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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 铅笔事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念旧c

校对:念旧c

图源:某路过的好心人

“是小偷哦。”

奈良突如其来地说道。

“看来是遇到小偷了。”

“…………诶?”

海鸟吃了一惊,停下了将桌子里的东西放进书包的动作。

某县立高中二年级的教室。

第六节课已经结束,学生们纷纷进行着回家的准备,只有两个女生停下了动作。

一边是奈良芳乃,短发少女。

另一边是海鸟东月,长发少女。

“……那个,小偷?”

海鸟说着,将抱着的书包暂时放到椅子下面。

“突然怎么了?你说有小偷,是有什么丢了吗?”

“不是丢了,而是被偷了。”

奈良用疲惫的声音打断道。

“……听、听起来好像很严重啊。是钱包或者手机被偷了吗?”

海鸟担心地问后,奈良却摇头表示否认。

“钱包?手机?完全不对哦。我被偷的是——铅笔。”

“诶?”

“我的铅笔被偷了。”

“……哈?”

奈良的话让海鸟一时陷入沉默。她脸颊紧绷,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不久后,她讶异地皱起眉头。

“……等、等一下,奈良。你在说什么?铅笔被偷了?意思是你的铅笔丢在哪里了吗?”

“不对哦海鸟。不是丢了,是被偷了。”

又被奈良打断后,海鸟不知所措地挠了下脸颊。

“……不,我不太明白啊。什么?这是什么玩笑吗?”

“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哦,海鸟。我可是很认真的。”

奈良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只是哼了一声,表情没有变化。些许、丝毫的变化都没有。她完全没有表情。毫无松动的脸颊就像涂了一层蜡。

奈良芳乃。她有一头齐肩的红色短发,身材纤细,是一位气质有些冷冽的少女。

“好了,海鸟你听我说……你也知道的,我是完完全全的铅笔党。我是不会用自动铅笔那种软弱的文具。只是铅笔大都容易折断,而且笔芯也会断掉。所以我总是保证笔盒中有着备用的铅笔。不多不少的,五支备品。

这是我从小学开始一直坚持的事情。而且我很注意保管物品,虽然在房间里有时侯会替换笔盒里的东西,但几乎没有弄丢过。自从升到高中以后,也只有一次。”

然而,虽然她的表情贫乏,声音却不是冷冰冰的感觉。

倒不说与匮乏的表情相反,她的语气相当轻松。她滔滔不绝,情绪饱满。一副有满肚子话要说的样子。

“哈啊……什、什么意思?”

另一边,听了奈良的说明后,海鸟的表情显得更加困扰。

“就是说,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弄丢过铅笔……所以一定是被谁偷走了?奈良是这个意思吗?”

海鸟东月。这位少女一头光泽黑发垂至腰间,眼神温柔,给人温和的感觉。顺带一提作为高中二年生的她身高很突出,视线位置要高出奈良一头。

“不、等下等下,再怎么说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虽然我不清楚奈良你到底管理得有多彻底,但这种文具平时使用的时候弄丢也很正常吧……而且说到底,没有人会特意去偷铅笔这种百元店可以随便买到的东西啦。”

“……嗯,也是呢。”

面对海鸟劝诫一样的说法,奈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就像海鸟你说的那样。我虽然有注意不要弄丢,但也不是有了什么彻底解决的对策……最重要的是我有大量的铅笔备品。只是一支不见了的程度也是不痛不痒呢。所以说,只是铅笔不见了而已的话,对我也只是觉得『哎呀,我真冒失』的程度吧。所以现在的情况下,问题不在于什么东西被偷走了——而是怎么被偷走的。”

奈良从自己的桌子中抽出笔盒,然后将其中的铅笔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嗯?等下,这有五支吧?”

果然,就像海鸟掰指头数的那样,摆在那里的铅笔数量是五支。

“是啊,铅笔有五支没错——正因为这样,我才确信是被偷了。”

“…………?”

“嘛,你就先摸一摸确认下。那样应该就全都清楚了。”

海鸟在她的催促下,从五支铅笔中选了一支拿在手里。

“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的铅笔呢。”

“是吗?那下一支呢?”

海鸟虽然歪着头,但还是听从了她的催促——拿起第二支后,她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好像有点凹下去?”

那是铅笔的中段。仅从外表看不出来,只有触摸后才能发现的轻微凹陷。

之后海鸟又依次确认了其他铅笔,除了第一支以外,其他都是有凹痕的。虽然凹痕的地方各不相同,但都是同样的,不触摸就无法发现。

“那个啊,是我弄凹下去的哦。”趁着海鸟确认完第五支铅笔时,奈良说道。

“只要像这样按在硬的地方的话。你看,铅笔真是软弱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四根都有凹痕,只有一根没有。这是什么占卜吗?”

“这样想的话可能有些困难呢。那如果说,五支铅笔一开始都是有凹痕的,又如何呢?”

“……诶?”

海鸟歪着脑袋,一时间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突然间好像吓了一跳,表情认真起来。

“你好像注意到了呢,海鸟。”

奈良面无表情,她满足地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我在昨晚将笔盒中的五支铅笔全部做了手脚。将不接触就无法注意到的凹痕,刻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凹痕好好地在那里这件事,我在第一节课开始前确认过。但是如你所见,不知为何一支铅笔上的凹痕消失了。漂亮的无影无踪呢。

这当然不是什么可以自动修复伤痕和磨损的铅笔哦……所以这支铅笔,并不是我的。只是牌子、长度、笔芯的尖度和原来的铅笔一模一样的,不同的铅笔。既然这样的话,我刻下凹痕的铅笔到底哪里去了?为什么会有不属于我,与我的一模一样的铅笔,出现在我的笔盒里呢?”

奈良随意地拿起一支铅笔,抚摸着凹痕。

“被调换了。某处的某人,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偷走了我的铅笔。竟然准备好了牌子、长度、笔芯的尖度都相同的铅笔,这太不正常了。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太不正常了。而不正常的小偷,究竟是为什么要偷走我的铅笔?是自己的文具忘在家里了吗?怎么可能!是变态哦!是个超级变态哦!”

奈良面无表情——用发自内心的嫌恶语气说道。

相反,海鸟吃惊地张着嘴,呆滞在当场。

“我最开始呢,是感觉到了些违和感。明明是一个小时前握着的铅笔,却和现在的铅笔有种哪里『不同』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当然我也想过可能是错觉哦。这种事情在去年的后半,发生了五回左右,但我没有在意。纵使真有这种变态,我也不觉得他能够在我不知不觉中替换成和我的一模一样的铅笔。”

“…………”

“所以我只是半开玩笑地尝试。即便这根本不正常,尽管完全没道理——但物理上也并非做不到。说不定变态是存在的呢。毕竟凡事都要尝试,我决定试一试。说不定还能当作以后和朋友的谈资。于是我扮作名侦探,设下了陷阱。我也清楚有收获的可能性很低。既然是即使做出超乎常理的事情也不想被我发现的小偷,一定是个谨慎得可怕的人。正因如此,只有在犯罪的瞬间他才不得不大胆起来。因为如果拖拖沓沓的话肯定会被人发现,所以才没有时间留意我的记号。”

奈良说到这里深呼吸了一下。感觉她已经相当疲惫,但果然没有显露在脸上。

“当我察觉到真相时已经是午休了。我惊呆了啊。当时我感到有多恶心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小偷……先叫他『铅笔小偷』吧。那家伙的变态程度真的超乎寻常。

顺便说一句,虽然我觉得应该不用我解释,这绝对不是为了捉弄你而自导自演的事情哦?的确我很喜欢这种玩笑,但这次是真的。我也很希望这是个玩笑,但很遗憾真的不能再真了。别看这样,其实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这是什么啊……!?”

海鸟终于开口了。不知不觉间她的表情完全失去了血色。似乎刚刚奈良告诉她的事情带给她很大的冲击。

“诶、铅笔小偷是……奈良你是想说,这个班里面有那种恶心的跟踪狂吗!?”

“很遗憾,我只能说那种可能性很高呢。”奈良表情依旧,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怀疑同班同学,但是……如果要做出这种异常的犯罪行为,那么铅笔小偷一定是和我距离很近的人才行吧。这么一来,要是像这样如果不分场合的讨论,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传到犯人耳朵里。”

奈良继续收拾东西,她环顾四周班里的同学。

“所以说……这也是……为了让犯人动摇。犯人是那么的谨慎,而谨慎和胆小是可以画等号的呢。他如果听到自己的犯罪行为被谈论的话,不可能会保持平静。一定会露出破——唉,不过看来实际上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没有人听到我们说的话呢。”

奈良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于自己的预期落空。而另一边,海鸟还在东张西望,她的视线游移不定,一副害怕的样子。

“犯人就在这里,这个事实和恶心程度让我从午休开始就一直这样发呆……直到现在放学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奈良一边说,一边盯着海鸟那仍旧不安的眼睛。

“所以,我想要找出铅笔小偷。我很希望海鸟你能够帮我。”

“……诶?”

“因为身份不明的跟踪狂就在身边,肯定会感到不愉快呢。既然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我就不能置之不理了。而且,虽然现在还只是被偷铅笔的程度,但以后可不好说。”

奈良有些厌烦地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在这个阶段就去找老师商量也不会被认真对待——『是你搞错了吧』只会被这么说吧。所以只能靠我们来想办法解决了呢。要靠自己找出犯人,阻止他的变态行为才行。为了那种恶心的变态,这边还要费时费力,真是超级麻烦的事情啊。”

“……哈啊。”

“所以我想要目击证词呢。海鸟,你就坐在我旁边吧?怎么样?午休的时候,我的桌子周围有没有举止可疑的家伙?又或者,有没有在哪里看到过和这支铅笔相同种类的铅笔?”

“……唔—嗯。”

被询问后,海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斟酌用词。

“……抱歉奈良,我可能帮不了你。我没有见到过犯人,午休之后也不记得见过那支被偷的铅笔。”

“……是吗。”奈良无力地垂下肩膀,“真是遗憾。不过,犯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抓住尾巴呢。”

“……不过,奈良你说的没错。我觉得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哦。”

海鸟脸色发青地独自点头。

“这次只是到此为止还好,但没法保证下次也是这样。我们要好好考虑下对策才行呢……”

她小声地喃喃自语。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很认真。看起来正拼命地思考着发生在同班同学奈良身上的怪事。

看到海鸟的样子,奈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有些高兴地哼了一声。

“……呵呵。果然和你商量是正确的呢,海鸟。”

“诶?”

“能这么认真地为我担心的朋友也只有你了呢。明明铅笔小偷这件事,说到底对你而来说只是别人的事。但你从刚才开始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苦恼着,对吗?能有幸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福。”

“…………奈良。”

听了奈良的话,海鸟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别、别这样呀……我真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啦。只是,我不会对别人说谎,所以想到什么都会全部表现在脸上而已。”

“是啊,这我也很清楚哦。毕竟我已经有一年没有交过朋友了——我找不到比你更坦率、正直的人呢。光看你的脸,我就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奈良用调侃的语气称赞着海鸟。自不必说,这期间她依旧面无表情。

表情丰富的海鸟东月与无论何时都面无表情的奈良芳乃——这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是能再好约一点,作为朋友来说就完美了呢。海鸟真是的,有时候我邀请你『去外面玩吧』,你都完全不配合我呢。每周都是这样,真想让人吐槽你究竟排了多少打工的班啊!”

“啊、啊哈哈。那个真的很抱歉呢奈良。因为我打工的地方非常的缺人,总是忙得要命。再加上周内要上课,所以我得趁着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尽量出勤才行。”

“真是的,你这完全被别人当老好人了嘛。海鸟,你明明根本没有必要配合那种店呀。这样真的很浪费啊,一生一次的高中生活全在打工的地方消耗掉了。

……不过,我倒是无所谓。能够像这样在教室里和你亲热就已经很开心了。”

“呀!?等、等下,奈良你要做什么?”

“呵呵,既然放学后就见不到你了。我想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这黑发的触感。我要是一天不摸四次你的头发,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呢~毕竟我们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一直是同桌,我每天都要摸你的头发,每到周末无法见面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头黑发。这大概是某种禁断反应吧。”

“……呜!真、真是的,不要每次都开这种奇怪的玩笑啦,奈良!我的头发怎么可能引起那种症状啊!?我都说过好几次了!”

“哈哈,事到如今这种程度就别害羞啦。我们又不是才刚刚认识几天。”

奈良一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一边随心所欲地玩弄着海鸟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满意地将发梢从指尖移开。

“好啦,玩笑就到此为止。关于铅笔小偷这件事就慢慢地调查吧。最晚只要能在四月内解决的话就足够了。毕竟我也实在不想拖着这种恶心的悬案度过黄金周呢。”

“……唔,嗯。是呢。”

海鸟一边整理被奈良弄乱的头发一边回答道。

“虽然我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不过既然是关系这么好的奈良的大事,我也会尽力帮忙的哦。如果那个铅笔小偷出现在我面前的话,就让我用拳头揍飞他。”

“哈哈,真可靠呢,都有点吓人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说起来海鸟,你觉得世界上最不知死活的小偷是什么吗?”

“……?那是什么?”

被这么一问后,海鸟想了一下。却想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

“有点不明白啊,奈良你告诉我吧。”

“偷警车的。”

奈良得意地说道。那还真是不知死活,海鸟哑口无言。

◇◇◇◇

海鸟回到家中。

她打开304房间的门,走进玄关,一边脱鞋一边打开电灯开关。虽然还没到日落,但由于窗户被窗帘覆盖,没有灯光的话会很昏暗。

通过玄关后,右边是简单的厨房和冰箱,左边是厕所、浴室和更衣室。径直走的话就到了客厅。里面只摆放着床和衣柜,还有一张圆桌。从设置在客厅的尽头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能看见隔壁大楼的水泥墙,所以她很少会拉开窗帘。

这个一室的公寓,就是海鸟东月的生活空间。她从去年的春天开始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呼。”

海鸟脱下鞋子,松了口气。“嗯————”就这样躺在了地板上。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啊啊真是的——太兴奋了,还以为会死掉呢!”

她仰面朝天,把手伸进包里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后,终于抽出了『某个东西』——是个纸袋。大概有日语字典那么大,用透明胶带封着口。海鸟撕下胶带,将袋子倒过来后。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望着掉落出来的铅笔……,海鸟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啊啊,奈良!奈良!奈良啊……!”

海鸟紧握铅笔,饱含爱意地喊着同学的名字。

“不过,真没想到奈良会这么敏锐。一年级的时候看起来完全没有察觉,有些大意了……”

她没有站起来,就这样开始在地板上爬行。

“不过奈良呀。如果这是考试的话,奈良你可是要不及格的哦?如果满分是100分的话,只能得5分呢。”

她爬着靠近冰箱。

“毕竟是人类,总会失误的。不失误才奇怪呢。”

海鸟将手放在冰箱门把上,一口气拉开——摆在里面的是。

整齐排列着的,数不清的铅笔。

“一年间,偷走100支铅笔的话。出现5次左右的失误也很正常呢。”

海鸟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终于站了起来。

“虽然有点早,不过开饭吧。毕竟心情很好,而且新鲜度也很重要呢。”

关上冰箱门。紧接着,海鸟手握着铅笔,连校服都没有换就走向了厨房。

“毕竟材料这么棒,只需要简单的处理就好了呢。”

海鸟从电饭煲里取出事先煮好的白米饭。然后拿起塑料筷子和——不知为何被放在厨房里的『削铅笔刀』,走向客厅的圆桌。

她放松地坐下,将削铅笔刀举到碗上方。那是小型卷笔刀,是如果不盖上盖子,削落的笔芯就会溢出来的构造。但海鸟已经取下了盖子,让刀片露在外面。

然后开始削奈良芳乃的铅笔。

铅笔的碎屑,缓缓落在白米饭上。直到笔芯的前端被削尖。如果变得难削时,海鸟就会故意用桌子把笔芯的前端敲断,使之变得容易削。这样周而复始。直到碎屑完全遮盖住白米饭为止。最后,海鸟将掉在桌子的石墨碎片啪啦啪啦地拨到碗中,满意地叹了口气。

“果然周五的晚上,还是奈良的铅笔拌饭最好呢。”

说句我开动了后,海鸟开始将沾满铅笔屑的米饭送进嘴里。

石墨难以言喻的苦味和残渣有些爽脆的口感在嘴中扩散。这理应相当难吃,更重要的是对身体有害。但当事人却看起来满脸幸福。嚼了又嚼,像是仓鼠一样将咬碎的铅笔咽进喉咙里。

“呼——,多谢款待!”

过了一分钟左右,海鸟发出满足的声音,使劲伸了个懒腰。

“不过话说回来。春假的时候把冰箱的储存消耗了不少啊。本来想要快速调包的……不过今天大概是被警戒了呢。果然还是暂时克制一下吧。”

不过,紧急的时候,只要去削『储存用』的就好了。海鸟并没有像自己说得那般慌张——她将偷来的铅笔大致分为两类保管。『食用』和『储存用』。一开始所有的铅笔都是『食用』的,当吃了一半左右的时候就会转换成『储存用』。在冰箱中保管的铅笔里,最古老的『储存用』铅笔是去年五月份偷来的。

而她背对着的床当中的收纳空间里,存放着大量的新铅笔。那是『替换用』的铅笔。是她为了在新学期开始后能够调包个够,春假时在附近的百元店购置的。这么说来,海岛是遭了飞来横祸。新学期开始后,明明才刚刚……偷了一点。

“……要说不好,我也觉得不好呢,奈良。”

海鸟无声地露出怪异的笑容,轻声说道。

“可是,对不起……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我,不能说谎啊。”

——叮咚。

这时,海鸟房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

会是谁呢?海鸟在思考。她不记得自己买过快递,而且也从不和邻居来往,很想象是附近的居民。是推销新闻报纸之类的吗?

“……看一眼门镜,如果麻烦的话就装作不在家好了。”

海鸟得出这样的结论,起身走向玄关。脚步有些焦躁。难得的愉快余韵时间被打扰使得她心情不太平静。

“……诶?”

但是,当她看向门镜的瞬间。她心中的焦躁便消失了。

在门前站着的,是一位头上长着猫耳,快要哭出来的女孩。

“……那个。”

海鸟冷静下来,试着观察少女。当然,实际上猫耳并不是从头上长出来的。那是『衣服』。卫衣的帽子上带着猫咪的耳朵。真是一件可爱的衣服,海鸟坦率地想到。

紧接着便被少女帽子下的头发搞得不知所措。并不是发型有多么奇特。那是略微有些卷曲,随处可见的普通短发——奇特的是她的发色。一根不剩全是白发,就连发梢都是白色的。这是染的吗?

而更要紧的是少女一副快哭的样子。她一边抓着裙摆,一边用希冀的眼神紧盯着门镜。因为门镜的构造,无法从外面窥视室内,但她似乎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那个,你怎么了?”

海鸟忍不住打开了门,向谜之少女搭话道。

“……啊,呜。”

少女果然用获救的目光看着海鸟,双肩轻颤。

“……那、那个,厕所,能借我用一下厕所吗?”

“……啊。”

仅凭这一句话,海鸟就了解了大致的情况。

“我、我是住在这层楼的人,因为钥匙丢了……父母还没有回来,这附近也没有便利店,实在没办法……才……”

“嗯,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海鸟露出温和的笑容,低声对少女说。

“很难受吧,你已经很努力了。进来吧,我借给你厕所。”

“——!啊,非常感谢!”

少女快速低下头。看起来是已经到了极限,她飞快的跑进内门——嘛,没什么关系吧。海鸟关上门的时候想着。这个屋子里确实有一支被看到的话就麻烦了的铅笔。但麻烦的是被受害者看到。换句话说,只是将铅笔放在了冰箱里而已。就算被看见,也只会被当作怪人。而且说到底,只是将厕所借给别人,用不着担心冰箱里的东西被看到。

“呃,那,那个,请问厕所在……!”

“啊,抱歉抱歉。过了玄关就是,我把灯打开哦。”

海鸟急忙拉开位于玄关左侧的拉门,打开电灯开关。

“好了,别客气请用吧……”这时,海鸟产生了些许疑问。“……?”这个少女刚才说自己是住在这层楼的人。但是,发色如此奇特的女孩,真的是住在这里吗?就算海鸟再怎么不关心邻里,也不会忘记如此引人注目的邻居吧……

“……咦?那是什么?”

海鸟用茫然的语气指着少女紧握的『那个』问道。

『那个』是一把刃长约10cm的菜刀。

少女没有回答海鸟的问题,而是把刀尖指向她。

“不要动,你不老实的话我就杀了你。”

她的声音中不见之前的慌张。那是一种近似无机物,冰冷的可怕的声音。海鸟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语出自少女之口。

“不想被杀掉的话,就听我的指示——请到厕所的单间里去。”

“……诶? 诶?”

“请快一些。如果五秒之内不服从,我就会视作你没有服从的意志。”

“…………”

海鸟茫然地遵从少女的指示,摇摇晃晃地走进厕所的单间。少女也跟着她进去,并拉上了门。

“请坐在那里。”

再次被催促下,海鸟乖乖地顺从。她拘谨地打开马桶盖子,坐了下来。虽然不撩起裙子就坐在马桶上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诶,那个,不用小便了吗?”

“那是骗你的。只是为了能顺利侵入你的房间才说的谎言。”

“……哈啊。诶,啊,是这样吗?”

少女用刀尖指着海鸟,冷眼旁观着她一直不得要领的回答。

“自我介绍有些晚了呢。自报家门吧,我是女性的同伴。”

“…………哈?”

“嘛,很好理解。简单地说,我是所有因自身弱小而哭泣的女性的同伴。痴汉或者性骚扰之类对女性的危险,在现代社会可是比比皆是呢。对这种邪恶之辈替天行道的就是本人了。我每天都会辗转各地将女性之敌人埋葬。”

“”…………?

尽管少女已经清楚地道明身份,但由于太过意义不明,本就处于混乱状态下的海鸟的大脑无法很好地理解。

“一副不清楚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呢。其实不理解也没有关系——你这个女性之敌。既然我来了,今天就是你的清算之日哦,海鸟东月小姐。”

“…………诶?”

“海鸟东月。16岁,就读于兵库县立伊势神宫高中二年级,四月一日出生。身高170cm,体重xxkg,三围从上到下是98-63-92。在神户市中央区出生后,幼时曾移居至外公的老家姬路市,升入高中后只身返回神户市就读。父母已经离婚,现与母亲组成单亲家庭。学习成绩基本优良,初高中皆未曾参加社团。每周在市内的网咖打工5天左右。兴趣是听深夜广播——这全部,都没错吧?”

“…………呜,呜诶诶诶诶?”

被这样一番言语轰炸,海鸟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诶?你、你怎么会知道……!?连、连三围都?!”虽然依然不明所以,但海鸟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涌上心头。“难、难道是……跟踪狂?!”

“不,我只是调查过你。话说回来,跟踪狂应该是你才对吧?”

“……诶?”

“海鸟东月,你从去年春天开始,就一直在慢性地偷吃同班同学奈良芳乃的铅笔对吧?”

“——!?”

海鸟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她所受的冲击与刚才被念出个人信息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骗人的吧!?为、为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看你这反应,果然是事实呢。”

神秘少女——女性的同伴瞪着海鸟说道。

“听好了?你所做的事情无疑是骚扰行为。很明显践踏了女性的尊严,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原谅。我将作为女性的同伴对你作出审判——马上这把菜刀就会划过你的喉咙,做好觉悟吧。”

“……!?! !——!?”

到这时,海鸟才明白了状况。

虽然还有一大堆完全没搞懂的部分,但最起码应该理解的事情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个女孩不知为何,正在调查海鸟的事情。就连从奈良那里偷取铅笔的事情都知道。而最重要的是,那把刀,完全、完美的是真货。而海鸟对此一无所知地,将不得了的异常者请进了房间。

对方言行不明,手里拿着一把长10cm的菜刀。和这样一个危险无比、素不相识的少女两个人被关在洗手间的密室里。想都不用想,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等、等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用菜刀割我的喉咙……你、你是认真的——”

“是不是认真的,信或者不信都是你的自由。反正等这把菜刀卡在你的喉咙里就知道了。”

“…………”海鸟绷着脸,紧盯着头上的菜刀。它在包厢内的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你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了吗?如果你害怕这把刀的话,就千万不要起反抗我的心思哦。海鸟冬月小姐,变态跟踪狂小姐。”

女性的同伴一边冷淡地说着,一边摆弄着手中的菜刀。

“真是的,我至今为止也埋葬过无数女性之敌了,不过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变态呢。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同性恋的话自然没有问题……但你是悄悄偷走同学的铅笔,洒在米饭上吃呢。真亏你能想到那么恶心的行为。“

“……!所、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海鸟咬着嘴唇,仿佛在说根本不明白。

“关于奈良铅笔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是、是怎么……!”

“那种事情你没必要知道……你就这么难以相信自己的行为会暴露吗?我倒无所谓,也可以马上去检查一下这屋子冰箱里的大量铅笔。“

“……!?”

海鸟受到巨大的冲击,再也说不出话来。真的,一切都被人知道了。海鸟在冰箱里储存着铅笔这件事,明明不调查这个房间的话是不能暴露的。到底是谁,为什么,怎么做到的……然而,女性的同伴却不顾海鸟的困惑,继续说道。

“你只需要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这件事也有可能是我的误会呢。尽管你是女性之敌,但也不是没有酌情考虑的余地。如果有的话我也不会吝啬于放你一马,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问、问题?”

“只是单纯确认下事实——听好了哦?我并不觉得你偷吃铅笔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毕竟你也准备了替代品,并没有对奈良芳乃本人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危害呢。问题在于,说到底你的这个行为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诶?”

“事到如今请不要再装傻了,能够做出偷盗文具来吃来满足自己变态欲求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做过比那更加过分的事情。我想偷拍、跟踪或者偷运动服之类更加严重的罪行你早就犯下过不知多少次了吧?”

女性的同伴,瞪向海鸟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既然如此,你果然是女性之敌。真的是一点可以酌情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在你总有一天做出直接伤害到奈良芳乃小姐的行为,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先将你扼杀在这里比较好吧?”

“——噫!?”

海鸟在女性的同伴的威吓下,发出不成言语的悲鸣。

“等、等一下啊!请不要将我杀死——”

“就算求饶也毫无意义哦。我面对卑劣的变态可是毫不留情的——不过,仔细想想你也是女性,本来我作为女性的朋友是不应该向你出手的。但既然你已经成为女性之敌,女性之敌就算是女性也要杀掉。虽然和埋葬男人比起来会不舒服,但这也是为了世上的女性,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女性的同伴一边说着有破绽之类的话,一边挥舞着菜刀。

“所以,怎么样呢?对于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吗?”

“——?呃、那个……”

“……好的,再见了。海鸟东月小姐,下辈子见——”

“——!?不、不是的!完全不对!大错特错啊!”

菜刀在快要刺进海鸟喉咙前的瞬间,停了下来。女性的同伴有些遗憾地咂了下嘴。

“不对?什么意思?”

“不管是偷拍、跟踪还是偷运动服什么的我都没有做过!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是铅笔小偷的,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我并不是同性恋!没有对奈良抱有『特殊的』喜欢,这种感情在我心中一毫米也没有!”

海鸟用尽全力喊道,她拼命的尖叫声在单间中回响。

“……哈啊?什么意思?你不可能对奈良芳乃没有特别的感情吧?既然不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偷吃你不喜欢的对象的私人物品——”

“不、不是私人物品啊!是铅笔!我想吃的是奈良的铅笔!”

海鸟打断了女性的同伴的话,“更准确地说,我想吃的是奈良铅笔上附着的『指纹』啊……”

“『指纹』?”

“嗯……我是那个,怎么说呢……”海鸟显得有些害羞,视线游移不定。

“我喜欢吃别人的『指纹』……这是我从小就有的爱好呢……”

“…………哈?”

不顾呆滞在当场的女性的同伴,海鸟滔滔不绝地继续讲道。

“那个,铅笔不是每天都会使用吗?也就是说,铅笔上牢牢地沾满了主人的指纹。上面满满的都是哦?那、那可是极品啊。当然铅笔本身不太好吃,但一想到自己在吃大量的指纹的话就不怎么在意味道了……而且我在小学的时候还偷全班的铅笔吃呢。那时候根本不清楚什么叫适可而止。再怎么说升高中以后,就渐渐地懂事了,所以我现在每年顶多从奈良那里偷100支铅笔而已……”

“……呃,原来如此。”

面对海鸟的连绵不绝的话语,女性的同伴露出尴尬的表情,移开视线。“也就是说,你只是有『食用他人的指纹』这样狂热的爱好。对奈良芳乃小姐个人没有特别的感情,所以没有真的做出跟踪狂的恶性行为。是这个意思对吧?”

“嗯,嗯……我对奈良所作的愧疚行为,只有偷吃铅笔而已哦。”海鸟挺起丰满的胸脯说道。

“那、那也没给奈良本人带去什么麻烦不是吗?我有好好地准备替换品,而且都是我用打工赚来的钱买的。我也清楚这的确是异常的兴趣,但仅凭这样就被当作恶性跟踪狂也太让我受打击了……”

“…………”

女性的同伴陷入沉思,过了片刻说道。

“确实,如过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根本没有杀掉你的动机呢。行为本身的异常姑且不论,至少现阶段奈良小姐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

“……!?没、没错吧!?既然这样——”

“——前提是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像是要去抚摸颈动脉一般,刀尖抵在了海鸟的脖子上。

“噫!?”

“偷铅笔是事实对吧?也就是说你是小偷。我不相信小偷的话。”

“什、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回答你问题的话,就会放过我——”

“很遗憾,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听女性之敌的卑劣借口。说到底你们这种人,只会说谎话呢。”

“——~~~~”

无法沟通。脑子有问题。从一开始就很清楚。那一瞬间,海鸟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很久没有见面的母亲的面容——还有奈良的。

“——,我没骗你!”

最后,海鸟不经思考地将脑海中浮现的话脱口而出。

“我的话里没有一句谎言!因为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说过谎话!”

一瞬间,菜刀突然停了下来。

“……没说过谎话?什么意思?又是骗子的花招?”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说谎。”

“……哈啊?”

“性情、性格、主义什么的……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就像是『诅咒』一样,我无法说出谎言啊!”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呃,那个,疾病!是疾病啊!你就当它是种疾病就好理解了!”

“…………”海鸟的苦苦哀求之下,女性的同伴再次沉默下来。“……疾病。你是想说自己得了那种病吗?”

“嗯,嗯!虽然这么说,但所有都的医院都将我拒之门外,原因不明。不管哪个医生都认定我只是在说『我不会说谎的谎言』……”

“我也这么觉得。”

“别啊!相信我!”

“……嘛,我是觉得可能会存在吧。那种疾病。只能说出心里所想的话之类的。”

“……有点不一样哦。我不光是说不出来。连表现在表情上、文字上做不到啊。”

“……?这下就搞不懂了。表情暂且不说,连文字都无法表达是什么意思?像是手腕麻痹动不了吗?”

“……!这、这只是我的感觉,总之很难解释清楚……比如电视游戏,会有指令对吧?『战斗』或者『逃跑』之类的。选择『战斗』的话就可以攻击。但没有办法做出不存在指令的行动。像是『求饶』或者『派出同伴』之类的,就做不到。我和那个一样啊。对我而言,根本没有『说谎』的选项。所以我没办法说谎……我、我也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奇怪,但我只能希望你尽量去理解!”

“……退一百步说,就算我相信你的话还是有疑问呢。既然你不会说谎,也就是说只会写下『真实』的话,那考试应该每次都是满分才对吧?”

“那是……我说到底是只是不能说谎。并不意味着只能表达『真实』。所以英文单词、或者记错了的东西也是能正常地写出错误的答案。只是不能故意地去写错。也就是说无法伪装。”

“那么,如果我催眠你,强行让你写出谎言的话——”

“那,那当然能写出来哦。因为那不是我所写的。只有我的意识介入的情况下,我才无法说谎。”

“……哈啊。”

女性的同伴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头。

“怎么说呢,虽然我至今为止惩治了那么多的女性之敌。但这么怪异的求饶还是第一次听到呢。而且以临时的借口而言,设定也太精细了……不过啊海鸟东月小姐。”

这时女性的同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遗憾,我没办法相信你。因为你所说的是谎言,你的话语存在着矛盾。”

“——?!什么?矛盾?”

“就在前不久,放学后的教室里,你与奈良芳乃小姐谈话了对吧?当时你对她说过『自己不是铅笔小偷』这样,100%是谎言的话。关于这个你要怎么说明呢?”

“……诶?”

听到女性的同伴的话后,海鸟失去了表情。“……诶?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奈良刚才在教室的对话?”

“那种事情,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比起那个你还是快点解释吧。”

“…………??”

海鸟愈发困惑。这已经是莫名其妙了。关于海鸟的个人情报,以及偷吃奈良铅笔的事情或许只要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但教室里的对话,如果不是当时在场应该是绝对听不到的。难道是在海鸟的身体里安装了窃听器吗?要是那样的话,比起海鸟,这个少女更像是跟踪狂……

“……算、算了。虽然一点也搞不懂,不过如果你清楚之前的对话的话,那就太好了啊。简直可以说是侥幸了。”

“……?”

“就连我都吓得发抖了……因为我在那个穷途末路的绝境中,没有说谎挺了过来呢。”

“……你在说什么?”

“既然是前不久的事。你也记得对话的细节部分吧?我们来一句句地确认吧。”

“……哈啊。”

“首先是最开始呢——奈良她说『遇到小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是丢了什么哦。因为她的声音很疲惫,虽然奈良经常和我开玩笑,不过那种时候她会听起来更开心一点……然后,意识到她说的是铅笔被偷的瞬间我毛骨悚然。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难道我暴露了?但之后我冷静想了下发现,她说的不可能是我。因为铅笔是『丢了』,我做的只是偷换,而不是盗窃。所以我当时判断奈良她只是因为偶然丢失了铅笔而太过紧张了。”

“…………”

“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说太大意了呢。就算确信『绝对不是』自己,在她抛出『铅笔』这个话题时,我就应该警戒起来啊……所以当我知道奈良她察觉到一切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堪呢。”

“难道说那个时候,你异常地在意周围情况的举动是……”

“嗯。因为被奈良猜中了。铅笔小偷是谨慎而又胆小的人,当注意到自己的犯罪被奈良本人察觉到时,不可能保持平静,绝对会露出破绽——关于让犯人动摇这一点,那孩子的目的完美地达到了呢。”

“……你是想说,听完奈良芳乃小姐对铅笔小偷的看法后,你脸色铁青地陷入思考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那对我来说也是很棘手的状况呢,所以不得不认真思考。不过奈良本人好像误以为『我是在替她深思熟虑』。”

“……不过在那之后,你说出了决定性的谎言。奈良小姐向你征询证言的时候,你回答说『不知道凶手是谁』、『没有见过铅笔』。这除了说谎还能怎么解释。”

“不对哦。不是『不知道凶手是谁』而是『没看见凶手』哦。『没有见过铅笔』也是,正确的说是『午休之后没看见过铅笔』才对。”

“那不是一回事吗?”

“都说了不对哦。我虽然的确知道犯人的真实身份,但没有见过。因为犯人就是我,我亲眼看到自己犯罪是不可能的呢。还有午休以后我也是真的没见过铅笔哦。因为奈良的铅笔,我在第一节课结束之后替换掉后就一直收在包里,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过。”

“…………”

“还有就是,我最后说过这样的话呢。要是铅笔小偷出现在面前的话我会揍飞他。当然可以揍飞他了,但前提是我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嗯……”

女性的同伴沉吟起来。大概是想起海鸟确实这么说过。“……但是,假设你真的不能说谎,只能说出真心话的话,到底是如何度过日常生活的?你的疾病对人际关系来说应当是很严重的障碍,然而你却安安稳稳地过着学校生活。这说不通呢。”

“……。嗯,没错呢。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体质在和他人构筑普通的人际关系上很不方便哦。比如说中小学的时候,就因此经常被班上的同学讨厌,也被排挤过,真是没完没了……”

没错,那不是可以简单用不方便来形容的事情。

如果想要知道绝对不能说谎是什么感觉的话,尝试着『不说谎』来度过一周试试就好了。马上就能充分体会到那种恐惧和生存的艰辛吧。完全不顾虑他人,不能隐瞒任何事情,只能将心里想到的话说出来……这样的人,不可能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

——海鸟同学啊,人倒是不错,就是有点不会察言观色呢。

——我懂的~。完全不考虑现场的气氛呢,那孩子。

——大家在说『这个视频很有趣呢!』的时候,要是海鸟同学的感想,她会说『抱歉,我好像不太懂哪里有趣……』这种话呢。

——就连稍微抱怨别人两句的时候,也会说『对不起,我不太喜欢这样……』之类的,完全不加入我们呢。

——至少别说的那么难听也行呀。

——该说是一根筋呢……或者说有点烦人呢,那孩子。

就这样海鸟在被周围的人所疏远,被集体所冷落的环境下生活到了现在。即使孤零零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她。原本海鸟被排斥的原因就是不合群,所以也没有人觉得她可怜。

“所以我学会了能融入集体当中的『处世之道』哦……”

“『处世之道』?”

“我的确不能说谎哦。虽然这被世人认为是美德,但实际上只会是坏事。一般人和我交往的话,一定会变得非常讨厌我。对我感到烦躁,变得理都不想理我……所以说,我为了不被讨厌,选择了不轻易与人交往。”

“……简而言之那是什么意思?”

“不会与人进行超过『某种程度』的交往,也就是说,我不会去交『朋友』哦。即便和别人关系变好,也绝对不能变成『亲密关系』。因为,人们不会特意去讨厌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的人。”

“…………哈啊?”

女性的同伴一脸讶然地盯着海鸟。

“不交朋友,那你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

“嗯,没错哦。我就是这么说的吧?”

“……即便是奈良芳乃小姐,你也不认为她是朋友?”

“…………”

听到这里,海鸟像是无法忍受什么一般——脸上浮现出苦闷的笑容。

“和奈良啊,关系很好呢。非常好。可以说是至今为止的人生当中从未有过的亲密关系……但是呢,我们并不是『朋友』。硬要说的话,只是紧贴着『某种程度』下面的关系哦。虽然在教室经常说话,但并不是可以放学后或周末一起出去,或者用名字来称呼对方的关系呢。至少对我来说,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朋友。毕竟,我怎么会偷朋友的铅笔。”

“…………。”

“所以说,我只要能够吃到奈良的铅笔就心满意足了……”

海鸟用平静的声音说着。“不管我一个人多么孤单,沉闷,只要有那些『喘息』的时间的话,我就能够忍受。比起和那个人本身接触,只和那个人的『指纹』接触就好了。因为不用操多余的心,也很轻松呢……”

“……病了呢。”

女性的同伴像是在劝诫海鸟。

“你病得很严重哦。”

“我知道哦。诚实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生病呢。”

“……嗯,我已经很清楚了。”

女性的同伴理解似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菜刀从海鸟的脖子上拿开。

“原来如此,看来你真的不会说谎呢。我就相信你吧。毕竟你的话听起来真的很有说服力。”

“……诶?”

女性的同伴的话,让海鸟目瞪口呆。“……诶?那个……你、你相信我吗?”

“是的。”

“……!那、那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

女性的同伴微笑着说。“果然,我还是希望你死在这里。”

“……诶?”

“马上就给你个痛快,不用担心。”

“诶,诶诶诶诶!?不是,那个……”海鸟颤抖着问道。“你、你不是相信我了吗?”

“是的,我相信了。但正因为如此我认为你很危险。即使现在还不至于杀了你——但总有一天会这样。所以还是趁着现在,将你扼杀在萌芽之中。”

女性的同伴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她举起菜刀。海鸟发出不成样的悲鸣——要被杀掉了。为了能活命自己喋喋不休,尽管达到目的却还是要被杀掉。如果自己死掉的话,那个冰箱里的东西会怎么样呢?如果奈良知道这一切的话,会不会无言以对呢?——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就在『我不想死』支配着脑海的瞬间,海鸟开始全力运转自己的大脑,拼命地思考。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必须要反抗。对方身材比自己矮小,正常扭打起来应该不会输吧。问题是菜刀。如果在交手之前被刺一刀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必须要让她胆怯,要怎么做?如何让这个异常者胆怯?仅凭海鸟自己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利用环境?利用地利怎么样?这里是海鸟的屋子。海鸟每天使用的厕所。即便是女性的同伴,应该也不会连厕所都调查。有什么能用的?到底使用什么,才能摆脱现在的绝境?

——对了!

海鸟思考结束的同时开始行动起来——从坐着的马桶上翻滚在地。

“——!?你、你干什么!?”

对着惊讶的女性的同伴,海鸟露出无畏的笑容。然后躺在地上,用右手食指按下了温水冲洗式马桶的开关。

“看招吧!这个厕所的温水冲洗器的水压是最大的!”

虽然海鸟自己没有试过,但水应该能到达女性的同伴站着的地方。然后趁着女性的同伴害怕的时候,用身体撞过去将其制服在地。再把她的菜刀夺过来——她是这么打算的。

“……咦,诶?”

然而结果是,水没有出现。

海鸟不知道的是,温水冲洗式马桶上安装有可以确认是否有人坐着的传感器。没有人坐的时候,按下开关也不会出水。

“…………”

女性的同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海鸟。海鸟脸色发青。脑袋里一片空白。

“可、可恶啊啊啊啊啊!”

海鸟叫喊着,发狂一般冲向女性的同伴。连菜刀都视作不见。双眼布满血丝的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即使刀尖就在眼前,她也没有停下来。

“——什么!?”

女性的同伴连忙松开了菜刀,如果不松开的话——一定会刺到海鸟的身体的某处吧。

而松开菜刀的女性的同伴,极其干脆地吃下了海鸟的身体冲撞。虽然是女生,但也是170cm xxkg的全力冲撞。女性的同伴摔在门上,就那样瘫倒在地。

“呜哇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海鸟仍旧没有没有停下动作。她骑在女性的同伴娇小身躯上,试图从她手中夺过菜刀——这时她才发现,菜刀已经不在她的手上。大概是受到身体撞击而掉下来的吧。海鸟这样想着,环顾四周。菜刀果然就掉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慌忙捡起菜刀,终于喘了口气……瞪着被她压在胯下的少女。

“哈……哈……”

海鸟气喘吁吁地举起菜刀。

“你还真是,为所欲为呢。女性的同伴小姐。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逆转形式的话,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呢。根本没有求饶的必要啊……那么,这次轮到你求饶了。”

海鸟处于极度亢奋状态。血涌上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挥下菜刀。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打消了念头,因为对方是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女。大概?

“不过,你应该不会向我求饶的吧?毕竟你可是女性的同伴呢?当然会对着自己的敌人说『我不会顺从的,与其让我放弃骄傲,我宁愿选择死亡』。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海鸟似乎是在煽风点火,但她的目的并不是挑衅。海鸟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自己会刺伤对方』,所以想通过交谈,让头脑稍微冷静下来。

另一方面,女性的同伴她——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请等一下!对不起是我不好!请不要杀我!”

开始拼命地求饶。

“是、是因为我说要杀你所以才上头了吗?讨厌啦,那个只是开玩笑呀!只是可爱女孩的可爱玩笑哦!没有必要这么眼红吧?欸嘿,欸嘿嘿……”

“…………哈?”

“……那、那个,总之能不能先从我身上离开?该说是有点重呢,还是有点可怕呢……什、什么都没有,说了奇怪的话非常抱歉。所以那个,能不能请您至少把刀放下来……”

少女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充满抑扬顿挫。说的好听点叫开朗,难听点就是傻乎乎的。

“……那个、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虽然我不认为海鸟小姐会做出那种事情……不会做什么,让我疼痛的事情对吧?不会用那把菜刀,做那种事吧?对吧?……欸嘿嘿,我不喜欢疼呢。”

“…………”

“……非、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请原谅我!我对至今为止的一切都道歉!所以请原谅我!请不要捅我!”

——这什么情况?海鸟感到一阵眩晕。

“……等、等一下啊。你是女性的同伴吧?不是至今为止埋葬了无数女性之敌,现在想要杀掉我吗?你这样子,一旦自己陷入危机就突然倒戈投降会不会太快了?”

“……也、也不是倒戈投降啦。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女性的同伴。”

“…………哈?”

“女性的同伴什么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人,那是我捏造的形象。是随便想出的角色设定,虽然细节上有些矛盾的地方。但我觉得这样有些许别扭的地方,会更像是真的一样。”

“…………??”

海鸟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少女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女性的同伴,那你到底是谁?”

“我、我吗?我是——”

少女露出僵硬的笑容,回答道。

“——我的名字,叫做胡扯酱。”

“……?”

“胡扯酱,包括酱在内,正好七个字(日文名でたらめちゃん),名字是胡扯酱。”

“……你说什么?”

外国人?海鸟一瞬间如此想到——不,她说是平假名七个字。胡扯酱?哪个是名字,哪个是姓啊?好像也不是什么名人。

“胡扯酱只会说谎,所以说要杀死海鸟同学是谎言,自称女性的同伴也是谎言。我只会说出谎言。是只会说谎的胡扯酱。”

“……那是什么?在开玩笑吗?”

海鸟不耐烦地说完,在少女面前举起菜刀。

“呀!呀啊啊啊啊!?在、在做什么吓人的事情啊!?请快住手!”

“那你就别开玩笑,好好地告诉我你的真名。哪有这么离谱的日本人名字?”

“……不、不是,就算你这么说。这就是我的真名。”

少女——自称·胡扯酱的眼中浮现着胆怯,却仍旧这么回答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海鸟只能认为是后者。但仔细想想,现在真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总之只要有能叫的名字就行。该确认的,是其他的事情。

“那么,那个……是叫胡扯酱来着?既然你不是女性的同伴的话,那么迄今为止埋葬过多少多少人也是骗人的?”

“是、是的!是骗人的!杀人什么的,我做不出那么吓人的事情!”

“……要杀我的话也是?”

“是谎言!纯谎言!”

“…………”看着精神地叫喊出声的胡扯酱,海鸟哑口无言。真是难以置信。曾经让自己那么恐惧的少女,现在正带着明显的谄媚笑容抬头看着自己,还说刚才的言行全部都是骗人的。开什么玩笑,海鸟的心中不断涌起这样的念头。开什么玩笑,明明自己被她在面前挥舞着菜刀,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我完全搞不懂啊。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谎?突然闯进别人的房间里,拿着真刀威胁别人说要『杀死』对方,这可不是小孩子恶作剧的程度。这么说来,既然你不是作为女性的同伴来惩罚我的话,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是『测试』哦。”

“诶?”

“『海鸟东月不会说谎』。我是知道这件事后,为了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才在今天造访你的屋子。”

不知何时,胡扯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抬头看向海岛。

“更准确的说,我是来『测试』不会说谎的海鸟东月这个人,到底能不能成为我的『伙伴』的。”

“……『测试』?『伙伴』?你在说什么?”

“就是说,刚才为止我的一系列荒唐言行都是为了故意让海鸟小姐你动摇,将自己的『本质』暴露出来的演技。而实际上测试也成功了。果然,你是适合成为我的『伙伴』的人。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海鸟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杀死谎言吗?”

笔直地看着海鸟,胡扯酱朗声问道。

“……哈?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海鸟皱起眉头。

“杀死、谎言……?那是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哦。不会说谎的海鸟东月和只会说谎的胡扯酱。这两个人组成搭档,要将猖獗于这世界上的邪恶谎言连根拔起。”

“…………?”

“也许你现在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海鸟小姐,你拥有罕见的《谎言杀手》的才能。我希望你能将这份力量借给我。”

“……不是,所以说我完全搞不懂啊。”

海鸟听了胡扯酱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后,发出困惑的叹息。难道说都到这一步了。她还打算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海鸟中烟雾弹吗?

“……哈啊,算了。再跟你扯下去也没有意义。总之我先把警察叫过来吧。”

“……诶?警察?为什么啊?”

“当然了吧?这次你所做的事可没法当作小孩子的恶作剧,这是彻头彻尾的犯罪行为。要好好地将你逮捕,说教一通。学校老师和家长那边也是呢。”

“…………”

听到海鸟训斥般的口吻,胡扯酱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海鸟小姐,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认为就算叫来警察也只是浪费时间哦?我怎么说呢,并不是那种国家权力能够生效的存在,所以……

“……哈啊?你说什么呢?不可能的吧?我可告诉你,事到如今就算你再怎么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海鸟一头雾水,从裙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操作画面。胡扯酱满脸焦急地仰望着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咬紧了嘴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想避免疼痛。”

“……?”

“海鸟小姐,现在请你马上用那把菜刀刺我。”

“…………哈?”

听到这怪异的说法,海鸟无意间将手机掉在地上。

“拜托了,只要稍微割一下我的手腕就好……这是最容易让海鸟小姐理解的方法。”

“……诶?不不,我才不做啊。诶?”

海鸟困惑地望着胡扯酱。她突然说什么呢?难道想让海鸟成为加害者来化解这次的事件?哪有这种胡闹的……

“是吗。不愿意帮我吗……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

“——哇!你、你做什么!”

海鸟发出惨叫。不知道胡扯酱在想什么,她硬是撑起身体,抓住了海鸟。

“请不要乱动,会不小心受伤的哦!”

“……!这、这是我的台词啊!你该不会是打算使劲从这里逃走……!?”

“不是的!好了请老实一点!”

……。……。一时间双方不断地相互推挤,扭作一团的结果——

“……啊!?”

——偶然地,海鸟手中的菜刀深深地刺进了胡扯酱的腹部。

“……呜,好、好痛……”

“……!?呀啊啊啊啊!?”

海鸟松开菜刀发出惨叫。大量的鲜血从胡扯酱的腹部咕嘟咕嘟地向外流淌。

“……肚、肚子比……比想象得还要痛……”

“不、不要啊啊啊!?救护车!要叫救护车过来!”

胡扯酱看着倒在地上,眼神涣散的海鸟。露出僵硬的笑容。

“……没、没事的。只是,有点痛。”

“……别胡说了啊,怎么可能没事!”

“…………不,没问题的。因为,你看。”

胡扯酱握紧插在腹部的菜刀,一下子拔了出来。大量的鲜血溅到海鸟身上。而早在这之前,地板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鲜血让海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然后从手的缝隙中,她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血液,在逆流回去。

从胡扯酱腹部涌出的大量鲜血,就像时间倒流一样,回到了她的体内。地板上的血渍也消失不见。就连染红海鸟身体的鲜血,也在顷刻间剥落了。

“……诶?诶?”

“——就是这样。”

于是『恢复原状』的胡扯酱,这次终于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我不是人类。人类世界的常识对我而言完全不适用。所以叫警察来也没有意义呢。”

“…………”

海鸟终于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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