热。就好像,正在被熊熊火焰炙烤一样。覆盖了仇野的杂草,在风的吹拂下齐刷刷倒下。从篁的手指尖飞散出了血液。融看着视野中的这幕。没错,就是血。
在井上的引导下,篁所画出的圆阵。在那个轨迹上,是被篁所踩倒的草,以及他的鲜血也切实地落到了上面。融突然醒悟到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这就是我在等待的时刻!拥有厚重韵味的异样声音,从地底轰隆隆地响起。红莲之火焰沿着圆阵升腾起来。
第十二章
突如其来出现的火墙,高高地,熊熊地燃烧。融惊愕地仰望着眼前的光景,由于感觉到类似于杀意的东西而浑身僵硬。随后,他的全身都开始颤抖。他看了看伫立在身边的篁。篁的脸孔也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篁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说不出的干涩嘶哑。
篁的肩膀突然颤动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到了不能再大,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是突如其来发生的。
相当于两人所站的圆阵中心的场所。有什么惊人的力量从地下进发出来,将两个人的身体吹飞。脊背遭到了重重的撞击。即使如此,融还是拼命扬起脸孔。啊!圆阵的中心。直到刚才为止,融和篁所在的场所。傲然出现在那里的异形身影。
融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剧烈地颤抖。过了一阵之后,他才意识到,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是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他的全身。那个毫无疑问就是纯粹的恐怖。融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恐怖。在燃烧的火焰的照耀下,那个异形缓缓地仰望天空。他的身体,高到了仿佛要碰到天空的程度。鲜艳的绯色长发,就仿佛在反射着火光一样。在照亮夜色的火焰旁,那张雪白的面孔形成了一个凄厉的笑容。这个只要看上一次就无法忘记的非人类容貌,比融至今为止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然后,在他的头部,布两根突出的长角。那是,异貌之鬼。怎么可能!只来得及呻吟出这么句,融就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了。衣服。鬼的衣服。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的啊!我要谢谢你,破军的化身。
篁被吹飞到火墙的附近,也和融一样只能茫然地仰望着鬼。而那个鬼就是向这样的他投注了凄绝的笑容。那个鬼身上所穿的服装。那身衣服的色彩,那个是篁瞠目结舌。禁色之衣!所谓的禁色,就是指只有皇家的人才被容许使用的七色。栀子、黄丹、红、蓝、深紫、深绯,还有深苏芳。异貌之鬼所穿的衣服,就是其中的深紫色。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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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呼呼喘着粗气,篁还是用威胁的口气做出了质问。如果透过火焰凝神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破军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篁用那个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和异貌之鬼形成对峙。你是什么人!回答我!鬼继续无声地微笑。他没有回答篁的询问,轻轻扬起右手。回来吧!他的声音低沉严厉,在安静之中同时具备了压倒他人的气势。
鬼的右手上升腾出了火苗。转眼之间,那个火苗就剧烈燃烧起来,刀并且在其中孕育出了人影。不久之后,火焰消失,仅仅残留下了人影。长长的黑发轻轻飘荡。当那个人影就好像羽毛一样落到鬼的前面后,她缓缓睁开了合上的眼帘辛苦你了,井上。鬼仿佛安慰一般呼叫她的名字。那是温柔到让人吃惊的声音。
原本刚才应该由于篁的光箭而消失的井上,清清楚楚地睁开眼睛确认了鬼的身影,随之眼睛闪闪发亮。啊啊,吾君。
她拉住鬼伸过来的手贴上白己的面颊,将白己雪白的手掌重叠到上面,陶醉地闭上眼睛。好久好久。请您原谅,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朱焰大人。听到这句话后,篁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你说,朱焰?异貌之鬼,也就是朱焰冷酷地笑了笑。不错,吾之名就是朱焰。
从朱焰的身体上,释放出了莫大的妖气。大气颤抖不止,火墙也摇晃起来。是抱有冥焰之鬼。绯色的头发随风飞舞。
朱焰仿佛鲜血一般的深红眼眸紧紧盯着篁,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妖刀。
从那里进发出的妖力缠绕住篁的四肢。篁一阵头晕目眩,但还是勉强保持住了意识。嘀嗒嘀嗒,鲜血从右手上滴落,出血没有停止。
可是,篁还是一面拼命维系远去的意识,一面狠狠瞪着朱焰。在这里输掉的话,也就意味着死亡。朱焰让井上退下,白己落到地面,朝着篁走去。为什么要把我称为破军?听到篁的问题,朱焰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吗?不过这也不奇怪。攻击,发生的非常突然。朱焰用让人无法和他那巨大身体联系到一起的速度逼近到篁的眼前.若无其事地挥下了妖刀。
在妖刀擦伤了篁的胸口后,朱焰又翻手让刀锋的部分朝着篁的脖广袭击过去。虽然篁用破军接住了这一击,但是却因为无法承受其中的力道而整个人都被弹飞。
一瞬间,篁失去了意识。破军消失,篁的身体无计可施地重重摔落到地面上。篁!
周围回荡着融的大吼。这个声音让篁清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捕捉到了出现在视野中的白刃。他就地一滚避开了对方挥下的白刃。但是却没能完全逃开。朱焰用妖刀的刀锋打中了篁的右肩。那里是被井上撕裂开伤口的地方。
篁的口中泄露出了悲鸣。他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无意识地挣扎着试图逃开。
朱焰的妖刀进一步撕裂了伤口。然后,他抓住无法动弹的篁的胸口,把他拖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受到了双星的庇护和帮助,补充了欠缺的部分吗?
俯视着篁苍白的面孔,朱焰仿佛很佩服一样喃喃自语。篁轻轻睁开眼睛,确认到了那个在超近距离凝视自己的深红眼眸。你说什么朱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篁,看起来相当高兴。我来告诉你吧。你就是凶星破军的化身。凶星。篁一阵愕然。小时候那些袭击他的异形们,不都是口口声声如此称呼他吗?说他是灾厄,说他是祸根,还有,说他是,凶星。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谁也不想认为,为这个世界带来祸患,招来灾厄之星是自己的宿星。
破军。正式名称是,北斗i七星第七星,破军星。善于欺骗,狡猾,凶暴。潜藏着魔物的闪星。篁的灵魂,就是以那颗闪星为宿星。
我因为某种缘故,失去了力量和一半灵魂。为了破除封印我的术,就需要相当于破军化身的你的性命。寻找他。
找出来。找出以破军为宿星的人。找出应该会出生于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的凶星。为了打破封印朱焰的结界!
随着篁的诞生,朱焰的意识也觉醒过来。然后,他花了十七年的岁月积蓄失去的妖力。但是,因为在受到咒缚的时候被夺去了一半灵魂,所以他无沦如何都无法破除术。为了获得解放,他无论如何都需要凶星破军的化身。井上就是听到了这个声音,才一直在搜寻破军的化身。但是,在已经复活的现在,你的存在就没有必要了。朱焰松开手,篁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
因为伤口部分的失血,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靠着最后的精神力勉强保持的意识,也很快就要被黑暗所覆盖。我要,死了吗永别了。优雅地说完后,朱焰举起了妖刀。就在这个时候,个人影冲破火墙跳了出来。你休想!伴随着怒吼,人影用剑接住了妖刀。篁转动视线,轻声嘀咕了一句。融
融正在用狭雾丸拼命迎战,按说他的身体也应该由于杂鬼造成的伤口而到达了极限。但是,他还是冲了过来。试图从妖力巨大的鬼的手中保护篁。不惜冲破熊熊燃烧的火墙。就是为了保护篁。所以,篁咬紧嘴唇。
所以,他才不想让融跟来。因为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这个青梅竹马从来不顾自身安危的个性。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就算要危及生命,融也会这么做。所以,我才说你会碍事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指甲陷入了掌心。他因为自己的无法动弹而悔恨,因为自己的无力而不甘心。
随着清脆的碰撞声,狭雾丸高高地飞了出去。白刃在空中旋转着画出弧线,落到了火焰的另一方。融的身体也飞了出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融,朱焰发出哄笑。愚蠢。不过是区区的人类而已。用不着如此急着寻死吧?融拼命支撑起身体,站在了篁和朱焰中间。滚开!
朱焰用温和安静,但是不容抗拒的口气发出了命令。但是融却拒绝了他的命令。
.不行!我才不会让开!虽然已经遍体鳞伤,狼狈不堪,但融还是用燃烧般的眼神毅然瞪着鬼。没有第三次了。滚开!我拒绝!篁抓住了如此大叫的融的衣襟。融吃了一惊,回头看向他。篁呼呼喘着粗气开了口。融你让开篁我不需要你向我施恩少做那种傻事融一时间失去了语言。无法形容的感情在他的胸口翻滚。
就连在这种时候,他都还是采用这样高傲的语气,绝对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那就是,融所熟知的名为小野篁的男人。融用痛苦而悲伤的眼神看着篁。是你自己让我随便的。
在前往仇野前,面对半步也不肯退让的融,篁曾经半是死心地吐出过这种台词。所以,我要随便了。不管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绝对不会退缩。篁紧紧抓住融的衣襟的手,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融,你从这里让开!我绝对不让开!因为熊熊的火焰,夜风也变得炽热。扑打着面颊的夜风,一片火热。朱焰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俯视着两人,不动声色地举起了刀。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唔:融猛地闭上眼睛转开脸孔。篁仰望着朱焰的妖刀。在火焰照射下闪闪发亮的刀身。
要在这里就结束了吗?不仅仅是白己,还有融。都会在这里结束生命吗?
还有这个鬼自称打破咒缚苏醒过来的异貌之鬼。那么,要怎么办呢?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什么人能阻止这个鬼的野心吗?重要的少女的身影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我想要力量。他曾经如此祈祷。第一次,是在失去珠贵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枫遭遇危险的时候。那是,枫刚刚返回小野家的时候。
百鬼夜行的夜晚。那是一个暴风雨肆虐的夏季夜晚。好像利刃一样的电光不时照亮周围,惊人的雷鸣不断轰响的夜晚。
年幼的枫,由于畏惧雷声而寻找有他人存在的场所。而距离她最近的,就是篁的寝室:
察觉到异样的气息,篁睁开了眼睛。和那个夜晚一样,异形的存在迫近了他的身边。哥哥。就在这时,小小的枫突然出现。
她看不见那些非人类的存在。但是,那些家伙不可能错过看起来非常柔软的人类孩子。电光划破天空。浮现在空中的异形身影。那是被称为鬼的恐怖存在。那个存在,向着枫伸出了手。瞬间,因为保护自己而死亡的珠贵的身影掠过了他的脑海。在头脑进行思考之前,篁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不要。已经受够了。绝对不要再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消失。枫!
他抓住枫的手臂将她拉了过来。然后看到鬼的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落人了空气中。以及,进一步袭击过来的无数妖影。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在篁的体内进裂了。!当他注意到的时候,异形们已经无影无踪。小小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面颊,篁第一次清醒了过来。哥哥,你有哪里疼吗?咦?这个时候,篁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正在哭泣。胸口非常疼痛。泪水莫名其妙地汹涌而出,无法抑制。你也害怕打雷吗?虽然枫也害怕,不过在一起就不怕了。
篁知道那个担心地仰望自己的视线。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女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见过这双眼睛的感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异形伸出手的那个时候,篁觉得自己想要保护这个孩子。他不想眼睁睁地失去她,他想要不惜一切地亲手保护她,他想要让这个孩子留在这里。他想要力量,痛切地如此希望。不要哭。面对自己的表情才更像要随时哭泣出来的枫,篁笑了笑。嗯,我没事。在雷鸣停息之前,我们都在一起好了现在,是他第三度的希望。
篁咬紧嘴唇。由于过于用力,甚至到达了嘴唇破裂,鲜血渗透出来的程度。不要。他已经受够了。在白己的眼前失去重要的人。!
啊啊,力量。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力量。可以保护一切无可替代的存在的力量。他想要力量!
第十三章
有什么,声音。仿佛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在火焰照耀下的仇野之地上,穿过黑暗的缝隙回荡的声音。篁睁大了眼睛。金色的丝线在流淌。不,那是闪烁着金色的,头发。
在火焰的照耀下,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头发。在热风的吹拂下,剧烈地飞舞起来。有什么声音,唐突地在耳中苏醒。因此,对你就在这时,篁的意识突然中断了。
另一方面,融因为迟迟没有遭受致命的一击而诧异地轻轻扬起视线,结果失去了语言。在他们和朱焰之间出现了一个人影。长长的金发随风流动。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服饰。
在他的手中,是一把大到让人吃惊的剑。那把剑接住了朱焰的刀刃。这些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地方。在那个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人影的头上,是纤细瘦长的角。是,鬼。什么人?
面对轻易地接住了自己的妖刀,表现出足以匹敌自己的力量的白鬼,朱焰的双眸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但是,鬼没有对此作出回答。而是一口气将朱焰的刀弹回。
朱焰的身体向后方跳去。而对调整姿势后凛然端起妖刀的朱焰,白鬼也紧盯着他端起长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朱焰大人。原木一直在旁观的井上,仿佛有些畏惧地靠近朱焰。
突然,纯白服饰的鬼,右手高高朝天举起。他的金发不自然地波动起来,衣服由于无法看见的波动向周围扩散。雷帝!
周围回荡起了锐利的叫喊。与此同时,一道雷光伴随着轰鸣从晴朗的夜空中飞来。雷光的目标就是异貌之鬼,朱焰。朱焰大人!
井上爆发出悲鸣。伴随着激烈的雷鸣,白银之光笼罩了周围。沿着圆阵燃烧的火墙也被吹飞。片寂静。
当雷光和轰鸣的余韵消失后,残留下来的就只有近乎痛楚的寂静。只有月光冷冷地注入到了夜晚的仇野上。
在受到雷光直击的场所,已经没有异貌之鬼的身影。井上也一起消失了。纯白服饰的鬼收剑入鞘后,从不知什么地方飘来了声音。今天晚上,就先到此为止,但是自称朱焰的异貌之鬼,伴随着这句话消失在了风中。冰冷的风轻拂过他的面颊。白色与金色交杂的鬼长发飞扬地转过头来。融终于恢复清醒绷紧了身体。这个鬼,是什么人?他的脸孔上半部分都被面具所覆盖,因此无法得知他的真实长相。那个鬼,踩着杂草接近了他们。融用惊人的眼光狠狠瞪着鬼。没有警戒的必要。鬼用通透的声音静静表示。我是阎罗王派遣来的。融瞪大了眼睛。啊!他想起来了。对了,阎罗王不是对篁如此说过吗?说是,会为他派遣护卫。那么,这个鬼就是阎罗王的人选吗?融战战兢兢地询问。你就是,那个守护者?
.不错。
身为守护者的鬼穿过融的身边跪下,用手碰触上没有意识的篁白脖子。虽然很微弱,但还在脉动。由于失血的关系,他的肌肤非常冰冷而且身体也一动不动。但是但是,他还活着。将手放在篁优美的额头上,鬼仿佛放心下来一样轻轻吁了口气。
一直在观察他的融,觉得那个时候鬼好像微微笑了一下。但是那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又是在只有月光的夜色中,所以也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鬼很快站立起来。融凭借直觉意识到他就要消失,于是拉住了他的衣襟询问。你到底是谁?将面具掩盖下的眼睛转向融,鬼简短地回答。禁鬼。我的名字是,雷信。这个时候。在冥府第一殿,有人自始至终都准确地掌握了事情的过程。好像是过去了。阎罗王表情复杂地眺望着桌上的水盘。在水镜中,是雷信消失后,个人背着篁返回小野家的融的身影。不过,那家伙也真是不懂得变通。顺便把人送回去不好吗?听到父亲的话,也在旁边观看水镜的燎琉苦笑出来。
那个太强鬼所难了吧?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为他配备了禁鬼呢。其他人都不可能是那个朱焰的对手。
所谓的禁鬼,就是封印魔或是妖,毁灭异形,狩猎鬼的鬼。他们拥有巨大而且激烈的神通力。而且个性顽固,完全不会接受被自己视为主人以外的人的命令。
而且大家都是因为对方是篁才答应的。今后多半连我的旨意也不管用了吧?因为大家都很顽固,而且脾气古怪啊。爽朗地笑了笑后,燎琉突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一眼就看穿了补充篁的双星啊。阎罗王没有对此作出回答,只是凝视着水镜。父亲大人,要不要告诉篁朱焰是什么存在?燎琉。打断了太子的话,阎罗王静静摇头。
这就是星的宿命。就算知道了实情,篁也无法摆脱必须打倒朱焰的命运。那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困难啊。但是,为了自己,篁必须去完成这一点。燎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想了一下后,又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去。你要去哪里?听到这个询问,燎琉转头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是想去探望一下篁哦。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动弹了,所以顺便带点仙药过去作礼物。阎罗王轻轻地扬起了嘴角。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个好主意。那么我走了。当目送燎琉离开房间后,阎罗王的脸上失去了笑容。被长时间束缚在仇野之地上的可怕的异貌之鬼。寄宿于他体内的怨念,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诅咒人类,诅咒王都,诅咒统率大和的血统,试图烧尽一切的异形。将双手垫在下颚上,阎罗王闭上了眼睛。终于苏醒了吗?
第十四章
第二天,融和篁前往大内晋见。现在能呆在这里,感觉上就好像奇迹一样呢。
感慨万千地眺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小桥流水,融笑眯眯地转向身边人。呐,你也这么觉得吧?篁。
和融正相反,始终满脸不快表情的篁,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自己的青梅竹马,什么也没有说。融叹了口气。
这不是很好吗?只要结束了就一切都好。就连你的伤势,那个禁鬼是叫玻凛吧不是也帮你治好了吗?而且燎琉殿下还特意给你送来了仙药,让你的体力彻底复原。我觉得没什么可不满意的?啊。
昨天晚上,返回小野府的融,为了避免被篁的家人主意到,很辛苦才把篁送进了房间。
虽然那时候他自己也精疲力尽,恨不能一头晕倒在地,但是还必须为篁没有停止流血的伤口进行包扎。但是,这个伤势要怎么向他人说明才好呢?
就在他头疼不已,忍不住抱住脑袋的时候,阎罗王太子燎琉出现在他的面前。辛苦了。只要喝下这个就好。
他附带满面笑容地递过了杯子,转眼之间就在里面注满了鲜艳无比的绿色液体。
原本融有些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不过很快就推测出那多半是药物之类的东西,于是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虽然过度的苦涩让他忍不住满地打滚,不过白己的体力却在转眼之间就得到复原,让他不禁大为感动。燎琉笑眯眯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在融复活后,又指挥他抬起了篁的上半身。那么,抬起他的下巴,打开嘴巴。没错没错。
他面悠闲地表示,一面抓住篁的下巴,将仙药一口气倒人了篁的嘴巴里面。
篁的喉咙动了动,让两人都意识到他已经咽了下去。下一个瞬间,他就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什什么这个好像还是无法治好伤口呢。玻凛。
听到燎琉的表示后,一个拥有淡青色头发的美丽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来,并且微微一笑。在她的头上,有两根细长的角。
被称为玻凛的鬼将手放在篁的肩头,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眨眼之间治好了那个伤口。
如果就那样丢下你不管的话,你一定会死掉的。不感谢也就罢了,用不着生气吧?
听到融的论点,篁只是用寒光四射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但是依旧保持沉默。融忍不住思索这是怎么回事。篁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他在生气。老实说,融不太清楚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最初他还以为篁是恼火自己擅自给他灌下苦死人的药水,但是好像并非如此。
那么,他的气愤还是因为在那个名叫朱焰的鬼的前面完全不是对手的事情吧?而且,你当时伤势很重,连站都站不住了。不过只要下次找个机会让那家伙对这次的事情付出十倍的代价不就好了吗?篁。
融举起白旗,发出了狼狈的声音。拜托你了,拜托你心情好转一下吧。如果篁的心情始终那么恶劣的话,不管过多久自己都会是他迁怒的对象。
身材高大的融拼命运转脑袋,绞尽了脑汁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思考。
侧眼打量着他的样子,篁以自己已经变成碎片的自尊心发誓,一定要打倒朱焰和井上。而且,为了不让他人被卷入,他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
无论是要给他派遣护卫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要掌握用于打倒异形的法术。如果需要修业的话,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朱焰!就在他如此低沉咆哮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人接近的气息。啊!是篁和融!
融回头看去,确认了友人们的身影。对篁推崇备至的花痴三人众居然齐聚一堂。
糟糕,融在内心哆嗦了一下。篁现在不爽到了极点。弄不好的话,他会用口头攻击将这些家伙全部击沉。
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一无所知的将义却在此时展现出了一个悠然的笑容。篁,听说你日前得了急病,已经没事了吗?
虽然将义曾经特意前去探病,但因为小野家人的阻挡,他并没有直接见到篁。他没事了。就是因为没事了才会进宫吧?将义。融慌忙插到了将义和篁中间,守继因此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融,你在慌张什么?
哪里,我哪有在慌张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再静养一下比较好吧?融,你不是也因为犯忌而一直缩在家里不出门吗?贵仁很有朋友情份地对融表示了关心。
融拼命寻找着借口想要打发掉这三个人。不过,篁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
不用担心。我这位青梅竹马,好像总有过度保护、太喜欢担心别人的倾向。对吧?融。浮现出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篁仰望着融如此表示
融只能傻笑。这份变脸的本事简直可以用艺术来形容。直到刚才为止的不爽,到底都躲到了哪里去呢?
篁忍不住用手扶住额头。同时没有忘记挤出一个看起来有些痛苦的表情。
不过,我的身体好像确实还不在状态。刚才融也劝说我还是回府休息一下比较好。我才没有劝说!我牛点也没有说过那种话!但是融内心的叫喊,没有传人任何人的耳朵。面对真心担心的守继,篁温和地点点头。
可是当三人离去后,篁马上又恢复了不爽的表情。融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篁,你就没有想过改改自己的变脸吗?而篁对此作出的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我已经是在好好思考过后才这么做的了。啊?听到融不由自主的反问,篁似乎思考了一阵。算了,反正既然是你的话也无所谓。那是七年前的事情。
当时,岑守已经定下了要去陆奥赴任,所以连日以来都有大量的贵族前来拜访。虽然几于所有的贵族都是因为惋惜他的离去而来道别,但其中也存在若干例外。这些家伙只要找到岑守稍微离开阵的机会,就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进行议论。
枫的养父因为被卷入政权斗争而失势,并且被左迁到远方。当那个贵族死于那片土地后,岑守迎娶了那个贵族的妻子作为继室。但是她也很快就前往了另一个世界:贵族们因为这件事而议论纷纷。
那个女孩的境遇还真有趣呢。明明是小野大人的孩子,养父却是那个样子。
比起生身父母来,还是抚养的父母更加重要。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哎呀,不管怎么样,为了出人头地还是需要女儿的。
当时才不过十岁的篁,对于进行这种议论的家伙,全都进行了相应的报复。什么样的?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比如把水啊酒啊泼到他们身上啦,把青蛙塞进他们衣服里啦,在走廊上拉起绳子绊倒他们啦。当然了,偶尔也有面对面把他们说到哑口无言的时候。
自小就以聪明伶俐闻名的篁,想必是吐出了让那些大人们都无言以对的暴言吧?融如此推测。
当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小野篁的口碑当然会受到损害。而且好像也有人开始对岑守进行非难。
就在这个时候,在某个距离出发只有几天的晚上,一个年轻的贵族公子出席了他们的宴会。
篁在宴会上依照惯例捉弄了某个中年贵族,那个贵族很生气地回去了。在当天的半夜时分,篁在走廊上发现了一个人影。就是那个第一次见到的年轻公子。那个男子在重复用扇子驱赶什么的动作。篁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男人正在驱赶的,是仿佛萤火般的光。他是在若无其事,而且轻松自如地驱除靠近他的灵和鬼。
当篁无声地凝视他的动作后,男人合上扇子转过头来。看到他的笑脸后,篁更加大吃一惊。男人知道篁在看他。
因为男人招了招手,所以篁虽然有些尴尬,还是来到了他身边。他再度打开扇子,面扇风一面开口说道。我说你啊,还是多多考虑一下比较好哦。你说什么?篁虚张声势地进行质问,但是男人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
就是你那个态度,那样不好哦。虽然你自己解气了,可是却会让岑守和你妹妹的立场变得尴尬。篁好像被扎到一样抬起头。
因为觉得被戳到了最大的痛处,篁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男人一脸清凉地继续了下去。
要应付那种傻瓜的话,最佳对策就是置之不理。这个嘛,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是暂且保持笑容为佳哦。否则的话,迟早会伤害到你妹妹的。而且岑守也会很辛苦。
你也不想看到事情变成那样吧?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过篁有些不快地看着他。
从刚才开始你就口口声声岑守、岑守。不要随便直呼父亲大人的名字。你自己明明也没有多大。听到篁高傲的口气,男人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然后放声大笑。
哦,还有过这种事情吗?不过话说回来,真亏得你居然肯听取别人的意见呢。听到融仿佛很佩服的语气,篁皱起了眉头。因为对那家伙的话不能不听,所以没有办法。咦?篁深深地吐了口气。就在第二天.为厂和圣上告别,父亲第一次带我进宫。
虽然他当时还没有被授子官位,不过因为特别优待而能够晋见天皇。那还真是厉害呢。不过篁跟在父亲后面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感动。
在隔着竹帘晋见天皇的时候,如果不获得许可甚至不能抬起脸孔,宫中的规矩让他觉得真是有够麻烦。
怎么还没完啊?就在篁冒出这种念头的时候,他又因为觉得天皇的声音有些耳熟而产生了迷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而且就在最近等一下。想到某个部分,篁一阵愕然。不由自主地猛地扬起面孔。
与此同时,天皇用扇子挑开御帘,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那张脸孔毫无疑问,就是昨天晚上的贵族公子。是圣上吗?融一阵哑然,篁在他面前烦躁地切了一声。
那位陛下个性相当恶劣。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笑得有多么兴高采烈。
在不到十年的人生中,篁第一次产生了我不是这家伙对手的想法。那个人好像就是今上帝。
然后,他随着父亲前往了陆奥。在人们已经将小野家儿子的旁若无人态度扫进了记忆角落的时候,篁返回了都城。而且戴着特大的面具漂亮地骗过了大内贵族。实际上这么做确实比较轻松。要欺骗那些白痴绝对轻而易举。
虽然是一副清凉的表情吐出了过分的台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篁。啊,这样。这样。篁点点头,轻轻笑了笑。(咦?)融睁大眼睛。
他刚才,笑了。不是那种针对众多贵族用的假笑。而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
那是,他在事隔七年后终于见到的,篁的真正笑容。
也许是融沉浸在感动中的脸孔格外愚蠢吧?篁向他投注了怀疑的眼神。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大事。你不用在意。然后,融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我听说你把将义寄给枫的书信全都打包一口气扔掉了?篁有些诧异地仰望着融。眨了几次眼睛,轻轻皱起眉头。啊?谁的?就是将义的啊。于是乎,篁的眼睛中冒出了火苗。是吗?那小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送来了书信吗?听到这句话,反而是融大吃一惊。
等、等一下。不就是因为他送了书信,你那时候才向我询问将义的名字吗?那时候?就是御前会议的时候不是的。斩钉截铁地否定后,篁哼了一声盘起手臂。
在之前的宴会上,那个白痴曾经和其他傻瓜在那里说『小野家的千金如何如何』。所以我才记住了他的面孔。啊,这样啊。
面对哑然的融,篁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复活,于是傲慢地转过头来。那是理所当然。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看也不看抱住脑袋的融,篁仰望着苍空。
仇恨人类的存在进行长眠的,鸟边野之地。就算在鸟边野抬头仰望,头顶的这片晴空也没什么两样吧?那个异貌之鬼,在离去时曾经留下了这样的话。今天晚上,就先到此为止,但是篁的双眸中,闪烁着锐利激烈的光芒。那你就来试试吧。我一定会打倒你的。就这样,绝对不会记载于历史中的壮烈战斗拉开了帷幕。这是平安时代的开始。是在后来,获得了嵯峨谥号的今上帝的华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