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之瀑布遍染夜间海湾。
散落的“黄昏桥(TwilightBridge)”碎块强劲地击打水面,喷发的水柱与爆发的水花,海面波涛汹涌。这一切接触到燃烧旺盛的火焰与火星,就仿佛破碎的万花镜般绽放无数光彩。隆起的庞大黑烟在来自地面的光照耀下,宛如不属于尘世之魔神一样,不详地耸立着。
真是美好的夜晚——卡莎心想。
这片介于特区与本土间的海湾,卡莎正立于漂浮其间的某艘船上。
随风驰骋的轰然巨响爬梳她的发丝。风中搀着火与暴风雨的气味,以及接下来某行动即将展开的不安与期待。夜气颤动,就像香港一样。
卡莎大动作右臂一挥,抵上胸口,行礼。
仰头再度抛出视线。
对岸直到海岸线均为老房子林立,外墙暴露在海风下。其中有一栋低矮独栋建筑,屋顶盖了一座点灯的小屋。
小屋外凝望这方向的人影有三。
一位是名少女,勇敢、坚毅、又可悲的少女,卡莎至今仍觉得遗憾无法与她成为朋友。
一位是名少年,愚蠢、好说话、又伟大的少年。卡莎无时无刻不曾忘记自己曾经是他的——不,她的朋友。
以及……
——呵呵,还在瞪还在瞪。
内心有种搔挠不耐的感觉。
同时,细小而锐利的感觉一闪。
受伤而令人满足的奇妙感觉。卡莎如渴血般渴望这种感觉,又如被抛弃的孩子般害怕。总是贪求无厌,仍迟疑是否亮出獠牙;这些感觉萌生字她的内心,束缚她,掌控她。
你又如何?卡莎思佇。
你如今看到我,有什么感想?
敌意?愤怒?或者觉得这是宿命?还是什么?
第三名人影站在少女身旁,掩护后方的少年,自然而然且理所当然。心中骚动扩大。
假设——
若改变过去无数的选项与内心的想法,她如今或许还依然站在那一方吧?
应该还在挖苦次郎与他的弟弟,与那少女亲密地聊天,对凯因颐指气使,将圣的说教当耳旁风,而与他们一块生活吧?就像以前一样。
卡莎静静闭上澄澈的翠绿眼眸,抹上黑唇彩的嘴唇一扭而抿起苦笑。
——真不像自己的个性。
现在卡莎与他们之间隔着海湾、“结界”、以及过去的光阴。而接下来将填平隔阂。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卡莎施展意念力场发动船舶引擎。
船如滑行般在怒海前进,绕过海岸线逐渐远离三人所在的楼房。
轻咬嘴唇,拳头抵在胸口紧握。
迎面吹来的风势飒寒——但却无法冷却她的热意。
BBB
次郎咬牙目送卡莎搭乘的船舶驶离。
立刻追上去也来不及。就算脑袋理解,身躯却似乎随时会一跃而出。握着银刀刀鞘的手僵硬地收紧。
只要圣设置的“结界”维持运作,身为“九龙的血统(KowloonChild)”的卡莎就无法进入特区。不过既然特地现身,应该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一定会回来,回到次郎面前。
“……次郎,刚才是?”
“嗯,看来对决的时刻来临了。”
边边子发出沙哑的声音询问,次郎重重点头。
终于。
不加抑制涌出众多思绪,在过度强大而突然的高亢情绪下,次郎甚至感到一阵晕眩。百年的岁月,百年的因缘,即使己非人身,这一切也无法说承受就承受。
可是——
“……哥哥。”
听到弟弟不安出声的瞬间,次郎心神一定,吸血鬼放松紧绷的下颚扬起微笑。
他对小太郎一笑,接着视线投向边边子。
“边边子,联络章吾。”
“啊,对,对哦,知道了。”
边边子慌慌张张地冲回小屋。等她的背影进入小屋后,次郎便蹲在小太郎面前。
凝视弟弟的眼睛,掌心放在他头上,温柔轻抚他柔软的金发。
“……看来战役开始了,哥哥必须过去。”
“嗯。”
小太郎乖巧地点头,偌大的美丽蓝眼充满对哥哥的信赖与除此之外的其他情绪。
“哥哥。”
“是。”
“小心哦。”
“好。”
请好好看着——次郎内心低语。
请您好好看着您的护卫者达成使命。
次郎松手站起身,目光自然而然追往卡莎离去的方位,脸庞再度带上利刃般的凌厉。小太郎则默默仰望哥哥的身影。
“黄昏桥”的火焰迟迟未见衰减之势,隆隆低吼的红炎咆哮威胁着特区的黑夜。决战的鸣枪;实在符合卡莎的性格。
边边子跑出小屋,手里紧握手机。或许正压抑着不安与紧张,脸色非常差。
“不行,部长的手机打不通,情报部也一样,这里的一般线路应该受到了管制。”
“办公室怎样?”
“嗯,已经转告目击了‘黑蛇卡莎’的情报,我想总部也会经由办公室得知。”
“知道了,可是……”
阵内的电话不通?
次郎微微皱眉。
没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吗?基于交涉按键诸多的立场,他会关手机也不是神么稀奇的事。可是时机还真不巧,目前神父不在现场,若要统整次郎及旧香港组与“公司”之间的联系并下达指示,他是最适当的人选。
此时——
——……次郎。
——龙大人!
冒出直接在脑中说话的声音;这是念话(TalkPass),是圣。边边子与小太郎也赫然抬头,看来对次郎喊话的同时,他也将意念传达给其他两人。
——龙大人,您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吧?是卡莎,已经确认她出现在海湾。
——果然……
——她一个人现身,恐怕意味着——
——等一下,现在……
——我迟到了。
冒出新来的声音,这次是凯因。
但声音稍遥远,而且似乎正在高速移动中。
——龙大人,有来自尾根崎的通知。就在刚才“赤色獠牙(RedFang)”的包机被击坠,我现在正前往现场。根据阵内不久前的报告,这攻击来自“九龙的血统”的可能性很高。
——章吾?
——是次郎啊,你那里好像也发生了什么事。
——“黄昏桥”被炸毁,而且卡莎现身了,就在刚才。
当然有所预料,可是听到次郎的说法,凯因仍表达出咬牙切齿的情绪。
——也就是说正面攻来了吗?可恶。
击坠喷射机与破坏“黄昏桥”;这两件新闻应该没多久便会传遍全世界。仅仅如此就事态严重,重点在于这新闻中是否会添入吸血鬼的存在。
情报部应该已经全力施行情报管制,但昨晚才刚抹消次郎与杰尔曼的战斗行为,大多数人均未获得适当休息。再说,从规模来看,昨晚的事件与这次也无法相比。究竟能处理到什么地步呢?
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担心的甚至不是这种程度的问题。
——听好。
圣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开口。
——卡莎等人兵分两路从东西两方展开攻击,就是第十区(TenYard)的机场与第一区(FirstYard)的“黄昏桥”。
或许该说幸运,目前为止,看不出该血统的气息急增的样子。但虽如此,既然光明正大地露脸,不可能如此了事,那些家伙是认真的,一定即将有下一步。
次郎与凯因都同意圣的见解,两人对于敌人是认真的这点毫不存疑。明显与上次卡莎闯入时的姿态不同,反倒可将搞出如此引人注目的破坏活动本身,当做他们彰显的决心。
——但只要吾张设“结界”,那些家伙就无法入侵特区,无论运用何种奇策,这现实均不变。既然有此前提,就有相应的作战方式。
圣严肃地道。
意念好不紊乱,冷静并强力断定;与平日性格温润的他有出入。次郎不由自主脑中浮现十一年前的景象,身躯更近一步地紧绷。
而圣似乎也一样。
——吾这段时间会尽力维持“结界”与搜索那些人。与香港情况不同,他们人数不多,重要的是缺了九龙王,吾与汝人不会输。
擅长奇门遁甲的圣拥有在特区各地瞬间移动的能力。若能完全知晓敌人的目标或所在地,圣甚至能立即亲自出动个别击破,只要有他,无论以“九龙的血统”的任何人为对手,都不可能败北。
——龙大人,我对“结界”……
——我明白。
圣抢先大段次郎的话。
次郎并非“九龙的血统”却对结界有反应,这是因为他体内流动的“贤者夏娃”之血的特性:“将曾经吸过血之血统的能力与性质纳入己身”之非常奇异的特性。
——透过奇门遁甲,汝可通到“结界”外,但是请谨慎,只要离开,就不能再进入。只要动用意念吾可使汝再进入,但难以将“结界”作为盾牌运用。行吗?
——当然。
原本便毫无轻松以对的打算,次郎毅然决然地颔首同意。
——另外,无论如何都要暗地行事吧?
可是圣却摇头回复次郎的疑问。
——“不”。事件不仅关系特区,也关系世界的走向。尽可能避免战火波及人群。但,次郎,凯因,若到最后关头,均“以歼灭敌人为优先”。
面对坚定宣告的圣,次郎的目光不禁增添厉色,在一旁聆听的边边子也倒吸一口气。
不过却无法予以反驳,毕竟圣将损害抑制到最低限度的非凡决心透过念话传达出来。失去香港,比任何人都感慨的圣,足以想见他的心情。
——无论如何都要在此阻挡扰乱月下世界的他们猖狂肆虐。听好,这一次,要彻底将香港的怨念……
然而——
圣的话语突然中断。
念话仍在持续,但圣表达的确是沉默——“无言以对”。
——龙大人?
次郎、凯因与边边子露出疑惑。圣吐出一声“喘息声”。
——……竟然会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
——墓地的封印被破坏了。
听到这情况的人所受之冲击,比知道卡莎一伙人来袭更加剧烈。凯因甚至往了控制,抛出惊愕的意念。
……怎么会!卡莎他们应该无法接近,那里有——
——……感受到遗灰的气息,“真银”被拿走了。
伴随语言,圣将自己的感觉也同时传达给凯因、次郎以及边边子他们。
次郎瞠目结舌。
“真银刀的封印!?”
“真银”,真银刀,是圣所属之“真祖混沌”血统传承的真银锻造的剑,这把剑可破坏一切黑血,对吸血鬼来说,是最具毁灭性的武器。在香港打败九龙王的也是这把剑,当时挥舞真银刀手刃始祖(SourceBlood)的正是次郎。
圣传来的不只真银刀的情报,赤裸裸的遗灰气息让次郎毛骨悚然;难忘的气息,确实属于十一年前在香港对峙之九龙王之气。
至于边边子也愕然无语。经由圣的意念传来的墓地位置,居然就紧邻以前走惯的工作地点——“公司”调停部办公室旁边。
“换句话说,我每天都经过第十一区前到办公室上班?”
太惊人了。这件事——阵内不可能不知道,在知情下,居然毫不在意地保持沉默,实在是有够乱来的上司。
无视于次郎与边边子的讶异,圣与凯因迅速交换意见。
——吸血鬼不可能拿走“那个”,难道是“人行者”附身人类……
——一样。那家伙的附身一定也靠黑血之力,“真银”是斩除各种黑血之力的魔剑,即使在收鞘的状态下也无法接触。
——那么?
——……“真银”是吾祖混沌为人类锻造,赐予人类的人之剑,带走的应该也是人。
圣凝重的意念也沉重地影响与他意念相系者。“龙大人?”次郎不禁出声询问:
——如果卡莎他们有人类为伍,那个人是否能将他们邀入“结界”?
回答次郎疑问的,是凯因。
——不,次郎。能邀入“结界”的必要条件是“特区的居民”,而且必须晓得对方是吸血鬼,而靠本人的意志邀请。我不认为能这么巧找到这种人。
——嗯,但若只是拿走“真银”……
当然凯因与圣都明白,封印对人类无法发挥效果,正因如此,才坚持隐匿封印遗灰的墓地所在。
——……吾前往墓地。
圣如此说道。他的声音却很苦闷。就算他出动,也不可能带回“真银”,不管有多强大力量,他仍旧是吸血鬼,无法对抗“真银”之力。
然而——
“那…那个,我也要去!”
边边子出声。圣与凯因一惊,次郎不禁回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边边子——”
“——请别说‘很危险!’这种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边子大胆地微笑,次郎不快地压下嘴角。
边边子显然是勉强自己,但她的眼中,却蕴含使次郎住口的意志。
“我应该没办法跟着次郎过桥,而且被革职的我在‘公司’露脸也只会碍手碍脚。关于这件事,办公室方面我会跟小雀和其他人联络。”
“可是——”
“而且卡莎似乎晓得这房子,既然要避难,跟圣待在一起是特区最安全的方式嘛。”
言之有理;应该说不愧是调停专家,在这种状况下居然也能讲述一番道理。次郎一时之间眼神严肃地盯着边边子,最后并未多说什么而默默点头。
——边边子,可以拜托你吗?
“是,圣,我无法挥剑战斗,但必要时能够带着剑行动。”
边边子明快地回复圣的意念。
“我们加紧脚步吧,到这种时刻,时间再多都不够用。”
古血(OldBlood)们同意人类少女的话。
为了应对破灭的局面,他们的意志一点一滴地结合起来,仿佛在此沥下一束光芒。人类有时会毫无道理地不知不觉展现希望,这往往是不死者们错失的力量。
次郎低头看向弟弟的脸:
“小太郎,边边子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不只哥哥,我也会努力!”
小太郎双手握拳,精神奕奕地伸直。
圣忽然呼唤小太郎。
——……小太郎。
次郎、凯因、边边子均察觉这意念有着异于平常的气氛。
“嗯?什么?圣?”围堵小太郎天真地反问。
——目前,有什么要对吾人说的话吗?必须有什么准备?
圣询问。除了小太郎以外,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正在寻求谁的建议。
马上得到答案。
“觉悟。”
非常淡然的一句话,宛如寒气吹拂肌肤吧般。显而易见让“东之龙王”、“常春藤宅邸的骑士”、“银刀”、“与边边子齐齐脸色发青。
回话的本人一开口便为之茫然,甚至一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样啊。谢谢,小太郎。
“耶…耶?我刚才是……?”
——好,吾等已经拥有“这个”,之后就只剩献身。次郎啊。
——是。
——再给汝……一段时间,十分钟后,将以奇门遁甲传送汝。
——……遵命。
圣厉声说完,祝福全员顺利战斗后便解除念话,凯因也接着圣解除。
两人气息离去后,除了重新看向弟弟一眼。小太郎仍有点处于混乱。
“那…那个,哥哥,我——”
“没关系,小太郎,我也跟龙大人一样。”
说着,次郎跪下单膝,伸出双臂,温柔地拥住迷惘的弟弟。
出乎意料的怀抱让小太郎瞪大眼,最后也开心地绽放满脸笑意,抱住哥哥的脖子;那是一张由衷相信只要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笑容。
黑色长发与蓬松金发交错,兄弟俩在这一瞬珍惜地拥抱彼此的身躯,然后锵一声撞击额头,次郎放开最爱的血族。两人视线坚定地交会,明白彼此的关系更加坚固。
仿佛等待两人分开的时机——
“……咳。”
边边子轻声干咳。次郎回头一望,边边子姿态端庄地将双手握在身前却别过脸。
“边边子?”
“…………”
“……咦?”
“…………”
咳——边边子又一声干咳。就跟刚才的干咳一样,并非责怪,似乎是等着“轮流”。次郎发觉后红了脸。
“咦?那个……”
“…………”
“你…你要吗?”
“…………”
别过头的边边子脸庞染上朱红。次郎冒出一声没意义的“啊”,双手则无法理解主人的内心想法,蠢蠢欲动。小太郎盯着哥哥,视线无意识地严厉。
边边子终究忍不住,“噗”地一声喷笑。
“啊~真受不了。”
“没…没有必要……这么说吧…”
即使抗议,但因为有自知之明而语气孱弱,边边子再度双肩一震。
随后——
“喂,次郎。”
“什…什么事?你如果觉得有必要,那种小事我并不——”
“吃‘点心’吧。”
“咦?”
次郎反问,边边子想打起精神却有些失败,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次郎赫然严肃起来。
“边边子……”
“嘿嘿,除了这点小事,也没我能做的了。”
边边子再度露出跟刚才一样的笑容。
次郎闭上眼,甩甩头后,扬起稳健的微笑,抬起她的双手,轻轻捧高。
边边子看向次郎,两人视线交错,远方红炎将两人轮廓凸显于黑暗中。
“品尝点心是我的荣幸。还有,‘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就立刻告诉你。请大方感受我的脉动,还有我的心情。”
“……次郎。”
“‘葛城边边子’。”
“是…是。”
边边子回应,次郎则以双手覆上她的手:
“能与你一起奋战,是我的骄傲。”
2
哥哥转生成王时,拉乌•王十七岁。
拉乌与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拉乌的母亲并非父亲的正妻而被父亲与夫家冷落,他也被父亲与家族嫌弃。
但哥哥是唯一的例外。整个家族均歧视他们母子,哥哥却对他们很温柔,瞒着其他人关注他们所需,一直照料他们。若非哥哥尽心尽力,他与母亲就无法存活下来了吧。不禁金钱方面,精神方面也是。而且就算不论所受的恩惠,他还是喜欢哥哥;虽然哥哥有点奇怪,但那也是魅力所在。
因此,当他知道哥哥爱上非人类的女性,并且表露心意时,他给予全面的支持,像个别扭的孩子非常开心有个有獠牙的嫂子。甚至当哥哥本人也转化为黑夜之身——以及转生为新兴血脉之祖时,他也无条件接受哥哥,为哥哥而战,甚至可说,哥哥是特别的存在反倒是他最大的骄傲。
至今依旧。
他不在意“人类”或这社会将变得如何,他的使命注定独自一人与数十亿人类为敌,未接受哥哥的獠牙就是因为这样比较帮的上忙,即使总有一天死亡降临,对他也不足挂齿。他的生存之道很简单,就是为了自己与亲人活下去,对于其他生存之道则毫无兴趣,而如今“亲人”稍有增加——且各有各的趣味,实在是令人愉快的一伙人。
既然在战乱之世降生,或许能作为枭雄驰名,不过很遗憾无法成为枭雄,那至少享受着与世界作对的战争。
不收任何束缚,凭着自我意志决定进路,并漠然上路。
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拉乌•王就是这种男人。
BBB
“不过感觉还真是难用的剑。”
拉乌瞥一眼手持的剑,吐露坦率的感想。
笔直的剑,还是从刀鞘尾端至剑柄顶端超过一公尺的大剑。重量当然颇有分量,却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产物而不见丝毫锋利的剑,反而更类似祭器。
可是这把剑所持威力可非半吊子,毕竟有他惊人怪物般的兄弟姐妹全员担保,他的亲生兄长也败在此剑前。
“总之先去会合。”
他从放置棺材的房间前往宽广的纳骨堂,接着移动至天花板挖空之洞口下的拉乌仰头好一阵子,聆听地面的气息。判断无人后,便以轻巧的步伐踩过堆叠的瓦砾冲上去。
无心的行动,其实蕴含锻炼有素的敏捷与平衡感。最后以一个大跳跃伸手扣住天花板的边缘,撑起持剑的身体爬出地面。
月色当空,夜气比刚才寒冷。
明明响起纪念碑完全埋进地底的噪音,却无人前来视察情况。或许由于要对付兄弟姐妹引起的动乱,没人有多余心力;机会正好,那就这样——
“——!”
并非所有预测,只是感觉。这股直觉与天生的反射神经,到头来救了拉乌一命。
拉乌纵身跳出去,随后,枪弹落在他之前所站位置——精准地对准他的头部——加以贯穿,打中他身后的铁栏,溅起瞬间火星。
拉乌如匍匐地面般冲进身旁的墓碑后方。枪弹再度来袭,二连发;大地迸裂,藏身的墓碑锵地一声削去边角。
拉乌拔出科尔特,为窥伺状况而微微探脸,随后前方闪过枪火,拉乌脸一缩,火星扫过鼻头。
准确地射中露脸的位置,而枪声来自手枪。
“……喂,好歹有一段距离吧?”
拉乌背抵着墓碑,隔着外套感到冰冷的石碑的触觉。他聚精会神于遥远的前方。
发动袭击的好像是一个人。枪声中断后,听见朝此奔进的脚步,看来是人类,然而发出的脚步声在警戒下仍十分迅速,并且态度安定。
从墓地取出的剑若以人类为对手只会碍手碍脚。目前拉乌手边只有短射程的短枪身转轮枪,反正靠这把枪也打不中。拉乌又探身望向墓碑外,朝赶来墓地的人影开枪;牵制攻击,宣示他也有枪。但失败了,袭击者立即躲进墓碑后,并马上继续接近,甚至反而因为知道他的枪是小型手枪,动作更为大胆。
拉乌咋舌。敌人步伐毫不迟疑,现在甚至感受到袭击者清晰的杀气。
感觉不出军人的样子,要说的话,更类似落魄佣兵、黑手党、或杀手的动作,但散发的杀气受到冷静控制而凌厉强劲,身经百战历练老道,完全显现要干掉他的意思。
“可恶,萨札那家伙……既然潜入敌区,就该配备相当的装备!”
敌方身份不明,但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这时也有逃跑一法,但……
“似乎也无法轻松逃走。”
再度一枪牵制射击。袭击者停步,而这回并未立刻动身,应该判断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并非拉乌的射击范围,而是袭击者本人能够不让标靶逃掉的攻击范围。
拉乌不禁邪邪一笑。用剑也好,用枪也罢,他并不讨厌战斗,尤其是以人类为对手的对决。拉乌轻轻踮起脚尖,微微吐出一口气。
而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分心到别处。分神至身后;大地上掘出的大洞与围住墓地的铁栏杆更外围处,这道铁栏围篱前方有花圃与一片空地,而一台厢型车驶进空地。
厢型车的车灯大喇喇地照亮闪不开而伫立原地的拉乌。
“拉乌!来这里!”
听到这声音的当下,拉乌——以及袭击者——同时冲出来。
拉乌并未回头,凭感觉朝身后开枪。回击迎来,大概是在全力奔驰下的射击,子弹仅擦过了脚边。
拉乌一将真银刀扔向铁栏杆另一头,立刻行动如猫般跳跃,挺身攀上栏杆。高度粗估两公尺半,藉冲刺之势翻越栏杆,身后——几乎令人错觉就在耳畔的身后冒出枪声,左肩擦过一道热流,但此时拉乌已经越过栏杆另一侧。
落地的冲击刺激膝关节,刹那间行动停顿之时,毫不留情的枪击袭来,不过铁栏杆挡下枪弹。拉乌起身并拾起落地的真银刀,冲往厢型车的副驾驶座,在拉乌伸手关门前,车门从内测被踢开。
跳上座位,拉乌看到驾驶员后吓了一跳,驾驶员也发出惨叫。
“女人?怎么还这种样子?你何时冒出这种癖好?”
“呀啊啊啊!放后面,快把剑丢后面!要死了!”
握着方向盘的是身穿飘逸洋装的双马尾少女,极度与现场不搭调,看来这似乎是萨札的分身。
砰!枪弹应声打中车体。
“拉乌,把剑拿开!快!”
“知道了!好了,开车!”
拉乌将真银刀扔在后座,萨札一面哇哇叫,一面踩油门。
再度中弹。当拉乌因贯穿挡风玻璃的枪弹缩了缩头时,厢型车气势猛烈地启程,一百八十度回转后背对铁栏杆。
拉乌朝铁栏杆另一头瞄了一眼。车灯扫过的瞬间,出现一名双手持手枪,以火热岩浆般的眼神看过来的紫发男子。
拉乌仰头靠着座椅。后照镜照出枪弹不断落在厢型车上,后挡风玻璃化作碎片纷纷坠落,即使如此厢型车仍急速离开铁栏杆——脱离墓地。
3
记得是某条巷子,对,面包店的后巷。
那人正将面包喂给一群野猫,日后询问原因,他似乎是企图将猫咪纳为自己的手下,并组成野猫窃盗团,还真是夸张的构想。对上眼的瞬间,周遭的猫抢先一步逃进巷弄消失。这就是一开始,听起来像笑话,确是真的。
接着好一阵子不知为何常常凑巧遇到。尝试给那人红豆面包,轻易地喂食成功,之后每次碰面时,便以无言的视线要食物。第一眼看到时,完全没有什么看出才能、或感觉到隐藏的素质、甚至命运的相遇之类的预感,只是——或许逐渐拉近距离,令人有点开心。坐在长椅上的距离;纯真地啃着要来的面包的她,以及一面吸烟一面看她的自己之间的距离。
明天见,边边子。
至今仍忘不了如此道别时她惊讶的脸庞。她从未说出自己的名字,话说回来,知道她名字的人,应该只有从机构逃出来的人而已。
你是谁——他得意洋洋地回答至今才提问的她。
“精明调停员。”
——他如此说。
其实只是偶然。他至今仍隐瞒着擅自将她取名为“面包边边子”,还不小心喊出来的事。
老实说是无心插柳。
人生偶尔十分美好。
BBB
听到声音,某人从某处大吼着。是谁呢?阵内心想。声音渐渐放大,回过神来已经占据他的感官。下沉的意识反应过来,自黑暗往光明漂浮。
顿时笼罩全身的痛苦让阵内脸一皱,但更加严重的是远超出疼痛的身体“沉重”与浓烈的“倦怠感”,感觉到进逼自己的真实“死亡”。啊啊,这还真难以承受——阵内不可思议地冷静体悟。
或许看到阵内的反应,大吼声加剧。阵内虚弱地掀开眼皮。
某人的脸出现在朦胧视野的前方。紫色头发,下垂的眼睛,是这内熟悉的老友恋空。
“……铃……”
“先生!”
铃介马上尖锐大叫“
“先生!振作!张开眼看看我!别睡着了!混账!开什么玩笑!”
铃介惊慌失措。他一头乱发,眼睛通红,唾液喷溅。好久没看到他这副摸样;自从香港以来。
“搞什么鬼啦,混蛋!居然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明明总是一直告诉别人要慎重行事——啊!混账!王八蛋!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没有人能代替你啊!”
“……铃…介…”
阵内不禁苦笑,挤出声音。身体不停颤抖,光说句话便汗流浃背。
“你……口气…回到……过去的样子啰?”
“那又怎样!好了,给我用力睁开眼!我已经求救了!很快——”
“没用的……”
阵内沙哑却安稳的声音仿佛要对方听清楚般说着:
“已经……没救了,被摆了一道……不愧是……人行……”
“别开玩笑了!”
铃介大声吼叫。
扬声大喊,只为抹消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铃介自幼成长于香港的黑暗市街,看过无数如此中枪的人。这伤口,这出血,这伤势;他很清楚阵内现在的状况,太清楚了。
可是——
“不对吧!?你是特别的,是SPECIAL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在这种地方!你就对不是因为这种小伤就出事的男人!对吧?你可是圣战的英雄耶!这种……这种……!”
“我……一点也…不……特别……”
“闭嘴!”
铃介抗拒阵内的说法而甩头,然后,双手紧握阵内的上衣,仿佛自己才是受这致命伤的人,忍痛般垂下头:
“……拜托,拜托,我都还没有……将任何人情还给你,请别再这种地方死呀……”
铃介的哀求回荡于石室内墙。正后方有具巨大棺木,冷冷俯视着缓缓消逝的弱小血红。
阵内瞄一眼哭嚎的铃介,又徐徐将视线移向棺木。从他的位置看不清楚,但真银刀已经被拿走了吧,真是让敌人领先了一大步。
可是,已经没有自己能做的事了。骰子投出,舞台启动,而自己将在此退场;除了接受没有别条路。
以防这一刻,进行中的计划均全部完成,再来是——
“……铃介……听好,有件事……”
“啰唆,好了,闭嘴。”
“…铃介……”
阵内咬紧牙关,拼命维系似乎一失神就会消失的意识:
“要振作的……是你。听我……说…”
绞尽全力动手指向外套内袋。铃介察觉阵内的动作,替他摸索怀中,搜出一封信。
“……给神父……”
“……混账,好,王八蛋!”
铃介一面咒骂一面频繁点头。外表轻浮却重情的男人,奇特装扮与行为举止大半只是为了藏羞;讨厌抛头露面行动,总以枯燥乏味而稳扎稳打的工作持续支援他与次郎。虽然他本人说尚未偿还任何人情,才没这回事,多亏有他,行动的幅度才得以如此自在。
说真的,他想引导铃介到日照更丰沛的地方,跟边边子一样。即使是现在,想传达的话仍堆积如山。
但嘴巴已经动不了,眼中的影像,比刚才更加浑浊不清。
突然,铃介赫然起身,回过头,跃起的右手将枪口对准入口。
可是准星立即偏移。站在石室入口愕然看过来的是孩童似的娇小人影。
“龙先生!”
铃介发出惊讶与喜悦的叫喊。圣看到石室内的情景,仿佛受打击般伫立一阵,随机抿起小嘴走到两人身旁。
他单膝跪在阵内身侧。阵内以无法聚焦的视线望向伟大的月下长老。
“……圣……”
——好了,别说话。
脑中深入充满慈爱之声,宛如辽阔深奥的月夜之海般的声音。
王的气息温暖包覆住渐冷的身躯与意识。阵内放松吐气,闭上铅重的眼皮,光线消失,只残留温柔的黑暗。
——圣,你来就好了。还有很抱歉,真银刀被他们拿去了。
——我知道,可是现在……
——不,请听我说。拿走的是以“赤色獠牙”战术顾问的身份进入特区的人类男子,名叫拉乌•王。本人在九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而且,还自称是亚当王的•亲弟。
——九龙王的人类之弟!?竟有那样的人……!
——他们意图破坏“结界”。圣,虽然很难受,但最坏的情况……
阵内一时停下话语,又坚定地继续思考:
——请放弃特区。
圣的意念显示激烈动荡。
对他这种大吸血鬼来说很罕见,恐怕若是其他人开口,他也不会如此动摇。
阵内继续道。
——这块地很重要,既然人与吸血鬼要生存,一定要有“场地”。可是更重的并非特区这座人工岛屿,而是特区存活的“精神”。
——……这种“精神”正式要在这块土地生根。
——我知道这是事实,但也太天真。
——什……
——只能适用于这土地的理想,能改变世界吗?
宛如烈火般的质问,另人不觉得这是濒死男人会说的话。这内比任何人都清晰掌握特区所处的状况,正因如此,才会对特区的守护者说出如此严厉的话语。圣倒抽一偶口气。
但它不只是严厉的男人,该说的事说完后,这内的意念柔和起来。
——圣……
一句低喃后,阵内的意识急速且明显地散失,优越的知性失去组织能力与敏锐,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自束缚解脱,开始自由地漂流。
发散的意念大多数是感激,对圣与铃介——即对不在场的所有人的安稳笑容。
“先生!”
铃介按捺不住地大喊,圣的表情前所未有地紧绷。
——阵内章吾,严厉、高洁、且明了爱的血红啊!赐汝吾之血,委身于月之祝福吧。
他晓得圣的意念正澎湃高涨,与太阳截然不同的清幽光芒,无声无息地盈满周遭。
宛如奔天龙神在石室显灵,存活数千年岁月,比其他牙族更深入贴近守候人世的大吸血鬼“东之龙王”;这样的他,依照自己的心愿要求创生新血族。
可是……
已经无法建构细致思考的阵内意识,在仿佛羞涩的流动后,平静地表露辞谢的意志。
接着,宛如泡沫般断断续续陈述他的理由。圣全心全力地理解阵内的思考。
此时展现的是阵内章吾的骨架,而实体却为人对吸血鬼的深刻洞察、理解、与同理心。
好比吸血鬼透过血族转化延续黑血血统,人也能将其意志传承给下一世代。这正是与黑血的不死特性不相上下之红血的永远,就是人的历史延绵不绝持续至今的根基。
阵内也是生为人类并迈向死亡。但他的个体就算在此消失,他构筑的意志仍残存,他的意志已经由下一代继承。正因有此实际感受,阵内才能在安稳的境界下接受死亡。
伴随喜悦与荣耀,脑海浮现他的同伴、亲友、以及一名少女。看到少女的身影,圣明白已经无法改变阵内的意愿,月下盛名远播的伟大长老因自己的无力而低头。
——这样啊……
谨以一句话回应它重要的朋友。
阵内唇瓣一动,轻吐呓语般的话,铃介迅速贴近耳朵。
“……次郎……边……”
“知道!我都知道!”
阵内微微一笑:
“谢……谢……”
随着这句话,阵内吐出最后的一口气,此后停止呼吸。
石室一片寂静。虽不在计划中,这里也正是祭祀香港亡灵的地点,仿佛迎接旧友般,严肃与静谧地见证阵内的死亡。
铃介叹息般张开嘴,却一句不吭地呑回叹气。圣咬紧牙根,仰头一望。
“……永别了,亲爱的人之子。有生之年,吾会将汝留置记忆中。”
于是香港享誉盛名的英雄,在该地域圣战十一年后,殁于特区。
成为后世历史称为特区圣战之战役的最初殉职者。
4
“……早上的会议真是上天保佑。”
尾根崎说。
乍看之下平静的表情中,双眼目光宛如烧炭,步伐快速却绝非奔跑地傲然迈步。西装笔挺的去干散发着组织领袖的威严。
“令人作呕的糟糕状况……不过至少能招待‘客人’一番。”
晚他半步紧随在后的是尾根崎的心腹——张。毫不掉以轻心地警戒四周,同时由衷赞同“公司”会长的话。
“比单纯战力更加可靠,这就是同志。”
九龙王的遗灰存在于特区。自吸血鬼揭晓这情报以来。“公司”与他们的关系产生重大裂痕,而在今日下午举行的会议上,双方再度联手靠拢;这不过是几小时前的事。
双方的关系称不上完全复原,但如此受袭的当下,会议的意义极为重大。尾根崎说上天保佑有其道理,当然,正因为有尾根崎、张、圣、与凯因等人的决策才有此天佑。
凯因•沃洛克已经正往此地赶来,根据总部的情报,第一区似乎也发生了爆炸事件,圣应该也开始收拾混乱。真值得信赖,这正是“公司”——不,是“特区”引以为傲的强悍。
“不过,状况无比艰辛。”
张继续道:
“也应该将最坏的发展放在心上。”
平淡的干哑声音流露钢铁之色;不只声音,眼神与态度,日常的一举一动,从一身老骨头散发宛如绷弦的气息。尾根崎仅在刹那间瞥了他信赖的左右手一眼:
“预设各种状况处事是位于组织顶点者的义务;预设各种状况,并‘克服’这一切。”
尾根崎的话毫无犹疑。张瞬间一副想提出什么谏言的模样,嘴巴却比先前更加紧闭。
悲壮而不迷惘的意志之光在微微张开的眼底闪过,又迅速潜伏。或许就在这一刻,张重新认识在即将迎接的未来中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穿过大厅走出机场大厦。
喷射燃料的怪味飘散至此。机场人员仍在维持避难,话说回来,几乎没有一般旅客,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适逢迎接“赤色獠牙”来特区之际,这段期间“公司”包下了机场。
引导两人的巴得力克持手枪确认周遭安全,他所指挥的镇压小队正在外围圆环待命,看到代理队长,数名小队长立即赶过来。
“队长!”
巴得力克态度严肃地对再厉害也不禁脸色发青的部下点头示意:
“有人受伤吗?”
“没有。”
“派谁去跑道了?”
“四名侦查,已指示救人优先避免动手。”
“很好。媒体怎样?”
“尚未抵达,但总部已来讯告知采访直升机出动了。”
听完部下的报告巴得力克转过身,情报部部长察觉他的意思点头同意:
“媒体方面由情报部负责,也会对本部提出指示,请镇压小队专注处理敌人就好。”
张一如往常的超然态度,在面临这种紧急状况下实在令人感激。巴得力克慎重地颔首表示回应。
“你。”
尾根崎叫住队员:
“‘赤色獠牙’怎样了?就远处观察,还有幸存者吗?”
“是。机体从下降到爆炸的短时间内,似乎有不少人数脱离的样子,应有众多伤员——但他们是吸血鬼,已经恢复并统整队势。”
“……指挥系统也活着吗?”
被质问的队员回答开口确认的巴得力克:“大概。”
巴得力克、尾根崎、与张无言地交换视线。
“赤色獠牙”气味可疑。这是袭击前夕来电警告的阵内在电话中的说法。
“可是抵达的本队却受奇袭。若说‘赤色獠牙’全体可疑,不如将此讯息视为九龙王之手已侵入部队内部。”
“……目前最有影响力的是福克斯。”
在张冷淡的点明下,尾根崎为之懊恼。事实上,身为战术顾问的他本来应该必须在场,然而甚至未捎来联系。
“总之,让会长先回总部一趟,我也同行。巴得力克,现场可以交给你吧?”
“当然。我让几名护卫跟随你们,敌人可不仅限于‘九龙的血统’。”
“九龙的血统”不能进入“结界”——敌方早就明白这点,不知道会怎么出招。
“不过‘赤色獠牙’怎么办?无论经由任何形式,既然进入特区,便不可能感染‘九龙的血统’,再说,先不论内贼存在与否,好歹是美军捧在手心的特殊部队,也不可能整个部队都加入他们。”
“嗯,是很难想象,只是以防万一,希望至少你本身避开与他们对立的事态发展,应该等凯因先生抵达后下判断比较好。”
“是,如果可能的话。”
巴得力克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张仿佛看穿一切,双眼凌厉地眯上。
“巴得力克,神父目前不在特区,能指挥镇压小队的只有你。”
“……失礼了,我会全力以赴。”
他下令待命中的小队往第一区的方向出动。原本这时也想要求先进行驻特区的“赤色獠牙”协助,但现阶段处于“准备”阶段,在此状况下,“公司”的监视实在无法彻底施行,若要求出动,对他们来说就不得不依照“现场判断”行动,到时候还无法评估能信赖他们到什么程度。
说起来无法考虑得如此从容的可能性颇高,毕竟防守特区全域就已经战力不足。
于后方备战的一名队员走过来:
“队长,‘赤色獠牙’有动作了,他们正在前往飞机跑道前端,就是不久前貌似飞弹发射处附近。”
“意图反击吗?”
巴得力克不禁反问。
无法想象他们才刚遭到如此大胆的奇袭;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产生全灭以外结果的攻击。
这就是拥有吸血鬼的体质及军队管理的部队,果然不能以常识套用。
尾根崎从西装拿出手机。似乎有来电,但看着手机却皱起脸。
“——会长?”
“不认识的号码。”
“这是……”
张也语尾含糊,透露微微紧张。
在这时机令人介意。地方“九龙的血统”中以“人行者”为首,聚集一堆类似“黑蛇卡莎”的怪人,无法预知会从哪种路径出现。
“……就所知范围,并没有以透过电流转换的声音为媒介的魔术。”
“嗯,无论如何不能不接。”
说完,尾根崎按下通话键。
最开始听见的并非对方的声音,而是背景的杂音。是爆炸——不,是受风势鼓舞火焰旺盛燃烧的声音。尾根崎的视线顿时转向火舌蔓延的跑道方向。
“难道——”
“哈啰?是‘奥特•康芬公司’的尾根崎会长吗?”
尾根崎不禁瞪大眼。
是女性的声音,还很年轻,形容为“女孩子”更为恰当,且有点口齿不清的声音。
可是语气却与声音的印象相反,甚至于傲慢。
“哈啰?听得见吗?哈啰?”
“……听到了,我是尾根崎。”
“很好,抱歉突然打给你。我是贾妮特•哈根达夫,身系‘壮剑罗兰’血统者,因故成为‘豪王弗瓦德’的客人,目前是受到莫名袭击的‘赤色獠牙’负责人。”
“‘赤色獠牙’的队长!?”
尾根崎脱口的回应让张屏息,巴得力克也为之一惊。
电话传来的声音悠悠继续:
“哼,还真是粗鲁的欢迎……看来对‘公司’来说也是预料以外的事情发展。就不需互相怀疑便能了事这点来说,也是幸运。”
话中语带嘲讽,口吻却很认真,感觉像说话不客气的孩子般声音,以及对方背后传来的隆隆燃烧声。在严重的隔阂下,就算是尾根崎也无法保持自我的步调。
但好歹是“公司”会长并十一年来掌管特区的男人。他以意志力控制内心动摇——
他迅速答话:
“哈根达夫小姐,我也很高兴您来电话联络。部队状态如何?我认为敌人仍在附近,有需要支援之处吗?“
“感谢不尽。”
听到尾根崎的询问,“赤色獠牙”队长回以道谢;或许中意他坦然的态度,口吻变得多少愉快起来。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现在需要您的‘核准’。原本应该先行问候,但既然受到无礼对待,不能这样子算了。我们接着将敌人进行报复,希望会长允许在特区内战斗,可以吗?”
BBB
这次马上得到回复,并且令人非常满意。
“求之不得。我们也会提供‘公司’指挥的吸血鬼部队支援。无须担心媒体报道,希望能尽快排出敌人。”
贾妮特听到“公司”会长的请求,微微一笑。
无累赘修饰的诚实话语,无惧地掌握现状,散发面对危机的明确意志,思绪也敏捷。
贾妮特从美国出发之际,耳闻“公司”与“赤色獠牙”先行部队之间的种种政治手段,讨厌互相暗地猜忌的她,想到要怎么在特区工作就觉得受苦受难。
可是至少现下不觉得尾根崎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应该是有度量的人,好男人。
“……我们是为了保护此地才被我国派来。”
贾妮特透过电话说道:
“讨伐扰乱秩序之贼是当然的义务,仍感谢您毫不迟疑地决定支持此行动。面对意料外的状况,很幸运同阵营的是像您这样的人物。为了回报您的诚意,请见证我们的力量。”
而且——她无言地补述。
特区有“那个人”,得好好展现优秀的一面。干劲十足的贾妮特挺直背脊,眉眼一亮。
话说回来,尾根崎若看到她的模样或许会加深困惑。贾妮特是名活了近三百年岁月的古血,但外观则如十四、五岁的少女。
稻色发丝紧紧束起,露出的额头给人更孩子气的印象,眼眸是咖啡色,容貌轮廓可爱,眼角长雀斑,身高娇小。穿着最小尺寸的迷彩服与防弹衣,但袖子反折上手臂,裤子用别针固定仍嫌太松垮。
不过蕴藏于大眼睛里的光却是成熟女性的神色,有着让对峙者正襟严肃以对之英气凛凛的纯洁。甚至与部下不同,并未装备枪械,垂挂于腰间的是中世纪骑士爱用的十字剑。
“应该也需要搜集情报,可能的话要活逮。就这样,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联络吧。”
已经开始进入战斗。贾妮特说完该说的事,打算立刻挂电话。
可是——
“请等一下,有个关于敌人的情报。”
“咦?”
她不禁以与外貌一致的可爱声音回应尾根崎的话:
“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嗯,是‘九龙的血统’的袭击。”
“什么!?”
“你听过名叫‘黑蛇’的古血吗?就是可视为敌人首领之人。事实上刚才不只这里,特区另一端与本土的交通桥也被炸毁,并收到在附近目击她踪影的通报。”
感觉起鸡皮疙瘩。贾妮特忍不住瞪视着部下前往搜敌的方向。
“确定吗?”
“我们如此认为,居住特区的有力古血也意见相同。”
“……怎么会……”
一年半前,美军也得到“九龙的血统”出现在特区的消息,但既然他们的足迹消失,便认为现身的“九龙的血统”已经遭驱逐。
居然再度出现在特区,甚至在她的部队抵达的同时展开先发制人的攻击。这就是他们通晓“公司”内部事务的证据,相较于纯粹的“出现”,只让人觉得更像基于某种意图才盯上特区的结果。
甚至还冒出目击“黑蛇”的情报。贾妮特当然知道被蔑为“黑蛇”的女吸血鬼,并且还是私交方面的。
“……那个混血儿……还活着啊。”
“什么?”
“啊…没事。”
“黑蛇”是比贾妮特活得更久的强大吸血鬼,是魔术天才,拥有卓越的战斗天赋,另外,她身旁应该有位过去曾在香港并肩作战的厉害古血……
难道——贾妮特顿时背脊窜过一股电流。
难道那男人也?
“贾妮特?贾妮特小姐?怎么了吗?”
“正如您所言,请非常警戒并慎重地行动。无须赘述,敌人能无线增加‘数量’,而你那些战斗经验浅薄、个体能力强大的部下,对敌人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目标。”
中肯的见解。而仿佛证实这疑惧,贾妮特收到部下抛出的意念。
——队长,接触到类似敌人的男人,即将进入交战。
部下的意念冷静,却反倒加速贾妮特的心跳。
——已经碰上?地点?数量?
——在境外,跑道前方,聚集废弃物、木材与垃圾而类似浮岛的地点,确认敌影一名。
——一人?
——阿拉伯裔,约两公尺高的巨汉,应该是吸血鬼,双手持长刀。
——阿拉伯裔!?双手——!
“不妙!”
贾妮特反射性大喊出声。
——全员退后!至跑道中央一带重新整队,不要进攻,散开同时移动并集中防御!
她向索敌的分队以意念送出指示。
“你们也是!直到下其他命令之前都在现场待命!听好,别固定在一个地点,尽可能避免交战!”
她扬声命令周遭部下,“赤色獠牙”队员似乎因队长突然的变化感到惊讶。无论受过多少训练,这方面仍明显刻画出实战经验的薄弱。
“什么?怎么回事?”
“接敌!先不说了,后援拜托了!”
“等等,特区有‘结界’——”
贾妮特切断手机。她再度对反应迟钝的部下大吼,冲向据说敌人现身的跑道。
随后眼前的力量波动,宛如海啸席卷而来。
并非敌意与憎恨,而是战意与不动如山的存在感,压倒性的波动甚至令人感到庄严。即使对方无意,身体仍径自反应仿佛受威迫。贾妮特的脚违背意愿地停止。
接着,目标所在的跑道前端爆发性地产生雾状物。并非眼睛看见,而是感觉到;这是强力吸血鬼施展力量之际会出现的眩雾(LeakBlood)。
而且,她十分熟悉这气息。
“难道是……难道是……”
不待片刻,传来激烈的枪声——以及部下的哀嚎。发动攻击的分队气息,接二连三仿佛收割稻穗般轻易消失。
“混账!”
停下的脚再度起步,贾妮特全力穿越飞机跑道。
在宽阔跑道上冲刺,跳跃只废弃物堆成的浮岛,无视于不安稳的立足点,一鼓作气以眩雾中心为目标。
是他。
仿佛荒野的寂寥光景中,出现反射月光的一对长柄新月弯刀,而挥舞双刀踏着杀戮之舞的是一名白衣男人。
超乎寻常的巨汉,由于均衡的体格而毫不笨重。乍看并不锋利的动作宛如魔法般——无论血花四溅,穿着的衣物却未洒上一滴他人溅出的血。
银刃白衣,与成对比的古铜色肌肤,深邃轮廓与带着威严的胡髭,缠头巾则轻描淡写带过与场合不搭的优雅。
没变;如同最后见到的模样。脑袋发热,染成鲜红,爆发的怒气让贾妮特瞬间忘我。
“达尔大人!”
龇牙咧嘴的怒吼让达尔的视线微微瞄过来。然而,同时挥出毫不停顿的剑,将从后方进逼的“赤色獠牙”队员——最后一名出动索敌的成员——由斜下方出刀挥砍。
血柱冲天。被斩杀的队员驱赶后仰,化为灰烬溃散。贾妮特狠狠咬牙。
达尔双手持双刀,目光平静地与贾妮特对峙。
“……你来啦。好久不见,贾妮特。”
“你果然还活着……达尔大人。”
压抑不住急促呼吸。信奉正义之一族血脉正激烈地鼓动贾妮特:
“居然还与那只蛇一起行动?背叛血族,背叛同伴,背叛我父亲,你这胆敢不知羞耻地活着的无耻东西!”
往日甚至被奉为圣人的伟大古血默默无言地接受贾妮特火冒三丈的控诉。凝视她的眼眸中,仍旧看得见充沛的睿智与慈爱;即使如今染上九龙之血,并且将寄予他的诸多信赖逐一践踏的现在依然可见。
“……父亲到最后还相信着你,说你或许有所顾虑,总有一天一定要找你谈谈。但是,你却从未去见那么痛苦的父亲!甚至还派杀手暗杀父亲……什么阿拉伯的英雄!你是最可恶的背叛者!”
贾妮特是古血,也继承优秀武艺的强大血统。只要让她情绪爆发,就会因而影响力场产生,不安定的地面宛如惊涛骇浪般震荡。
然而达尔以类似自然体的姿势丝毫不为之动摇,散发些许苦恼与悲伤,徐徐摇头:
“……我知道你遵从父亲之命作为‘豪王弗瓦德’的门客辅佐他,以‘赤色獠牙’队长的身份训练不同血统的部下。但是,不要干涉接下来的事,回美国,告诉‘豪王’放弃插手介入特区事务就好。”
“闭嘴!你竟然还敢说这种话!”
贾妮特放言喝叱,应声拔剑。
继承自父亲的名剑,曾多度与达尔的双刀——“雄狮之尾”对峙的剑,刀刃笔直地指向达尔的心脏。
“……以‘壮剑罗兰’之名……并以我黑暗之父(Master)——圣骑士潘德伍斯之名!达尔大人,我要诛杀你!”
贾妮特高声宣告。达尔微微眯起双眼:
“……你办不到的,贾妮特。若不退下——就在此毙命。”
“我不退!”
随后,贾妮特的身体也喷发眩雾。她在支撑力不足的地面尽力一蹬,迎面直击。
达尔垂放的双刀举起,连带着脚步于大地平移,与爆发性的贾妮特恰恰相反,无一厘米的多余动作。当十字剑与右手弯刀交锋时,达尔的身体处于避开贾妮特冲刺的位置,左手弯刀仿佛一开始便在此,座落于上方——即将往她的脖子笔直挥砍的位置并反射月光。
贾妮特在半空转身。达尔并未强行砍击,可是完美无缺地追赶上她的行动。贾妮特单脚落地重整战势——完成前,十字剑一记横扫牵制接近的达尔,脚步一踏,双足踩地,又砍出第二击。
达尔的弯刀接住了贾妮特的攻击;可怕的是,竟然没有击中的手感,只有仿佛被丝绸裹住的触感。贾妮特强势地杀开这次交锋,额间赫然受冲击;达尔的意念力场来袭,瞬间视野晃动。
“呃!”
她立起剑后退半步。几乎同一时刻,达尔也逼近半步;双刀并未举起,而是悬在手上,仿佛舞蹈般,达尔一个人却掌控两人的行动。贾妮特放纵情绪随性攻击,自暴自弃地挥剑;当然没砍中,不但如此,弹起的达尔右脚陷入她的下腹,她娇小的身体轻易地被踹飞。
若无其事的一踢十分强劲,贾妮特来不及做好防护措施便撞进垃圾堆。她干咳一阵,流着泪站起来,举起剑。达尔则站在踢她的位置静静伫立,等待。
这并非剑技的问题,而是彻底的水准差异。
“退开。”
“……不退。”
达尔过去与贾妮特的黑暗之父潘德伍斯曾经在夜之世界并称为最强的剑士的实力人士,两人互相切磋剑技,超越血统,建立深厚友谊。而两人碰面时,贾妮特都在一旁,偶尔达尔会带着日后被称为“黑蛇”的女性,她的随从也会一起过来。
两位剑士连日不倦地交战。决斗期间施展魔术引起达尔注意的“黑蛇”,负责与无聊的贾妮特作伴而不嫌烦的青年随从;对少与其他血族交流的她来说,曾经是动心的时刻。
如今又如何,过去的回忆居然残酷地破灭。
父亲常称赞达尔双刀交织的剑舞充满艺术性,说他将“舞姬巴萨拉”的血统蕴藏的优美与凌厉展现完美的协调。达尔更是活了近千年的大吸血鬼,根本并非贾妮特敌得过的对手,目前,甚至无法实实在在地刀剑交锋。
即使如此,贾妮特仍不能在他面前撤退。基于身为“壮剑罗兰”末裔,身为高傲的“圣骑士”女儿的力场。
“……达尔大人……一决胜负——”
“……”
达尔并未继续逼顽固的贾妮特撤退。他慈悲为怀,同时也是一名战士。双眸闪过冷酷的光芒,他缓缓举起双臂——拉开一对弯刀互相交错。
凝聚战意,发出几乎让人感觉之前的气息还太微弱似的强烈压力。贾妮特屏息以对;她至今不曾以剑士的身份与达尔正式对峙,这种令人甚至不敢呼吸的威迫感,正是累积漫长光阴,不曾懈怠地锻炼血与剑者之姿态。
“原谅我,潘德伍斯……”
轻喃分道扬镳的老友之名,达尔缓缓踏步。事到如今,贾妮特脑海回想起残存的部下。
这时——
达尔突然扬起嘴角轻笑而放下剑。
下一刻,达尔与贾妮特之间涌起厚重浓雾,不一会儿便笼罩住两人。
这不是眩雾,也并非自然生成之雾。这股雾气仿佛熔解的金属般凝重,宛如野兽般跃动。两人都熟悉,这正是名为“魔女之雾”的魔术。
而贾妮特忽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粗犷身影。
“没事吧?”
耳闻其声,不禁怀念得几乎落泪。
“啊……”
贾妮特吐了一口气。
雾气拖曳长尾,逐渐放晴。并在达尔与贾妮特之间,出现另一名关系匪浅的男人。
达尔语调带着感叹:
“……那场圣战似乎成为你丰沛的养分。光是相对而立就知道,你变强了。凯因。”
“不敢当,达尔大人。”
身着合身三件式西装的凯因以猎鹰般的目光凝视达尔。
BBB
“来了,是凯因先生!”
“很好,我们先回去,与队长他们会合。”
收到以夜市镜窥探战况的队员报告,出动侦查的镇压小队队员们立即撤退。
过去执行多次共同作战的镇压小队,亲身体认凯因?渥洛克的厉害。他的强悍并非仅限于力量优秀,而是挺身履行己身责任的“厉害”,了解自己的力场与周遭的期待,他有全力予以回馈的“意志”,也有完美成就的“实绩”。正因如此,身为人类的小队队员也对他投以深厚信赖,并且,他的“厉害”在这种紧急时刻更能发挥最大威力,这正是普遍认定凯因是特区重镇的最主要原因。
队员往面海的跑道前端的机场大厦移动。
就在这时。
一股急迫的意念抛入移动中的队员内心。
——是“公司”的对吸血鬼部队吗?
习惯念话的他们,在这种场合仍为之一愣停下脚步。只是身着“赤色獠牙”制服的男人漂流在稍远的海面,抓着漂流的废弃材料,抱着失去意识的同伴,拿起卡宾枪大幅挥舞。
——负伤了,请求保护。
“‘赤色獠牙’?”
负伤的话听起来不假;他的意念凌乱破碎,似乎是刚才派上浮岛激战的生存者。
——本队已经进入交战状态,至少让我的同伴得救——
请求的本人状况也很不堪,送来的意念直接传达他剧烈的痛苦。
队员们迅速互换视线。他们也收到通知,尾根崎会长指示全面支持“赤色獠牙”,加上由于透过意念表达,他感到的痛苦与求助之急切也并非谎言,似乎随时会窒息。
“知道了,能游到这里来吗?”
——……我可以去那里吗?
男人再度确认。队员马上回答:
“对,我们会保护阁下。“
才如此呼唤,痛苦从他的意念剥离,瞬间以为对方已死,却并非如此。他仰起昏厥的脸,朝队员露齿一笑,接着以卡宾枪射穿抱着的同伴,被射击的吸血鬼化为灰烬溶入海中。
“啥!你!?”
队员们同时将枪口对着他。此时,射穿同伴的男人飞身一跃,将特区大地踩在足下。
“别担心。”
马贝里库向队员炸了眨眼:
“目标不是你们,是‘赤色獠牙’。”
达尔与马贝里库袭击第十区机场之时,对第一区展开攻击的那布罗、汉斯与亚弗里三人仍在炸毁的“黄昏桥”附近磨蹭。
理由很简单,因为受“结界”阻挡进不去。
“话说回来……这种状况应该事前就知道了吧?”
“是萨札哥的计策,一定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要叫我们弄垮桥?在桥上待着还比较轻松吧?”
“是萨札哥的计策,一定有什么想法。”
汉斯以禅僧的风格回答弟弟的问题。亚弗里一脸疑惑,似有所言地更换冲锋步枪的弹匣,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似乎是因为自己也充满干劲地对黄昏桥打了一记火箭弹,所以也不太好说什么吧。
目前两人正在陷入大混乱的“黄昏桥”角落,一面持步枪扫射阻挡人类接近,并且以半毁或弃置的车辆为屏障,躲在后头。
牵制攻击奏效,或只是为了逃避火灾,人们尚未试图接近桥边,偶然会出现警车反击,但软弱的手枪完全打不中。总之是等对吸血鬼战斗部队早晚赶过来前的打发无聊状态。
正经八百的汉斯默默扮演着恐怖分子,另一位哥哥那布罗早就运用“雾化(FogRun)”到附近散步。一开始高潮——爆破桥——就结束了,似乎很无聊。话说回来,由于特区被一圈“结界”包围,最惨——应该不会真的这么做——或许是绕特区一周从另一端回来。
“真是欠缺责任感与紧张感。”
前方是“结界”,后方仅有涌动的黑烟与火焰笼罩的“黄昏桥”骨架,再往前则是吞没坠桥的海面黑潮汹涌,典型的背水一战,以及弥漫一带的战场气氛。对爱好争乱的他们来说,没有更加美妙的情景——虽说如此,在“结界”外停滞不动实在很烦躁。
“……还是跟达尔哥攻击机场比较好,或是跟卡莎大姐一起……”
虽说如此,指示三人行动的也是萨札。事关“人行者”的作战,亚弗里等人完全没有插嘴的可能。
萨札是策士,这次的袭击也已在事前仔细用心的计画了。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秉持秘密主义,而且还是因为爱招惹人或部分觉得有趣弄得阴谋密布,看到后知后觉的弟弟们愕然的表情而大喜的低级恶质秘密主义。因此,除了居领导地位的卡莎与达尔及担任计谋助手的马贝里库以外,萨札的真实想法常无法传达至其他人心中。
这次好歹已将计划纲要明示兄弟姐妹全员,但唯独细节个别指示,肯定有一堆隐瞒的事。
“而且之后又会来一串‘不行呀亚弗里,那时候应该要这样才对~’奸诈又啰唆地说教吧?既然都知道,一开始就先说呀!什么‘要欺骗敌人就要先瞒过自己人’,根本是为了骗自己人才要骗过敌人吧。”
妙的是,亚弗里说出类似某调停部部下的发言。毕竟他是被害者一号,因此累积了一堆埋怨。
“自己却又偏偏爱随心所欲擅自行动……哎,大姐也不管……啊,那布罗哥也一样,好狡猾,都只想到自己。抽到下下签的总是弟弟,华茵就算了,最令人不爽的是——”
“抱怨太多了,亚弗里,别松懈,现在是战时。”
汉斯送来一道斥责,“好~”亚弗里以漫不经心的声音回应。
话说回来汉斯也不会留意到。
下一刻,两人突然全身僵直。
两人藏身的屏障旁,有根幸免于破坏的道路标志柱子,顶头附近冒出巨大的气息。空无一物的空间变形扭曲,吹起一阵淡淡光粒,紧接着冒出一名青年后止息。
被送出来的是一名红衣红帽、身材修长的青年。立足于支柱上的他,因眼底光景表情一变,扬起的风让他的黑发宛如黑色火焰舞动。
青年左手握持入鞘的日本刀。汉斯与亚弗里起身扔下步枪,汉斯左手放在腰间的刀上,亚弗里迅速拔出背后的刀,那是配合他擅长的变化型剑技,刃长约六十公分的短日本刀。
“……好久不见,‘银刀’。继续之前的对决来比出高下吧!”
“……”
挑衅的说法让次郎视线狠厉一瞪。仰望上方的亚弗里咧嘴露出獠牙,汉斯依然无言,但长浏海遮住的眼睛却带着出鞘之剑的锐利。
“……卡莎呢?”
“啧,又无视我。算了,无所谓,的确,之前被你打得七荤八素,所以就算被你忽略,也没立场抱怨。”
亚弗里耸肩回应次郎一触即发的质问。
看似游刃有余,眼中却闪烁着战斗欲望,獠牙也进一步增长。即使明了敌我实力差距,也无法压抑高昂的情绪,这就是“九龙的血统”的本性。
次郎的目光将亚弗里不成熟的战意反弹回去,周遭空气急速产生窒息感。
“……‘卡莎呢’?”
“谁知道!”
亚弗里一蹬地,施展意念力场一口气冲上支柱。
约冲上一半时——
“——呃!”
次郎刹那间从上方砍下来。
次郎的银刀与亚弗里的刀铿锵交会,溅起火花。隔着交锋的刀身瞪视的“银刀”,一双黑瞳愤怒腾腾。
“做出这些事!难道还留恋你的小命吗!”
“哼!不该问发动战争的对手这种天真的问题吧!”
亚弗里大喊着。但剑势实在无法对抗,刀一斜,放低身躯,好像贴附在支柱上一样闪过次郎的攻击。
可是次郎仍技高一筹;他拟制全力下挥的余势,刀尖轻盈一转。亚弗里虽然缩起身体,上臂仍被割伤;只是擦伤,不过是来自银刃的伤,一阵麻痹飞窜,左手握力消失。
等不及他赶紧重新握刀,次郎的银刃一记横扫,他的刀便从手中弹出。慌张的亚弗里猛然一踹,却在屈身避开攻击的次郎头顶落下空踢,接着,被迅速伸手的次郎抓住踢出去的脚踝,心想完蛋之时已经太迟。以古血的腕力强力甩出亚弗里,他的后脑顺势撞击支柱。
支柱直到基础都嗡嗡振动。眼前一片漆黑,种种思考均随之撞飞;即使如此亚弗里几乎凭本能用未受拘束的另一只脚踢向抓着脚踝的手。
次郎放手,身体浮在半空中。亚弗里无暇展开力场,摔到桥上。红衣自无法动弹的他的正上方扬刀翩翩降临,亚弗里一片茫然,无法逃开而咬牙切齿。
“——嘿!”
汉斯窜出来。
腰上的刀随一道闪光出鞘,趁隙而入的神速一击,是他拿手的一记居合拔刀。但因分神救弟,时机稍有偏差,次郎在落地的同时横举银刀,扎实地挡住汉斯的攻击。
“喝!”
“……对了,你也欠我一笔。”
次郎双眼一亮;是视经侵攻(EyeRaid)。汉斯猛然别过眼,失败了;交锋时若遭视经侵攻,理论上会正面反弹才是。次郎立刻换手持剑,银刀砍进汉斯空荡的体测。察觉自己失误的汉斯,敏捷地朝后方一跳——来不及了。银刀刃尖割开侧腹,汉斯一后退,便随着闷哼屈下单膝。
“哥哥!”
仍倒地的亚弗里脸色发青地试图拽住次郎的脚,次郎看也不看便闪过,直逼汉斯。
汉斯抱着决一死战的觉悟持刀,而次郎以寒冰似的眼神,从水平方向挥出银刀。
此时——
想不到在砍飞汉斯的头颅前一刻,次郎双眼赫然大开。
意念爆发,瞬间一跃而退。
有如追随在后——
仿佛细针的锐利刀尖从背后突刺,正对心脏的精准突击,若慢半拍,次郎就会被贯穿。
红衣应声飞掀,次郎与袭击者拉开距离。
“……呿。”
未成功解决“银刀”的杀手将刺出的西洋剑如指挥棒般一挥。
“刚才这一击我还颇有自信的……”
“哥哥!”
“……哥哥。”
是那布罗。虽说被逃开,但才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击,他的态度却不为所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颇感遗憾地盯着自己的刀尖。
“是你吗……‘橙蜂(OrangeBee)’!”
次郎重新将剑举中段。那布罗耸耸肩,朝不可靠的两名小弟分别瞄了一眼,确认两人并未受到致命伤。
又再次转向次郎——
“你还是一样擅长逃跑,‘银刀’,多亏你给我添了麻烦。”
接着正对瞪向他的次郎,那不罗冷淡地大张獠牙:
“哎,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BBB
即使将真银刀放到后座,萨札的情况仍好不到哪去,剑散发的威胁让他心有余悸。
“啊啊……好恶心,呜呜,快吐了……”
“要换我开车吗?”
“……没关系。啊,可是好晕啊。”
“所以说换我吧。”
萨札却还是不放开方向盘,粗暴地加速行驶厢型车;已经第二次擦到护栏。副驾驶座的拉乌提心吊胆,就算不这样,现在路上的突发事故也让他战战兢兢,就连往来交通要道的行车超速例子也很多,若发生交通事故就惨不忍睹。
或许察觉弟弟内心的想法——
“别担心。”
萨札看着前方,对旁边的弟弟笑到:
“别看我这样,‘这孩子’可‘曾经’持有赛车执照,身体记得怎么开车。事实上还是颇有名气的名人喔!可是在媒体红极一时呢。”
“……你是说这个分身?”
“很可爱吧?”
“可以啦,脸还能看。就算这样,我也不想成为她。”
“所以说你还小。”
“不,这不是年纪的问题吧。”
不知何时开始聊起愚蠢的话题,同时厢型车也穿过第五区,笔直纵贯第六区。
若是其他兄弟姐妹就能移动的更快,这两人的移动方式也只能靠车子。这种时候就会觉得人类的身体很麻烦。
“……死了吗?”
“这孩子?嗯,应该吧。”
萨札脸色苍白着耸肩。
当然身体还活着,死去的是分身——前一位拥有者的精神。
“很可惜,不是前途光明的孩子,才能也有限……因为可爱而受瞩目,却反让这孩子走投无路。我转移时,她已经没有生存的意志。”
“所以就抢过来?”
“感觉比较像捡到。”
萨札说完,卷起左手袖口;手腕上有鲜明的割腕痕迹。
萨札拥有经由视经侵攻将精神转移至他人而操控身体的能力。不,与其称“拥有能力”,不如说他是如此“生存”,自远古时代起,便从一个人又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因此,他被称为“ManWalker”,“人行者”就是源于这个称呼的称号。
“……做人也真难,连区区不到百年光阴,都不能满足地活着……甚至活不下去……”
“也有很多对不老不死趋之若鹜的人啊。”
“……对。然而黑血往往会厌倦生存,呵呵,真奇妙。生存究竟是怎么作用而来的结果呢?……或许,生命与灵魂的协调性其实很差?”
萨札并未回答而只是低喃。真不像他,声音无精打采,眼眸毫无生气,而呼吸则是短浅急促;
“生命与灵魂却偏偏紧密连结……仿佛理所当然,真是奇怪的矛盾。我以为我们的存在是世界的解答之一,又并非正确解答,一定不是……虽说如此,正确答案到底是否存在呢……啊啊,我也想问问这件事,可是他已经死了。真遗憾,如果早一点打动他就好了……
萨札一直碎碎念着,脸上带笑,却非常哀伤。
拉乌无言地斜着眼瞥向萨札。对话不知不觉变成萨札的自言自语。
“……总是这样。人也好……吸血鬼也好,至今曾与不少贤人交流,我总是无法获得满意的答案……大概是害怕。我内心深处一定……所以逃了……逃避……”
“……萨札?”
拉乌不禁想问他“还好吗?”可是弟弟的呼唤并未传进萨札的耳里。
声调降低,瞳孔失焦。
“……实际上经过了好久,好久……我怎么会经历如此久的期间……啊哈哈难道我也会这样?我以为只有我与这种事无缘……说到底或许我跟这孩子、红毛小鬼根本都没两样。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有时会迷失‘自我’,这不合我个性吧?或许出乎意料是阵内的影响吗?啊~真是,头好痛……”
“…………”
萨札唠叨不停。拉乌不知不觉眼神严肃地凝视萨札失去血色的脸庞;无聊冗长的话语一如往常,但看他如此失去自我却是第一次。
“之前就想问一件事……”
拉乌趁隙开口:
“你有‘本体’吗?”
顿时车内沉默压顶笼罩,唯独轮胎压轧柏油路的声音在耳内低鸣。
终于,萨札缓缓转过来,脸色与身体状态宛如死者。偶然打亮车内的街灯横扫过少女的脸,落下更沉的深影。
约十秒左右。
“……拜托,看前面,会出事。”
“…………”
于是再度缓缓转回前方;拉乌暗暗叹息。
“……算了,也好,不想说的话也不勉强……”
“没有。”
萨札轻声答复。拉乌噤语。
“真正的身体已经没了,老在化为灰烬。”
“‘老早’是多早?”
“……说来复杂呀。”
萨札咯咯轻笑,肩膀摇晃,拉乌毫无笑意继续道:
“老实说,从一见面起我就有疑问。其他人就算了,但好歹是活好几百年的吸血鬼,为什么染上他族之‘血’呢?我大概知道卡莎的理由,达尔也是。是不太懂那布罗在想什么……不过也不怎么在意。最大的谜题就说你,萨札,你应该是‘相当古老’吧?那种在人身移转而生存下来的方式也不寻常。对吸血鬼来说‘血’应该是一切,然而你却连‘血’都‘没有’,虽说是‘九龙的血统’,目前你却是‘人类’,换句话说,现在的你甚至不是‘吸血鬼’吧?”
拉乌的论述直指核心。吸血鬼的魔力在于黑血拥有的魔力,萨札擅长的视经侵攻原本是经由血之力量施行的魔术。
可是萨札仅以转移的精神之力便能施展魔术,甚至是其他血统所看不到的特殊强大之力,以黑暗的世界法则而言可说是超出常识的现象。
被质问的萨札似乎考虑着该如何回答,一时之间皱起眉头。
然后——
“拉乌。”
“……怎样。”
“我不喜欢只有我被排除在同伴外。”
拉乌叹气,身体深深陷进座椅:
“……知道了,的确是违反一族的规定,抱歉,萨札。”
“萨札‘姐姐’。”
“这就别了。”
看无力的弟弟一副憔悴模样,萨札微微一笑。
“拉乌,我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他说:
“我承认我很怪,不过我是照自己的意志加入你哥的麾下,其他所有人也一样。而这种意志与行动正是身为‘九龙的血统’最重要的证据。”
“Allright”
拉乌苦笑应声。确实这便足够;至少就王的九姐弟而言。他们不需要进一步的答案。
几分钟后,厢型车到达目的地。
一翻出驾驶座,萨札马上目不斜视地冲进树丛猛吐胃液。拉乌不理他,拿出后座的真银刀下车。
墓地所没有的海潮气息吹来。这里是海湾的停车场,护栏另一头就是太平洋,周遭有高耸围篱,宽广柏油空地在前方展开。
围起空地的篱笆上有铁丝与监视摄影机,看得见领地内死气沉沉的停机库与设施。设施建筑的所有窗上均亮着通红灯光,从此处便显而易见内部一团动乱。毕竟拉乌这半年间就是在这建筑物内工作。
这里边是位于第六区之“公司”镇压小队训练所。
不过目前这里租借给其他部队;来自美国,对外不存在的部队。
“哼……正处出动状态。‘公司’放下了对‘赤色獠牙’的怀疑吗……或是无暇理会?
说起来,‘赤色獠牙’本队应该抵达机场了。凯因•沃洛克与队长贾妮特应该认识,所以或许得到鼎言支持。
话说回来——
“……已经迟了。”
当拉乌冷笑时——
——好慢。
等得不耐烦的意念传进正眺望曾经之工作场所的拉乌。
拉乌歪歪嘴,视线朝海上一望。
一艘船仿佛藏入昏沉黑暗似漂浮海上,只见船上伫立的长发身影。
拉乌高举带回来的战利品。
“久等了,卡莎。”
6
原本就不曾以为能打赢达尔。“赤色獠牙”队长说贾妮特•哈根达夫已经算出乎意料的幸运,但就算有她的协力合作,胜算还是近乎于零。
但不需要“凯因的”胜利。
重要的是,“特区的”胜利。
而且特区有圣,有圣张设的“结界”。既然如此,他目前该做什么事?
“……遏止敌人脚步,争取时间。请助我一臂之力。”
凯因与达尔对峙时,悄悄对贾妮特说道。贾妮特也举剑面向达尔,朝凯因瞥一眼:
“这应该是极度困难的任务吧?”
“……称不上简单,但有可能。你知道‘结界’吗?”
“‘结界’?”
贾妮特反问。凯因立刻透过念话告诉她关于包围特区的这项对“九龙的血统”的障壁。贾妮特瞬间瞠目结舌,低喃一声“原来如此”。
“可是……他是父亲的仇人,就算打不赢,也不能视而不见。”
“我也是。”
凯因简扼却坚定地开口道,贾妮特不禁看向身旁的他。
“今天,再次一决胜负。”
以吸血鬼的听觉,达尔一定也听得见两人的对话;明知如此,凯因反倒像在对自己确认一般说着。
不能让特区继续暴露在危险中。为了建造圣以及凯因心目中的理想都市,必须在此了断后顾之忧。
贾妮特好一阵子摸摸凝视着暗藏决心的凯因表情,接着脸颊微微升温,而后再看向宿命之敌。
稳固刀尖,刚才的恐惧好像一拂而去。
“……凯因大人。”
“怎样?”
“好久不见。”
“喂喂,现在是——”
“我知道。这些事情结束后,请陪陪我吧,想跟你聊聊以前的事。”
贾妮特的话让凯因嘴角一提。
脑海闪过一些画面;过去的有人与现在的敌人。
“……啊,好啊。”
凯因感慨万千地回答。
然后全身涌起力量,缓缓压低重心。
贾妮特也呼应他的动作,让力量灌注刀剑。
等两人眼底亮起觉悟,至今静静伫立的达尔徐徐一动。
“……似乎准备好了,要开始吗?”
“达尔达人,特区有龙王。”
“我知道。”
“你以为赢得了吗?”
“这并非赢或不赢的问题。”
达尔回答后,开始挥动双刀。跟刚才不同,刀刃“带着”力量,只是空挥便产生旋风撕裂大气。
“战斗是我族宿业,王之复活是我族悲愿。”
“……我明白了,‘舞姬巴萨拉‘之血看来已经灭绝。”
凯因保持战斗姿势,用尽全力握紧拳头,掌心皮肤裂开而渗出红血,贾妮特则无言地向前一步;两人眼眸燃烧,两份战意浑然化为一体。达尔太燃承接膨胀的气息。
达尔吸气;细腻、深远、漫长地吸了一口气——断然止住。
“来吧。”
贾妮特上前,同时凯因挥臂,将自己的血液洒入空中。两名古血的眩雾无暇眨眼便弥漫整片空间。
贾妮特的剑与达尔的弯刀相击。与刚才一样的姿势,这次却有确切手感,而且还是剑差点不由得被对方牵着走的刚强手感。同时,对方的弯刀也低鸣;将古血之力一刀两断——明确感受到其中蕴藏如此威力。
凯因的魔术在攻击降临前,便先袭击达尔;射出浓缩力量而化为飞砾的血之散弹。达尔的弯刀未朝贾妮特攻击,转而防御魔术袭击,朝半空狠厉一挥。凯因灌注全身力量的散弹无一幸免地全被打飞。
贾妮特再度攻击。由于凯因在此的安心感,她比前一刻更加大胆地挥剑,却无法击溃达尔单臂的防御,就像打铁柱般;除了折损铁柱外,贾妮特无计可施。
凯因接近。伴随裂帛之气势推出掌心施放意念力场。可是宛如自近距离撞击厚实壁障的攻击也在达尔的一挥之下被轻易粉碎。毫不怯懦地上前,无法以擅长的格斗对付刀剑,但至少愈靠近愈增加力场威力;除了贴近超越自己气息之对手再以自己最大之意念贯穿对方外,凯因无计可施。
凯因的魔术召唤之雾缠住达尔的身躯。贾妮特对准微微变钝的动作,由上或自下斩击,尖锐刀剑声刺耳地落下,洁白月光在刀刃夹击下破碎。
凯因再次射出血之散弹,绝大部分都被打飞,少许击中达尔。达尔反击,凯因费力地闪躲,贾妮特马上紧接着挥剑。
“哼!”
达尔凌厉一笑;他的双眸曾几何时亮起战神之光:
“还不错的旋律。”
哒——达尔的脚以踏破大地之势踩下,就在即将冲击的刹那前,白衣飞舞于半空。
达尔的身体回旋,达尔的脚踏出步法;舞踏开始。下一刻,他挥舞的双刀由钢铁之物变身为魔剑,宛如拥有意志,纵横八方的斩击“同时”、“大量”攻击两人。
“呃!”
“哇!”
贾妮特手腕一转试图拨开达尔的刀刃,但如同接下连续发射的机关枪的手感传回十字剑后,撑不住的攻击无情地撕裂她的手脚。至于凯因更加凄惨,唯独仅撞开一刀的刀腹闪过攻击,其他全都躲不掉,西装当下割裂,浑身是血。
即使如此,但也并非致命伤。凯因靠瞬时的判断看准攻击范围;冲入拳头而非剑击的攻击范围,压低姿势以正拳直击。拳头碰到白衣,却没有击中对方的感觉,接着顺势一踹依然擦身而过。另一方面,达尔的巨体反倒如扯住凯因踢出的脚而回转,判断砍出弯刀距离太近,进而喧宾夺主,也对凯因踹出回旋踢。
躲不过,甚至中招瞬间还受到逆向的意念力场攻击;双面冲击下,肋骨应声断裂。力之激流猛烈翻腾,浮岛地面下陷,水花喷发。达尔赫然翻身,贾妮特冲进水沫中抱住不动的凯因,飞身一退。
“凯因大人!”
“……呃。”
不待片刻,达尔逼近。贾妮特放下凯因迎击;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交锋时,她的大半动作已经受控于达尔的旋律。
对击之际,贾妮特施放力场,达尔予以回礼,反击的意念却遥遥另加贾妮特之上。当大地再度裂开,贾妮特被撞飞,而达尔与他的双剑好像绑了一条线似的,紧追飞出去的她。
贾妮特无暇重新起身,只能以一脸奋不顾身的表情确认达尔的动作,摆出打算在半空对抗他的态势——
“——凯因!不行!“
负伤的凯因挺身介入,以身为盾保护贾妮特。达尔表情不变,弯刀从最理想的角度砍进凯因的脖子。
“喔喔喔!”
凯因龇牙狂吼,全身魔力透过血沸腾。
透过“血”。
血流在凯因刀痕累累的身上发放钝光,这些光转移至喷到达尔身上的“溅血”,瞬间反应并爆炸。这是凯因私藏的魔术暗技,魔术波动直接痛击达尔。“呃呜。”达尔首次吐露痛苦之声,凯因与贾妮特趁隙脱出双刀攻击距离。
“凯因大人!”
“……没事。”
凯因的伤藉由古血之力缓缓痊愈,这点达尔自然也完全一样。舍身攻击早就无影无踪,当两人面前,刚才一度被击倒的达尔缓缓站起来。看不出伤害的累积,与他们截然不同。
“……是我掉以轻心。很好的招式。不过,下一次就没用了。”
“这怪物!”
贾妮特冒出磨牙声。可是凯因却说——
“……这样就好。”
“咦?”
“就这样慢慢退后,争取时间。打得差不多就逃进‘结界’内准备恢复。”
凯因呼吸紊乱,眼神却很冷静。贾妮特吞了吞口水点头。
“……可以吗?”
达尔出声:
“时间宝贵,消极地浪费之后会后悔。”
“……为了保留希望。达尔达人,你忘了吗?无论什么事,我的做法是不顾一切代价都要成功。”
凯因堂而皇之挺胸宣告,贾妮特在一旁加油打气般频频点头。达尔的战神气息消退,稍稍显露微笑:
“我喜欢……但令人同情。”
“什么?”
“若以我为对手,这做法很好,不过……”
举起双刀甩血,灾厄的血色旋风在达尔脚下扬起不祥的漩涡:
“对我族‘大姐’这招就无效。”
BBB
相对于摆出中段姿势的次郎,那布罗右手持西洋剑,侧身与其对峙。
那布罗的剑以刺击为主。姿势类似击剑术,穿着贴合的紧身服装并手持西洋剑的那布罗宛如贵公子。好像破坏与混乱的画面中,唯独他的周遭以不同的时间前进着。当然,鸟巢般的橘发强烈阻碍这种印象。
“傻而无用的愚弟们,暂时乖乖呆着就好,至少别妨碍伟大的哥哥。”
那布罗冰冷的视线盯着次郎,并淡然命令弟弟们。究竟是为负伤的两人着想,或者纯粹是真心的意见?从他的态度与平常的举止无法推论是基于哪种原因。
但两人应该都不会动。次郎如此判断,意识集中于眼前的那布罗。
次郎直到受攻击前,仍无法察知前一刻的攻击。就算对方消除气息,也是独特地技术,不愧是“老牙尼萨林”血统,只有高超的杀手能做得到。
而且圣战时几度交手的次郎十分了解,他并非只会“暗杀”的人。
某种意义上,对次郎来说最“难打”的对手就是那布罗。
“那,开始。”
才说毕,那布罗眉目不动地如滑行般贴近次郎。
高速突击一直线逼近喉头。次郎以银刀迎击,斜斜侧过刺击轨道。那布罗的剑即刻反转,他以感觉不出重量甚至于恐怖的速度,自由自在地不断跃步。次郎的银刀也一样快闪,以令人头晕目眩的爆发性动势,反弹所有那布罗的斩击。刀剑交会的金属碰撞声几乎持续不断地在这一带铿锵回荡。交互挥舞的刀刃倒映红炎,双方间沥落刺眼残光。
但从剑的特性或剑术差距来看,次郎的攻击无论如何均不敌那布罗的招数。次郎逐步后退,争取无法弥补的剑之轨道的“距离”。那布罗则毫无顾虑地持续猛然攻击,光从表情看似随意挥剑,其实是不容许些微差错的凌烈剑技。
但次郎也不可能甘于屈居劣势。
——就是这!
看穿的瞬间——
“喝呀!”
全身散发气势,充斥仿佛要将那布罗连同西洋剑一起斩断的气魄杀出一击。
那布罗并未接击。他迅速闪过身子,也不承接下一记攻击而坦然撤退,一下子就放弃拉近的距离而后退。
另一方面,既然对方干脆地退后,次郎也无法勉强追击,就像重新开战似地,银刀再度摆成中段。
那布罗难得咋舌——
“真烦。”
他并不是多生气地说着。
“你好像说过不是什么大麻烦吧?”
“别得寸进尺,‘银刀’。”
漆皮鞋的鞋尖对着柏油地一蹬,那布罗再度进入攻击距离。
宛如他个性的直线性行动。相对于此,次郎以熟练的步法迎击;往右,往左,转换身形,偶尔迂回,偶尔贴近,封杀那布罗的步法。
两人剑技卓越,加上吸血鬼的体力几乎无穷尽。剑戟眨眼间就几十次交锋,也不见双方些许衰退。体力恢复的亚弗里无法出手只能屏息抽气,汉斯由于银造成的伤,如今仍动弹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努力恢复。
或许觉得会没完没了,那布罗又大幅远离次郎。次郎并未追上,既然有“结界”,勉强进攻负伤反倒不利。可也不能让对方逃走,但那布罗应该不会放着弟弟们撒手走人。
那布罗仿佛看穿次郎的思虑——
“无聊的打法。”
他以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脸抱怨。次郎置之不理,他丝毫不打算配合那布罗的喜好。
可是那布罗此时才展现他的“真正价值”。
那布罗竟然将西洋剑抛上半空。
装饰夸张的西洋剑划出抛物线进逼次郎上方,那布罗朝落点——也就是次郎面前冲刺。
——要来了吗?
次郎全身紧绷。正中预料:那布罗逼近次郎并从外套金蝉脱壳,仿佛挥动旗帜般翩翩翻掀,瞬间那布罗从视野消失。
次郎边掌握西洋剑的位置,并以意念力场挥开外套。接着,出现“失去肉体”的衬衫与裤子,以及人形轮廓的浓雾。
人型雾气顿时散开,从衬衫衣领与袖口向外喷发,朝次郎扑袭并纠缠。次郎立刻以自己为中心往四面八方轰出意念力场,不让企图包围的雾气近身。但对手必竟是“雾”,力场几乎通行无阻,只能稍微构成行动阻碍。
西洋剑还很远。挥剑;雾气赫然分道,潜入脚边困住次郎双足,感觉不像气体。同时另一道雾气向上延伸,朝落下的西洋剑伸出“手”。
西洋剑在半空“被握住”,并且顺势加速垂直坠落。次郎砍断延伸的雾气,照样无实质触感,而刀尖逼近。
——冷静,有比剑更棘手的目标!
西洋剑从正上方插向次郎。次郎在命中前全力从雾中拔出右脚,好不容易闪过。同时,仍受束缚的左脚大腿一带,雾气聚集,浓度增高,毛骨悚然的恶寒串过次郎的感觉。
“是这里吗!”
次郎以失衡的姿势超雾气凝聚之处砍下银刀。雾气赫然溃散,也松开左脚的拘束。次郎靠左脚踝的弹力起跳,以侧翻的技巧脱出雾气包围,落地后随即退步远离雾气。
被次郎逃脱的雾气一面伸缩一面盘旋,西洋剑在漩涡中心仿佛变魔术般诡异地浮游。
这是“老牙尼萨林”的祖传特技——“雾化”。在将身躯变成雾的法术上,那布罗可是此种高等魔术的达人。
这便是次郎“难对付”那布罗的理由;无法以剑砍雾。意念力场也几乎不起效用。原本与运用“雾化”之对手作战时,其实不可缺少对抗此术之魔术后援。
——不过这回可由不得自己。
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爱刀——“银”刀,银对各种吸血鬼来说都是弱点,万能的抗吸血鬼(ABBM)素材,其影响也及于“血”之魔力。即使跟普通的剑一样挥砍,银刀可不能一概而论,就算是化身为雾的吸血鬼,也能施予相当程度的损伤吧。
虽说如此,那布罗能完美运用“雾化”,行动变幻自在,加上擅长剑术,要看穿次郎的剑法并闪过攻击也很轻松。“擦过”就算了,若要以银刀“砍中”,不用想就知道多困难。
更何况,真正棘手之处并非攻击的严峻。
“——!”
那布罗再度进击。打旋的雾沉下地面一鼓作气扩散,一面覆盖柏油路一面逼近次郎。
剑的首要弱点就在脚下。连同柏油路面切砍,无论如何都会减缓剑速,前提是甚至跟不上雾的速度。即便清楚下一步受限,也无法跳跃闪躲,雾气只会理所当然地追逐次郎,并且就人与雾对抗来说,在半空中便胜负已分。次郎不断以全方位的意念力场加以牵制,一面反复跳跃:至少寻得立足点以垂直落于支柱上。
雾气紧追不舍,西洋剑掠动闪现。不像人使剑,雾气使剑无法预测剑路,即使次郎以银刀应战,仍接二连三地被砍伤。
但所有伤痕都很浅,一被砍伤便会从外侧逐渐复原。攻击很轻,当然施展“雾化”的那布罗本人也有自知之名,因此他才会使用西洋剑。
“呃。”
刺击。
稍微误认轨道的次郎肩膀被锐利地挑伤。若是被剑尖刺伤的程度还好,但这种攻击并非如此;刚才戳到肩骨而免于重伤就算了,若一不小心直取要害,一击便会结束游戏。
然后——
雾气密集于次郎鼻尖,凝聚成“形”。次郎当下判断如此,却错了;出现的是伸长尖锐钩爪的“手”。次郎头一抖,钩爪抓过次郎的脸颊,接着——
——真正目的在此吗!
次郎无视肩头与脸的疼痛,换成反手持银刀后,刀刃刺向背后。那里也有雾气看准死角聚集,被银刀刺入,雾便无奈地散去。次郎一鼓作气冲上支柱,再度与那布罗拉开距离。
那布罗的“雾化”最恐怖的刚才的攻击。变形成雾的那布罗也能自由自在地将自身肉体实体化,如尖锐的钩爪——或“獠牙”,而那布罗的“獠牙”又是“‘九龙的血统’之牙”,最凶恶的毒牙。
——想尽办法都要避开这攻击……
一般来说,如果被吸血鬼咬,被咬的人也不会转化。但九龙的血统却不适用这法则,因为此血统被忌惮就是因为被咬的对象会无条件地染成该血统,而且对象不限人类,还包括其他血统的吸血鬼,次郎也不例外。
雾气爬升,仿佛企图包覆支柱。被西洋剑、利爪、獠牙攻击,而他的攻击大多被无效化。确信处于优势的雾气行动,甚至显现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次郎双手握紧银刀,大张獠牙,无谓地笑着:
“别小看人!”
伴随全身力量,次郎朝下方挥砍银刀。施放的力场卷起疾风,逐渐进逼的雾气猛然四散;宛如断线般,那布罗的西洋剑也被弹至地面。
当然无法造成决定性的一击,但多少造成伤害。再度聚焦的雾气行动比之前缓慢。
雾形成旋涡状,仿佛瞪视上方般朝次郎而摇摆着。次郎笔直朝对方持剑;还能战,他有自信。对峙不动的期间,次郎的伤也渐渐复原。
多亏有来此前吸收至体内的边边子之血,自内部痊愈次郎,给予他新鲜活力。
——我……
不是一个人。有边边子做伴,还有凯因以及圣,在不同场地,同赴战斗;正因如此,次郎也能与强敌对抗。
“……来吧,杀手,让你瞧瞧连‘空气’都能挥斩的最高境界。”
真傲慢——仿佛听见那布罗如此回应。雾气盘旋速度增快,再度浮起的西洋剑锐利地反射着光芒。
然而……
来自雾气的攻击气息消逝。在不禁皱眉的次郎面前,脱下的衬衫与外衣靠意念力场漂浮,雾气钻入衣物中,下一瞬间,一脸若无其事的那布罗实体化。
“……听见了吗?”
那布罗说道。并非对次郎开口,而是向弟弟们确认。
一回神,只见汉斯已经不知不觉地起身,虽非完全痊愈,伤口已经恢复。亚弗里也对哥哥的询问颔首回应。
看来有意念传送到他们之间。来自谁的?还用说。
“就说吧。”
汉斯仍显露一脸苦涩地对亚弗里说:
“一定是萨札哥的策略。”
BBB
“喂,大姐!很危险,别那么接近!已经离‘结界’够近了!”
萨札躲在厢型车后,大声警告海的卡莎。确实,卡莎搭的船与萨札及拉乌所在的海湾停车场,已经接近至不过距离二、三十公尺的位置。
“我想近一看。”
“还是这么任性。”
萨札苦苦抱怨,卡莎则一如往常若无其事的表情。她看到拉乌手上入鞘的真银刀——
“……哼。”
面无表情的双眼一眯:
“拉乌。”
“好。不过实在说得很对,小心点。”
“好了,快开始。”
拉乌对冷淡的姐姐耸肩,接着目光凌厉起来。
停车场有一圈防止落海的护栏,身为人类的拉乌应该不清楚,其实“结界”于此界限大致重叠。
“结界”包围着人工岛的大地,但并非全都正好沿着海岸线。有海岸线结界的距离很远的地点,也有像机场的浮岛一样,即使大半与陆地相连,仍超出结界的场所;这片停车场则是两者距离较窄的地方。
拉乌双眼仿佛瞪视般凝望看不见的“结界”。
必须砍除眼睛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其存在的“魔术”——
“算了,凭感觉吧。”
手握刀柄。
萨札全身缩成一团窝在厢型车后。
出力准备拔刀出鞘。刀锷微微拉开鞘身;应该不可能,却感觉妖气飘散出来。拉乌轻嗤一声歪歪嘴。
一口气拔出刀身。
萨札冒出不成声的惨叫,连卡莎也宛如遭雷击而全身震撼,“呃”一声闭上眼;刀身瞬间的光芒灼伤了她的眼睛。
“……可真不得了。”
拉乌屏息面对现形的的真银刀。
收于刀鞘中的真银刀看起来非常寒酸破旧,感觉不出武器的实用性或祭器的神圣感,最多从陈旧程度看出可能是某个遗迹的出土物。
即使如今出鞘也没有刀剑的魅力,刀刃并不锐利,刀身也没有任何装饰。
但刀身却质地特异。
它的形状并不特别。那是把刀身大,双边刃而笔直的普通剑具。不过却是可形容为“脉动之水银”的剑,宛如自己会发光——刀身像在呼吸一样,在拉乌注视下,光的色调渐变,悄悄“吐息”。
“这就是……真银……”
消灭黑血,奇迹的宝物“真银”;而这把是“真银”锻造的传说武器真银刀。击溃古血,让始祖退居黑暗的究极破魔剑。
“拉乌!”
萨札冒出沙哑的声音。拉乌“喔”一声回应,扔下鞘,双手牢牢握住柄。
将剑往上方举起。颇有重量,剑身又太长,绝非好用的剑。
可是不知为何,拔出真银刀的拉乌能够感觉到“结界”的气息。从剑身静静传递而来;“天敌”的气息。还有为了讨伐天敌,剑即将给予我们多少力量。
拉乌呼喝一声挥下真银刀。
BBB
凯因抬头,贾妮特也察觉这道气息。
“……刚…刚才?”
“……!”
凯因无法回答以视线询问的贾妮特,只能表情发青,憾恨受挫。
“那么。凯因•握洛克”
达尔向前一步说道:
“让路。”
BBB
次郎为之愕然。亚弗里大声欢呼,汉斯刘海下的眼眸发光。
那布罗优雅地甩动西洋剑,随清亮声响收入腰际剑鞘。
“走了,愚弟们。”
“等…等等。”
次郎贸然大喊。“等?”那布罗仰望上方:
“……我们已经等了十一年,不想再等了。”
BBB
刀身跃出彩虹光泽,宛如撕裂丝帛般划破“结界”,划出裂痕的“结界”就像气球发泄气般弹开,失去效力。
松了一口气的拉乌,拾起刀鞘收起了真银刀。
萨札瘫软地倒在柏油路上,卡莎泪湿从灼烧复原的眼眸——
“……芝麻开门。”
在船上一蹬,从幽暗的海面跳跃起身。
她走向开启这扇门的弟弟身旁;卡莎的双脚间隔一年半又踏上特区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