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能陪我出来呢,海鸟同学。”
将铁板上的御好烧用『铲子』分开,奈良说道。
“这家店,我们一家人偶尔会来……但正如你所见,不是那种女高中生一个人能进去的店。要不是海鸟同学陪我一起,今天我都要放弃这里的御好烧了呢。”
正如她所说,这家大阪烧店与其说是“吃饭的地方”,不如说是“居酒屋”。座位上几乎都是上班族或者OL等成年人。穿着制服坐在吧台上的女高中生也只有奈良和海鸟两个人了。另外,说到海鸟的话……
“……怎、怎怎怎、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和同班的女生一、一起吃饭。”
她的眼睛不停打转,语速很快,用邻座的奈良几乎听不清的音量在不停地自言自语。她的面前也摆着御好烧,但她根本没有碰手边的『铲子』,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
“……那、那个海鸟同学,你没事吧?”
看到海鸟异常的样子,就连奈良都有些担心地问道。
“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的话,现在回去也没关系的……”
“……!没、没有,没关系哦,奈良同学!”
但是,听到奈良的担心后海鸟用力地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有人邀请我……既、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也做好觉悟了!”
说着,她突然抓起放在吧台上的杯子——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一样一口气喝光了。
“——噗哈!好,我开动了!”
然后她终于抓起铲子,开始吃饭。用比奈良笨拙得多的动手分割御好烧,再盛到铲子上送进嘴边。“嗯,嗯真的很好吃啊奈良同学!太好吃了!”
“……是、是吗?那就好。”
奈良面无表情——但明显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海鸟。
“……算了。对了海鸟同学。今天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诶?”
奈良脱口而出的话,让海鸟吃惊地转过头来。
“事情?”
“嗯,边吃边听也可以,能不能听我说一说?”
以这句话为开场,奈良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
“——就是这样,我从事务所跑出来后,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到黄昏……”
过了几分钟后,奈良讲完了《全部》。
自己进入模特经纪公司的真正原因、制造了‘事件’、因此被开除……一切的事情都简要地说明了。
“所以,对不起海鸟同学。我刚才说『因为太过美丽而被雪藏,然后才被开除』说的是——不、虽然那也是事实——不过并不正确。我被宣告辞退的理由,说到底还是我自身所持有的『思想』的原因。
顺便一提,说那种谎言的理由……我想如果我把真相全部告诉你,你会觉得我恶心而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
说着这些话的奈良,从刚才开始就完全没有看向海鸟。
她一心盯着自己的正面,不去观察对方的反应,也不去等待对方的回应,只是一味地自说自话。
“……我今天,无论如何都想和谁一起吃饭呢。”
她用忧郁的语气说道。
“总觉得今天不想一个人待着。希望有人能听我诉说。所以才对在车站前向我搭话的海鸟同学,半强迫地陪我到这里。”
奈良自己也无法解释那种奇妙的感情。
事到如今,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明明对于几乎是初次见面的同学说自己的事情,只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
反正也只会被当作异常者。
“海鸟同学也是倒霉呢。从不熟的同学那里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老实说,你觉得我是个很不妙的女人吧?”
她说着,时隔数分钟,终于将视线转向海鸟。
大概海鸟正带着一脸的扫兴看着自己吧……她有一种几乎确信的预感。
然而,
“……诶?”
奈良并没有看到海鸟脸上的表情。
因为在那之前,海鸟的巴掌已经飞了过来,打在奈良的脸上。
“…………哈?”
奈良呆住了,她捂着疼痛的脸颊终于看向海鸟。
“事情我已经明白了,奈良同学。”
海鸟东月,是鲜红的。
脸上浮现出愤怒的表情。
她眼角上扬,正用刺人的眼神紧盯着奈良。
“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马上给你妈妈打电话道歉!”
“……哈!?你、你、你刚才,打我?”
愤怒姗姗来迟。
“——!难以置信!海鸟,你竟然敢打我!”
奈良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却渗着愤怒,大声地向海鸟喊道。
“竟、竟然打我……如果我的脸受伤了,你要怎么负责啊!?”
“我不知道!现在说的不是那种事!”
但海鸟并不胆怯。“现在你的长相怎么样根本不重要!所以马上给你妈妈打电话,为之前的事情向她道歉!”
“……哈、哈啊?”
海鸟气势汹汹的态度,让奈良不禁有些畏缩。
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太大(所以即便是在店内、她们的争论也没有引来太多关注)。但不知为何,她的话语中能感受到强烈的意志。
“……等、等下海鸟同学。你的脸色是不是有点奇怪?”
海鸟的变化实在惊人,以至于奈良不禁这样发问。很难想象这样满面通红地瞪着奈良的她,和刚才那个毫无自信、眼神躲闪的少女判若两人。在奈良单方面讲述过去的时候,这个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顺便一提,
“咦?我说小哥?我刚才应该点的是烧酒,这个杯子里装的却是水啊?”
……坐在她们右边吧台的年轻女性如此说道。但被海鸟的变化吸引住的奈良并没有注意到。
“奈良同学,我现在很生气哦!”
海鸟颤抖着肩膀说道。
“奈良同学是世界第一美丽,有想要让全人类的外貌统一之类的梦想。或者因为这个成为模特,又因为那个被开除之类的。那些无所谓的事情先不管,我不能原谅的是,你说的最后那部分啊!
你妈妈因为担心你,特意在工作的时间里赶了过来,你却把她推开了……不可以啊!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马上给你的妈妈打电话,一秒也不要拖延马上向她道歉,奈良同学!”
“……哈?”
奈良面对海鸟的态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你、你在说什么呢?海鸟同学?你不能原谅我刚才把妈妈推开?所以要道歉?
……不、不不不、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不管怎么想该吐槽的地方都不在这里吧。我可是让十六个人整容成和自己相同面貌的女人哦?居然会泰然自若地做出这种超出常规的事情,是一个思想危险的人。一般来说首先应该对这部分作出反应吧……你却觉得那是无所谓,不值一提的事情?”
“嗯,那都无所谓哦奈良同学。因为真的是无所谓的事情。”
海鸟斩钉截铁地说。
“——倒不如说,对于这一点我还能理解吧。我也不认为奈良同学是做了多么坏的事情。”
“……什么?”
“因为奈良同学,你只是展示了自己的美貌对吧?就算是十六名模特,改变自己的脸也只是本人的自由意愿吧?所以在那个时候,你们的事情就已经说清楚了,这也不是我一个外人应该指摘的地方。行为的是非暂且不论,至少奈良同学不应该只有『自己』,被那样不讲理地抱怨才对。”
“…………!”
对于海鸟淡淡地发言,奈良似乎受到了冲击,屏住呼吸。
“海、海鸟同学……你、你真的能理解我——”
“但是最后做的不对啊!只有最后那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然而海鸟完全不顾奈良的反应,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为数不多能成为自己『同伴』的人,却主动拒绝了她,简直无法想象!现在,如果你不当场用电话向她道歉,我就不会原谅你的!”
“……哈、哈啊?什么意思?”
奈良发出困惑的声音。
“这件事和海鸟同学没有关系吧?我们母子什么时候怎么样吵架,都是我们母子自己的事情。
而、而且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同伴』。她一点都不理解我的想法,是和我不同的『普通人』——”
——啪!
又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奈良的脸,这次被扇向另一个方向。
“——!你、你下次再做同样的事,我就要还手了啊!?”
“啰、啰嗦死了笨蛋!是你一直在说些前后矛盾的话吧!”
呼—呼—,海鸟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奈良。
“啊,让人无话可说指的就是这种事情啊!我都忍不住动手了!奈良同学,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
“一点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是和我不同的『普通人』!?你在说什么呢!?不是正因为这样吗?”
“……诶?”
“正因为这样才重要啊!正因为这样才是宝贵的啊!明明对自己想法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和自己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即便如此也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啊!奈良同学!”
“…………!”
“明明这样的人就近在身边,奈良同学却一副『我是孤单一人』的表情,你是在装『寂寞』吗!我、我认为你今晚应该一起吃饭的对象,怎么想都不是我啊!应该是你的父母才对吧!”
“…………”
被海鸟一番话轰炸后,奈良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在事务所走廊中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不、不过芳乃、只有这件事希望你能明白!妈妈和爸爸包括你那有点古怪的一面在内,都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这件事、是绝对真的——』
“——!烦、烦死了!你这才是多管闲事啊,海鸟同学!”
似乎是为了消除内心的动摇,奈良提高了嗓音。
“从刚才开始就在那说个不停……能不能别用那种多清楚的语气!?反正你根本不了解我所承受的痛苦……”
“不,我明白哦。”
“……哈?”
“我非常理解奈良同学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
“……你说什么?”
“我也和奈良同学一样,有一点,不普通的地方……”
海鸟稍微压低嗓音。
“因为我的身体,天生就被施加了一种类似于『诅咒』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轻松地活下去。”
“……哈啊?『诅咒』?”
“因为那个『诅咒』,我也经历了很多痛苦……因为和别人不一样而受苦的奈良同学的心情,我想我能够理解哦。”
“……??”
“但是啊奈良同学,有一点可以肯定——像奈良同学父母那样的『同伴』,对我来说一个也没有哦。”
海鸟用劝导的语气说。
“所以,我非常羡慕奈良同学拥有这些东西……我觉得如果你自己选择放弃掉的话,真的是非常可惜的事情。”
“…………”
“打个电话吧,奈良同学。然后对你的妈妈说一句『刚才对不起』。如果现在不这么做的话,将来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
奈良垂下视线,似乎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她对海鸟最后的那句忠告的意思并不太明白……但确实如海鸟所说,面对担心自己而赶过来的母亲,那种态度可能真的不太好。最重要的是,如果到这时候还不愿意给母亲打电话,那么眼前这个少女这次一定会揍自己一顿(奈良对此深信不疑)。如果打起来自己的脸可能会受伤,只有这件事是绝对要避免的。
“我知道了啊!给她打电话就行了吧,我现在打!”
过了一会儿,奈良似乎下定了决心,说着从裙子口袋里取出手机。
她打开通话界面,按下已经登陆过的母亲的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嘟嘟嘟的铃声响了几下后,终于接通了。奈良开口“啊、喂?我是芳乃,现在说话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刚要说出第一句话,电话那头突然响起的『怪声』让她一时语塞。
“……等、等下妈妈,你怎么了?”
《……呜呜~!芳乃~!》
电话一头响起奈良母亲带着啜泣的回应。
《对、对不起~!》
“诶……?”
《妈、妈妈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让芳乃伤心了……!》
“……哈?”
《明、明明芳乃总是对我们说『希望理解自己』……但妈妈是个笨蛋,你说的事情,完全没办法理解……!呜呜,作为母亲,好丢脸……对不起,对不起啊,芳乃……!》
……面对这样发自内心道歉的母亲,奈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
该道歉的,怎么想都是自己。
“……!别、别这样呀妈妈!不要这样道歉!不要再哭了!之前事情不管怎么想,!100%都是我都不对……!”
胸口突然传来的一阵剧痛,让奈良几乎要皱起眉头(只是『几乎』,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即便如此她也拼命说着话,想要安慰母亲。“妈妈是担心我才跑过来的,我的态度却像个孩子一样。要、要道歉的,绝对是我……!”
《……(抽泣),不,那种事不重要了哦,芳乃。对了,你之前说你不吃晚饭了,是已经在哪家店吃过了吗?》
“……诶?”
《那个……如果你心情恢复了的话》
这时,奈良母亲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其实,妈妈现在正在做御好烧……》
“——!”
《你看,那是芳乃最喜欢吃的对吧?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想吃……爸爸也还在等我们一起吃饭呢,你现在回来,三个人一起吧?》
“…………”
奈良像是遭雷击一般僵住了。
她面前摆着御好烧的残余,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对于平时的奈良来说,一顿已经足够。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
“……嗯,知道了。谢谢妈妈,我还没吃呢,现在就回去。”
这样回答道。
虽然回答之前有一段时间,但语气本身却毫不犹豫。
接着奈良又和母亲说了两三句话后,挂断了电话。随后她叹了口气,看向海鸟。
“……那么?海鸟同学,你满意了吗?”
“…………”
海鸟什么也没有回答。
她正在酣睡。
趴在吧台上,睡得香甜。
“哈啊!?睡着了!?为什么!?”
奈良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还那样子催促别人,几乎是强迫地让她打电话。这个少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样一来,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呢。”
奈良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戳了戳海鸟毫无防备的睡脸。
“谢谢你海鸟同学。今晚要是没有吃到妈妈做的御好烧,我会后悔一辈子呢。这份『人情』,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第二天,带着剧烈头痛来到高中的海鸟,对这些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然而,奈良对于那天与海鸟东月一起度过的夜晚,恐怕一生都无法忘记。
◇◇◇◇
『杀死谎言』结束后,奈良始终不肯离开海鸟。
败被胡扯酱吃掉之后,因她的能力引起的一切现象都成为了『谎言』。海鸟的伤自不必说,就连曾经因败的攻击而被送进医院的『受害者』们,以及之前被破坏的海鸟屋子的门都完全地『复原』了吧。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海鸟像这样解释了好几遍,但奈良却固执地不肯接受。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离开!绝对不会离开你的!直到我确信你平安无事为止,直到我不再感到不安位置,今天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奈良好像也和胡扯酱一样,对自己赞成海鸟的『作战』,对自己被随着气势支持海鸟的鲁莽而感到非常后悔。她表现出惊人的慌张,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滴落。一刻也不愿离开海鸟的样子,就像一个跟母亲闹腾的小孩。
无奈之下,海鸟只能在牵着奈良的手的状态下,换成电车将她送回家。即便到了奈良家门口,按下对讲机以后奈良还是不愿意离开海鸟……直到母亲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婉言相劝将她分开以后,海鸟才终于得以解放。
“奈良小姐的『杀死谎言』,我想暂时『保留』。”
然后,在回家路上。
在开往离海鸟家最近的车站,铃之宫车站的电车内,胡扯酱抓着吊环突然说道。
“……『保留』?”
海鸟正愁眉苦脸地望着被奈良的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制服衬衫,突然听到胡扯酱的话,转过头去。
“嗯,当然不是因为这次得到了奈良小姐和羡望樱小姐的帮助。”
胡扯酱继续说着,视线依旧盯着窗外的景色。
“就像刚才我在海鸟小姐房间里说的那样,这与我近在眼前的死亡无关,我确确实实地想要杀死奈良小姐的谎言。要说理由的话,是因为我认为她尽管没有接受泥帽子的催眠,本质上说却是<泥帽子一派>的同类——是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社会恶』。
但是……今天一天,通过和奈良小姐的交流,让我不得不改变这种认知。我总觉得,她与<泥帽子一派>有什么『不同』之处。”
胡扯酱叹了口气。
“至少,中学时代为止的奈良小姐,本来应该是无限接近于<泥帽子一派>的人类。但是高二的她,怎么说呢,有种只是个『普通的好人』的感觉?真是令人很感兴趣的『变化』呢。入学高中这一年里,她究竟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呢。”
“……哈啊,不,我不知道啊,那种事情。”
海鸟有些困惑地回答。
就算问我这种问题,我也不可能知道海鸟的价值观究竟为什么发生了变化——她从心底里如此想道。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认为奈良『放置不管』也没有关系哦。”
随后,海鸟的目光再次落在被泪水浸湿的衬衫前襟上,静静地说。
“因为那孩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成为『世界之敌』。”
如果是昨天的话,或许还不能这么断言。
但现在的海鸟,可以发自内心地、清楚地断言。
“因为那孩子,是我的『同伴』。”
◇◇◇◇
又过了一个小时。
就在包括被破坏的门在内,一切都『复原』后的海鸟的公寓房间里。
“嗯。说实话,这个出乎我的预料啊。”
海鸟一边把生姜片送入口中,一边感慨地喃喃道。
“真不愧是自己说的『擅长做饭』呢,真没想到能吃到这么地道又美味的料理。”
“您过奖了。”
被这么一说,胡扯酱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她们正隔着圆桌相对而坐。
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塑料盘。盘子上盛着猪肉生姜烧、煎鸡蛋、煮菠菜、沙拉、味增汤等等……这些都是胡扯酱在回家后的近一个小时里准备好的。
“姑且我是准备了三菜一汤。话说回来海鸟小姐,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被称为『地道的料理』的美食呢。因为没有什么准备的时间,说实话准备的相当匆忙。让您见笑了。”
胡扯酱说着谦逊的话语,但她的声音却略带满意。“本来的话,是想让海鸟小姐尝尝我更加认真准备的料理。虽然由我自己说有点那个,但这距离那个水平还差了三层楼那么高呢。等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让您见识一下。”
“……哈啊。我倒是觉得这已经做得很令人满足了。”
海鸟对胡扯酱突然的长篇大论感到有些困惑,她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胡扯酱。我最后想问你一件事情。”
“……?有什么想问的呢?”
“说到底,能治愈好我的『诅咒』的『谎言附体』,真的存在吗?”
她用明显夹杂着不信任感的声音问。
“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怎么向你确认过……但仔细想想,那种事听起来就相当『不确定』啊。就算胡扯酱就算再怎么了解谎言,也很难想象会刚好知道能够帮助我的『谎言附体』。
事到如今,如果你说『对不起海鸟小姐,我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没有找到能够治愈你的『谎言附体』!那么再见了!』这种话,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
“原来如此。确实以海鸟小姐的立场来说,这一点值得在意呢。”
胡扯酱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你是因为『想要说谎』这种理由,才选择了协助我。”
“……嗯,是呢。”
——所以你要好好考虑后再决定,海鸟——你是打算救胡扯酱,还是说不救呢?
被奈良这样询问的时候,海鸟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今天一天的事、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和败战斗的风险、生命的危险。
在细细斟酌了这些要素之后,海鸟东月得出的结论是——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谎言呢,胡扯酱。因为我想和奈良成为朋友。”
海鸟用蕴含着强烈意志的语气说道。“就算不说谎,只要有『处世之道』的话,就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这样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能把那个孩子成为朋友。”
而且,这并不仅限于奈良。
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普通』,所以才放弃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所以,如果能成为『普通』的话,她——
“我为了找回自己的谎言什么都愿意做哦,胡扯酱。不管是『杀死谎言』还是什么别的,我都会全力协助你……不过像这一次被弄破内脏之类的,以后还是想要尽量避免呢。”
“……嗯,不用担心哦。海鸟小姐。”
面对如此认真地海鸟,胡扯酱点了点头回应。
“如果你能够协助我『杀死谎言』,海鸟小姐就会变得能够说谎。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
毕竟,我认识能够治愈海鸟小姐『诅咒』的谎言附体。”
“…………诶?”
“如果要从零开始找一个连影子都看不见的『谎言附体』也就罢了——但只是和已知的『谎言附体』取得联系的话,『没有找到』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对吧?”
胡扯酱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没错,海鸟小姐。我很了解会成为你救世主的『谎言附体』。是什么样的人,是说出了什么谎言的『谎言附体』,现在正在哪里做些什么,一切的一切。”
“……!那、那是什么!”
面对若无其事般被公开的事实,海鸟似乎受到了打击,表情僵硬。
“那、那种事情早点说啊!那可是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情报啊!那、那人是谁?至少先告诉我对方『是说了什么谎言的谎言附体』——”
“呵呵,请不要这么着急,海鸟小姐。对我来说,这是能够拉拢海鸟小姐的唯一而绝对的筹码哦?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揭开我的底牌。”
面对海鸟猛烈的追问,胡扯酱轻轻挥了挥手。
“不过,有一个情报可以公开——『那个人』并不是<泥帽子一派>的成员。我认识『那个人』,是在加入<一派>很久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那个人』的存在,就连<一派>的成员也不清楚。”
“……也就是说,除了拜托胡扯酱做中间人,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取得联系的手段?”
“正是那样——啊哈哈,太好了呢,海鸟小姐。这样一来,你就只有协助我一条路可以选了哦?”
“…………!”
“嘛,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总之,现阶段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哦,海鸟小姐。”
随后,她无畏的微笑着,向海鸟伸出手掌。
“请相信我。我绝对会让海鸟小姐得到谎言。虽然我是只会说谎的胡扯酱,但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那、那算什么啊!胡扯酱,你到最后都净是敷衍啊!”
相对的,海鸟则用狐疑的眼神凝视着胡扯酱伸出的小小手掌。
“说到底,『只会说谎』这部分也完全意义不明啊!如果真的只会说谎的话,那不就只是个正直的人吗?再说了,你也说了不少真话吧……!”
海鸟在胡扯酱眼前不断地摇头。
——终于死心似的,紧紧地握住了伸出来的手掌。
这是『不会说谎』的海鸟东月,与『谎言本身』的胡扯酱。
黑与白的『杀死谎言』搭档,结成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