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春之夜。
风中混杂了花和绿色的香气。夜空直到遥远的上空都万里无云,满月吸入太阳之光让自己皓白地闪耀。
第八地区的西端。街灯灭了的主干道延伸的前方,新市街区的摩天楼群林立。是因为没有人工照明吗。高层大楼连绵的夜景,寂静,无机质,总觉得非现实的。看上去就像是月光之下,沉睡的魔法王国。被述说完毕后的,神话。
新市街区是被有计划地设计的地区,所以不管是哪条主干线都整齐地种着路边树。
装饰眼前主干道的,是满开的樱花。
沐浴在月光中美丽妖艳地盛开着,邀请来访之人走向道路的那一边。
这前面小太郎——以及宿命的强敌们在等着。恐怕,还有最后的终结。
“……真漂亮。”
“是的。”
对边边子漏出的低语,次郎轻轻地回应。
两人所在的,是新干线旁的人行道。就在旁边立着树形也漂亮的染井吉野樱。被风带着的一片花瓣,踏着小小的舞步停在边边子的头发上。次郎伸手,捉住羽毛般的薄片。边边子发觉,小小地道了谢。
“……又被你拯救了。真的,敌不过你。”
“都是托大家的福。加上运气好。或者应该说,是奇迹啊。”
经由真银刀的龙脉封锁,是边边子的主意。
听到神父在航母上这个铃介的情报时,边边子想到了。神父为夺还特区赶过来的话,当然应该带着对吸血鬼战的王牌真银刀。虽然就这样拿着赶不及,但如果是美国海军的航母也会有导弹之类的吧。那么,首先把真银刀紧急送达就好。现在回想起来也吃惊般粗暴的,公认的奇策。
不过,比起提案这个作战的实行要困难千倍。不管如何,是让美国的军队,向日本的领土内射击导弹。而且,最久也要在三十分钟以内。一般来想,不管在政治上还是技术上,都应该是几乎不可能实行的荒诞。
可是,接到边边子请求的神父和,在那里同席的基尔巴特,立即实行了她离奇的作战。
把基尔巴特对美军的关系全部活用的两人,与海军高层,以及航母舰长交涉,当场购入一颗巡航导弹。借助工程师之手拔出弹头,代替地把真银刀收纳到导弹内部。着弹目标设定为特区第五地区,旧“公司”调停部事务所的旁边。再有,因为从航母发射会赶不及,把巡航导弹装在航母搭载的最快的战斗机上紧急出动。以全速飞到特区附近后在空中发射。要说乱来也确是乱来。那是驱使所有的金钱和权力——实际上连视经侵攻也使用的,前代未闻的惊人把戏。
另一方面,向关系各部门的传达和交涉,由接到神父和基尔巴特联络的尾根崎进行。马上就要离开新加坡的他,依靠罗和沙曼沙,以及云雀、早纪、思文她们的帮助,在想像不了的谈判最后,取得了许可或追认——或者说事后承诺或默认。
那是因为有自去年以来,毫不松弛地积累起来的“公司”的信赖和十字军的实绩的结果。为了动员会集合了军队和政府的外交关系者是幸运的——或者应该说,不然的话应该绝对是不可能的。就像边边子说的一样,作战成功是无限地接近奇迹。
“……但是,我想呼唤那个奇迹的,是大家的心情。”
伙伴们放出的奇迹之矢。
这个机会,这个缓期,不能浪费。这次才是应该了结的时候。
“虽是这么说,没想到竟然会变成那样。”
边边子露出苦闷的表情。
“现在还好,但说不定我,或许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啊。”
“不。拜其所赐在结果上也产生了下一步。之后就由我们的手,把这个奇迹完成吧。”
次郎的声音和态度,有着应该说是冰冷的热量这样矛盾的紧张感。这是他现在这个瞬间也保持战斗态势的证据。只是,在次郎旁边站着的边边子,已经感觉不到他“危险”。
次郎变了。
主人被夺走的焦燥的日子和在昆仑除了折磨自己外什么也做不到的逆境的时间,锤炼了次郎吧。想起来,在香港呼唤边边子时也是那样。虽然并不是没有了幼稚不成熟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漂着老成的镇定。并不是无自觉地发散着体内的热量,而是制御,收敛,在必要的时候确实地,全力地解放。
另一方面,次郎本质性的部分还是一直以来的次郎。
连“血”的暴走都作为力量,把真银混入爱刀挥舞。选择那样的鲁莽,次郎还保持着自己。把鲁莽作为自己的东西接受,共存。那或许,是他改变了——“成长了”的证明。
“……是啊。”
边边子对次郎的话,诚实地回答点头。
在次郎和边边子的后方,凯恩稍稍远离两人站着。
手拿着木杖,以严肃的表情看着前方。除此之外,他的脚下还有咆呜嗷呜。加上,把编织帽压到眉毛,背靠在樱花树上,抿起嘴的沙由香也在。
这个构成,是扑赴夺还小太郎之战的战士们。
定睛看着那边摩天楼的凯恩,慢慢向沙由香转过头。
“状况如何?”
“不可能好吧。严重的精神性痛苦啊。”
对凯恩的问题,沙由香回答。用指尖戳着被纺织帽盖着的太阳穴周边。绷着的苦脸,脸色还是不好。
“不过……我想果然等待天亮是上策?从新加坡过来的,全都是厉害的古血吧?”
双手放回到运动衫的口袋,沙由香不高兴地向凯恩建议。本来她是杰里曼的仆人,和凯恩并不亲近——或者应该说,要选一边的话她认为是“过去的敌人”。对混血化的他不抱嫌恶感的另一方面,也没有什么伙伴意识。
不过,凯恩并没有在意沙由香的复杂感情。
“因真银刀的龙脉封锁,既是过去没有先例的事也没有确实性。虽然现在似乎进行得很顺利,但并不能断言绝对安全。首先,这种时候不应该白白给敌人犹豫机会。特别是,对这个敌人。”
神父他们第一部队,比预想还要顺利地,向特区移动。真银刀的到达能赶得及,也正是因为离特区有那么近了。
不过,因强行发射导弹的影响,日程似乎大幅度打乱了。到达最早会在天亮这个没变的样子。
“虽然没有想到但计策成功了。有一赌价值的计策。这次正是决一死战。”
“……在研究计策的不只是我们吧?我想‘九龙的血统’也,当然会进攻排除真银刀吧?比起不慎重地突击巩固真银刀的防守不是更好吗?”
“不管是那些家伙还是我们,在真银刀的影响范围内连自由地活动都做不到。但是,不说那些家伙,我们有很多足以信赖的人类。相信巴特力克和铃介,交给反抗组织更好。而且其它还有,援军正在赶来。”
这么说后,凯恩露出稍稍柔和的目光向沙由香笑道。
“你留下来也没关系哦?那个人类的少女——是叫娜娜吧?会担心吧。”
对凯恩的指摘沙由香终于绷起脸。
结果,那之后娜娜回去了基地。而且,还是她自己提出的。亲眼看到吸血鬼的战斗,似乎清楚明白了自己在的话会造成困扰。相信着等待,这么坚强地宣告不让沙由香为难。
“那孩子没问题哦。当然,我也是。而且,我是以自己的意志跟随你们去的。不用担心。”
沙由香生硬地回答。可是,对她冷淡的回应,看着她的凯恩的视线,露出了认真。
“……因为那些家伙是杰里曼的仇人?”
一抽,沙由香的柳眉反应了。
可是。
“不是的。”
回答的声音,感觉不到动摇。
“虽说是孽缘——有不能放置不管的东西。”
回答的沙由香的视线,飞向了在前方的边边子的后背。
鼻子漏出叹息。
“嘛,作为战斗的理由,并不坏。”
这么说着,沙由香稍稍低头,闭上眼睛。
低下头的沙由香的嘴唇,浮出天不怕地不怕地微笑。凯恩凝视她后,有些奇怪地摇头。
“原来如此。是血啊。”
然后收紧表情,“次郞!”地发声。
次郞向凯恩他们回头后,庄重地点头。
重新面向边边子。
“边边子。那顶帽子——”
“嗯。再放我这里一会儿。三人凑齐了再还给你。”
边边子用手指挂着从新加坡带来的红色帽子,迅速回旋着。两人对视后,一起点头。
樱花的花瓣,翩翩飘落。
边边子把手伸到脖子,将衬衫的钮扣一个,两个地解开。手指拢起头发,拂到肩后。
柔软的脖子,在月光下露出。
那一瞬,次郞露出了少年般的表情。
“边边子。头发长了些啊?”
“现在才注意到?还是那么迟钝啊。”
边边子轻轻笑道,双手伸向次郞的头。
次郞的手伸向边边子的腰。边边子伸直背,双手环住次郞的头。
以爱好恶作剧的小猫般的上翻眼珠。
“不知趣又钝感的次郞。因为会浪费好不容易的气氛,所以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要说保持沉默。”
“怎么了,突然?这样子……”
“我,果然是喜欢次郞。”
“……”
不知趣又钝感的吸血鬼,什么也不说地沉默了。代替的,把边边子的身体抱到怀中,倾下头,向可爱的脖子竖起尖牙。
边边子吞下快要漏出的声音闭上眼睛。在眼皮闭上的前一刻飞入视界的满月,看上去像是祝福两人地笑着般。
血,被吸入次郞体内。
太好了,边边子想道。
在这之前发生了很多事,在这之后也会发生很多事。但是,边边子肯定了所有,太好了,地想道。
在天顶的满月,现在开始缓缓向西方的天空倾斜。
摇动特区的春之风暴。那安稳的风平浪静的时间结束,最后的骤风要狂风大作了。
那是说是废墟更近于荒野的风景。那里是,半年前,不是别人正是达尔自己破坏的地方。达尔和,现在过世的“绯眼的杰里曼”。
第五地区的正中,突然裂开延展的瓦砾荒野。达尔站在那个荒野上。在旁边的是马贝利克。然后,两人的周围聚集了无数的吸血鬼——“九龙的血统”们。
月光之外就没有其它光亮的昏暗废墟中,吸血鬼们的目光无数地亮着。从吡着尖牙的下巴吐出的呼吸,让平稳的夜间空气污染了血的气息。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看到的话只会认为是恶梦般,寒冷又可怕——可是无法移开视线的,异样的光景。
只是,野兽般的吸血鬼们中央屹立的巨汉的身姿,在震动着可怕气息的光景中,投放着肃然的什么。达尔发出的战士的气息,向“九龙的血统”的初转生者,催促着不是作为野兽而是士兵的自觉般。
达尔伫立凝视的前方,是过去王沉睡的墓所,第十一地区。在那里,有多于这里的“九龙的血统”数量的人类的气息。那是进行真银刀防御的反抗组织们吧。
这样率领“九龙的血统”与人类对峙,让人想到在香港战斗的日子。当时想也想像不到,竟会有和人类们相互率兵对立的时候。他已经在千年以上的漫长时间里,一直在夜晚的一侧眺望人们的生活。
“想起来真是不幸啊……”
那是,卡莎偶尔感触嘟哝的台词。达尔自己也说出那个台词,可怕的神色稍稍绽开。
眺望东边的方位。
荒野和街道的更远方,可以看到以夜空为背影耸立的,新市街区的高楼群。他的王和血族等待的地方。
“……战力分开两边。”
这么,参谋的萨扎定下苦涩的决断,是在各种尝试后,判断无论如何也使用不了龙脉之后的事。
“果然,除了夺取真银刀,或者说破坏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至少,需要从龙穴之上移开。虽是这么说,也不能减弱陛下的守护。还有,保护着陛下全部人去排除真银刀也危险很大。不管如何,在真银刀的影响下,我们完全是无力的。希望陛下能尽可能地远离真银刀。”
可是,放置真银刀不管无法从特区脱离。摸索其它脱离手段的时间也,已经没有了。
“所以,把战力分开两边。一边进行真银刀的排除。另一边是陛下的护卫。”
但是,这么宣告的时候的萨扎,是平常没有的苦闷表情。现在这个战局下把己方战力分开两边的事本身,风险就很大。可是,没有其它办法。在最后关键生出的边边子的奇策,不仅困住了九龙王他们的脚,战略上也把他们赶入了绝境。
“当然,虽说要排除真银刀,但我们不要说接触连接近也无法很好做到。最终只能拜托劳君……但为了他能容易行动,也需要有其它的对策。”
这样子,萨扎反复琢磨计划,更采用了“某个人物”的主意的结果,达尔和马贝利克出现在这里。
“那家伙也,长大了啊。”
想起在本部的作战会议,达尔稍微微笑。
然后,斜眼眺看旁边的弟弟。
“脸色很差。不要勉强哦,马贝利克。”
“哈哈……难得让你担心真的很抱歉,达尔哥哥。但现在不勉强,什么时候勉强呢。”
就像达尔指摘的一样,马贝利克的脸是苍白的。虽然在逞强,但可以看到激烈的疲劳和极度的紧张。现在都快要吐了般。
现在马贝利克,对在这里的“九龙的血统”们的精神伸出魔术之手。当然,并不是对这里的全部人进行精神支配。马贝利克进行的,是精神的诱导和意思的传达。使用他构筑的精神网络,统率着聚集的“九龙的血统”。战斗的指挥预定由达尔执掌,他是行使着那个的中转。
尽管如此,那绝对也是厉害的大技能。马贝利克虽然是仅次于卡莎及萨扎擅长精神系的魔术,但并没有姐姐及哥哥那样作为魔术师的才能。在性格上也不擅长实战。把凡庸的才能用努力和机智弥补,作为后方人员活用,是马贝利克一向的风格。
可是,只有这次不能固执于自己的做法。
“虽然平日并没有在意,我实际上在姐弟中也是年长组啊。要干的时候不干,就不是男人了。”
“说起来,有听过啊。在来到陛下身边前,你曾长时间是‘无名’的血族。”
达尔想起似地询问。
马贝利克感染“导主”之血的时候,已经是生活了相当岁月的古血。虽然不及卡莎,但比纳布罗要生存地漫长。
然后,感染“导主”以前的马贝利克的血统,是“无名”的血统。
这和不知道自己血统的“断绝血统”不同。那是本来,血统之名就没有在现代传承——在遥远的过去丧失了始祖之名的血统。虽然历史悠久,但由来当然不明。在重视血的血族社会,是被视为背阴者的一族。马贝利克继承了那个血。他加入九龙王的理由之一,就是得到“导主”这个强大确实的“血”。
然而,对达尔无心的话,马贝利克不可思议地露出复杂的表情。
“嗯,嘛。虽然是那样的。最近稍微有种‘该不会是’的感觉……嘛,虽然我想‘应该不会’。”
对弟弟奇怪的韬晦,达尔投去怪讶的眼光。可是马贝利克“嘛,嘛,不说那个了”地轻轻笑着敷衍过去。
“我的过去的话题放在一边。这次大家,都用尽全力吧?到了这个时期只有我在后方,也总觉得不好意思……”
“你的作用足够大了。如果没有你的支援,我们的战略无法进行。”
“哈哈,谢谢……但,果然不能一直呆着啊。首先——可是在可爱的妹妹面前啊?这种时候不会想做出大哥的样子,若无其事帅气一番吗。”
这么说着,马贝利克强逼着做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达尔像是要隐藏笑意般用手抚着下巴。
就是这样的时候。达尔会为自己的血族自豪。
然后。
“——!哥哥,这个!”
“……啊。这个气息。‘银刀’开始行动了。”
在龙脉封锁以来隐藏了气息的“银刀”,现在,猛然燃起斗志,开始移动。
地点是第八地区。明显地,以九龙王的所在为目标。
“不好啊,哥哥!”
“冷静。那是预想之内的。王的身边,卡莎也在,萨扎也在。汉斯也是,虽说负伤了但纳布罗也在。”
还有,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达尔认为到了最后关头还能以“贤者”作为盾牌。把始祖作为人质使用什么的普通的吸血鬼会惶恐而做不到,高傲的卡莎也不会选择那样的手段吧。可是,萨扎应该不会踌躇。那一点,达尔信任着萨扎的“认真”。没有天真,这个意义上,在姐弟之中也年长的萨扎和达尔,和姐姐及弟弟们划开了一条线。
“王的守护交给他们。我们完成我们的任务。这边也开始了哦。”
“……我知道了。”
然后,达尔把爱刀“狮子之尾”从腰间拔出。
白刃在月下跃出,描绘着隐约的光之残滓。
马贝利克集中精神。以他为媒介,“九龙的血统”们的注意集中在中央的达尔身上。
达尔用剑锋突向天空——
以惊人的大声量,放出狞猛的吼叫。
哔,地在夜间空气中弹跳的吼叫,在瓦砾的荒野回响。包围在声音之中的达尔的战意,撼动着吸血鬼们的血和灵魂。
接着,“九龙的血统”们一齐扬起声音,回应他们将领的吼叫。狞猛的呐喊声,颤抖着大气和大地。
“马贝利克!不用耍花招。从正面击溃敌人!”
达尔吼道。马贝利克连回应的余裕也没有,青着脸传达了哥哥的指示。
瓦砾崩溃,粉尘飞舞,吸血鬼们像波浪般在荒野奔跑。毁灭了香港的凶军,在特区之夜复苏。
“你后面再过来。祝胜利。”
“……嗯。彼此。”
兄弟交换视线,相互一笑露出尖牙。
然后,达尔留下马贝利克,飞越“九龙的血统”们的头顶开始疾跑。
在荒野的尽头,还残留着民居的一带跳跃。在屋顶上奔跑,向着更南面。同时,提炼力量放出无数的念动龙卷。连接着天地的巨大旋涡,依次将残存的街道切裂,粉碎。
这是为跟在后面的“九龙的血统”制造道路。活用天生的马力,以大出力的念动压制战场。地毯式轰炸般大规模的支援攻击,是达尔拿手的地方。
终于,从前方开始升起枪声。似乎是接近了反抗组织张起的防卫线。步枪的连射。重兵器的轰鸣。他们也似乎理解这里是关键时刻,集结了特区中的火力。达尔让四方放出的攻击集中在前方。
在达尔的念动生出的暴风的大剑面前,反抗组织的枪火等同于火粉。但是,随着达尔的龙卷向前方突进,突然威力减弱了。真银刀可怕的威力已经影响到了达尔的魔力。反抗组织巧妙地辨别了那个范围筑起防卫线。
可是,这也是预想之内的。达尔放弃了用念动的直接攻击,抬起了附近的建筑。
投掷。
钢筋三层的住宅,抵抗着重力横切天空。就像是笨拙的合成影像般,充满玩笑的光景。但,它的质感是压倒性的。
在前方藏身的反抗组织们扬起悲鸣。人群四散乱窜。达尔投去的建筑,横扫敌人用作防壁的周边民居,奏着豪快的破坏音落下。
真银刀会打散黑血的魔力。可是,对纯粹的物理攻击不起作用。就算不驱使魔术,也能攻击。
从达尔的后方,迟来的“九龙的血统”逐渐到达。他们也被教导了这个战术。就算在真银刀的影响下进入不了,也足以把反抗组织翻弄在手。
“还没完……”
接着是同时两栋。达尔强大的念动,把两栋建筑从重力的桎梏中拔起。蓄力,如炮弹般放出。
可是。
“什么!?”
达尔放出的两栋建筑,一起在途中停止了。
哄,空气卷起旋涡——静止。就那样子,被叩落在正下方的大地上。
堕落的建筑,发出啪嚓的声音压坏。瓦砾这次是被念动向左右推开。当然,不是达尔干的。
看到从被推开的瓦砾对面出现的人物,达尔剽悍的脸僵硬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香港……”
“‘银刀’可不是从香港游过来的。你觉得是谁把那家伙带到特区。”
珍妮特幼小的容姿充斥着紧张感,却也傲然地放言。气息稍稍凌乱,那是因为和达尔不同,驱使了对她可以说是力量活的念动吧。
“虽然连过去的部下都被派去困住我们……但不巧啊。不管是部下还是我,都和半年前不同。”
这么宣告的珍妮特的背后,武装了对吸血鬼战用装备的“赤之牙”们露出了身姿。一个分队。数量几乎没有减少。
达尔咬紧了大牙。从香港回归较晚的他,并不知道珍妮特——现在过世的旧友的女儿到达特区的事。
和次郞分别后,珍妮特的部队和反抗组织联系上得到通过“结界”的许可,在第十地区紧急降落了。歼灭马贝利克放出的,九龙化的原“赤之牙”的队员们,让班和他的工作人员在安全的地方避难后,和反抗组织合流了。然后,接受前往夺还小太郎的凯恩请求,和部下一起加入真银刀的防卫。
“凯恩殿的计算,是敌人会分开守护九龙王的人和排除真银刀的人两边。虽然思前想后你会在哪一边……但这也是父亲的引导啊。”
父亲的——剑友潘特斯的引导。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期待着什么,带来这个再会呢。达尔的胸中,萦回着复杂的心情。
还有,另一个事实也,扰乱了达尔的心。
“……见到凯恩了吗?”
被问到的瞬间,珍妮特全身竖起波澜。
可是,下一个瞬间,茶色的双眸就点着强烈的光回看仇敌。
“啊,见到了。让我说实话吗?我,胆怯了。和改变了的那个人见面的事。如果我是相反的立场,果然会恐惧见面吧。可是,那个人在我的面前,没有露出任何的胆怯和卑屈。堂堂地自豪。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就像以前的你一样。”
“……”
“你是如何呢,达尔卿?感染九龙王之血,和父亲对峙的时候,是像他一样堂堂地挺起胸膛吗?在特区和我相见的时候,任何胆怯也没有吗?”
珍妮特直直地看着达尔问道。她的问题,出乎意料地刺痛了达尔的胸口。就算是吞下了铅块般。
手中爱刀的刀尖摇晃。嘴唇坚固地抿着。
对珍妮特的问题,达尔无法回答。
看到达尔的沉默的珍妮特,无需再多言地把手伸向腰间的剑。
拔刀。反弹着月光的,是继承父亲的十字剑。在香港也堵在达尔面前的名剑。把坚固的斗志托付给刀刃,珍妮特慢慢地,架起剑。
“……已经,长大了……吗。”
回应珍妮特,达尔也架起弯刀。队长的背后,“赤之牙”的队员们也进入了战斗态势。珍妮特也没有阻止部下的援助。相反,可以看到不让一个人死去的决意,变成新的斗志覆盖她的身体。
“达尔卿。决一胜负——”
珍妮特说道。
达尔摇动下巴,微微点头。
枪击战的骚乱声,甚至传到了夹着第十一地区的反面。因燃烧起来的街道和枪火的反光,战场附近的天空发亮。有种酥麻的战场特有的空气飘来的感觉。
可是,皮肤刺痛的独特的空气,对劳来说反而是怀念的。劳的人生,大半都在战场。香港圣战以前也是。然后,香港圣战以后也是。
“……太感谢了。哨戒减少了啊。”
隐藏在小巷里窥视着前方,劳漏出微笑。
达尔和马贝利克的阳动在奏效。反抗组织的注意力,偏向了北边。拜其所赐,南边——从第六地区潜入第五地区的劳他们,变得能自由轻易行动。
“……走了哦。”
向背后发声,劳从小巷冲了出去。
目标是第十一地区。不为人知地秘密侵入,对劳来说是第二次了。意外地,连夺取真银刀这个目的,也和前一次相同。虽然想着只有这次没有自己出场的份了,但在最后关头意想不到的重要任务来了。
远远地听着战场的声音,劳在没有人气的街道跑着。
劳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从他的行动也应该一目瞭然。虽然估计一旦被发现也不会问答无用地开枪——但不管如何对手是外行人。特别是这次,不是作为日常工作的警戒任务,反抗组织的每个人都失去镇定。老练的劳决定不是笨拙地隐藏着前进,而是堂堂地在道路正中冲过去。
——这边也没有时间了。
总部似乎承受着“银刀”的袭击的事,刚才由支援的亚弗利传达了。期望能尽早脱离特区。
一边确认着身后的脚步声跟着自己,一边尽可能不减慢速度地跑着。能不被反抗组织的哨戒拦住走到什么地方呢。假如被拦住也——
“停下!什么人!?”
被架着小枪的男子叫停,是在离第十一地区——“公司”事务所的墓地还有两个区域的地方。二人组。那是反抗组织的成员。果然到了这么接近的地方警戒网也变得密集了。劳没有露出抵抗的样子,老实地举起双手。
向背后送去眼神。
点头,走向前的是。
“诶?乙‘乙女’?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看到从劳的后面现身的边边子,反抗组织的成员睁圆了眼睛。因为巴特力克他们发出了搜索指示,“公司”的“乙女”来到特区的事,在反抗组织中广为人知。
边边子咕地吞下唾液。
“……知道巴,巴特力克在哪里吗?有非常紧急想告诉他的事……”
这么说着,以紧张的表情走向二人组。反抗组织的两人,困惑着放下枪口。
这时,有疾风般袭来的人影。小个子的人影一瞬转到二人组的背后,手刀打入各自的脖子,连扬起声音的时间也没有就把他们打昏倒了。
那是支援的亚弗利。边边子大大地呼吸,劳也卸去了身体的力量。
“得救了,亚弗利……啊,喂。你没事吧?”
在劳冲过去前,袭击了二人组的亚弗利,崩溃般突然无力地跪下。
脸色苍白,手脚小小地颤抖。像是被看不到的重压压溃的样子。
“真银刀的影响吗?离得这么远,已经?”
“啊啊……对不起,劳。我到这里好像就是极限了。再继续走也帮不上忙……”
亚弗利以遗憾的口气,但没有逞强地说道。劳摇头,“足够了”地,拍拍跪下的少年的肩膀。
不管如何,在前面的,是“银刀”的剑无法比拟的——真正的真银刀。半年前的战斗,劳亲眼看到连达尔也无法接近,卡莎和萨扎也脆弱地屈服。
“本来的计划是让你在脱离时努力。现在被击倒的话,就本利全无了。稍稍远离回复,等待我处理真银刀吧。”
“不好意思……”
“没关系。回去的路更危险。因为我们没打算和真银刀一起自杀。对吧,华茵。”
劳以有他风格的镇定口气回头。边边子——以“化身”变化成她的样子的华茵,对哥哥的话点头。
“等着啊,哥哥。然后,工作结束的话,赶紧来帮助我们。”
“啊啊……小心点去哦,华茵。劳。”
总之,不能浪费时间。劳把亚弗利留在原地,带着华茵继续向墓地接近。
能夺取,或者破坏真银刀,在九龙王阵营中只有劳。可是,就算劳再有能力,也很难单独突破反抗组织的警戒网。于是参谋的萨扎,让达尔和马贝利克坚决进行大规模的阳动作战,命令亚弗利最大限度地支援保护劳。
只是,有对那个作战提出异议的人。那是华茵。
“我是半吸血鬼,应该比亚弗利哥哥更能接近真银刀。实际上,在新加坡就是那样。”
卡莎她们以边边子的九龙化为目标潜入新加坡的“城堡”时,华茵违反姐姐的指示,单身接近边边子。然后,在拔出真银刀的边边子面前驱使“化身”,让她大意也成功吸到了血。那个时候,在同样地方的纳布罗连一动也动不了。
虽然并不是没有受到真银刀的影响,但和姐姐及哥哥们比起来,华茵有耐受性。这是因为,受到真银刀影响的吸血鬼的黑血,在人和吸血鬼的孩子的华茵里,只流着一半。
“我变身成边边子的话,劳哥哥的危险,会减少很多。拜托,让我也帮忙。”
对华茵的提案,萨扎当然反对。其它的姐弟们也是。可是华茵的意志坚固,结果亚当允许了。
连没有转化的劳和非战斗人员的华茵也出到前线。真的是总力战。
“实际上,刚才得救了。不过,华茵。不要勉强啊?”
“嗯。我知道……”
在新加坡因自己的得意忘形而挫败,给卡莎她们添了麻烦。正因为如此,这次华茵也很慎重。看着认真的华茵的目光,劳嘴角绽开。
——在香港还是婴儿的,这家伙啊……
对劳来说,华茵是亲生侄女。对她的成长,虽然是在这种时候——或者说,正是在这种时候吗——劳眯起眼睛。
在那之后,两人也两次被反抗组织的哨戒叫停。第一次是移动去主战场途中的小队。第二次,是在围着第十一地区的墓地的铁栅栏前。可是,不管哪个场合都是华茵用边边子的样子解除警戒,接近的劳把对手打倒而无事。
特别是第二次,到底是直接守护墓地的队伍,警戒心强的人也多,但华茵甚至用了轻微的视经侵攻,支援了劳。
华茵流着的,是和卡莎一样的血。魔术也得到了卡莎的辅导。或者说华茵,或许也继承了姐姐的才能。
可是。
“——华茵!”
劳将最后一人用高压电流枪——枪响的话,潜入敌人阵地就没有意义了——无力化的时候,华茵的“化身”解除,露出了幼小的样子。和刚才的亚弗利相似的症状,蹒跚,靠在铁栅栏上。劳慌忙扶住她的肩,身体有着很高的热度。
“都说了不要勉强。”
“对不起……虽然觉得还没事,但因为刚才的……”
接不上气。劳警戒着周围,确认没有人后,让华茵原地坐下。
把头靠在铁栅栏上的华茵。那个铁栅栏的对面,已经是目的地的墓地。真银刀也应该就在身边。
华茵坐着仰看劳。少女幼小的容貌,透着疲劳和苦闷外,也能看出清爽的达成感。
“这个墓地……就是第十一地区了吧?好好地,到达了……”
“没错。干得真好,华茵。”
劳从华茵的额头拭去汗水。华茵高兴地微笑。
“我马上去把真银刀收到鞘中。刀鞘不在旁边的话,干脆就把它粉碎掉。所以你先去和亚弗利合流。如果真银刀的气息消失,我的事后面再说,先去达尔身边。知道吗?”
“不行啊……劳哥哥也,不一起的话……”
“我一个人的话,总有办法。只要压制住真银刀,一个电话萨扎就会飞来。”
这么说着,劳对既是侄女也是妹妹的华茵,让她精神般笑了。留下一句“稍后见”,抚摸她的头发。然后,站起来,助跑后飞过铁栅栏上方。
跨过铁栅栏,飞落在墓地的地面上。这个墓地很大。从南边的侵入这次是第一次,但粗略的地图半年前已经记在脑中了。
回头,看着华茵。
“……哥哥……”
华茵的眼睛朦胧了。是没力气了吗,对真银刀的抵抗力似乎也下降了。劳对把她一个人留下的事感到罪恶感。可是,如果要守护她的安全,就要尽早中断真银刀的影响。半吸血鬼的身体能力远高于人类。只要没有真银刀,一个人也应该能脱离这里。
劳向妹妹再一次强力点头后,消去脚步声,向墓地深处前进。
痛苦着的不只是华茵。亚弗利也是,在其它的战场上战斗的姐弟们也一样。而且,现在这样的时间里,“银刀”的刀刃也或许正迫向亚当——敬爱的哥哥。或者说,姐弟中的什么人,或许正遭受敌人毒手。血族的命运,关系在劳的行动中。
在回复宁静的夜的墓地,依靠着月光,劳奔跑着。
战斗胶着着——看上去是那样。但是,实际不是。逐渐被压制着。
贯彻防御战听上很好听,但主要是没有对策。萨扎不得不承认时间被白白浪费。
在墙面展开的战斗,虽然有着不正常的形式,但双方阵营都是前锋和支援清楚地分开。次郞和卡莎、汉斯在前线,凯恩和萨扎从后方援助他们的形式。
萨扎不出来前线,是因为次郞身边有咆呜嗷呜在。虽然最初因奇袭成功把咆呜嗷呜拉离了,但这个状况下再被龙王附身,有可能会成为致命伤。可是,因为萨扎不能完全发挥力量,九龙王阵营差了次郞他们一步——不,半步。
——可恶。果然达尔不在很费劲吗?
呼吸的空闲也没有的激战中,萨扎了望战局,在胸中咬牙。实际上他曾经认为“银刀”他们等待天亮的可能性更高。
从新加坡送来的增援,绝对应该是压倒九龙王阵营的战力。在“银刀”他们看来,既然封印了敌人脱离的手段,死守真银刀等待增援更可靠。正因为如此萨扎假定他们巩固防守,不只是让马贝利克还让达尔也加入了阳动作战。
可是,“银刀”他们出乎了这边的意料。而且因为龙王在“银刀”身边,是连萨扎的力量也实质性地被封杀的形势。
——应该是我而不是达尔去进行阳动吗……不,如果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使用缩地的我,还是必须在王的身边……
萨扎打算到了最后时刻只是亚当也要用缩地让他脱离这里。虽然不知道那之后能否脱离特区,但他们留下引诱敌人的话,应该不是不可能的。
不管其它的什么人变成了灰,只要王留下了“血”就会连系上。吸血鬼的本质是“血”。更不要说“导主”的“血”,只要王在,瞬间就能重振势力。萨扎让达尔外出,不只是为了阳动作战。也有为了预备最坏的事态,确保亚当的“脱离目的地”和“最后的护卫”。
这时。
“王兄!”
“——!”
听到汉斯的警告,萨扎回过神来。
前后有气息。凯恩操纵的雾之白狼,从死角迫近。萨扎一瞬避开了白狼的牙,但因此对卡莎的魔术支援晚了一步。次郞立即穷追卡莎,汉斯拼命援护姐姐。
“可恶!”
因真的很小的失误,均衡一口气崩溃。眼前的战斗就是那么高水平,且危险。
萨扎踢散白狼,向次郞投去念动。不说有被干涉危险的复杂魔术,单纯的念块咆呜嗷呜也防御不了。
在附加的压力下,墙面龟裂,次郞的脚停下。卡莎和汉斯与次郞拉开距离,立即重新调整好态势。
脱离危险穷地的卡莎。
“愚蠢的弟弟!杀了你哦!”
“诶……对,对不起!”
卡莎吊起细长的双眸,破口大骂着,回到和次郞的攻防。汉斯稍稍青着脸,一幅佯装不知的样子。萨扎真的吓破了胆。
但,姐姐的一喝下,他终于取回了像他的苦笑。
——没错。如果到了最坏的事态,能想到的事,不是一早就想完了吗。
为了不管陷入怎样的事态都能采取应对,事先尽可能地全部铺下了布石。就算是单纯但结果那是所有策略的最初一步也是真髓。即使是九龙王的参谋——大吸血鬼“Walker Man”,也是那样在数千年的时间生存下来的。
——总之,现在只能相信劳他们等待。
如果真银刀的排除成功,不再需要继续的阳动。马上就能叫回达尔。然后,只要达尔在——至少,应该能有让王用缩地逃到特区之外的余裕。即使是姐弟们,也能筹划一起脱离。
制胜的机会足够多。
“……诚然。这边还有‘贤者’这个最高的盾。”
“银刀”在第八地区开始行动前,对“贤者”的时间冻结就强化了。做好了就算暂时没有魔力的供给,术也能维持的准备。还有,依萨扎的意志,也能一瞬解除冻结。
对把“贤者”作为人质利用的事,萨扎没有一点犹豫。现时点没有利用“贤者”,是因为尽可能地不想解除他的时间冻结。因为无法预测解开时间冻结的“贤者”会给周围带来怎样的作用。
可是,反过来说,只不过是那样程度的事。到了最后关头,打算最大限度地活用。
现在在国际会议室的“贤者”身边,有亚当跟着。亚当不在这里是为了不让他在战斗中受伤,但同时放在“贤者”这个“保险”身边也是确保他的安全。
——达尔。马贝利克。亚弗利。劳。华茵。大家,拜托了哦……
这么祈祷时,突然萨扎觉得可笑。
——身为“Walker Man”,竟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人祈祷。
独自一人,彷徨在悠久的时间,从背地操纵无数命运的月下第一的阴谋家。那就是命运制作者“Walker Man”。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会嘲笑现在自己的心境吧。
可是,没有不好的心情。或许,自己变了。果真这是堕落吗?还是别的什么。
“……切。又来!”
对短暂地受疯狂思想支配的萨扎,凯恩的白狼袭来。
萨扎用念动砍倒冲在空中的狼群。不只是咆呜嗷呜,用“真祖”的血进行混血化的凯恩,对萨扎来说也是麻烦的对手。因为他能干涉奇门遁甲术,萨扎在战术上的选择项大幅被限制了。不然的话,有萨扎和卡莎这样两个强力的魔术师在。不管“银刀”的力量再庞大,也不会被压制到这个样子。
——干脆,先处理掉他?
实际上,就算劳平安达成任务,把达尔用缩地召回这里需要条件。萨扎能集中在魔术,且没有来自凯恩和龙王的魔术干涉的妨碍这样的状况是必要的。也就是说,必须除开萨扎去封印凯恩和龙王两方。
龙王这边,只要卡莎让背着他的次郞暂时远离总有办法。可是,那个时候凯恩就会没人盯着。早晚会陷入必须要以什么形式,封印凯恩行动的困境。
打散雾的白狼,萨扎仰望头顶。
在邻接的大楼的墙面上,可以看到长披风在楼间风中翻飞,挥舞长大木杖的魔术师的身影。那个威严,远高于他生存的岁月。
凯恩身边,也可以看到那个“斗将”的女吸血鬼的身影。
然后,还有被两人守护着的,人类的少女。
——葛城边边子……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提案——卡莎曾经说过。可是萨扎知道。不管完全没有根据,几乎确信了。那个导弹,是她的提案。肯定是阵内章吾的直系弟子,葛城边边子的提案。
不用说,萨扎对于真银刀,事前十分警戒着。并不只是作为武器利用。破坏“结界”,妨碍缩地,防御敌人的侵入等等,对真银刀战略性的利用方法有无数个存在。没有认为“公司”不会着眼于那一点,也准备了对策。
只是,真银刀在它的性质上,无法与吸血鬼操纵的魔术捆绑在一起运用。比如说,用缩地法让它瞬间移动到特区——就算是收入鞘中的状态也——做不到。因为真银刀会给予黑血的魔力不好的影响。因此,在真银刀处于新加坡的状态下开启战端的时点,真银刀这个不确定因素就远离了战场。这么相信着。
那竟然,“用导弹运到特区”。
“真的,上当了啊……”
对因“乙女”的演说倾斜的世界情势,萨扎打算以放弃特区来突围。然后,已经确定了九成的自己的胜利,“乙女”又再次翻转了过来。
作为敌人漂亮的转机。那个他承认。
但是,对萨扎来说,那的确是痛心的一击。没有更可气的事了。
——说起来……
现在把“乙女”带到这种战场上也是可疑的事。吸血回复——这样的余裕应该没有。就在刚才的物流中心,最终她的存在也拽了后腿。虽然暂且算是让“斗将”的女吸血鬼作为护卫,但无意义地把“乙女”暴露在危险中,作为“银刀”他们的行动无法理解。
有什么内情吗。萨扎看着旁边大楼的双眼锐利起来。
然而。
“……诶?”
视线偏转到一边。
不是“乙女”,也不是凯恩,他们的旁边。萨扎的视线被吸引到了“斗将”的女吸血鬼身上。
突然她平衡崩溃了。
蹒跚,支撑身体的力场思念消失。快要从墙面滑落,旁边的“乙女”慌忙捉住手。凯恩注意到,马上支撑她。
女吸血鬼苍白着脸咬紧牙。但是,萨扎被她吸引的,不是因为那样的理由。
力量在溢出。
而且,是可怕的高密度的力量。
“不可——”
一瞬探索了气息的萨扎,不可能,地怀疑了眼睛。
从女吸血鬼身上感觉到的力量。那是,力量的过剩。
太过强大的魔力,从不成熟的术者的制御下逃脱,摇晃,洒落在外面。而且,气息还在中途——力量比现在更膨胀的过程中。女吸血鬼无法处理自己纺织的强大力量。然后,还是没有放弃,拼命地想要提炼。
她的力量明确地,涨起某种气息。
火。
而且,不是单纯的火焰。
“螺炎!?不要开玩笑了。那,那个女人不是初转生者吗!?”
萨扎愕然。
螺炎。火神阿古尼之矢。“斗将阿斯拉”的血族操纵的,火之魔术的最高峰。
在吸血鬼擅长的魔术之中,也有特别卓越攻击力的术是视经发火。然后,被认为在那个魔术系统顶端的,就是“斗将阿斯拉”的螺炎。曾经是现在过世的杰里曼·克洛克的,最后王牌的技能。
当然,女吸血鬼想要提炼的,无法和杰里曼的那个比较。实在是拙劣的螺炎而已。就像是,初出茅庐的猎人在拼命逗动作迟缓的火龙之子般。
但是,在她手中培育的,确实是火龙。虽说幼小,却也是响震月下的破坏化身。
“诶诶,接连不断地来……!”
本人承受的负荷似乎很厉害,已经连用力场思念支撑身体都做不到了。那样的状态下,不认为能认真地击出螺炎。连那个杰里曼,在操纵螺炎里也需要极端的精神集中。虽说承继了同样的“斗将”之血,转化刚过半年的初转生者要出手什么的,是没有根基的事。
但,也不能因此放置不管。
萨扎双眸怒起,双手遮盖头顶。
放出怒涛般的念动。凯恩发现,慌忙防御。判断出力敌不过的凯恩,挡开念,驱散。空间制御。那是对卡莎曾经使用的技能。
可是,萨扎没有留情。也不专门干涉奇门遁甲术,总之,从正面切断地更提高出力。从大楼到大楼。念动的大瀑布,横向雪崩。
凯恩的脸色变了。萨扎将之后的事搁置,无视余力想要把凯恩和女吸血鬼连同螺炎一起压溃。螺炎走火的话,凯恩和“乙女”都会完蛋。战斗一口气就能解决。
可是。
“萨扎!避开!”
卡莎叫道。
次郞逼近。趁着萨扎的援护中断的空隙,突破了卡莎她们。
混合了真银的银之刃,斩裂包裹着萨扎的念动瀑布急速迫近。萨扎反射性地,想要转身避开斩击。但是,敌人的第二刀无法完全避开。卡莎屏住气息,汉斯扬起悲鸣。瞬间,萨扎无意识地,以两败俱伤的觉悟组织带次郞一起死的魔术。
可是,次郞没有在意萨扎。
就那样子穿过萨扎身边,一口气冲上墙面。“遭了!”萨扎叫道时,已经到达了最上层——九龙王待机的,总部大楼的国际会议室。
汉斯冻住。卡莎变了脸色追在后面。萨扎跳起飞去念动。但,在那之前,次郞吹飞了国际会议室的墙壁。
“陛下!”
萨扎的惨叫被爆炸声消去。吹飞的瓦砾中,次郞的身影消失——
被反弹。
就像是冲击在厚厚的墙壁上般。从睁大眼睛的次郞的肩上,赤红的血喷出在空中飞舞。被磨快的纤细刀尖,阻止了次郞的侵入,尖锐地刺在了他的肩膀。
如蜜蜂般刺出双刃剑的是。
“纳布罗!”
纳布罗的脸色尚如死人般。可是,甚至不能很好地聚焦的冰瞳中,有着冷彻的决死觉悟。虽然次郞挥舞银刀撕裂过他的胸口,但纳布罗丝毫没有动摇。相反,刺着双刃剑,拼命冲撞和次郞一起飞出大楼外。
从高楼的最上层向地上五十层的空中。缓慢地画着抛物线,两人纠缠着落下。
东方的天空,开始稍稍染上了白色。
和华茵告别后的劳,找到了墓地裂开的巨大洞穴。
那是通向地下的大洞穴。这里是以前,附身于劳的萨扎发现第十一地区——也就是亚当的遗灰被封印的石室时打开的东西。冷静地制御着焦燥的心情,劳向洞穴中窥视。
真银刀被放置的,恐怕是石室。可是,只从这里看,似乎没有反抗组织等候的气息。
因为在石室内很难和外部交换情报,警戒似乎集中在了墓地周边。也有吸血鬼接近不了的大意。这不只是反抗组织。就连“公司”,“九龙的血统”等于吸血鬼这个固定概念,现在也还根深蒂固。
可是。
——不巧。
就算没有感染黑血,也有九龙的血族存在。劳闪过壮绝的笑容,向地下跃身。
着地。落下后马上,是宽敞的纳骨堂。一点光源也没有的,完全的黑暗。可是,“贤者”被时间冻结时,来过这里很多次。劳以稳健的脚步,在黑暗中向深处前进。
然而。
“……什么?”
通向石室的门开放着。从那边,透出微微的光亮。劳瞬间架起高压电流枪——一瞬犹豫后,换成了手枪。
贴着墙,消去气息走近门。在入口旁边停下,隐藏着身体探索气息。马上注意到了违和感。
——外面的空气?
空气稍稍流动着。可是,没有人的气息。劳决意窥视了石室的样子。
瞠目。石室的天花板完全崩坏,一半埋在了瓦砾中。
“原来是这样啊。虽说不响,但巡航导弹直接击中了。”
应该预想到是那样。认真注意的话,在降落地下前,应该发现了墓地裂开的另一个洞穴。虽然打算注意冷静地行动,但果然内心有着焦燥。
但是,不管石室变成什么样,这里是龙穴的事没有改变。这里应该有真银刀的事也是。
幸好这里似乎也没有反抗组织的看守。劳举着手枪,慎重地——但快步地接近瓦砾山。
从崩落的天花板可以看到天空。注意看的话,已经薄薄地发亮。因为是穿过纳骨堂的黑暗后,略微的光明都清楚知道。已经接近天亮了。劳咬紧嘴唇。
石室中最先进入眼睛的,是压扁,折弯的巨大铁筒。那是巡航导弹的弹体。主翼破碎,尾翼也弯曲了。可是,弹头部分还残留着。恐怕,真银刀被收纳在这里。
弹头部分外表剥离,露出了内部。肯定是反抗组织的人类打开的。里面是空的。被取出来了。那么,应该被收纳在这里面的真银刀在哪里?
劳攀登到瓦砾之上。
然后。
“……什么。”
在中途停下了动作。视线被一点吸引。
发现了。
王被封印的石室。堆积的瓦砾山中,如墓碑般伫立的长大刀刃。在还稍稍扬起的粉尘中,接受倾注的月光,如脉动的水银般钝钝地闪耀。
那是真银刀。
可是——
“不,不。总之先处理这家伙。”
周围找不到刀鞘。那么,把它移动到什么其它的场所——总之,劳在瓦砾上移动步伐,走近真银刀。
那个时候。
“——!?”
突然被用力殴打背后般。
两次。
听到隆隆反响的轰鸣声,终于明白那是枪声。接着,灼热和难以忍受的痛苦向劳袭来。
在瓦砾之上崩落。颤抖着,向后方扭过脖子。
“……不好意思啊。”
铃介把举着的手枪枪口靠近嘴,呼地,吹气吹散硝烟。
“不巧我,对从后面沉默着射击背部是感觉不到犹豫的类型。虽说只是可能,是你的同类啊。”
“……”
边边子她们看到的话会背部冻结吧。铃介以平日不会露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残酷表情,向劳投去用烧着的火钳穿过去般的视线。
劳用早就开始模糊的眼睛凝视铃介。对紫色的头发有印象。上次潜入这里时,脱离的时候在墓地上演枪击战的有本事的男子。虽然上次逃脱了,但这次似乎被抓住了。
——切……
没有气息。不,消去了。失败。劳颤抖的嘴唇上,浮出似有似无的苦笑。偏偏在这种关键的场面失误。
“本来没打算简单杀掉的……但的确没有空隙啊。了不起。至少,半途而废,后悔着去死吧。”
能面般的铃介的脸上,连冷笑的碎片也没有浮现。的确,劳想道。这个男子,似乎是自己的同类。
背后挨的两发子弹,绝对是致命伤。意识已经不断模糊。可是,劳无视,强行转动身体。
铃介再次紧紧瞄准。劳没有在意。就算被机关枪乱射,自己也要尝试实现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哥哥,侄女,持有尖牙的阳气的家人们,等待着他的信号。
“我也太天真啊……”
劳慢慢地向怀中伸出手。
“你也,有点太小看我了哦……?”
铃介稍稍皱眉。接着,突然发觉。但,已经晚了。劳竭尽最后的力气坐起身,向真银刀扑去。
铃介扣下枪栓。枪声无数地回响。应该说真不愧吧。全弹命中了。冲击下身体跃起,从口中洒落鲜血。但还是无法妨碍劳最后的工作。
藏在怀中的手榴弹有半打。一个不剩地拔出用电线缠着的安全栓,在真银刀旁边仰天倒下。
崩落的天花板的对面,可以看到美丽的月亮。哎呀不行地,劳做出笑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脸。
死的时候要笑着死,从孩子的时候就决定了。
遭了。次郞突破萨扎的瞬间,卡莎意识到了败北这两个字。
全力在墙面上奔跑,但赶不及。次郞破坏了最上层的墙壁。想到跳到亚当面前——
纳布罗阻止了。
暗杀者“橙蜂”的面貌活现吧。连卡莎她们都完全注意不到,漂亮的阴形。次郞也似乎完全出乎意料。从卡莎的头顶飞越,相互推挤着向下方掉落。纳布罗似乎没有很好地残存意识。一半气绝着,却还是不放开次郞。
那个时候。
“卡莎!”
萨扎叫道。
“成功了!真银刀消失了!”
啊,卡莎也漏出叫唤。向特区的夜景投去目光。从屹立的摩天楼群的间隙,看着西面的远方。
从高处眺望的光景,认真注意的话开始微微发亮。天亮的脚步声。时限在接近。
可是,从遥远的第五地区也能感觉到的真银刀的存在感、威压感消失了。不,正确地说并不是完全消失,但细微地扩散了。恐怕,劳破坏了真银刀。
“把凯恩拦住!”
萨扎说完向墙面踢去。
和纳布罗交换飞去最高层。从弟弟的背后,漏出魔术的气息。淡淡的光粉。缩地。打算召还达尔。
领悟到萨扎意图的卡莎,马上全力向凯恩施加压力。为了不让他干涉缩地法。龙王附身的布偶,和次郞一起被纳布罗向地面拉落着。只要封住凯恩,就没有能打扰萨扎的人。
——上了哦!
用尽自己的魔术精华,卡莎压抑着凯恩。凯恩似乎理解了这边的意图,但卡莎的魔术已经到了。彼此夹着楼间风飞舞的空间,两人的视线交错。
“凯恩……!”
请原谅——刚才再会时凯恩向卡莎这么说道。请原谅。但是,现在会战斗。除开过去的障碍,作为一个尖牙向自己挑战。没错,凯恩这么说过。
想起来是漫长的交往。艾莉斯死去的现在,和自己一起渡过最长时间的,就是那个男子。对凯恩的混血化,卡莎激烈地动摇了。会在物流中心落后,结果那也是最大的败因。
就算这样全力以赴,卡莎还是实感到自己的感情无法整理。自己的心乱成一团麻。然后,对如此动摇自己的事想道。
狂妄。
——没错。
凯恩那家伙,身为凯恩,做了相当放肆的事。对吸血鬼来说“血”是自己的本质。竟然做到扔下那个本质的程度,是多么狂妄的事啊。
不只是凯恩。次郞也是。连艾莉斯都是那样。愚蠢,失败,爱撒娇。明明是自己不在的话就不断背负无用的辛苦般的人——明明不管是什么时候自己都是叹着气去擦屁股,到了关键时候那些家伙,就会让这边大吃一惊。意想不到般强力地拍打翅膀,从她身边飞走。完全不考虑之前狠狠地苦恼的,她的心情。
多么狂妄的家伙。
多么让人生气的一伙啊。
然而卡莎,对他们的事很在意很在意没有办法不在意。
——但是啊。
卡莎的命运,在这里。和艾莉斯分别,和次郞战斗,挡在凯恩面前的,这里。这是,在苦恼的时间尽头,她自己找到的,抛弃所有选择的命运。
不会输。
自己,会战胜给你看。
“唔噢噢……!”
卡莎扬起吼叫竭尽全力。
虽说凯恩在短时间提升了实力,但关于对魔术干涉的干涉,打消魔力的波动这种,对魔术、抗魔术的技能,卡莎略高一筹。埋头于有形无形,所有种类的战斗的时间,是卡莎的魔术所拥有的强大。凯恩虽然想要钻卡莎的妨碍的空子,但卡莎压抑着凯恩的所有抵抗,揪下。
在时间上是瞬间的攻防。
但,卡莎把她的血族,完美地封杀了。
背后——在最高层的国际会议室,萨扎的缩地发动。从那个魔术的波动,可以感觉到萨扎的欢喜。
赢了。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
“就是现在!龙殿!”
凯恩叫道。卡莎不明白意义,睁大眼睛。
痉挛。
之前一直精疲力尽垂着头的“斗将”的女吸血鬼,抬起头仰视这边。
卡莎冻结了。
杰里曼的女儿的双眼,如东方的天空逐渐显现的日轮般,赤红地燃烧着。
杰里曼·克洛克开始他的考察,是从他被龙王打败的时候开始的。
过去杰里曼有两个希望尽全力去挑战的目标。
一个是真银刀。
然后,另一个是“东之龙王”圣。
幸运地,杰里曼在两者都得到了挑战的机会。对于前者,杰里曼因那个挑战,可以说得到了满足的实感。虽然作为结果丧失了性命,但他本人没有后悔。
留存着悔恨的,是后者。
挑战圣的战斗,是对杰里曼来说甚至感觉到屈辱的东西。不是因为被打败,而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姿势。身为我做出了难看的战斗。那个自觉强烈地残留着。
当然期望着再战,为了那个也研究了秘策。比如,在杰里曼体内脉动的“斗将”的“血”,提出使用真银刀的战术。打倒龙王的秘策,也就是要打破他操纵的奇门遁甲术。所以,对操纵时空的敌人,以真银刀封印他的力量。那是无情地摸索胜利的有“斗将”风格的战术。
可是,结果杰里曼,在没有和圣再战的机会下倒下了。他的灵魂回到“血”中,他的“血”被沙由香继承。
只是,“斗将”的“血”,绝对没有就那样放弃考察。
在转化后的沙由香体内,“斗将”的“血”——现在那之中,也包含了杰里曼自己——一直,在摸索和龙王再战胜利的可能性。让不成熟的末裔,挑战龙王的战法。把过去和圣的战斗,无数次重复,分析着。
关于这个战斗,“斗将阿斯拉”的血统执念非常深。
宛如,缠人固执的,小小的孩子一般。
“就是现在!龙殿!”
凯恩叫道。那个瞬间,附身于沙由香的圣,操作她的双手。伸出前方,迅速地在空中结印。
白皙光滑的沙由香的指尖,以熟练的动作如飞燕般舞动。她眼前的空间,光粉开始闪烁。
——好了!放!
脑中圣的声音回响,同时心脏中,咚地杰里曼激励道。
被两位老师引导,沙由香尖锐地吸气。
吡出獠牙尖叫——
萨扎进入国际会议室时,待机的亚当,从椅子上站起来。
“萨扎!刚才纳布罗——”
“后面再说!我叫达尔回来!”
在第五地区搜索着达尔的气息,展开准备的缩地。达尔的气息马上找到了。似乎在激烈的战斗正中。虽是这么说,不好意思没有考虑那边状况的余裕。萨扎能为了召还达尔使用缩地,只在有限的条件下。纳布罗和“银刀”一起把龙王拉远的,现在这个瞬间是最大的机会。
卡莎压抑着凯恩,因魔力的波动了解。萨扎刻下会心的笑容,准备用缩地连接第五地区。
然而。
“什,什么!?”
有什么人在干涉缩地。这个气息。是龙王。而且,是从旁边的大楼。
不知所谓,萨扎一瞬混乱。想要停止魔术——做不到。龙王干涉缩地不是打消,相反进行了固定。
“……诶?”
为什么,地想着时,缩地也完成了。非常不安定地,隔着距离的两个空间,由魔术被接合了。
在萨扎的眼前出现的光之门。
在对面的是。
“螺炎!”
和沙由香的尖叫一起,在缩地中产生耀点。
没有任何控制,只是放出的,几乎等同于爆炸的那个。
可是,那个瞬间膨胀,咬破魔术构成,撕裂着空间,轰响震动次元的咆哮。
过去龙王圣把杰里曼放出的螺炎,在爆炸前完全压抑住。“空间”和“时间”。从那两方面,削弱螺炎的“速度”。操纵时空的奇门遁甲,本来就可以做到那种程度的事。更不要说,对只是提炼小型的螺炎就竭尽全力的沙由香,就算把螺炎使用在战斗中,让萨扎“着弹”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如此,“斗将”的“血”思考了。
经由缩地,螺炎的零距离发射。
由“真祖”和“斗将”的奥义而来,回避不能,一击必杀的合技。恐怕,是月下的战斗历史中,最凶恶的攻击吧。
但萨扎还是反应了。
逃跑。总之,拼死想要避开。这个身体的消失,意味着血族未来的消失。萨扎作为血族的参谋——作为九姐弟的长男,有死守这个身体的义务。
可是,做不到。
在萨扎身后,有亚当在。
萨扎全力制止想要回避的动作。相反大大张开双手——
把袭来的炎热之牙,自己承受了。
在总部大楼的最高层,发生可怕的大爆炸。
从头顶贯注的热浪和爆炸声中,卡莎的头脑一片空白。愕然转身的前方,红莲之火膨胀弹起。火柱冲破天空,升起黑色的爆烟。
就像是,刚才的巡航导弹,现在直接击中了一样。也不逃避飞来的瓦砾,卡莎睁大双眼看着被火包围的最高层,拿着剑的手,无力地垂下。
上空的楼间风吹散黑烟时,国际会议室所在的最高层,墙壁和天花板都消失了。因爆炸吹飞了。裸露出来的最高层,火焰的残滓还在冒烟。
“……萨扎?亚当?”
卡莎用干巴巴嘶哑的声音喃喃低语。呆然地,然后,冲上墙面。
手中,脚中,有着违和感。就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不是有意识的,而是身体擅自行动了。汉斯在后面叫着什么,但那也进不了耳朵。
最高层。
那里,完全变成了烧焦的野地。
什么都被吹飞了吗,连瓦砾也没有剩下。只有脚下烧焦的地面在延展。
只有,中央的一角,不同。
亚当屹立着。以可怕的脸色。然后他的手。没有意识的小太郎,被打横抱着。
只有亚当的周围,逃过了火焰的洗礼。张开了念动的防壁。但是,只有他的力量应该无法防御螺炎。螺炎只要力量被解放,是根本不可能防御的攻击。如果是像“贤者”那样被连同空间进行了时间冻结就算了——通常,取决于爆炸前能把那个力量削弱多少。
虽是这么说,为了稍稍减弱螺炎的攻击,必须接近马上爆炸的螺炎,对术进行干涉。持有强大力量的人,瞬间,确实地,不顾自身行动,才有可能的事。
然后,没有萨扎的身影。
他的气息也没有。
到处都没有。
“骗人的……”
卡莎呆愣般嘟哝。但还是从状况明白了事态。
萨扎被敌人的螺炎射中。
代替的,牺牲自己守护了王。
“萨扎……你。”
但是,卡莎连继续发呆和自失都不被允许。
在一直站着的卡莎旁边。
“王姐!危险!”
次郞冲过去了。
似乎摆脱了纳布罗。像是要推开卡莎般挥舞银刀。卡莎一瞬扭转身体。被切断的发梢,在头顶飞散。
红色的人影和银光一起闪过思考麻痹的卡莎的视界。
次郞不再看卡莎一眼,无言地直进。
向着亚当。
以小太郎为目标。
“……唔。”
一定要阻止。没有其它人在。然而,卡莎的动作,非常迟缓。身体麻痹着动不了。不只是自己。眼中的所有东西都以慢速度——就像是在梦中般。
现在在四方扩展的夜空,从深深的黑暗向薄薄透明的色彩转变。满月如阳炎般,淡淡地模糊。从太平洋上延展的东方天空,夜晚就要被赶上绝路。
卡莎在次郞背后追着。手伸出就能够到般——但是,感觉到恐惧遥远。次郞带着的银刀之刃,嘲笑卡莎般不祥地脉动着。
可是——
急速迫近亚当的次郞,突然,跪下了。
插上银刀支撑身体。从突然变虚弱的背后,起泡沫般力量喷出。但是,那个力量并不听从次郞的意志。
卡莎注意到了。再次向亚当和——在他手中睡着的小太郎投去目光。
时间冻结被解除了。
是萨扎。
最后的瞬间——在无法逃避的死亡面前,萨扎为了被留下的人们,打出了最后的王牌。亚当以严峻的表情,手抱“贤者”看着“银刀”。
“贤者”的护卫者动不了。中断的物流中心的再次开始。“血”接受到主人转生的波动,在准备着主人的转生。次郞现在,是无防备的。
机会。卡莎重新握起剑。
走近。
次郞单膝着地蹲着。就像在物流中心一样,念动的水螅在蠕动。但是,知道“贤者”就在身边吧。没有像上次一样,不顾周围撒播破坏的气息。这样子卡莎也能悠然地接近。直到能对次郞出手的距离。
从背后对心脏一刺。
很简单。就是一下子的事。
那样就——
那样就,终于——
“……”
卡莎的动作迟钝。黑色口红的唇抿起。
并不期望这样的终结。不期望这种没意思的终结。
不。那么,在期望着怎样的终结?
能接受的终结?还是,激烈的战斗后迎来的终结?奋不顾身,受伤,抵抗,精疲力尽后的终结。但是,今晚展开的种种死斗,不是足够合适了吗?
本来,自己有在期望“终结”吗?
当然。比起没完没了地持续的苦闷时间,没有错误地清晰的终结,自己是期望的。从很久以前开始。
应该,是那样。
但是……
——卡莎,杀掉他!
突然,有种听到萨扎的声音的感觉。卡莎双眸瞠目。
迷惑消失了。咬紧牙——割破嘴唇,双牙伸出。
现在在这里犹豫什么的,没脸见血族了。不管是对血族,还是对自己。卡莎行动。手拿剑,升起杀意。为了向次郞的心脏刺入剑尖,把剑举过头顶。
进入剑击范围了。
那个瞬间,就像是保护次郞的背后般,光粉喷出。
缩地。卡莎吃了一惊停下手。萨扎过世的现在,能操纵缩地的只有凯恩。卡莎马上转变攻击目标。牵制凯恩,用余刀杀掉次郞。在头脑中瞬间切换战术。
可是,不是凯恩。
赶到次郞后面的是——
因共鸣了解状况。穿过缩地的边边子,和卡莎对上眼也没有动摇。只是,她钻牛角尖而哀伤的目光,如照片般鲜明地烧在脑中。
可是,卡莎不能那样。
“什!你——!?”
出乎意料的卡莎,反射性地停下了动作。
趁着那个空隙,边边子决然地行动了。不看卡莎,还有,快要挥下来的刀刃。披散头发扑过去的,甚至不是次郞。
咆呜嗷呜。
到了这个时候次郞还携带着的,巨大熊布偶。
当然,圣的灵魂不在这里。现在的咆呜嗷呜,只不过是单纯的布偶。可是,边边子搂住咆呜嗷呜后,把右手伸入布偶的口中。
卡莎大吃一惊的气息传来。可是,咆呜嗷呜本来,就是次郞把银刀运来特区时,藏在里面搬运的东西。有为了背在背后的带子也是因为那个,搬运藏着银刀的咆呜嗷呜,一直是小太郎的任务。
当然,次郞的银刀,现在在他的手里。
边边子从咆呜嗷呜嘴中拉出来的是。
“——!”
卡莎毫无办法地仰倒身体。
真银刀。
而且,折断了。
边边子的手握着的,是全身折断的真银刀。残留在剑柄上的剑身,只有短短的二十厘米左右。大半都失去了。
可是,被折断成短剑般长度的真银刀,并没有丧失它的威力。
黑血的天敌——真银的暴威,痛打卡莎。卡莎抑制住悲鸣,可是剑从她的手中掉落。
在卡莎体内,数个理解一起弹出。
故意折断的吗,或者说是事故吗。恐怕是后者吧。那是巡航导弹。本来肯定就是突击发射的导弹。真银刀的收纳不是万全的,肯定是着弹时,因冲击折断成两半。
可是,边边子她们把那看作是好机会。然后,把折成两半的真银刀的剑尖插在龙穴作长距离缩地法的封印,剩下的另一半为打倒九龙王带到了战场。
附身于布偶的龙王,移动到“斗将”的女吸血鬼的身体。代替地将折断的真银刀收入布偶中。直到刚才都没发觉,是连同刀鞘一起收纳进布偶了吧。不然的话,次郞不可能背过来。还有,真银刀也不可能用缩地移动。次郞在激战中片刻也不离开布偶,不只是隐瞒龙王存在的故弄玄虚,也是为了把真银刀运到最高层——九龙王的身边。
然后,是边边子。为什么她会跟来战场。
就是为了这个。为了拔出真银刀,人类的她是必须的。
真银压倒性的威力,痛打周围的吸血鬼们。在最近距离的卡莎倒在地上,在稍远地方的亚当也身体摇晃。亚当勉强让小太郎躺在脚下后,像是倒在王剩下的椅子般坐下。
在吸血鬼们平伏中,就像示威那个力量般,边边子把折断的真银刀高高举到头顶。
在它后面——
次郞野兽似的呻吟声扬起,慢慢站起。真银的威胁,连“贤者”的转生引发的作用都打消了。
然后这半年,次郞把真银的碎片混入银刀,操纵那个力量。世界中——不,在月下诞生黑血以来,没有像次郞一样对真银有抵抗力的尖牙。
“次郞!”
边边子叫道。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可是次郞拔出插在地板的银刀,大大地凌乱着气息,向前走去。
现在次郞的身体,全部血管浮起,蠕动。血管不断破裂,血喷出,被暴露在真银中化成灰。特别是,拿着银刀的右手很严重。已经保持不了人形。他也接近极限。
可是。
“……要你们……还回来哦……”
非常可怕的声音,被投向九龙王。次郞的眼瞳中寄宿的光,可以看到是在发疯跟前。
“亚当……!”
卡莎拼命移动身体。边边子青着脸,把真银刀转向这边。
真银的威力下,血扬起悲鸣干枯。让人疯狂般的疼痛,就像是银制的针埋入身体般。
“……快逃……!”
喘息着告知亚当。可是,亚当动不了。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接近自己的次郞的身姿——
不对。
亚当看着的,不是次郞。亚当淡紫的眼瞳,焦点稍稍错位。对他浮出的表情,卡莎有印象。
——那,那个笨蛋!
亚当在看着“波”。
世界的波动。
“脉动”。
就像他还是人类时所做的一样——就像风水师亚当,看着莉兹和卡莎,九龙王亚当,想要看清次郞、边边子、卡莎,这里的全体构成的“世界的脉动”。
“咕……大笨蛋。”
打算眼睁睁地死去吗?但,不管亚当是如何打算的,卡莎都不会允许他的死。不管如何都要阻止。
“唔噢噢!”
卡莎竭尽全力发出念。
没有组织术的余裕。那是放入生命燃烧火焰般,自暴自弃的念动。而且,从发动开始——岂止如此,在放射之前,真银就燃烧卡莎的魔力。就像榨出的血、生命,被沙漠的沙子吸收般。
可是,卡莎还是没有屈服。就算这样子自己燃尽——结果徒劳而终,但卡莎还是抵抗。那就是混血儿卡莎。“黑蛇卡莎”。
然后,卡莎愚蠢的一念,把压在其上的巨大命运,稍稍撬开了。
全力纺织,投散的念动。其中之一,到达了在附近的边边子。
“——痛!”
那是被流弹打中般的东西。威力也,想像不到是卡莎的全力。只不过是微弱的东西。
但,人类的少女没有防御力。就像是被看不到的车冲撞般,边边子被念动撞飞,吹飞,倒在地上。
真银的威力,只要存在就会发挥效果。就算多少远离了也没有意义。但,那稍微的距离,给予了卡莎行动的力量。
吡出獠牙抓住掉落的剑。咬紧牙站起来。
可是,晚了。次郞已经移动到了亚当的面前。绝望的差距。
——有谁!
有谁把那家伙。一点点就好,拖住那家伙的脚。
卡莎这么祈愿的时候。次郞和亚当之间,有从旁边飞入的人影。
“汉斯!?”
跑近父王危机的汉斯,把武器日本刀放回了腰间的鞘中。那是右手抓住刀柄的坐姿神速拔刀法的架式。次郞充血的眼睛,捉住从旁边飞入的敌人。本能地,挥下银刀。
那个斩击,比汉斯还要快。
在卡莎屏息面前,银刀的刀刃吸入弟弟的胴体。
就算混合了真银的刀刃迫近,汉斯也并没有拔剑。
用侧腹接住白刃。那已经不是疼痛的程度了。把自己的存在本身击溃,漆黑的冲击。
可是,只能这样。那是不管技量还是力量,都及不上他的脚下的对手。汉斯本来,就舍去了性命。舍去性命,赌上这一刀。
等待银刀切裂身体,咬住,动作停止,汉斯拔剑出鞘。
可是,就算斩到敌人,也会原地恢复。自己的斩击程度,给予不了致命伤。
目标是——银刀。
停止的刀刃的根本,向那一点叩去全身力量的一击。
呯地,硬质的声音响起,银刀从刀柄一侧折断。汉斯挥下自己的剑,就着那个势头向后方倒去。
从次郞身边远离。
和身体咬住的刀身一起。
呼地,隐藏在刘海中的表情松弛。虽然是不成熟的自己,但最后至少,帮上了大家的忙。
——王姐……后面就……
在真银的影响下,念话不可能传达。但弟弟最后的话,卡莎确实听到了。
汉斯和银刀的刀身一起倒下,变成灰崩落。失去刀身的次郞,平衡崩溃踏空。卡莎是自己陷入血的沼泽般的心境。不管皮肤还是头发,连内脏和精神都粘满了冰冷的血湿透般。
可是,现在不允许叹息。弟弟用命换来的时间。并不是白费的。卡莎到达了。用剑叩击次郞。
次郞一瞬用双手接住。血喷出——回复——再被压溃。
一刀、两刀——卡莎拼命挥剑。次郞也朦胧地接住剑。双手眼看着被削去。
在这样的时间里,力量也似乎和一举手一投足一起流逝。必须要在力量用尽前解决。卡莎用全力摔下剑后,覆在其上。像是要把身体放在上面般,把次郞按倒在地面。
声音响起两人倒下。
与重叠在一起的次郞对上眼。
次郞的左眼染上赤红滴落血泪。黑血的怪物,就在那里。
可是左眼中有卡莎认识的次郞在。投去直直的视线的眼睛里,映着卡莎的脸。
看到那个,映在眼瞳中的自己的瞬间,就像是贯穿身体的电击,卡莎闪过逆转的方法。
把横在两人之间的剑,狠狠地向旁边拔出。血在空中飞舞。剑从握力减弱的手滑出掉落。
俯视,次郞的身体中,喷出的血——如文字上所写的一样——沸腾着。水螅缠上卡莎。可是,卡莎置之不理。为了最后的一招,双手抓住次郞的肩膀——
吡出尖牙。
九龙之牙。
大意了。不,是判断力低下。头脑中也血沫横飞,布满了雾霭。
次郞现在,几乎凭借本能活动身体。所以,对汉斯的舍身妨碍无法应对,也无法甩开卡莎而被按倒。
卡莎扔掉剑,向次郞吡出尖牙。吸血鬼的本能全开,袭过来。仰视卡莎,次郞的本能也察觉了危机。卡莎的牙,是“九龙的血统”的牙。被那个牙咬到的话,自己也会染上九龙。
尖锐的爪子撕裂次郞的手,拳和手刀击溃次郞的手。次郞也拼命迎击。缠在一起,抱在一团,和头顶上的卡莎战斗。
那是绝壮的战斗。难看的认真的决斗。肉体和肉体,意气和意气,以及自尊和觉悟直接冲击扬起嘎吱声般的,赌上相互存在的战斗。
然后,终于次郞的左手折断。“血”让其再生,但次郞的抵抗慢了。
卡莎的尖牙迫近。嘴唇接触头。
下一个瞬间。
从次郞的眼前,卡莎消失了。
代替她覆盖着的,轻柔的触感。
边边子。
卡莎被边边子推开了。被普通的人类。被因念动受伤,负着伤的少女。
卡莎也早就超越了极限。
她被撞倒的,是散布了汉斯的灰的地板。倒在那之上后,就像最后的丝线切断般无力地倒下。
“次郞!振作一点!”
边边子叫道。头脑中一片空白。但次郞还是回应了边边子的声音。喘息,挣扎,站了起来。
九龙王还是坐在椅子上,无言地注视这边。王之威。始祖的威严,就在那里。然后,在他的脚下,小太郎躺着。
必须要救他。
想要架起银刀,想起已经失去了。
那么,武器呢。
有。
边边子拿着。
次郞向边边子投去视线。已经发不出声音。可是,边边子只是看到次郞的眼睛,就全部理解了。没有说不行,不要,快要哭着却也,把拿着的真银刀递给次郞。
用右手抓住。
真正的真银,和银刀不是一个等级的。“血”扬起惨叫。表示了尽可能的拒绝,尽力狂暴着。
但,次郞没有在意。从边边子那里接过真银刀,双手牢牢地握紧,重新面向九龙王。
踏出脚步。
一步。再一步。
手中的真银刀,把次郞的双手啃噬入骨。每时每刻——不,延长时间直到瞬间永恒,向次郞体内的黑血注入破灭与消失。
相对的,次郞被托付的“血”,耗费自己积蓄的悠久的时间,以犹如大海的总量,直面真银。
被刻入“血”中的血统的记忆,起伏,翻腾。
追求真理的血统。生存于战斗中的血统。在战斗中死去的血统。遍历世界之夜的血统。在一个村落绵绵生活的血统。有力量的血统。魔力卓越的血统。追求强大的血统。爱护弱者的血统。和自然共同行走的血统。在孤独中生活的血统。和伙伴一起生活的血统。伙伴间争斗的血统。已经灭亡的血统。现在还被承继的血统。一直看着他们的血统。
次郞踏出脚的时候,在次郞体内反复着一个星球份的死与再生。经过变得恍惚的相遇与分别,次郞前进。
——……我的君主。
忽然次郞,独自想道。
——你……竟有那么多……
“贤者伊娃”收集的,月下之“血”。在那一点点中承继着悠长浓密的血统的记忆,艾莉丝一直搬运着所有。和她自己的回忆一起。
自己不能让它中断。联系“以后”,是他被赋予的使命。次郞前进。向前。他的脚步,向未来的月夜持续。
次郞,前进。
九龙王凝神看着那样的次郞。不知道为什么不逃走。就算有真银刀的影响,也不认为只有那个原因。但是,计量对方真意的余裕,次郞当然没有。只是一心迫近而已。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完全沉默的卡莎,突然痉挛般动了。
依然是没有意识。然而,卡莎向汉斯的遗灰伸出手。
那是,卡莎最后的意志吧。她沾满着血和弟弟的灰,空手抓住了掉落在遗灰之中,折断的银刀之刃。以次郞为目标,砍过去般投掷。
边边子的悲鸣。次郞发觉,反应。把折断的真银刀打横架起,接住爱刀之刃。
银刀和真银刀的,折断的刃与刃交合。
真银和真银的碎片相互碰撞,放出异样强烈的闪光。次郞的视界染上闪光,感觉世界消失了。
卡莎投来的银刀,响起澄清的声音,飞过次郞的头顶。
但是,对接受一击的冲击,次郞的手无法忍受。
双手一起从内部裂开,啪啦啪啦地飞散,崩落。从崩坏的手中,真银刀徒然掉落。因折断反而变得锋利的真银刀的剑尖。那个剑尖,咔地插在地板上。
边边子的惨叫。次郞呆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隆隆地脉动,啪嗒啪嗒地滴着血,不能叫做手的自己的手。这样连拿着真银刀的做不到。然后,真银间的冲突产生的闪光,就像透过物质的粒子般,贯穿次郞,甚至蚀食了他的内芯。把心脏粉碎。
极限。
——……不行吗?
就像是变成了灰般的心情。就像传说流传着的,沐浴在朝阳中的吸血鬼,变成了灰般。
推动自己的“血”也,终于,停止了活动。意识急剧地减弱。
——……已经……到这里……
望月次郞消失。他自己承认了那样暧昧的认识。
但。
——咚——
他的心脏稍稍反应了。
不是任何一个血统。不是大河般的“血”,更远微细的血流。
赤血。
他吸的,边边子的血。
——咚——
次郞——那样的,边边子的叫唤,把他维持了。
耳朵已经听不到了。边边子的声音,没有传达到他。
可是,他体内的边边子的血显示了反应。叩击,他的心脏。
他,注意到了边边子的叫唤。
——咚——
边边子叫唤着。
大声地叫唤着。
不是悲鸣。也不是愤怒或哀伤,绝望的叫唤。
只是一心地,呼唤次郞的声音。
叫唤次郞名字的声音。谁对谁,仅仅,寻求。
那样的,生命的叫唤。
然后,边边子的叫唤寻求着次郞,同时想要告知什么。
什么?
——咚——
慢慢看向边边子。边边子的脸,因泪水变得一塌糊涂。然后,拼命伸出手,指着什么。
什么?
向边边子指着的前方,他的意识,慢慢追去。
然后。
“……哥哥?”
霍地起身的小太郎,用睡迷糊的眼睛嘟囔揉着眼睛。有特点的金发中,突然跳起的乱发。滑顺柔软的脸颊,甚至沾着口水迹。
以平稳的表情,平和地,悠闲地。
就像完全忘记了真银就在旁边的事。
他的弟弟,在那里。
然后——
可爱的脸发呆地看着这边,发现哥哥在旁边——
就像满月般微笑了。
次郞醒过来了。
世界突然,变得清晰鲜明,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间脉动着流出,压倒性的痛苦和焦燥,一下子涌向次郞。
让人喘不过气般的血的气味。呼呼地吹着的风。增强了明亮的夜空。小太郎确实的存在感。边边子的——叫唤声。
“次郞!拜托。不要放弃!”
没错。不能放弃。
应该做的事,必须要做。
“血”已经不会帮次郞了。可是,次郞动了。把赤裸的自己,用尽全力活动。
双手用不了。所以次郞向下蜷身。大大地张开嘴——
咬住真银刀的柄。
觉得要死了。但是,自己还活着。还没关系。还能继续。
边边子叫唤了什么。自己来做?不不。这是我的任务。我的伙伴和,我的弟弟。我的重要的,爱着的人们。我不去救,要怎么办。虽然知道我是不像样的——除了挥剑什么能力也没有,不像样的护卫——
边边子。这是,我的工作。
次郞把真银刀从地板拔出后,咕地,大大地抬起身体。
屹立。
脸部响起讨厌的声音蒸发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可是,次郞咬紧牙。吡出尖牙,咬紧刀柄。右眼瞎了。以剩下的左眼,次郞对敌人固定了目标。
九龙王凝视次郞。
在那个脸上浮出的,是千真万确的感叹之色。被暴露在真银中也,就像完全入迷了般,眼睛没有离开次郞。
“……漂亮。”
挤出般说道。
那之后,从九龙王坐着的椅子的背后,光开始射入。日出。白亮地闪耀的日轮,开始为漫长的夜拉上帷幕。
次郞踢地。
飞入九龙王的胸口,把真银之刃,刺入心脏。
“……为什么不逃开?”
残留在自己手中,被血浸湿的银制短剑。然后,残留在自己手中,刺入心脏的钝钝触感。咀嚼着痛苦的感觉,亚当无法不问。
“你……不是为了阻止我而来的吗?”
对隐藏不了动摇的亚当的问题,艾莉丝遗憾地微笑。
“……就算我阻止,你也不听。因为知道……”
巨大贫民窟,九龙城的一角。周围,刚染上暗之血的幼小凶暴的尖牙们,沉醉于血中兴奋地扬起粗野的声音。巨大的迷宫般的贫民窟让声音数重回响,把九龙城全体包围在异样的热气中。
“愚蠢。”
亚当骂道。
“因为不接受说教,就铤而委身于凶刃?你想说那就是,‘贤者伊娃’的做法吗?”
战斗的帷幕已经被切落。人类们被恐怖和恐慌吞噬,扬起悲鸣只是四处乱窜。混乱不久就会扩散到全世界吧。以他的血统的感染力无法比拟的速度和规模。
历史将会改变。不管是太阳之下,还是月下的世界。
正因为如此,在带来这个变化的最年轻的始祖身边,最古老的始祖之一为阻止那个而现身。对艾莉丝秘密的来访,亚当是这么解释的。银制的短剑,是展示他的觉悟的东西。只打算是那样。
可是,对亚当的觉悟,艾莉丝毫不逃避地接受了。年轻的始祖,理解不了生存了自己数百倍时间的始祖的意图。
“……不是的。”
坐着不动,背靠在墙壁上仰视着新的“血”,艾莉丝开口。
“我也不喜欢死……可是,看见了。”
“看见了?”
“对……看见了。在你的后面……你的,前方……”
听到那个话,亚当终于发觉了。艾莉丝的视线,没有焦点。不是看着他。那个,如在梦中般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看着“波”的时候一样。
在自己的前方看见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那个什么,向艾莉丝强要了死亡吗?还是说,相反?为了让自己——让那个什么活下去,艾莉丝才?
“你也……总有一天……会明白……”
艾莉丝虚弱地说道。
“那是……‘血’之祖的……”
然后,艾莉丝慢慢闭上眼皮。甚至浮出满足般的表情。
还有气息。感觉到微弱的鼓动。可是,心脏的伤毫无疑问是致命伤。立即就会断气,变成灰。那个亚当也知道。
亚当抿起嘴唇。
——……卡莎。在吗?
——亚当吗?等等。刚才在和过去旧识打着,但这家伙突然……咕!怎么回事,这个力量!?
卡莎现在,似乎在和什么人战斗中。对手恐怕,是“贤者伊娃”的血族的年轻人。“血”觉悟到主人濒临死亡的事吧。然后,不顾一切地攻击卡莎,想要赶到主人身边。
——已经够了,卡莎。暂时……离开这里。走了哦。
——什么?怎么回事?喂,亚当!
没有回答卡莎的疑问,亚当单方面切断了念话。俯视坐着不动的伊娃。马上……可是,还能维持一会儿。血族的人,能赶上她的最后一面吧。
仰视头顶。在狭窄的小巷之上露出的细长夜空,接受九龙城的交火染上了血之色。那之中,只有月亮毫无污垢地,裹着澄清的光。
满月。
“那是,‘血’之祖的——?”
亚当嘟哝,艾莉丝也已经什么也回答不了了。
总有一天会明白,艾莉丝说过。但是,如何呢。明白她想要说的事的日子,真的会来访自己吗?
亚当再一次,无言地看着艾莉丝。
然后决然地往回走。
亚当消失后,艾莉丝闭着眼睛嘴唇露出淡淡的微笑。
“再会……亚当……”
然后,接受着自己剩下的时间一点点减少——感觉着一直背负的重荷一点点变轻,一动不动地,等待。
等待最爱的人,赶过来。
为了谢谢,地道谢,告别。
但是,她明白。自己说的肯定不是“谢谢”,而是“对不起”。只有在真正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那么说。
这次重生的话,艾莉丝想像。
这次重生的话,那个时候就能说出“谢谢”了吧。能确实地以笑脸说出“谢谢”。
想着那样的事,艾莉丝卸去力气,静静地等待。
还没到啊,还没到啊,太慢了哦,次郞。
这么,在心中愉快地念着。
但是没关系。自己,习惯了等待。
就算“血”的宿命推着背后催促,一会儿的话还是可以等待。
对,一会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