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管还算委婉,但是说作品「不怎么有趣」,这种情况下反而会被视为极具真实性的直言无讳,再加上「绝对没有」这么强力的断定之言,成了毫无其他解释的明确批判。
确切的事实。
不,若说这就是绀藤先生感到不对劲的真相,倒是的确清楚明白,不需要再进一步探讨——也能解释聪明如绀藤先生,为何无法将这「不对劲」诉诸于言语形容的理由。
当然身为编辑,判断漫画好不好看是绀藤先生的职责所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跟苦恼的漫画家说出「那篇作品不好看,所以不会对读者有影响力」这种话。
再说得深入一些,出现在遗书里的不是编辑部视为主力,现正好评连载中的《好到不行》,而是过去的短篇〈死亡带路人〉这点,或许让绀藤先生感觉到了刻意。
一般会将这个情况解释为少女是连阜本老师过去的作品都知道的狂热粉丝,但也可以解读成其实是少女为了编造自杀的借口,从以自杀为主题的漫画里任意挑一本出来写进遗书里。
任意的选择——若是如此,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刻意的行为了。
难怪会觉得太对劲到不对劲。
只是,身为编辑、身为组织里的一份子,就算撕裂绀藤先生的嘴,也不敢对阜本老师这么说明吧——但是,掟上今日子敢说。
因为到了明天就会全忘记,所以敢跟任何人撕破脸——她就是一个这样直率的女性,也是个侦探。
今日子小姐将绀藤先生内心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用明白到几近露骨的言语呈现——身为侦探,可说她在这一刻就已经完成委托人的要求了。
然而对她来说,现阶段只不过是途中报吿——今日子小姐的侦探活动,现在才要进入下半场。
2
「哎呀,挨骂了耶!」
不知究竟是存着什么心,今日子小姐看起来开朗到不行,感觉甚至还有些兴高采烈地说道。
「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哪……啊哈哈。毕竟漫画家总是有点脾气吧,我原本还抱持着淡淡的期待,以为就算是恶评,他也会谦虚接受呢。」
这个期待也太一厢情愿了。
而且,即使掺杂了恭维,她刚刚也把《好到不行》捧得太高了,相形之下落差实在太大。
或该说,正因为阜本老师把好评记在心里,才更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与作创社人员的会谈,就在我和今日子小姐几乎是被赶出会议室的情况之下,半强制性地结束了。
中间还以为会是阜本老师愤而离席,没想到是我们被赶出来……狼狈的我们落荒而逃,跳上刚好停在作创社前的公车——最快的侦探就连撤退也很快——相对的,骨折的我则是极其不堪地被她拖上车。
仔细想想,开会时我明明尽全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一句话也没说——为什么连我都被扫地出门。
被当成共犯了。
冤枉啊大人。
话虽如此,但是比起跟怒不可遏的阜本老师一起留在会议室里,能够和因为演出大逃亡而显得兴奋莫名,看起来乐不可支的今日子小姐肩并肩坐在公车双人座上,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对没办法逃跑的绀藤先生和取村小姐非常过意不去就是了……
「对不起。」
等到稍微冷静下来,今日子小姐终于向我这么说——我以为她是为了惹恼阜本老师的事道歉,结果并不是。
「要你特地等到下午,结果却还是在你未读的情况下,让你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看来今日子小姐是针对她在尚未看过〈死亡带路人〉的我面前,最后还是说出了感想一事道歉——对阜本老师说了那么多不客气的批评,却为了这种事向我道歉吗。
这大概是今日子小姐身为读者的态度吧——看推理小说的人,常常会有过度忌讳爆雷的倾向。
不过,她其实根本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已经完全错失阅读〈死亡带路人〉或《好到不行》的时机,而且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应该也不会想去看,所以一点问题也没有。
「别这么说,请你一定要看,然后再吿诉我感想。虽然是我看了那篇漫画以后一点心得、一点共鸣、一点感动也没有,不过恐怕厄介先生就是能从其中发掘出什么魅力也说不定呢。」
恐怕……
她对这部作品的评价是有多低啊……被她说成这样,我就更不想看了。
「不只限于漫画,对于『故事』的评价,本来就是因人而异。〈死亡带路人〉虽然完全无法打动我,但是对十二岁的遗言少女来说,恐怕是一部撼动灵魂的杰作也说不定。」
「……」
嗯,又是恐怕……
她在会议室里没有提到这一点(应该是在提到以前就被赶出来了),
但是也不能否认〈死亡带路人〉对自杀的讴歌,就这么刚好与遗言少女的感性相契合的可能性。
无法得到其他人的共鸣,只有自己认为是杰作——连我心中也有这样的作品,没人能保证对于遗言少女而言,〈死亡带路人〉绝非如此之作。
「就是说啊。即使连作者本人也认为是垃圾的作品,只要自己觉得好看,那就是好看的。在我心里,也有这样的作品呢。」
「所以……要继续进行调查,是吗?」
事情就是这样。
虽然被阜本老师赶了出来,但是今日子小姐在离开会议室以前,已经跟绀藤先生说好了。
「因此,我想继续调查遗言少女试图自杀的真正原因。晚上十点左右,我会再来打扰的。」
真的是打扰,不折不扣的打扰……
如此这般,说到我们现在正往哪里去,倒也不是只为了远离作创社而随便跳上一辆公车,而是目标明确地正前往遗言少女就读的国中。
今日子小姐早就吿诉过我,她想在作创社开完会后去学校看看,所以我事先就已经用手机查好转乘资讯——这让我们在逃亡时显得手脚俐落。
由于是最快的侦探,所以今日子小姐的行程可是排得满满,但因为在作创社的会议比想像中还早结束,时间上多了一点余裕。
「可是,这样好吗?今日子小姐。」
「嗯?什么好不好?」
「呃,结果刚才都在报吿上午的调查内容,根本没问到绀藤先生或阜本老师几个问题……这对今后的调查会不会造成影响啊?」
「喔,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仿佛是笑我担心只是杞人忧天,今日子小姐报以恶作剧般的微笑。
「因为想问的都已经问了……至少我已经知道我感觉到的不协调感和绀藤先生感觉到的不协调感是否相同,以及阜本老师和遗言少女之间是否有交集,只要能确定这两点就够了。」
而且也已经确定了——今日子小姐如是说。嗯,第一点我懂,可是第二点是什么意思?
交集?
「是呀,也就是借由去解释遗书里出现〈死亡带路人〉的过程,来厘清遗言少女对于阜本老师抱持恶意、心怀怨恨的假设具有多大的可能性。我本来假设那个遗言少女是为阜本老师的粉丝,可能是在签书会之类的场合见到他,却因为对阜本老师冷淡的反应怀恨在心,为了报复老师而自杀——但从阜本老师的反应看来,这个假设似乎是不成立的。」
「也是……阜本老师也说不认识她。」
现阶段还无法排除阜本老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怨恨的可能性,要全面否决这个假设还有点困难,但是这种类的怨恨,应该不至于突然就上演自杀骚动——在事情发展至此之前,应该会有些征兆,所以要是阜本老师真的毫无头绪,的确很不自然。
……倘若目的是要陷害阜本老师,那么就是由于我的碰巧介入,使得她无法达成目的。
不可思议地,虽然没有公布姓名,但是因为我被媒体当成凶手看待,遗书的内容因此并未公诸于世——自然而然也无人提及阜本老师的作品——一思及此,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那么,今日子小姐现阶段认为阜本老师只是遭到利用吗?」
「现阶段还没有什么认为,我只是冷静地在收集推理用材料罢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其实心里应该已经有好几个假设了吧。
话说她写在右脚大腿内侧的笔记……可是,我却无法追问这一点,真是好难受。
「啊,不过,我认为就结果来说,阜本老师那么生气其实是件好事。会因为作品遭到贬低而发那么大的火,表示他还没有失去创作者的灵魂。」
这跟你刚才说的话完全相反吧……
就算已经失去创作者的灵魂,听到那样的批评,我想是人都会发火。
「……好坏暂且不论,阜本老师还真是个不会掩饰自己的人呢。」
我说。
老实讲,这个感想也隐含着希望他能多少掩饰一下的心情。
若说这种心情「只是对作者的幻想」我也不否认,但也不过就是如此。
「也不是看他气成那样才这么说,我还以为他会更沮丧一点。呃,这该怎么说呢,好像……」
「好像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对吧?」
今日子小姐一针见血,说中我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印象——既然能说中,表示她或许也有同样的感受。
「对……正是如此。」
「嗯,因为漫画家是一种辛苦的工作呢。他本人嘴上说只是感觉有趣才当漫画家,但一定也会有不为人知的辛酸。又爱又恨——而且累积到一定的资历之后,还不能说辞就辞。在编辑部力捧的时候说要封笔,一般说来是根本不可能的。这次的事对阜本老师而言,固然是个困境,但同时也是令他喜出望外,可以『得到解脱』的机会吧。」
「嗯……」
对于才二十五岁,但这辈子经历过的离职经验可说是多到数不清的我而言,这种感觉有点难以理解。然而,对于没有明确「退休」之日的漫画家而言,或许引退的机会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同遗言少女企图拿阜本老师的作品来当成自杀行为的借口,阜本老师也想趁机利用遗言少女的自杀行为来做为退休的借口吗?
「不,我可没这么说。他是真的感到很自责吧。不过,一想到费尽千辛万苦才画出来的作品差点夺走一条人命,也很难继续保持创作的动力吧。」
并非只是因为变得不有趣、变得无聊了才收手——事情并不如他嘴上说得单纯。
当事人的心情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或是更进一步来说,有时候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在今日子小姐刚才区分的可能性之中,「只有当事人一厢情愿这么认定」的情况似乎很诡异,但也并不是那么稀奇。
「我都那样出言刺激他了,只希望他能把对我的怒气,确实转化成作画的动力。」
「今日子小姐,你是因为这样,才故意用那么尖锐的措辞吗?」
事到如今,我才想到这个可能性——对了,先不论过去的短篇〈死亡带路人>,今日子小姐可是给了连载中的《好到不行》相当高的评价。
或许不是以侦探的身分,而是身为一介读者的她,是真心期盼能看到故事的后续发展……结果似乎只是我想太多了。
「才不是呢。」
今日子小姐眯起眼镜下的双眼。
「哪来的后续不后续的——到了明天,连同今天看的内容,我全部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哪!」
3
从这个角度来看,今日子小姐刚才说过的「倘若读者受到漫画的影响跑去自杀,应该把这个经验运用在下一次的作品里」这番发言,根本是毫无觉悟——只能说是在要求别人达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无论惹恼谁,或是遭人怎么怨恨,都会在当天忘掉——对于这样的今日子小姐而言,既没有会积累的经验,也没有能累积的资历。
说得再极端一点,在解决篇指出凶手之时,即使犯下把凶手逼到自杀这种「侦探不该犯的错」,忘却侦探也不会把这种记忆——对于侦探可以说是奇耻大辱的记忆——带到第二天。
也许正因为她站在这样的立场上,才能不囿于感情及同情,进行自由奔放,或甚至说是不负责任也不为过的指责,但是也因此,无可避免地会在关键时刻显得缺乏说服力。
今日子小姐这种记忆每天都会重置的特性,由于能严格遵守保密义务,身为侦探占有非常大的优势,但同时也对她的侦探活动造成很大的限制。
不只是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必须在一天内解决——当罪行被完全不会受到过去牵绊的侦探揭发时,绝大部分的凶手都会想说「你懂什么」吧。
比起在解决篇说教的侦探,她的存在可能更令人难耐。纵使想要倾诉的动机有千丝万缕,对忘却侦探说再多都是毫无意义。不管凶手有什么样的过去,在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下走到犯罪这一步——忘却侦探皆无法体会。
还不清楚遗言少女留下那种遗书的用意——就连她的意识也还没清醒。
当她醒来的时候,会对今日子小姐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是徒劳。
因为到了明天,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4
我们转乘公车抵达的那所国中——还请容我不写出校名,只跟大家透露那是一所具有全国性的知名度,名声响叮当的私立女中。
遗言少女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到这里上课的——由于是升学名校,从这点看来,至少她的在校成绩应该还不差吧。
放弃学生的本分,光顾着看漫画,受到漫画不良影响的坏小孩——少女和这种典型的刻板印象可说是毫无交集。
是能够兼顾兴趣与学业的优等生吗?还是平常不看漫画的优等生呢?
如果是后者,就能得证阜本老师果然还是被利用来做为借口——今日子小姐接下来就是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么……嗯,可以请厄介先生在这里等一下吗?那里好像有张长椅,请你坐在那边等。」
公车站牌和校门口之间有一座小小的公园,我在那里停下脚步,目送今日子小姐从我身边离开。
这也是当然……
我不可能进得了女校。
原本这就是理所当然之事,再加上才刚发生在校生自杀未遂案,校方现在应该很神经紧张——不用含冤也不需被牵连,只要进去就会被抓起来。
我是百分之两百进不去,说真的,连身为女性的今日子小姐也很难讲没问题。一旦老实承认自己是侦探,理应也会被挡在门外,吃上闭门羹。
「是呀,所以我应该会自称是遗言少女的家属,向班上同学及教职员室的老师问话吧。」
今日子小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不只是学生,还想向老师问话,她的胆大包天真是令我惊服不已。
「伪装身分潜入调查」大概是侦探的基本功吧……然而,地点毕竟是在学校,还是让我有点担心。
比起稍具规模的公司,学校更像是某种圣域——而且是私立的女校,想必会也有警卫常驻才是。
打着「保护小孩」的名号做为理由果然强大——话说回来,要是家长托付给校方的小孩有个什么万一,对学校来说也是攸关存亡的问题。
实际上,虽说不是在校内,但闹出自杀未遂的风波,对学校也是很大的打击,而……嗯?奇怪,我觉得刚刚好像想到了什么……是我多心吗?
「那么,我去去就回。要是我没有在一个小时以内回来,请来救我。」
「要、要去救你吗?」
「开玩笑的啦!不用来救我也没关系,只要帮我转吿绀藤先生任务失败就行了。」
今日子小姐说完,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踩着完全感觉不到企图心的轻快脚步,走向遗言少女就读的学校。
即便是谎报身分,只要自称家属,就不需要乔装打扮了……那头白发在校内应该会极为醒目吧。但如果是要面对好奇心旺盛的国中女生,或许还能成为谈话的契机。
无论如何,在这回合里并没有我插手的余地——那我就好生休息一个小时吧。毕竟我是个大病初愈,或该说是个才恢复意识没多久的伤患。
该休息时好好休息,也是工作的一环。
……不过,关于这件事,今日子小姐或绀藤先生都没付我薪水。
对金钱非常计较的今日子小姐,不可能支付助理费给站在委托人那边的我,我也不可能向对我恩重如山的绀藤先生索取仲介费——而我还主动向二手书店请辞,不禁觉得自己到底在干嘛啊。
我曾经半开玩笑地跟绀藤先生说自己只能当作家,但是看到阜本老师目前的情况,深深体会到那个世界没这么简单——况且我现在利用闲暇时间写下的事件记录,就算是亲身经历,恐怕也不能公诸于世。
可能会成为管制对象,遭到禁止出版的处分——不只是管制,甚至连我这个作者都有可能被取缔。
不夸张。
实际上,对创作进行管制最恐怖的地方也在这里——就像现在阜本老师约莫陷入的状态,创作意欲受挫萎缩固然也是问题,万一发生创作者因此被逮捕的案例,才是最危险的。
为了保护人权而侵犯人权。
虽然是极端的例子,但在维护社会秩序上,凭感情感觉去限制创作的风险性实在太高了,甚至是倒行逆施。
即使是倒行逆施,正如今日子小姐说的那样,历史上将这种进行管制的体制视为理所当然的时代还比较久,即使到了现代,放眼全球,创作自由绝不是与生俱来的权利。
……另一方面,也不能用一句「荒唐无稽」就认定光凭一本书绝无破坏世界秩序的可能性,这也是谈论创作自由时的难处。改变读者的意识,甚至掀起革命来颠覆国家暴政的书,是确实存在的——裹着娱乐糖衣的思想书,却招致令人不忍直视的虐杀、煽动歧视与偏见,绝非虚构。
如此一来,实在无法用「为了保护小孩」这样的框架来阐述——还有种会想用同样的框架去阐述本身就已经是大错特错的感觉。但是,根底毕竟是同一个问题。
根底相同——所以盘根错结。
……不过,无论是萎缩,还是想要有个借口可以摆脱漫画家这个辛苦的职业,听到有小孩差点因为自己的著作而送命时,没说出「关我什么事,这是她爸妈的责任」这种诿过之言,打算负起责任来,就应当肯定阜本老师
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果让今日子小姐来解释,她或许会说那只是为了闪避深入的议论,才把错揽在自己身上罢了——也或许会说这样跟单方面把责任推到对方头上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也说不定。
如同那时,她曾经对我说过的一般。
那是我永生难忘,对我而言也是「初次见面」的事件——是我第一次委托忘却侦探的案子。
忘却侦探最初的事件。
没错,那是距今两年前的事……
当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正要开始回想过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是绀藤先生打来的。
看来在我们宛若逃也似地离开——其实是真的落荒而逃之后,绀藤先生总算搞定会议室的善后工作了。我接起电话,心想时机正好。
「你好,绀藤先生。」
「好什么好,真是的。厄介,瞧你干的好事。」
绀藤先生开口一句就是大发雷霆——然而,语气里却藏不住如释重负的感觉。
今日子小姐一语道破他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固然令他如释重负,还替他把身为编辑、身为组织的一分子而不便对旗下漫画家开口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也令他如释重负吧——不过就算撕裂他的嘴巴,他应该也不会承认。
「我什么也没做啊!请不要冤枉我。」
「少来了,阻止掟上小姐是你的使命吧!」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以为接受她的帮助,或是被她耍得团团转才是我的使命。
「阜本老师冷静下来了吗?」
「嗯,总算是……他说要工作就回去了。」
「咦?要工作?那封笔宣言……」
「不,还没收回,只是把封笔期限延到搞清楚真相为止——总而言之,至少到今晚十点以前,阜本老师还是漫画家。」
「这样啊……」
总觉得好像正中今日子小姐的下怀——虽然还不到可以额手称庆,但状况还是稍微好转了一点。
只是,再这样下去,也不过是拖延了几个小时而已,还是要快点找出遗言少女寻死的真相。自杀的理由这种事完全是个人内心的问题,外人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究竟能探究到什么地步呢——答案只有天知道。
或许结果会空欢喜一场。
「好了,我这里大概就是这样——厄介,你现在在干嘛?没和掟上小姐在一起吗?」
「没有,现在我们分头行动……」
我向绀藤先生说明现状。
虽说是分头行动,但正确地说我只是坐在长椅上休息而已,他可能又会骂我放弃阻止今日子小姐暴走的使命,可是我又不能对既是恩人也是朋友的绀藤先生说谎。
「——因此,今日子小姐目前正一个人在校内打探消息。像是少女在班上的人际关系、有没有什么烦恼之类的……」
「……她还真是个身体力行的人啊。」
绀藤先生苦笑。
也难怪,听到刚才还在公司里谈话的人,现在已经潜入女校进行卧底调查,或许也只能笑了。
「可是,自杀的原因不见得是在学校里吧?也可能是家庭问题……」
「嗯,所以调查完学校以后,今日子小姐还打算前往遗言少女的家和住院中的医院。虽然两边都没什么指望……」
很难想像家人会愿意和形迹可疑的侦探见面,而就算去医院,应该也无法向昏迷的遗言少女问话。
尽管如此,今日子小姐还是会选择行动——大概是认为在行动的过程之中,可能会再产生别的想法吧。
「这样啊……也是,只能交给你们了。无力的我顶多只能一路祈祷到晚上,希望能等到好结果……不过,毕竟是十二岁小孩自杀。就算能证明她的动机与阜本老师的漫画无关,实在也无法说那是好结果哪。」
绀藤先生以晦暗的音调,喃喃说道——我也有同感。
不敢指望能有好结局。
那么,只剩下期待阜本老师能透过这次事件而确实有所成长,或许才能得到算是救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