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某周六的午后。
这一天,难得在休息日里外出的我,来到了一座有些古旧的公寓。
正好是昨天,这片地区也正式宣言进入了梅雨季节,而今天刚过中午便应验地开始下雨,这让气象局涨足了面子。唦——微暗的走廊里充满雨声,感觉像漫步在隧道之中。
确认一下挂在门边写着『星崎』的名牌,手指头轻轻放到门铃上。
这样的姿势僵住了两、三秒。
「怎么了?七村同学。」
从背后道出疑惑的人,是因各种缘由而与我一起回溯时间重置了高中生活的同级生,花见辻空。
今天她依旧将蓬蓬卷发编起一股并且夹上了好看的发饰。
虽然之前远足的时候她穿的是运动类服装,不过今天她穿的则是胸前结着缎带的衬衫连衣裙,踏的是低帮雨靴。手提一把浅绿色的可爱雨伞上吧嗒吧嗒滴落着水珠,在走廊的正中央汇聚出一片小水洼。
至今我已见过好几次花见辻的私服模样,她每次都能穿搭出别样的气质实在叫我由衷地钦佩。我自己是嫌穿搭麻烦,只备有最低限度的私服而已。本来我便属于在休息日里也会放弃思考只知道穿校服出门的那类人。
瞄了身后的花见辻一眼,视线再回到门铃上。
「那个,我不懂该不该按响门铃。」
「在按下门铃之前还用得着什么步骤吗!?话说,人都到这来了就别惦记着临阵脱逃的选项了吧。」
「可我这是第一次到女生家来。」
「入学典礼那天你不还来过我家么。」
「去神社那次可不能做数吧。那次连『花见辻』的名牌都没见到过诶。」
我觉得要是把那也算作「去过女生家」的话这判定范围可就太广了。即使某人家里是开蛋糕店的,也不能说去他店里买过蛋糕后就算是「去过他家」吧。
嘛,这题姑且不论。
现在,我们正在我的同班同学星崎琉璃的家门前。
昨天放学后,刚好是我与花见辻在家庭餐厅开完远足反省会的时候,星崎就在LEIN上邀请道『之后能来我家吗?』。
看到LEIN上的消息后,我的大脑当然是变得完全空白的。直到理解了这话的意思后,偶然在身边的花见辻也向我询问道「这,什么意思?」,可我也想知道啊。
不过,我还没愚蠢到在这情况下喊叫道「呜哦哦被邀请去女生家了!呀吼——!」空欢喜一场。
拥有能在定期测试中斩获首位的大脑加上由前一回高中三年时间造就出的边缘人的思考方式,我能非常轻易地识破这般邀请的背后定有隐情!
确实啊,我与星崎在稍前一段时间中因为一个小麻烦而产生关联,在得知彼此的轻小说口味合得来后也有了些共同语言。听说她也会在LEIN上和花见辻联络,两人完全成了一对好友。
但是,我与星崎的关系最多也就停留在「爱好相同」的程度。虽然她偶尔会发一两条LEIN过来,但我们两人几乎没有单独见过面,而且远足那会儿也不曾结伴一起玩过。
我当然只算个男高中生中的无名之辈,如果被人告白我能拿出欣然接受的气度,只是目前完全没有将会有恋爱情节发生的预兆。只要稍稍和女生有一点点接触就会自以为是的阴沉佬,简直惨不忍睹,这一点我十分理解,所以最近的我比以前增设了更多防备。毕竟期望落空后心情变得一团糟的人是我自己啊。
假如对方真有恋爱的兴致,还进一步把不太熟的男生叫到家里去,那你就算浑身上下充满积极性也不能这么来吧。反正她肯定有别的理由。
所以,当时我心中便清楚「这,肯定又有什么麻烦事了吧」。
拒是挺想拒绝的,但,人难得邀请我一次冷着脸推掉是不是太不讲情分了?冲着为轻小说的执笔多积累些参考素材这一目的,我觉得也是可以去的吧。还有,在远足的时候我去寻找花见辻那次星崎就有恩于我,靠这次机会把人情给清算了其实也不错吧…………
算了,讲真话吧。
起初收到LEIN的消息之时,我确实大脑一片空白。但,从惊讶中冷静过后,我理解完了字词的意思,在脑中奔腾的就是「呜噢噢噢噢!!这是在恋爱喜剧里看过的那种!!」这般欢喜拉满的叫唤了。
花见辻还在旁边所以我装得表面冷静,不过脑内却早有号角齐鸣锣鼓喧天,脑中的我一边摆出胜利姿势一边在冲过终点之后继续奔跑以炫耀胜利。脑内的观众席上全体起立鼓掌刮来一阵的「祝贺」「恭喜」的飓风。这是快进到最终话了?
哎呀没办法嘛。我也是个健全的男子高中生,有机会能到女生家里妄想些这个那个的也无可厚非嘛。之后过会儿我也开始嫌麻烦了,但刚收到邀请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我是非常兴奋的。
一边安抚好一旁怀疑着我与星崎之间关系的花见辻,一边给那边回复道『休息日里几乎都有空』。对女生而言这样的话是「完全OK!!」的委婉表达,未来的古文课上一定会有这样的知识点吧。
真有什么麻烦事儿也行!要么推销一个两个壶给我我全买下也无所谓!光凭能到高中女生家里这一点就是稳赚不赔了!
……不得不说这样思考过的我,真的是个成天只知白日做梦的蠢货。
星崎将我叫过来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虽然时间都来到今天了。
啊对了,星崎发来邀请时与我同席的花见辻今天也一块到这儿来了。那一天的花见辻看到LEIN上的消息后不懂为何就很不开心,为了向她解释清楚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
呼,深呼吸,再一次让意识集中到指尖那冰冷的感触上。
「真要按咯?可以吧?」
「用不着一步步确认。我没可能叫你停下。」
「……诶等等?S○COM与A○SOK(译注:即为SECOM和ALSOK,两家均为日本国民级的安保公司,均为保障东京奥运会安全进行出过力)有入驻这栋公寓吗?」
「你的关注点都和犯罪者一样啊。」
「我要是按了女生家门铃会不会被人逮个正着啊我很不安。」
「逮什么逮!你犯了什么罪!」
「还是变装成快递小哥或是邮递员之类的人比较稳妥。」
「你这种是接下来马上要实施犯罪计划之人的思维!!啊——真麻烦!!」
从背后伸来的手快速地压在我的手指上用力按响门铃。
叮咚,响起一声与我的心境完全不符的轻快鸣音,门后便传来「来——啦 」的应答声。
「喂,别自作主张啊!我的心理准……」
「等七村同学做足心里准备天早黑了。」
我们小声拌着嘴,而门锁上也传来了咔哒声,门渐渐打开。
「哇——谢谢你们能来!七村,小空!」
星崎站在门边笑盈盈的。她与往常一样将长长的金发束到一侧,不过身上垮垮的大码衬衫搭配灰色裙裤,却散发着与学校见到时相比更为慵懒的气质。仔细看她没有化出上学时那样精致的妆容,好像。
「进来吧进来吧。」
「哦,哦。……那啥,打扰了。」
「欢迎」
虽说是受人招待进了屋,不过跨过门槛的我不免心有惶恐。
「打扰了。星崎同学,伞该怎么放?」
「啊,插到那边的立伞架就行哟。」
玄关被收拾得很整齐,几双鞋都靠边放着。星崎从鞋柜顶上取过毛巾,递给了我们。
「淋到雨了吧——用这擦一下头发或其他淋湿的地方吧!」
「谢了,真周到。」
道过谢星崎就摇起头,露出苦笑。
「七村,今天很抱歉。我哥哥这样强人所难。」
是的。正是因为星崎的哥哥说想见见我,我才会被叫到星崎家来。
并且,还附加了一条「想读读七村写出的小说」。
「居然会想看七村同学的小说,真是个怪人呢。」
早已将攻击我一事熟稔于心的花见辻轻描淡写地贬低我,星崎也一边苦笑一边答道。
「我和哥哥聊过七村之后啊,他就说我想看看这人写的小说就把他叫到家里来吧。」
啊哈哈——,星崎苦笑着但前提不太对吧。
「退百步来说你们聊我无所谓,但为什么要提我写小说的事!?我之前说过,这件事要请你们保密的吧!」
「呀——聊着聊着就……」
「花见辻也是你也是,一点帮我保守秘密的意思都没有是吧。」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就感觉说没说都无所谓啦。」
「把守秘密的防线太好突破了!至少纠结一下再把秘密说出来也好吧!」
「这不也好么。七村同学的秘密就是用来泄露的吧。」
「世界上哪有这种秘密。」
身后的花见辻说得很轻巧。喂,往回想想是你向星崎泄了密你才是这次的元凶啊?
昨天,在LEIN上聊着知道了星崎把我叫来的理由后,花见辻便满怀兴趣地说道「我也想去!」。而星崎也同意道「完全可以啊!」,之后我们两人就到了星崎家来。
今天带来的这份和上次的一样是在家庭餐厅遭受了两人严格批评的小说原稿。心情是沉重得不得了啊。
「这几天还好吧?」
「肉体上没毛病。就是精神大有问题。」
在得知将我叫来的目的之时也是非常想回避的,但LEIN上却来了一句『哥哥还说要是七村不到家里来他就到校门口堵你』这我就没办法了。在校门口堵人,你是旧时代的不良么。能算轻度恐吓吧这种。
「七村是不会有别的事情要做的你不用在意。」
「这虽然是事实但被花见辻说出口就感觉好气!」
一边用毛巾擦干肩膀与背包,星崎领头带我们穿行在走廊上。起居室那边没有声音传来,她的父母大概是不在家吧。
星崎在走廊上的一扇门前停住。
我和花见辻将视线投到门上。门上没有挂着名牌,但这间就是她哥哥的房间了吧。
「七村,你的表情是不是僵住了?」
「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当然会紧张……」
「没关系啦。我哥也是个宅男啊。」
「啊啊,星崎也说过是哥哥把自己拽进轻小说世界的。」
「对。因为我小时候畏畏缩缩的,放学后也常常和哥哥单独留在家里。所以受了他很深的影响。」
从她对着门苦笑的样子来看,一种不管如何他们兄妹到现在关系也仍然很好的氛围便呼之欲出。若非如此想必两人是不会聊到我的吧,而且即使哥哥再怎么要求也不会主动把班上的男生叫到家里来。
孩童时期的星崎畏畏缩缩的这一点倒让我挺意外的,但像她这么一说,在坂户找她麻烦的时候她也表现得笨口拙舌的,那说不定她本质上就不是伶牙俐齿之人吧。
啊,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问题在于怎样过星崎哥哥这一关。
「嘛,对方是宅男应该问题不大吧……好。」
脑中开始浮现出服装朴素且很不起眼的,在我常去的那家轻小说同人本专卖店里一抓就是一大把的那种人。嗯,这种应该不会难对付吧,大概。在专卖店那异常狭窄的过道中给对方让路时,我们早就相互点过好几次头了。
「哥——哥,我开门咯——」
星崎敲了门里面便传来「哦——」的回应。
我被她以视线催促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靠在墙边的爬满木质纹理的写字桌,每个角落都装饰满了二次元美少女挂画的墙壁,以及排满了轻小说、漫画那五颜六色书脊的书架。房间中央的矮桌上,堆着几本之前动画化过的芳文系(译注:也即轻百合风格)漫画。
怎么看都是一间死宅私房。只是,这个空间里唯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写字桌前一把带轮子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轻男性。他那风流的面貌与明亮的茶色头发搭配得极好,见了我,便瞬间笑出清爽无限的气质。
实在的一个阳光人物。说白了就是轻浮。
「哦哦,传闻中的七村君啊。我是」
啪嗒。
合上刚开一点的门,呼,吐出一口气。一边的星崎翻起白眼,交互打量着我与门。
「诶?为什么关上门七村!?」
「星崎。你搞错房间了。」
「这里是我家诶!?」
「可是里面有个像你男朋友一样的轻浮男在」
「不是!话说,男,我还没有男朋友!」
星崎赌气地回我,但我有几句牢骚不吐不快。
「和我想象的差好多我人都吓麻了!虽然听你说他是个宅男才放松了警惕的我也有一成责任……」
「你几乎没在承认自己的不对吧。」
「可是,那股阳光角色的气质很明显在表明他不是宅吧。这有违景品表示法啊。」(译注:景品表示法是日本一部广告监管的重要法律,即不正当景品及不正当表示法。景品表示法主要管理的对象是过大景品的提供(即不当景品)以及夸大 或虚假的表示(不当表示)。)
「七村对宅男的偏见也太过了吧!?」
星崎听了一会儿我发的牢骚后,以疲惫的模样叹气。花见辻在我身后,轻嗔道「真是的,搞什么呢」。
「哥哥的外表确实比较轻浮,但他比我更爱看轻小说。况且我也很注重外形,乍一看是分不出我暗地里是个宅的。」
「嘛,倒是没错……」
第一次见到星崎时她也是个阳光型的辣妹,是我不愿与其扯上关系的那种人,可没想到她哥哥也是这类人。血缘关系恐怖如斯。
虽说我习惯了和花见辻与星崎说话,但要我与另一个极端的阳光角色说话就只会很累人了。光靠近一下就会磨损我的精神。即使对方是同类的阴沉角色,也会让我产生相应的劳累。
话是如此,但也不能一直呆在在门前说话吧。都到这里来了,已然没有回头的选项了。
横下心,再一次轻轻开门。
坐在椅上的轻浮男惊讶地看着我这边,轻轻哼了一声鼻息。
「刚刚在搞什么?算了,我是琉璃的哥哥红也。多指教。」
啪嗒!
「喂,干嘛又关上!?」
「这,这次要不还是……」
「怎么就不肯老实就范呢!」
「我也没办法呀!年纪比我大还是个阳光角色好可怕的!」
「好可怕的!?七村你说话好怪!!」
这次我们在门前叽叽喳喳时,门却自己开了。星崎的哥哥露出脸来开口道。
「怎么了,刚刚开始就一开门一关门的……你们在模仿等级鉴定节目上捉弄错误房间里人的假动作么?」(译注:红也提到的等级鉴定节目是综艺节目『艺人等级鉴定』,该节目的内容是让艺人们来挑战是否能够区分「高级货」和「便宜货」,再根据各自回答的正确数来给艺人们确定等级。艺人们在回答完问题后会各自进入两个房间,在里面等待多位主持人进门公布结果,这个过程很叫人捉急不安,又因为正确和错误的两个房间相邻,所以会有主持人用反复开门关门的动作影响两边等候艺人们的心态)
来到走廊上的星崎哥哥,见到我与花见辻微微瞪大了眼睛。
「哦哟,来的人不只有七村君吗。两位好,初次见面,我是琉璃的哥哥红也。多指教。」
「那……那个,我是和星崎同班的七村。啊,七村穗高。」
「很抱歉突然把你叫过来。不用拘谨。」
「啊,好。」
照星崎所说她哥哥是大学二年级生。他的个子高我一些,身材较瘦但还不至于皮包骨的程度。细看之下,他的容貌与星崎挺像,想必很受人欢迎吧。耳朵上还有个透明的好像耳钉的东西,在后来问过星崎之后才知道那就是用来防止耳洞自己愈合回去的耳钉。
散发着轻浮印象的外表之上,他的言谈举止却不见太多粗俗。倒是应该将他划入达礼之辈中去。
「这位呢?七村君的女朋友?」
我看向忽然间被星崎哥哥甩来话题的花见辻,她神色为难地摆起双手。
「不,不是!我是琉璃同学的朋友,叫花见辻。我是说趁着这次机会难得就想来琉璃同学家玩玩而且还没有询问过您的意思……应该没事吧?」
「啊啊!我听琉璃说过你。欢迎欢迎。」
听到这话,花见辻眼里似乎在微笑般她将视线投向星崎。
「星崎同学,你们还聊过我啊。」
「那当然会聊!因为空是我重要的朋友!」
「不……算了。」
花见辻稍稍摊下了肩。她没说的或许是「你们的兄妹情谊好到还能提起我啊」。这同时也是我心里所想的。星崎的哥哥过去为了照顾畏畏缩缩的星崎付出了辛劳,而到现在兄妹二人也一直维持着不浅的交流吧。不单是轻小说的爱好,说不定她的时尚品味也受到了哥哥的影响。
星崎哥哥听到花见辻的回答,手搭到下巴上双眼望向远方。
「琉璃好久都没带朋友回家来咯——上次是?小学的时候?」
「啊——反正和学校的朋友们在外边就能见面,让她们看到自己房间又有些那个……话说哥哥!现在说的是七村吧。」
很好的是话题绕到了我以外的方向去,我还期待着就这样把时间耗到底。可惜的是星崎出面修正了轨道。
「嗯——本来我打算的是大家一起到我房间里说话的,但叫女生进来也不是很合适吧。」
星崎哥哥口中的是完全不像轻浮男子会说的背离常识的一番话。哦哦,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可以在客厅呆着了?那样剥离感就会淡弱很多……我本是这么想的。
「啊,那空去我的房间,哥哥你们那边随意吧。」
星崎却轻易让我白期待一场。
「是吗,很好。我正有和七村君单独聊聊的想法。」
「那个,究竟是什么话。」
「好——七村君,跟我进屋。」
「哎,等下。」
星崎哥哥愉快地使劲推着我的背。这种状况下我连一声「非礼啊!」也没叫出来,一下就被带进了屋。
「那么花见辻学妹,玩得开心」
「谢谢。」
啪嗒声响起门关上了。
星崎哥哥指指矮桌前摆着的坐垫,「不好意思椅子就一把。你坐那儿吧」他潇洒地催促我。
我便本能地在尽可能距离屋子主人最远的地方落座,却被星崎哥哥指出道「往那儿坐还能好好说话吗?」,我便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他正对面。
理由还是那个样子,可以的话希望我与不太熟悉的阳光角色能隔开物理上的距离。打个比方,对我来说初次见面的阳光型角色就如外星人。你觉得碰上了外星人的宇航员会没头没脑往前莽么?
见我坐下,星崎哥哥便露出柔和的笑容。虽然表面上为人轻浮,但他处处留着心照顾年纪比较小的我们,不像一个品德低劣的人。只不过,我能不能自在地与他说话就得另当别论了。
心想着要从这不适感中跳出,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了口。
「那——个,星崎同学。」
「是哦,你叫的是谁?」
「哈?」
我以为他突然听不懂日本话了,可眼前的星崎哥却说着「嘁嘁」左右摇动了食指。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让人火大啊。
「现在这个家里有琉璃有我,有两个叫『星崎同学』的人哦?」
这,麻烦死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总不能说出来吧,我调动起所有精神力将叹息声扼杀下去。
「不是现在面对面的就只有星崎同学你而已。」
「喂——琉璃!七村君叫你!说有些话必须和你讲啊!」
红也哥刻意开了门扬声叫人。这个流向我在恋爱喜剧里见是见过,真给我整这么一出是单纯的很烦人诶!!
几秒过后星崎来了,给红也哥递来一个塑料瓶。
「冰箱里放着的这个,是用来招待七村的吧?」
「啊对,谢啦。冰箱里的东西你们也随便喝吧。还有冰啤酒。」
「我们都未成年好吧?」
红也哥的视线落在塑料瓶上星崎跨过他的肩看向我,那苦笑似乎在安慰我说「Don't mind」。接着,啪嗒,星崎哥哥关了门回到这边。
「这个,是七村君的份。」
「……多谢」
打开递来的可乐,灌上一口倏啦倏啦涨着泡沫的可乐。星崎的哥哥额哼地咳一声,一本正经开口。
「所以,你叫我红也哥也行随意些叫红也也可以。」
「刚刚整的那一出什么意思嘛。」
「这属于是告诉你『这里有很多姓氏相同的人哦?』然后让你不得不直呼我的名字的流程,是妹妹的朋友到家里做客时我最想做的事情之中排名第三的操作」
「第二和第一是怎样的。」
「总之,你叫我红也哥。说真的,光叫姓是分不清谁是谁的。」
「……红也哥。」
「非——常好,我也叫你七村君吧。」
「啊,好……」
感觉很自然就跳到了他直呼我名字这一步了。突然间直呼初次见面之人的名字是什么门派的缩短距离的方法吗。像我这样的阴暗角色和他应该有着遗传因子层面上的差异吧。
而能这样操作还能被原谅的也只有从漫画或轻小说中走出来的超级帅气的主角吧……不对,依照红也哥的颜值来说他在现实里这样也该是行的通的。假如此刻被唤到名字的是女生那她一定不会嫌弃吧,但很不巧我是个男的。我不会因为被叫到名字便怦然心动。
不知红也哥清不清楚我的困惑,他环视了一圈房间轻笑一声。
「如你所见到,我也很喜欢轻小说漫画还有动画这些东西。希望你能别太拘谨。」
「哈,哈。」
看来是位适合在网球部或轻音部里一手造出女性关系修罗场的人啊……我心中带着满满的偏见环视房间,便发现有个黑色吉他箱放在角落处。好的减一分。他一定是凭借这个向轻音乐部的后辈伸出魔手的。在看看另外一个角落的网球拍。再减一分,居然还向网球部的后辈露出獠牙……
「你是不是在想着对我非常失礼的事?」
「是你的错觉。」
星崎哥注意到我古怪的视线,苦笑着问道。
「好吧,还是快快切入正题。穗高你在写轻小说吧?」
「呃,算是吧。」
「哦——虽然我自己没有写这种东西,不过一次也好我想读一读熟人写出来的轻小说呢。然后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以很了不起的样子指指点就是我的梦想啊。」
「好恶劣的梦想……」
「安啦安啦,稍微信信我靠读轻小说培养起来的审美眼光吧。而且不是说创作过程中第三者的意见很重要么?」
红也哥充满兴趣地伸出手来。我心中暗自叹气从背包中取出原稿。还要把被花见辻她们一贬再贬的轻小说拿出来让人读,就算是惩罚游戏也不带这么玩的吧,但从最开始时起就我就已经来到了一场必输的活动中。放弃挣扎吧。
……到女生家来就算必败活动是什么个道理呀,我的心里仍然装着不平啦。
「那,怎么说呢,拜托了。」
「交给我。」
之后一小段时间里,红也哥默声读着原稿。一边的我就只好想象一下花见辻她们在星崎的房间里的景象了。
冷静想想,跑来和同班同学的哥哥单独相处,而且对方还正读着自己写的轻小说,也太诡异了。这尴尬程度都能比得上与女主角的父亲共处一浴室了吧……
待不下去,但又不可以随意离开房间。还是收好心思等候红也哥读完吧。
给他原稿后大概过了三十分钟,红也哥总算抬头喘出了一口气。
「呼。读完了。」
「是,是吗。那感想……」
「这个嘛。」
紧张之余吞口唾沫的我问他,红也哥抱起胳膊神色凝重。
「那个……嗯,该怎么说。」
红也哥嗫嚅,之后总算下了决心似的站起来。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轻小说,爽朗地笑着递给我。
「对了穗高,上个月GA文库出的轻小说你读过了吗?」
「转移话题的方式好拙劣!!」
和上一次,读过我的原稿之后不知作何评价的星崎一个反应!
「抱歉抱歉。哎呀,原来还有让人头疼怎么评论的作品存在啊。」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别再评价了。」
「那啥。高一能写出这么多文章真的很厉害,嗯。」
「咕哈。」
我从三年后穿越回来,实际的精神年龄与大学一年级生没有差别!你们兄妹二人没必要不约而同地一模一样的评价啊!干嘛要在这种地方强调你们的血缘关系呢!
……这种话我自然说不出口,只敢小小地出声呻吟。
「琉璃她们还在那边吗。」
红也哥突然这么问道。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点头,「是吗……」红也哥便嘀咕了一句。那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认真。
哦哦,难道这是打算给我指出具体的缺点吗?可是我的生命值早清零了呀?
「不过,老实说我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我们都是第一次接触,对彼此的性格什么的都一无所知,这是红也哥一会儿将手环在脑后,一会儿轻轻叹气,似乎在犯难。
既然这么难堪就别指错了其实我不需要……红也哥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他低下了头。
「现在说有点晚了,不过我很感谢你。」
「诶?」
看不懂话题流向的我不禁呆叫了一声。他为什么向我道谢?
「不会是……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在掩饰害羞,其实我的小说超有趣的?」
「不小说是真心很无聊。」
微弱的希望啪嚓断裂。什么叫真心很无聊啊。一般不是说出真心了就代表很有趣吗。
「琉璃和我说过。之前,你在教室给琉璃解过场吧。我想必须为此向你道谢才行。真的非常谢谢你。」
红也哥神色依然凝重,看着我说道。
啊啊,这样啊。听到这话我总算厘清了从昨天开始发生的一切。毕竟单单是因为妹妹的朋友写了点轻小说就故意把人叫到自己家里是很不自然的。
「所以你就借读小说之名把我叫到这来。」
「没错。否则琉璃会说『哥哥太小题大做了!话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哥哥来替我道谢!?』所以我才没将真正的理由说出来。」
虽说兄妹间性别不同,但红也哥这高度相似的模仿若让她本人见到她肯定会立马跳脚。
「作为琉璃的哥哥我对她很挂心,但事情一和学校挂钩我就不好出面了。这个时候能有穗高从旁支援真的太好了。」
说明得如此详细之后,红也哥也似乎害臊起来,他往后面别开了脸。见他这个样子,一阵愧疚感便从背上攀挠起来。
我,不是那种该受人称赞的人。
我心里想的是这样的,但真这么对红也哥说明了也不能怎样。便无奈地转移话题。
「……星崎,竟然向你说了这么多。」
「毕竟关系很好嘛,我们两个。」
「红也哥是重度妹控呢。」
「怎么啦,做兄长的或轻或重都会控妹妹的吧。」
「请别用那么清爽的表情说这种话。」
不过,我和妹妹皋月的关系也不错,在这方面我也没有给他挑毛病的立场。做兄长的总会担心妹妹。
但要是这样和皋月说了她就会说「我好担心哥哥的未来」反过来嫌弃我。哥哥我好伤心哟。
内心思绪飞奔之时,眼瞳闪光的红也哥问道。
「所以?我妹妹哪一点吸引你了?」
「不真没这么回事啦……」
这不出现了么,阳光角色的恋爱脑回路。为什么老爱把人往恋爱关系里对号入座啊,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啊。这种在虚构的恋爱喜剧里看看就够了吧。又不是现实里的男女关系都可以靠一双恋爱眼就能看得明白的。
我们的争辩持续了一阵子,总算让他理解了我与星崎并不是那种关系。虽然我仍对红也哥那欣慰的表情有些不爽,但只要能结束掉这个话题我也就没别的抱怨了。
「啊,对了。机会难得我们交换LEIN吧。」
「诶,为什么?」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是应该不要多想直接交换的。红也哥或许也没有想到会被问到理由吧,他陷入思考。
「没为什么,好,要是琉璃交到了男朋友就麻烦你通知我吧」
「告诉你了又怎样啊?」
「为了确认这人配不配得上琉璃。」
「妹控……」
「所以我早说过的嘛。」
这话的语气虽像是在开玩笑,但红也哥的眼神却是认真的。妹控哥哥好可怕。
完成了这几个月来早已习惯的LEIN交换,红也哥便开始专注地盯着画面。
「哦哦,LEIN的头像居然是系统默认的啊,好久没有见过了!」
「为什么情绪高涨起来了。」
「因为一般都会换过个头像吧。你这种好稀有。」
确实,我一家子里除了我以外的人还有花见辻她们也都会更换一下头像,但红也哥会惊讶成这样我是没有想到的。本来更改LEIN的头像有意义吗?平常头像和名字都会一起显示,而且打开聊天画面时找的是名字又不是头像。
像TVITTER(译注:是twitter吧)那样的社交应用,各种时间线上挤满了大量的用户,这个时候会靠头像进行区别,但在以一对一或是以固定群组为基本单位的LEIN上面,想必谁都不会靠头像来识别谁是谁吧。
「你应该不是刚创号吧?」
「初中有手机的时候创的号啊。」
「天然纪念物呀……」
「这样当面夸我很害羞啊。」
「我没在夸你。不过啊,确实应了琉璃所说的她平生都没有见过比你更边缘人的边缘人了。」
「那家伙,说的话很失礼啊!」
哈,摇头叹气,我便看见放在桌子上的轻小说。是刚刚红也哥为了转移话题说到的,GA文库的新刊。
「……说回来那本书,我看过。」
「诶?你说什么?」
「你不是刚刚提到了吗。上个月出的新刊吧。果然离冬天越近恋爱喜剧也越接近完结呢,读着读着就会这样深切的感受啊」
「哦哦!这本很赞的吧!我最喜欢第一、第二女主角相互竞争到僵持阶段时,出现一个能冲击现有关系的第三女主角。恋爱喜剧一发展出严肃的剧情时不管怎样人物们的举动总会变得僵硬但在优秀的恋爱喜剧里身处于中心稍远一点位置的辅助女主在这种时候就会显得非常有用。」
「真在眼前看到死宅突然加快语速真的好恐怖呢……」
其实,红也哥也是读过相当多轻小说的人。说着说着我也跟着他来了兴趣,直到星崎来察看情况时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聊得很忘我。
果然要缩短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时,共同语言是很能派上用场的啊。
对这道理我是心领神会的,但对同班同学们玩的游戏和大火的艺人们都不感兴趣的我,终究不是块能经营好人际关系的好料子。
◆
离开星崎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红也哥留在房间里目送我们,我们三个人一起往玄关方向走去。
在这途中,花见辻看着手机的表情莫名地不自然。
「怎么了?」
星崎担心地询问她,花见辻惊慌地抬头。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这个我们必须在星期一处理好我和七村同学间的流言……」
「是啊,刚才也说过。」
花见辻郁闷地抱起脑袋,而一边是苦笑着的星崎。
嗯?与我之间的流言?
脑海中飘过问号,但一瞬间我就想通了。之前远足时让他人看见我与花见辻呆在一起的样子,接着就流出了一些麻烦的传言来。
说实话,我至今对红也哥要读我的小说一事太担心,完完全全把这流言给抛到脑后了。人缘好的花见辻就先不说,这流言对于我一个边缘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害。
「七村同学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来,真叫人火大。」
「我天生就这个表情。」
花见辻深深叹气。虽说我这边没有实际损害,但是见到她情绪这样低落我心里也过不去。
「嘛,那个,不好意思。」
「你没必要和我道歉,只是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流言传开的原因在于,我和花见辻对此没有做足说明。
远足的时间是在前天星期四。到星期五便已有目击证言传开了,而在我们为对策伤脑筋的时候时间就来到了周末。也就是说,我也好花见辻也好都还未向周围人解释清楚,也难怪流言会漫天飞。
到周五放学后我们在家庭餐厅开反省会,却又恰逢星崎发来到她家里来的邀请接着时间就来到了现在。
「星期五的时候花见辻也有被问到详细情况吧?你怎么回答的?」
「交往啊,恋人关系啊之类的流言很多很多,我把这些全都否认了。因为我不知道七村你这边会怎么说,所以没有给出太具体的解释。」
「这样啊。我则只是被他们远远地望着嚼舌根而已……」
完全被班级给排挤出来的我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也得不到。正确的说是仅有星崎和白峰两人来询问过我。
如果可以我想靠LEIN和花见辻商量这事儿的,但又怕一个不注意让她的同学看见我们之间互通的消息。
「对了,星崎听过解释了吧。」
「嗯。是七村你偷偷离开了班长的小队,然后小空对此很生气来叫你回去对吧?之后小空在到碰面地点的途中被坏人缠住,后来七村才找到小空所在。刚才小空和我说过。真的是场灾难。」
这虽然也不算原模原样的事实,但总不能将我与花见辻的关系说清道明。那多少在其中掺夹一些假话就无可奈何了。星崎在我寻找花见辻的时候有出过力,考虑到逻辑的通顺也只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
昨天我就与花见辻通过气。看现在这个样子刚刚她们俩独处时花见辻应该没露出马脚。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小空说过了,不能就这样和大家说吗?」
我向星崎摇头。
「要是用这套公开说明的话,不就得从我与花见辻的相识开始解释了吗。」
「啊——……如果暴露了小空也是宅女的话就糟了……」
听到这话,花见辻的脸颊猛地一个抽搐。原本对宅类话题完全没有涉猎的花见辻,却也为了让星崎接受自己的说法而开始无中生有。
花见辻轻抚微卷的头发,若有所思地发言道。
「『那天我和七村同学各自离开了自己的小队,七村同学偶然间撞见我被不良纠缠的场面并出手相救』,这套说法应该会妥当些吧。」
「应该吧。」
既然当时的情况已经被清楚目击到了,那么再嘴硬说我与花见辻没有见过面是不可能的。顺着考虑下来,这番解释才是最正经的吧。
许是庆幸于处理方针定下来了吧,花见辻的表情轻松了一些,她将手搭在下巴上说道。
「剩下的问题是该怎么传达了吧。我会尽可能和大家说的。」
「我,我也来帮忙!要不今天开始就在LEIN上和大家说说吧。」
星崎举起手表明自己也要出力相助。所谓的流言只要没有后续的传闻再加把火是很快就能平息的,但出手平息风波的人越多,那么在流言中出现的主角们只需损害一点点风评就能收场了。不说我的,要是花见辻的生活受到波动我良心上也过意不去,帮手多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问题出在我身上啊。不管是花见辻还是星崎都属于朋友众多的那类人,我一个边缘人实在爱莫能助啊。
这虽不是会被责怪的理由,但就是让人心里哽得慌……啊。
脑中突然有一个想法,我向二人问道。
「花见辻,星崎,你们明天有空吗?」
「也是,现在不是能舒心与朋友玩闹的时候了。」
「我要打工到一点钟,那之后我都有空。」
「我想把情况告诉一个人。一点半能在平时的家庭餐厅集合吗?」
二人满脸的疑问,一齐点了头。
◆
回到家后,刚好在洗脸台碰到我的妹妹皋月。大概皋月也是刚刚和朋友出去玩了吧,她穿着私服正洗着手。
「哥哥欢迎回家——。嗯。」
「谢谢。」
皋月往旁边靠过去,将流着水的龙头让出来,我便伸手去洗。
注视着在边上静静地擦手的皋月,她从镜子里注意到我的视线神情便讶异地看向我。
「怎么了吗?」
「啊,没。手好好擦干了吗。」
「呜哇——。我都是初中生了还拿我当小孩子,哥哥真烦人。和爸爸一样烦人。」
「不要把爸爸当做烦人的指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那是因为爸爸总会在我出门的时候叮嘱『家门钥匙带了吗?手帕和面巾纸呢?』之类的。我又不是小学生了。」
皱起眉头的皋月脸上满是无奈,我苦笑着关上水龙头。
我理解皋月面对过度保护的烦躁心情,但老实说也能理解爸爸的舐犊之心。
皋月还是小学三年生的时候。那会儿我上完第六节课回到家里,却看见皋月坐在门边的地上。她小小的身体被草丛挡住,从家门前的道路上完全看不到,我还记得自己因此吓得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她向大吃一惊的我说「忘带家门钥匙进不去」时的表情虽然很平静,但当时十岁未满的皋月不可能不害怕。说不定在我回来之前她一直都在哭。
自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面,我只要走过了搭伙回家的学生们经常在那解散的地点后就会立刻飞冲回家。现在回想觉得还真是可爱啊,当时明明和皋月天天吵架来着,真亏自己能那么挂心。
「哥,今天你也和学校里的朋友出去玩了?」
我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用毛巾擦干手,皋月突然这么问道。她已经擦过手,不过现在还没有离开洗手台。
「还不至于说今天也是吧。」
「远足前一阵子就有过一次嘛。之后过了不到三周时间又出去和朋友玩了,这对哥哥来说可谓是壮举。」
「壮举的达成难度太低了点吧。」
「毕竟是哥哥你嘛。」
单凭这些就能被打发的哥哥到底……尽管十分可悲但我无从反驳。
「不过,哥哥好像在讴歌人生啊,作为妹妹的我感慨颇深哟。」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啊哈哈——皋月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去,我赶紧说道。
「回到刚刚的话题。做哥哥的无论怎样都是会牵挂着妹妹的。」
「嗯——我觉得自己是挺靠谱的人诶。」
「尽管如此也一样啊。所以,皋月要是碰着什么事了就说出来哟。我会帮你的。」
我这番话说得尽可能若无其事,皋月听完后轻声地流露出「哦……」。
「诶?刚刚,我的亲哥哥在追我吗?」
「怎么可能!我没那种意思!」
「非常抱歉我没法回应那种心意。啊,拒绝理由并不在于血缘关系哦」
「有补充最后那一句的必要吗!?」
被擅自认为在追求妹妹又被光速拒绝掉还被说理由不是血缘相连我们就是不行!今天要是有「地球最悲哀可怜的哥哥排行榜」的话我绝对能跻身前列。
皋月说完想说的话就离开了,我陷入到短暂的呆滞之中。方才吵闹的空间重回安宁,静默便开始张扬自己的存在感了。
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我脑中打转的并不是皋月的事,而是星崎与红也哥的事。
哥哥就是会为妹妹担心的生物。
甚至能对出手帮助妹妹脱离困境的,来路不明的陌生男高中生低声下气。
上一回的高中生活里红也哥一定也为休学的星崎提供了不少帮助。即便她从东谷高中退了学,最后也肯定会继续前进的。
有那个人在星崎身边真的太好了,我很放心。是啊,上一回的星崎一定不会有事的。就算那时没有我帮她解场,也会有人出手帮助她。所以……
……所以,上一次我没帮到星崎,也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抱着如此想法的我对自己生出了厌恶感,脊背上倒竖起了寒毛,颤抖开始游走全身。我预感到自己的耳鸣,咽下口水。
叹息之中夹着焦躁,甩甩自己的头走出洗面台。手上早已遍布鸡皮疙瘩。
这般情感在心中未散,我没了去皋月在的客厅的心思。便爬着楼梯回到自己房间。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活在前一次高中生活里未曾出手帮助星崎的懊悔之中吧。
明明自己在上一回里早把星崎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结果到成功帮助了她的这一回却反而翻腾起无尽的后悔浪潮,这事真叫人笑不出来啊。而且,将来也不会有抹消这份罪恶感的机会。因为,过错发生于上一次的高中生活里,补救已晚。
与花见辻,我们已经有了不可消去的相遇。
而与星崎,大概,我们业已相识。
即便这些相知相识都是与我的罪恶感捆绑在一起的扭曲之物。
◆
翌日。或许星期天是饮食店的空档期吧,中午刚过便立刻有包厢座位空了出来。
我达成了皋月所说的周六周日两天连续与人接触的历史性壮举,此刻正与三位同级生坐在包厢席里。
今天来见的其中两位是花见辻和星崎。
「真没想到,自己会在休息日里被七村同学叫出来。」
而另外的一个人坐在我旁边手里握着冰咖啡的杯子,是我的班长白峰真白。她将顺滑的黑发挂到上耳梢的动作是那么优雅。
啊对了,昨天我和星崎说过「白峰是知道我与星崎真正关系的」。那时她本人非常吃惊,但露馅的原因全在自己没注意的星崎身上。
见白峰用视线催促,我看向坐在斜对面的花见辻。
「这位是F班的花见辻。」
「我叫花见辻。你好。」
「是流言的主角呢。你好。」
白峰向自我介绍完的花见辻点头,然后又转向星崎。
「星崎同学,我和你像这样在休息日里见面也是第一次呢。」
星崎则有些紧张地答道。
「呜,嗯……那个,班长你知道我和七村之间的事情吧?」
「啊啊,我在图书室的书库边偶然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一直都是个口风紧的人放心吧。」
「不好意思,一直瞒着……」
「用不着道歉。不管是谁都有不愿意向别人提起的事情。不过,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问题。」
白峰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她喝了一口冰咖啡,用有些冷漠的声音向我问道。
「比起这个,我更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哦,哦哦。」
「你是为了勾引女生才来上高中的吗?」
「不要乱说有害他人名誉的话!」
这人没来由地乱说的什么话!?
勾引女生,简直就是与我这万年边缘人完全对立的词汇。这种话送给那些可能在经营着不纯洁的异性交往的阳光型角色们吧。只要把手机和PC里的内容排除在外的话我就是毫无瑕疵的健全男生哦。
可是,白峰毫不为我的反驳所动。她将扫兴的眼神转向花见辻,以平淡的音调继续说道。
「可是,一看就能明白你和花见辻同学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这,这倒确实不是第一次见面。」
「高中可不是你的狩猎场啊。」
「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充满恶意啊!」
在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觉得白峰的感性行为与我的非常相似……虽然她本人肯定对此避之不及。
「算了,细想一下你和星崎同学也认识。对象是一人还是两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你的说话方式好刺人……」
公平来说包含白峰在内我同时认识了三位女生。诶呀?我这不是如假包换的现充了吗?感觉我就算被真正的边缘人投石报复也不好还手了。不对,什么算真正的边缘人啊。
花见辻似乎也对白峰说的话有所不满。她小小地咳嗽了一声,用一腔认真的语调辩驳道。
「就是。星崎同学就算了,像七村同学这种边缘人怎么可能勾引得了我。」
「理是没错但当面听到这话真不爽啊!」
「小空,这话对我也很过分!?」
我与星崎不约而同地反驳花见辻,白峰摇晃装有冰块的玻璃杯,响起咔哒一道冰凉的声音。
「看吧,你们俩不也默契十足么。我这是在看相声吗。」
「不是的!真白你不要误会!」
白峰瞪大了双眼看着急得猛然往前探出身的花见辻。
「等等?你,刚刚直呼了我的名字?」
「诶?……啊。」
糟了,花见辻的表情这样说着。
她在上次的高校生活里好像和白峰是好朋友,刚才那是下意识的以当时的称呼方式叫她了。毕竟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用的也是「真白」。
「诶,那个,我是昨天从七村同学口中得知你名字的……」
话说得结结巴巴的花见辻似乎在寻求同意一般将脸朝向我这边,她的表情上在问我「是吧?」。我先点了点头,但问题大概不在这里。
白峰失去了兴趣似的撩起头发眼瞳一转。果然,她关注的不是这一点。
「不,这倒无所谓。我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初次见面的人叫到有点吃惊而已」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不用在意。只是我在想阳光角色果然很厉害啊。」
呜咕,花见辻发出喉咙似乎被堵塞的声音。
虽然白峰的社交能力是我遥不可及的,但她并不在阳光角色一列。她应该是在与朋友相处时也不会一鼓作气直呼对方的名字,而是会选择慢慢缩短距离的类型吧。
接着,白峰重振态势后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虽然我有好多话要说,但首先还是请你说明一下远足的情况吧。」
她不再对花见辻的冒失继续计较,以严肃的表情面向我。昨天我就已经在LEIN上向她简单地说明过了,现在这意思应该是要在这当事人聚齐的场合再听一次解释。或许还包含着要我们确保其真实性的意思吧。
「啊啊,也是……那该从哪儿开始说呢。」
在开始解释前我往花见辻那边瞄了一眼,她暂且重回了冷静,向我点点头。这意思是要按之前说过的办。我喝上一口可乐润润喉,照搬出星崎所知的那套说法。
即我和花见辻以前就认识,在得知我独自脱离了远足的队伍后花见辻就把我叫了过去。然后,在我们见面之前花见辻被不良纠缠,而我看到那场面后便及时出手救出了花见辻。流言中涉及到我与花见辻在一起呆过,那源头大概就是他们看到了我们从不良手上逃脱时的样子。
中间多少有些省略掉的部分,但大都属于事实。虽然让第三者知道我与花见辻彼此认识有一定风险,但自己都处在渴求他人协助的立场上了,就不得不向白峰坦露这个事实。
白峰侧耳听着,有时发出「哼嗯」声来回应,有时又转头看向花见辻确认道「是他说的这样吗?」。这人很善于倾听啊。
「确实,就如流言描述的一样远足时我和花见辻曾在一起待过。但是,要论我们有没有事先商量好去哪儿私会,我们有没有在交往什么的就纯属是无稽之谈。」
「原来是这样。」
「不过,光靠我和花见辻两个人能力终究有限,想平息这次流言很难。因为当事者们的解释只能有一半的信服力,而且我没有能够对话的人。所以,我想请与这次事件没有直接关系星崎和白峰,帮我们消除这次风波。我很抱歉给你们二位添了麻烦,但是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讲完这番话我低头恳求。
于是乎,坐在白峰对向的花见辻也跟着低下了头。
「白峰同学是A班之长拥有很高的人望,如果能为我们消除流言出力我想必会无往不利。或许这会耽误你的时间,但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班长拜托了!帮帮他们吧?」
星崎也开口帮我们请求。白峰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拭去了挂在玻璃杯上的水滴后说道。
「我能问个最关键的问题吗?」
「啊啊,有问必答。」
「这是非解决不可的事吗?」
「哈?」
这人什么意思,心想着我回问她原因,白峰则满不在乎地说道。
「干脆放弃平息流言直接交往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省去多少麻烦?」
「诶诶!?不,等等真……白峰同学!?这绝对不可能啊!!」
被白峰说的话吓到的花见辻连忙出声抗议。当然我和花见辻也是同一个想法。只是白峰却神色平淡地继续说道。
「我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所说的话里,有很多地方好像都被刻意模糊掉了。」
「这,个……虽然是有些地方没有说出来,但真没有别的意思。」
被她察觉到我们有所隐瞒了,所以说头脑灵活的人就是不好应付。星崎满脸不解,往我们这边探出身来。
「是这样的吗!?哎,你们果然是那种关系……?」
「现在不需要这种调侃星崎你别说话。」
「过分!我也会帮忙的啊!?」
为了表现自己受到莫大伤害的星崎张大了嘴,但现在不是该理会她的场合。原谅我。
即使听到这些对白也不见白峰露出一丝笑容,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喝上一口冰咖啡。
「你们隐瞒了什么我是无所谓,但既然你们都已经有共享这种秘密的交情,干脆在一起不就得了。反正责任与我无关。」
看着不知该说什么话的我,白峰哼了一声。
看到她这个表情我终于想明白了。难道,这家伙……
「那个——,我纯属猜测……白峰,你其实很生我的气?」
我战战兢兢地问她,白峰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不是当然的嘛。我鞍前马后为了让你融入班级到处布置,而你却招呼也不打一个就不见了人影和花见辻同学一起享受远足去了,你怎么不换位想想被问到生不生气的我是怎么个心情。」
「那时的事小的真的万分抱歉!!」
将音量控制在不会被店员骂的极限向她鞠躬,道歉。
真的真的,我完全无从狡辩……
我本不愿和班上的人混熟。但是,就在我即将在远足组队留下痛苦回忆之际白峰从中为我周转。辜负人家一片好心肠,这也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对。
可是,假如我没有脱离队伍那么就得轮到白峰左右为难了,不过这终究是我的个人猜测。她本人都说不会了,我后来却还是强行脱离了小队。
「在远足这么快乐开心的活动里已经和可爱女生相处得其乐融融,这种不痛不痒的流言随它传去不好吗?」
「你,真的怀恨在心啊……还有你不要再说这种满是语病的话了吧。」
其实,我和花见辻在一起的时间可不能算一直都其乐融融的啊?也就差不多乐了一半而已啊?
白峰再次眼神犀利地瞪着我,用怨恨的语调继续说道。
「或许你自己离开了队伍就以为事情就那么结束了吧。在那之后,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
「诶?」
被问到意料之外的问题,我不禁傻傻回问她。白峰的眼瞳里好像透露出了些许的悲伤,我胸中某处像被针扎似的发痛。
「『啊啊,搞砸了』之类『我哪里做错了啊』之类,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还有自认为对你做了坏事的罪恶感。」
「不是,没这理啊?白峰你没有错。」
「就算心里清楚我没错,也会担心不安的。那个状态实在没法舒坦地享受远足带来的快乐。」
「……是吗。」
那天的我只顾着考虑自己做错了。人生经验浅薄且不谙他人心意的我,只知道做出偷偷脱离队伍的错误选择。
但是,煎熬着内心的不只有我一人。
白峰同样认为自己错了,然后停留在懊悔之中。
「……那个啊,白峰。」
「干嘛?」
「我那天啊,只以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伤害了白峰。所以,我从没有想过白峰心里会这么难过。……对不起。」
这次不同于刚才,我没有发出太大声音,而是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向她鞠躬致歉。
抬起头,白峰闭着眼。咔哒声轻轻响起,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就这么一笔勾销吧。」
「抱歉,谢谢了。」
如此这般便将旧账一笔勾销的白峰,是个真正的好人。让我不禁好奇是怎样的人生阅历才能铸就出她这样的人格。
呼地舒气,却见星崎表情很微妙。
怎么了?刚这么想着,她嘴里便吐露出了不满。
「……仔细一想就我在远足时没和七村一起做过什么。」
「不对啊,不是在LEIN上联系过吗。」
「别的时候也能联系吧!」
「啊——白峰。不要理星崎了很麻烦的。」
「好过分!」
「是呢。先不管星崎同学。」
「班长也好过分。」
「我明白你们期望遏制流言的恳切愿望了。不过,如果把刚刚的内容就那样传出去的话我觉得反而会招来更大的误会」
「白峰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希望能通过白峰二人之口,向其他人传播将对我们不利的部分事实隐瞒好了的另一版『真相』。」
接着我将昨天和花见辻谈妥的折中方案即「七村和花见辻本来就毫无关联,是因为其他的理由各自离开了队伍,后来花见辻偶然被不良纠缠,七村碰巧出现随后出手相救」向她说明完毕。
「这样一来就不会引他人胡思乱想了吧。」
「原来如此。把一切的原因都推到偶然之上啊。」
白峰微微点头往吸管上靠去,喝上一口冰咖啡后抬起视线。
「之所以找我帮忙是因为七村同学在班上只认识我和星崎同学吗?」
「这是一个原因但也有别的原因。你也有朋友在F班吧?」
「有是有……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远足结束后一天,你马上就来问我流言的真伪了啊。」
「啊啊,这么回事啊。」
「虽然星期五早上流言就传开了,但那时应该还只局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即使这样白峰也能第一时间得知此事,那我就猜你是在远足当天或是星期五早上通过LEIN或是别的手段从F班的朋友那边听说到了」
白峰听完我的说明眯细了眼,神情是饶有趣味。有一半是我瞎猜的,但她看这样子是我猜对了。
「原来是这样。你,挺敏锐的嘛。」
「只是因为自己和别人说话的机会少才留了个心眼而已。」
「刚开始还以为光一个星崎同学还满足不了你要策划着来做我的跟踪狂呢。」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这种人的吧。」
我想起来在我自称把自己的轻小说塞到星崎的书包里的那会儿,不知怎的就传出了我是星崎的跟踪狂这种流言……对我的诽谤也太深了。虽然我就个边缘人自己的风评怎么下降都没关系,但要是被老师叫去接受批评教育可就难受了。
「如果能请来在F班也交到了朋友的白峰,那么流言很快就会收住吧。所以我想拜托你帮忙。」
面对着面,我向她低头请求,随后一道轻轻的叹气声传来。
「真是,你总会被卷进奇怪的事件里……不过,三人都一起来拜托我我也不好拒绝。」
虽然话里混着抱怨,但这是她的承诺之言。
坐在我旁边的花见辻也舒出一口气,说道「谢谢」。
「不好意思啊。白峰你很有人望,若能出手协力真的能摆平很多难题。」
「你们来拜托我办事倒没什么,不过我不是收拾烂摊子的专家。归根到底还得由你们好好说明。」
「我谨记于心。只是,说到底我连向别人说明的机会也没有啊。」
「你再活得普通点比较好啊。」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这已经是我所理解的普通的生活方式了。」
「偷偷离开远足小队就已经够奇怪了。」
提到这事我就没法子反驳了。虽然我自有理由,但也明白一般的高中生很少会像我这么做。
「但是,你最大的问题是……身边的女生换了又换吧。」
「都说了没这回事。」
果然白峰是爱记仇的类型。
◆
在家庭餐厅开完会的翌日。
我一边比平常更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爬着校门前的坡道。因为如果周末期间情况恶化,那么其他班的学生也会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或许还会过来与我有所接触。
庆幸的是我没有感受到异于平常的气氛,就如平常一样通过了校门。一路走到排列着一年级鞋柜的换鞋处也没有任何变化。
进了自己的教室就不得不接受众人的注目了,但或许是因为这时距离上课没有多少时间了,班上谁也没靠近过来。我一边对这比想象中来得轻松的开始感到困惑,一边将书包挂到书桌旁边呆呆地看着手机。正确地说是我在假装玩手机。
看来,是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风向有了改变。可我不知道情况具体如何。
若是他们主要通过LEIN来传播消息的话,甚至连班级群都没有加进去的我是什么也没法知道的。也太无力了吧。
早上的短暂班会结束之后,棒球部的久野来到我的座位边。他右手撑在桌子边上,面带灿烂的笑容看着我,同时还有抑汗剂的香气飘了过来。
「早啊,七村。」
「哦,啊……怎嘛?」
明明之前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他却能一点也不拘谨,我模仿不了。
我本来也想回他「早啊」,结果却发出了「哦,啊」这样像极了小角色会发出的声音。所以我决定下节课整节课都要在脑子里开一堂有关「怎么能『哦,啊』叫呢……」的反省会。
「哎呀,其实我想说的是七村在远足那会儿和F班的花见辻同学见过面的事啦。花见辻同学,你知道的吧?」
从久野往我这边走那时起我就有所预感了,但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开门见山。心里难免有些惊讶。只不过,这也是个澄清流言的绝佳机会。
我打算着要把昨天商量好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咕噜地咽下唾沫开口道。
「啊,那个就是」
「哎呀——因为花见辻同学有很高的人气,这次搞出相当热门的话题来了啊。到处都在猜测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交往哦?」
时机太差,在我开口的一瞬间就被他给打断了。
但是,我要是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吭就太对不起星崎和白峰了。我下定决心再度开口。
「那个,其实。」
「不过是昨天晚上来着吗,有人说『七村和花见辻只是恰巧碰上』的,接着这事就开始在LEIN上面传来传去。」
好的OK我知道了。这种情况什么都别说是最好的。方才巩固好的决心瞬间崩溃。
据久野说的话推测,星崎和白峰似乎自会议解散后便迅速在LEIN上实施了行动。我真的一直在受她们的帮助啊。相形之下,我却是个什么用场也派不上的废物我很抱歉……脑内开启卑微模式。
「就在这个时候啊,又有人说『七村从不良手中救下了花见辻同学』。大家都想确认是不是真这么回事,结果我猜拳输掉了他们就叫我过来问你。」
「到头来还是个惩罚游戏。」
是被派来做大家都不愿做的事的啊这人。有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么。算了,有星崎事件那次自爆在先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受我吐槽的久野哈哈地笑,口中说「对不住啦」抬手轻微地比了一个道歉的手势。没事,我也没有特别不高兴,都无所谓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搞得自己闷闷不乐的话边缘人之路还怎么走。
「然后啊,七村你真的救了花见辻同学么?」
「啊,啊啊……就一个偶然,碰巧的结果。」
「啊——真有这回事!很强啊。」
「没有,不过是顺势而为……」
「何必谦虚。真的很强!抱歉问了些奇怪的问题!哕。」
句子结尾出现一个怪异的「哕」字的同时他用手掌砰地拍响我的肩膀,然后他便回到阳光角色的团体里了。
……刚刚的轻碰以上捶肩未满的接触算什么。所谓男生间独有的肢体接触吗?我当然没有习惯过,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小高兴,好不甘心。这不是搞得我们像朋友一样吗。
久野回去的那个圈子里星崎也在,她正听着情绪高昂的久野说的话。难道,提议直接过来向我确认的人就是她吗?
我考虑着这个可能性时,才注意到站在星崎旁边的叫柊的女生的目光像一把尖刀般向我射来。
柊是阳角圈子里特别显眼的女生。茶色头发及肩,五官端正丝毫不输给星崎,但她那冰冷的眼神与慵懒的表情结合起来给人以难以接近的印象。如果她在教学楼背面或楼顶上抽上根烟的话那会特别有画面感。
不过啊,她在和朋友说话时一般都会笑着,而且也从没在学校里引发什么纠纷。或许我对她为人冷漠的印象是源自于她投向我的视线还有她在星崎坂户事件中选择隔岸观火而留下的记忆吧。
自从坂户制造了那出闹剧以来,我就始终被包含柊在内的阳角女生们所组成的圈子戒备着。
在我靠他们的圈子太近时,柊总会快速地插进到我和星崎之间。好优秀的护盾。
嘛,要是每件事都去在意个不停自己会没个安宁的,反正又没给我带来实际危害放着不管就好。
我就如浑事不知似的转开视线,坐在久野离开后只剩宁静的座位上读着轻小说。
之后一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都一片风平浪静,时间来到午休。
今天的我也打算抓紧解决掉午饭,快快赶往图书室。可是,刚想走上楼梯的我却被背后一道声音叫住。
「你给我等等」
声音有些熟悉,我带着不好的预感顺着声音回头看去。
「……干嘛。」
出现在我身后的人是柊。她双手叉腰神气地瞪着我。
「找你有事」
回想起来上完班会,在我和久野说话的时候她就狠狠地瞪过我。找我肯定没好事。
「找我有什么事。要揍飞我吗?」
「哈啊?能别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吗?」
「你之前说过的。如果我敢靠近星崎就把我揍飞。」
嘛,柊说的是在我靠近星崎之后,应该不会见面二话不说就把我揍飞吧。
星崎,一提到这个名字柊的目光便警觉了起来。
「你,是不是对琉璃做了什么坏事?」
「不没有。最近我没干亏心事。」
要说的话在坂户挑事那时候,我其实也不想和她扯上一点关系的。不过,在那件事中我是故意让大家误解我的,我也没道理去怪罪别人说我怎么怎么不是。
实际上我与星崎在校外见过几次面,但柊应该是不知情的。
「哼,那就好。」
尖刀般的眼神锋利不减,但柊的样子似乎更放心了一些。看到她这个样子,星崎与她们这群人应该是处得不错的。经历过坂户的发难和远足活动,她们总该是有机会增进情感的吧。这让我稍稍安心了些。
柊轻哼了一声说道。
「听说,远足的时候你救过F班的花见辻?」
「啊,是这么回事」
「哼。反正一定是心里觉得要是得手的话就可以做些下流的事呗。」
「你,对男性的偏见是不是太强了?」
「我面向的不是全体男性而是只特别对待你。」
「感觉换个情景说这话真能让人高兴起来啊,但现在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什么鬼妄想力。」
哈,柊轻蔑地笑了一声。真是,跟没礼貌的人说话真叫人心累。
「所以呢?到头来你找我什么事。应该不是来表扬我的吧。」
有事就赶紧了结,或许是让她察觉到了我的这个想法,柊咂舌了一声,然后将脸凑近了一些。
「或许,你身上真有些可取之处。但是,今后可不要因此而为非作歹了。」
「就是说,叫我绝对不能接近星崎?」
「没错。」
原来如此。总的来说她是来警告我的。
她承认我帮助过花见辻,但这一事实并不能成为允许我接近星崎的通行证。柊仍然没有原谅我。
这次与我的接触为的便是来向我表明此意。
「知道了,我没这打算所以你放一万个心吧。我和星崎之间的种种已经给我的恋爱道路添了不少堵。现在的我可是拥有堪比苦行僧的自制心哦?马上就可以悟道升仙咯。」
「对对对,今后琉璃身边半径百米内绝不能出现你的丁点影子。」
「那我进不了教室了吧。」
相当于是叫我不要在学校里出现啊。这规则兑现不了啊。
「行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啊——哦。」
她没等我的回应,便径自快步地上楼梯离开了。她那感觉不到一丁点回头意思的背影显得神清气爽。
图书室就在楼上,但现在马上追上去碰到她可就太尴尬了。没办法,隔了一小段时间后我才爬上了楼梯。
「哈啊啊~~~」
这道深深的叹息,叹的不只是这次碰上的事。
为了调和星崎和坂户的纠纷,我却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品行恶劣的家伙。白峰出面帮我消除与班上同学的不和时,我却又让白峰内疚不已受到伤害。当我从恶徒手中救下了被纠缠的花见辻时,却传出奇怪的流言。
然后是这一回。想着要平反我与花见辻间的流言时,却又受到了柊的警告。
结果,我终究没法想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样漂亮解决所有事件。即使有心解决某些问题,也必然会生出些岔子。
这样的我,多是成不了所谓的主人公的。
想着想着,我拖着比平时沉重了数倍的双腿爬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