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能不能让我喝杯茶或什么的?」
中午过后。
感到口渴的我如此唤道,却没有获得反应。
(她总不会在睡午觉吧?)
我从门缝偷看外头。
果不其然,她清醒地睁着眼睛待在那里。
坐和室椅的少女把瓦楞纸箱当成书桌,正在面对摊开于上头的一本书。
而书本旁边还有笔记本与自动笔。
(感觉上──那并不像食谱。她读的是参考书吧。)
细节看不清楚,但我可以看出书上罗列着某种艰涩的算式。
看来那似乎是数学参考书。
少女正专心解题,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呼唤吧。
既然她那么有意愿用功,为什么不去学校?
疑问越渐加深。
说不定当中另有少女想上学也无法如愿的内情。
难道她怀着什么烦恼?
(等等,我怎么担心起囚禁自己的主谋了。)
我斥责自然而然在关心对方的自己。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但是,假如她能上学,或许就会放弃囚禁我……)
我思索着帮自己的心思找了正当理由。
(倘若如此,我该怎么开口才好?突然就问:「你在烦恼什么吗?」未免太不自然。)
我抱头苦思。
她并不属于话多的人,而我也一样。
正因为口拙,我才选择了借漫画表达自我一途。
(到头来,我能做的只有努力画漫画而已吗?)
毕竟从少女至今的言行举止来判断,她明显是想要我画漫画。
(我就振作一点,认真想想新作要用的分镜吧。)
之前我都是随便画几则漫画敷衍,然而目睹她埋首用功的模样,不免让我觉得自己很丢脸。
为了避免干扰到她,我悄悄从门边离开。
我面对绘图平板,打开久未开启的题材备忘录──翻到笔记的页面。
当然,我无法否认绝大多数的点子都已经遭到废弃。
即使如此,我仍相信可以从垃圾堆里找到宝,便再一次从中摸索。
「午餐。」
我回过头。
少女正拿着托盘站在那里。
「啊,已经十二点了吗──喔,面线。毕竟快来到适合吃面线的季节喽。」
我朝盛在玻璃碗里的清凉面食瞥了一眼并嘀咕。
配料只加了单纯的葱花。
少女搁下托盘离去。
「我开动了。」
我迅速吃起面线。
吃完的托盘被搁到地板,我回头忙自己的作业。
喀嚓。
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少女来收托盘了吧。
「……」
少女的动静迟迟没有消失。
「──呃,有什么事吗?」
我感受到黏人的视线而回头。
「这个。」
少女突然拿出了剪刀。
「唉!你这是怎样?我画漫画可没有怠工喔!现在我是在找灵感。」
肩膀发颤的我紧抱绘图平板。
「不是的。头发。」
少女朝着我的头努了努下巴说道。
「头发?这么说来,浏海好像有点烦人了。」
我用手拨起浏海。
好一阵子没有去理发,因此长度已经可以盖到眼睛。
「……」
少女点头。
「──难道说,你要帮我理发?」
「休息时叫我一声。」
她又点头答话。
「啊,你怕干扰到我所以愿意等吗?不然剪刀借我吧,我自己马上可以剪。」
只需要理一理浏海而已。
用不着几分钟。
「不行。」
少女摇头。
不行吗?
哎,她要是把剪刀给我,说不定会遭受反击嘛。
「这样啊。那就随便你剪吧。关于我这边的作业,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只是在温习过去的笔记,不用担心碍到我的手。所以你不必急,慢慢剪。」
我面朝绘图平板,并且背对着少女说道。
从之前的生活经验,我知道少女手脚笨拙。
剪得矬也没关系,只求无伤无痛把头发剪完。
「是吗?」
脚步声靠近。
我要求自己坐定以免上半身乱晃。
少女以手指轻抚我的头发。
她大概是用手代替梳子吧。
有几分怀念,让人联想到母性的触感。
她的年纪比我小,所以用这种方式形容倒也奇怪。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起初剪得缓慢,然后逐渐变得大胆。
黑发零落掉在地板上。
我想温习储存于绘图平板的笔记,却还是因为担心而无法专注。
……
……
「剪完了。」
经过十几分钟后,她静静地嘀咕。
「辛苦你了。感觉清爽多啦。」
我摇摇头,将没有落地的头发甩掉。
幸好。
坦白讲,她有时候会弄痛我,但起码免去了变成无耳芳一的下场。
「打扫。」
少女开始动手收集我那些碎发。
这是无妨。
无妨归无妨……
「你、你在做什么?」
少女把我那些碎发收集起来,并且默默地装进透明塑胶袋。
假如她是拿垃圾袋倒还可以理解,但我不懂她为什么要把那些碎发装进附夹链的厚塑胶袋。
「?」
少女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还对我歪了头。
「呃,话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头发保存在耐用的塑胶袋?」
「SDGs。」
将我的碎发一根不漏地回收以后,少女只留下谜样的答覆就从房间离去。
至今我仍然不懂,永续发展目标跟我的碎发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