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段只有声音的梦。
在没有见面的期间,记忆渐渐被削减。
……明明应该记得才对,我却想不起她的脸。她明明应该总是在笑著才对。
「尤里斯?怎么了?你在发呆吗?」
「啊啊,克拉拉……」
「毕竟才刚结束长时间的行军。累了吗?」
我摇摇头,她莞尔一笑。我已经习惯了,我笑著如此回她。
……虽然连我自己也觉得我的笑容很勉强。
成为近卫军见习生之后过了两年。
我快二十岁了。已经很接近神所说的阶段了吧?
从那之后,魔之森的变化愈演愈烈,不只限于近卫军,第一师团和第二师团也每天都被派去外地。
至于王都,因为离魔之森还挺远的,所以主要工作是——一面注意不让王都人手不足而进行调整,一面进行魔兽讨伐。虽说是见习生,但速度很快的骑龙士们也常被用在侦察上,我的职务因此变得很繁重。
因为我不能使用魔法,所以常常需要魔术师支援的我,在魔术师之间的评价非常差。不过,经过两年完全长成成龙的黑骑龙诺薇尔,因为速度十分惊人,光是施展支援魔法就能确实地进行攻击并快速撤退的扰乱攻势,以及迅速地指引方向,所以大展身手的场面变多了。
说实话,我只是坐在上面而已,几乎没有使用剑之类的武器。而且就算没下命令,诺薇尔好像也能读出我的判断,我只有在和它的合作上进步了,因此唯独我受到周遭严厉的批评。
这种时候,我就会冲动地想把戒指拿掉。虽然我没有这么做。
诺薇尔会自己行动,只要没有太大的失误,甚至没有呼唤它的必要。因此想让诺薇尔服从自己的不三不四之辈层出不穷,要我让出诺薇尔的次数,已经多到我都记不清了。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诺薇尔不可能承认我以外的主人,那些对我说出「那你就命令它听从我们啊」这种没头没脑的话的魔术师,我真的很想忽视他们。
想对完成盟约的龙下令,他们在想什么啊。
太小看龙的智慧了吧?龙又不是家畜,你们这群笨蛋。
虽然我的日常生活是如此,但除了坏事,当然还是有好事。
我原本以为部队不同,我和萨路特就不会频繁见面,不过我们的从属都是近卫军,因此我变得常和萨路特一起行动。还有因为克拉拉的见习也到今年为止,因缘际会下,我们常被分配在一起行军,身边的熟人也增加了。
而且克拉拉也会使用支援系的魔法,那点小事对萨路特来说更是完全不成问题,因此他们常会来察看我的状况,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会不会太偏坦自己人啊?我有点担心这点,不过萨路特从来不理会。
「表兄大人,你这么频繁来这里不会被骂吗?」
「嗯?因为支援侦察是我的职责,我也得到团长的许可了。大致上,你的侦察情报真的很有用,而且以支援身分来援助是很普通的。你想太多了啦。」
「真是这样的话就好。」
「尤里斯太神经质了啦。你也这么认为吧?克拉拉。」
「咦?是的!?」
虽然掌握敌方数量的不是我而是诺薇尔。
我和诺薇尔可以心意相通。因为诺薇尔可以轻易地观察人类眼睛所无法触及的大范围生物反应,它告诉我后,我先大略以目视确认再回报,这就是我的工作。通常侦察是靠骑龙士施以魔法掌握的……哎呀,不管在准确度或速度上,诺薇尔什么都办得到。
「大体说来,侦察之类的工作超危险的吧?在没有支援之下去做根本是疯了。」
「喔。」
「骑士不是用过就丢的消耗品……搞不清楚这点的笨蛋太多了。」
对那可以远远看到的国境,萨路特有什么想法呢?我凝视著逐渐映入眼中的魔之森的摸样,萨路特拍拍我的肩膀。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嗯嗯。要是弄不好,人太多反而难逃跑。」
「……好吧。只有性命,绝对不能浪费喔。」
这句话他已经讲了无数遍……我丝毫没有想要浪费性命的打算,况且不可能有龙能够追得上黑骑龙的速度,增加人手只是徒增包袱,所以我总是单独行动。因此对于老是担心独自出任务的我的萨路特,我只是笑著要他别多虑。
掌握敌方的数量、制作地图的方法、地区的资讯与魔兽的势力图,全部都在我的头脑里。我很清楚自己应该前往的场所,只有知识我能自豪不会输给任何人。
所以——不要紧。
「我走了,表兄大人。」
「喔。如果会晚归,一定要使用烟筒。」
我对目送我的萨路特和克拉拉挥了挥手后,骑著诺薇尔飞走了。最近看习惯了的两人身影愈变愈小,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乘龙飞翔的世界,视野高又辽阔,可以瞭望许多事物。
魔王复活一事还没成为话题,不过魔兽增加的方式很不寻常,以现在的状况来看,甚至不知损害何时会增加。
以第一师团为中心,大规模减少魔物的数量——便是此行的目的。尽管丧命的人很少,但这两年骑士的数量开始减少了。正确说来,见习骑士们的人数虽然增加了,但因为伤者变多所以人数相对减少了。
其中也有同学丧命的,还有数不清的骑士退役。除此之外,遇袭的小村落,或被放弃的村子等等,分散在魔之森的周边。
和平的世界,明显变得异常。
虽然还没发现大型魔兽,但威力一致提升的魔兽,以及完成进化的魔物从魔之森倾巢而出,开始侵食国境周边。
尽管国内没有慌乱,但走在城镇与都市中,仍能看出大家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诺薇尔,有地方让你感到在意吗?」
『前面,大的。右边,小的,三个。』
前方大的可以用眼睛确认。恐怕是魔兽化的熊或猪吧?它正咚咚咚地扬起尘土在那里跑来跑去。可能是在猎捕吧?若是那么远的话,虽然不用担心据点会受到奇袭,但还是建议趁早讨伐吧。
令人在意的是右边三个。看样子它们好像分散在各处,诺薇尔在右边兜著圈子,我知道它正在探查气息。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只要不是用魔法,就不会被击落吧?不过我还是小心地警戒著,并要诺薇尔回转。
然后——
「诺薇尔,快闪开!」
『啾!』
黑色物体飞了过来,我让诺薇尔往左避开。我虽然不是为了操控才装缰绳的,但因为有些状况直接动作会比用嘴巴说得快,所以我姑且还是装了。不过贸然使用过度,有时诺薇尔会生气。
「那是什么?……蝙蝠?诺维、喷火!」
『吼啊啊啊!』
黑色的小东西咻咻飞来,扰乱了空气。先下手为强的诺薇尔吐出火焰,采取迎击的态势。
我则是暂且用剑摆好架势,若有漏网之鱼就砍下去。诺薇尔喷火的范围很广,几乎不会有漏网之鱼,不过我也不能悠哉地坐著吧。疏忽是最大的敌人。
以那样的速度,我以为它们会直冲而来,但却看到它们不知为何以直角避开火焰。我把身子往前伸,挥创猛砍黑色物体。
一只、两只……三只。
因为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来得更多,所以我指示诺薇尔边喷火边撤退,并猛砍接著从后面追上来的东西。虽然火焰是直线的,但范围很广,我一边为它们能够成功闪躲感到吃惊,一边注意不让手停下来。此时,诺薇尔好像也习惯了这种黑影的动态,火焰可以喷中它们了。
但是——
「……这是、什么……」
黑色的霭气缠绕著剑。
不是蝙蝠,也不是魔物,好像是一团瘴气之类的……是吗?明明应该砍中了才对,但那个残骸却缠在剑上,把剑身染黑。我一边注意不要碰到,接著又砍了飞过来的两只,然伋谜样的物体就不再飞来了。
剑变得一团黑,可是感觉上锋利度没有降低。只不过……这个状态的剑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带回去好吗?
「这个要怎么办啊?诺薇尔。」
『奇怪。那个,奇怪。烧掉。』
「剑会融掉……」
虽然我有备用的,但是在这里烧掉感觉也不太好。虽然是普通的骑士之剑,不过这姑且也是上级分配给我的物品。我虽然有带著自己的剑,但那也是备用的。
使用骑士之剑的理由?当然是因为不想花钱在剑上,骑士之剑不但便宜,保养起来也很轻松。理由绝对不是因为我很少使用喔。应该吧。
……没办法了。
我指示诺薇尔降落到森林里。只能把剑烧掉再赶回去了。幸好周围好像没有敌人,我没有选择把剑带回去,而是选择把剑和缠绕在上面的黑霭一起烧掉。
2
「尤里斯!怎么了!?」
因为我回去的时间比平常早得多,所以察觉到异常了吧,我著陆后只见萨路特跑了过来。
最后我烧了剑,只做了某种程度的搜寻,但没有亲眼确认就回来了。那个黑霭,不管怎么想都很危险。而且,因为不知道它们的身分到底是什么,所以让人感到更可怕。
「因为遇上一点怪东西,所以暂时先回来。」
「怪东西?」
「是的。」
不管是形状或是砍了之后的变化,都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覆盖上黑霭的剑,我本来想说能不能只把黑霭烧掉,所以要诺薇尔试著喷弱一点的火,但不知剑身是否已经变得脆弱,在火焰的攻击下整个崩坏了,只好把残骸留在原地。也就是说现在我手边没有证据,不过至少确保了我的人身安全。
那个东西肯定很糟糕,我的本能如此告诉我。
和第一师团在一起很方便。如果是别的师团,我的意见可能不会被接受,考量到这种可能性,我就非得带著剑回来不可了吧?这次侦察的指示者就是萨路特,实在很幸运。
第二师团的团长之前看我的眼神,该怎么说呢,真的很微妙……呃,嗯。应该是那个原因吧?讲到那个原因,我是冤枉的,法蒂玛的兄长大人。所以请别用那种像是要射杀我似的眼神看我,还有请别硬是出难题给我——话题扯远了。
「像是黑色炮弹的魔物,和黑色的霭?」
「嗯。我觉得看起来像那样,不过说不定和实际上的形状不同。」
因为事关重大,我进入姑丈大人的帐幕,和萨路特谈论。姑丈大人虽然和平常一样冷静,不过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点严肃。
因为姑丈大人不会把我的话当作蠢话或是妄想,所以我可以放心向他报告,要是把这件事对其他魔术师说,好像会变得很麻烦啊……?
「有感受到不祥的气息吗?」
「嗯嗯。虽然没有感受到什么魔力,不过……该怎么说呢,剑看起来就像是受到诅咒一样。因为我觉得黑霭万一动起来会很可怕,所以在它和剑融为一体前就烧掉了。」
「唔,尤里斯看事情的观点,从以前就跟人不太一样呢……」
萨路特歪著头思索。
我于带在身上的地图和纸上,写下遇到的物体和距离,也画下了剑变成什么样的形状。
「……总觉得这个很恶心耶。」
「嗯。所以我才不想带回来。」
「不带来也无妨,应该说不用勉强做那种事。尤里斯,你以前曾经看过这样的霭气吗?」
「以前吗?」
我回想起的是遥远的记忆。在我重生前,神给我看的那块大陆的样貌。
「……魔王所在的大陆,不是被这种东西围绕著吗?」
「啊?我没听说过耶。」
「咦!!」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样。
说起来魔王所在的大陆,就是以只有勇者队伍才能抵达而闻名,所以几乎没有详细说明的书。
只有偶尔会在英雄故事中出现。魔之森太辽阔了,根本无法看到实际的大陆……不,要是能飞得更高,应该就看得见吧?说不定有确认的价值。
「……你曾经看过吗?」
「呃、没有,我没看过!」
「……」
这股沉默真令人难受。虽然我只提到了一点点,不过我果然说了很不妙的话吧?他们现在是问我为什么知道吧?萨路特的眼神里透露著『你有所隐瞒吧?』的怀疑。怎么办?
得想办法……想办法蒙混过去才行……
啊,我记得勇者日记那本吉里,有写到薄雾还是什么的,虽然我只是随意翻阅过去!我想起来了!上面好像写说勇者看得见黑霭!?可是我又不是勇者。
而且我只记得这些内容而已……!
「呃,那个,在大约三百年前的勇者的日记里,有写到他们进攻魔大陆、击溃魔王这件事吧?上面记载著,魔王的大阵被黑色的薄雾围绕,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拥有勇者资格以外的人,谁也无法攻进去……我记得有这样的叙述。」
我含糊地说著,同时试著把话语整理成有意义的句子。虽然狂冒冷汗,不过我想应该有蒙混过去。不过,唉,如果是萨路特的话,就算我说是我出生前看到的,我觉得他多半也会相信我吧。
「对喔,尤里斯对在世间流传的一般说法不太熟悉……」
「咦?」
「虽然我也没去过魔之森和大陆边界,可是那里很有名喔?据说涌往大陆的边界,有著人类无法进入的结界,闯入的人会被直接送回入口。但没听说过有什么黑霭。」
「咦……」
是像迷宫之森那样的感觉吗?因为有结界,所以无法进入,总是存不知不觉间回到人口。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事。
进入魔之森是很危险的,所以关于魔之森现象的书我也没看过几本。虽然我对魔兽详细大辞典——记载从魔之森窜出的魔兽有印象,不过的确不知道世间流传的说法。有很多传闻没有写在书上,而且我小时候生长的环境里,听不到那些传闻。
「先不管那些了。」
「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那种东西,你也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硬要说的话,感觉上它们是突然出现的。因为那时我是一边计划一边行动的,所以要是侦测到什么东西的话,我当下应该就会注意到。可是我却没注意到,也就是说那东西或许无法被诺薇尔侦测到。」
「嗯……因为龙的索敌和人类的索敌魔法不一样……若照尤里斯所说的,好像速度也不会很快,如果能够尽早察觉的话,我想就可以在对方接近之前击落或烧毁。不过要是突然出现,而没注意到对方接近的话,被攻击的可能性就很高……」
萨路特的手指在我画的剑上面咚咚敲著。因为它们的速度还在我能处理的程度,我想骑士要砍下应该不成问题。问题在于砍的时候霭可能会转移到剑上,所以在被击中之前用火去烧应该会比较有效吧?
「虽说尤里斯成功砍到了,但其他人能不能砍还不知道。」
「咦!?」
「对喔,可能还有那种问题呢,它们也许是某种魔法之类的。」
我从姑丈大人的话中猜想到的事,让我张大了眼睛。对喔,我砍的东西有可能是魔法吗?我还有那种技能,我自己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过那时没有出现像是魔法阵的东西。」
「如果是使魔的话,恐怕魔法阵只会出现在召唤的时候。况且你能看见魔法阵的规则也还不明确吧?」
「呃,是的,如您所言……」
没错。说起来在实习的时候,我为了要能看得见魔法阵,只要有人在使用魔法,我都一定会去看。结果我明白了很多事,也发现了某种程度的规则性。
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魔法阵何时消失。
例如风之加护。施加这个魔法之后,到消灭为止大约要三个小时。如果重新施法的话,效果当然就会持续。而我发现,阵只有在施法的时候才会出现,效果消灭时不会出现。当然也不会一直存在。
相形之下,攻击魔法在发射之后到威力消失之前,阵会一直飘浮在空中。虽然我没有试过,不过如果是设置型的火炎弹,我想就算是在发生效果的途中也能狠狠切开让它消灭。
……我想规则性大概就是,当魔力发动之时,阵就一定会出现。不过因为使魔也被称为魔力的凝聚体,所以被召唤出来的期间,阵一直没出现是很奇怪的事。然而,如果是少见的珍奇使魔使,好像就不会特别看到像阵的东西。
结果规则还是一团谜。
「但我们不能在这里撤退,只能小心前进了。你看到的魔物要是出现在街上就麻烦了,所以我们得要前进到森林入口去扑灭它们。」
「要进入森林吗?」
「因为入口附近大致上都清除过了。深入到达某种程度的位置之前,应该都还可以一边确保后方并展开行动。」
「说得也是。」
因为大规模讨伐的缘故,士兵已经相当疲惫了。如果要进到森林深处的话我会反对,但为了守护和平,还是得进军到一定的程度才行,这件事上级曾对我说过,所以到此还住我的预料范围内。
问题是,那里存在著没有见过的魔物。
「如果至少能用索敌魔法将它们引出来的话,我想诺薇尔就能抢先下手烧掉……」
「虽然不知道总数多少,不过体型好像很小,要是它们一瞬间就进入城镇的话就糟了……虽然尤里斯你或许会有点不愿意,但是我记得确实有位对索敌魔法很有自信的魔术师,要不要去拜托他看看……」
「……」
为什么要特别点出我可能会不愿意呢?我带著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向萨路特,看到他露出苦涩的笑容。
……啊……嗯……?
「顺便说一下,他也很讨厌我。」
「噗。在某种意义上,那个人还真是厉害呢。」
「虽然他嘴巴坏,又让人生气,但是索敌的魔法却表现得很优秀。不过别期待他的攻击力。」
「……」
特别强化素敌!?这还真少见。我看过好几个满脑子只有攻击力的魔术师,但是强化搜集情报方面能力的就十分罕见了。可是啊,情报就是力量。我认为重视这点的萨路特是对的,他会苦笑,就表示他并不是真的讨厌那家伙吧。
「如果要拜托那家伙去调查,诺薇尔应该不会想让他坐在后面吧?所以只能拜托其他人载他了。」
「啊,那就拜托克拉拉吧?」
「……为什么是克拉拉?」
也许是心理作用,感觉萨路特好像在打量我。讨厌啦,他还在怀疑我和克拉拉的关系吗?我还以为已经解开误会了。这两年,我身边的女生就只有克拉拉和爱莉,但因为我和爱莉连一丁点恋爱气氛都没有,所以克拉拉才会那么受到注意吧?
「龙和龙之间要是不能互相配合的话,要是碰到了危险……」
「啊啊,原来如此。对于操控龙,那家伙确实很优秀呢……」
萨路特不知为何又开始沉思,我歪著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要是增加两个人的话,再多一个人也无妨吧?诺维,也让我坐吧!」
『啾?』
「咦?表兄大人也要去吗?」
那个嘛,诺薇尔是会让萨路特坐啦,可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萨路特要跟著去的理由,我把歪著的头倒向另一边,结果萨路特用拳头敲了我的头一下。
……好、好痛。
「你啊……这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我每次都想跟著你一起去耶?况且这次还有其他人加入,我只好跟去协助了吧!」
「W、WHY……」
「真是的。你总是欠缺危机感!!对吧,诺薇尔。」
『啾!!』
诺薇尔完全同意,让我大受打击。咦?我是有危机感的啊?
话说回来,萨路特从刚才开始就在拉拢诺薇尔。欲射将先射马吗!?
「就是这样,之后的处理就麻烦您了,团长。」
「……嗯,喔。麻烦事就交给我。放心去吧。」
不是吧,这时候不是应该要阻止你儿子吗!?
因为姑丈大人爽快地答应了,下次的侦察就决定由萨路特担任指挥,并在明天出发。
到了第二天。
因为侦察还没做完,所以我们以外的其他部队在离森林入口处较近的村子前方,离森林约三小时距离的街道附近继续野营。顺便一提,虽然周边的魔物已经被打倒了,但是之前侦察到的大猪可能会跑出来,所以设置了防卫之阵,它一通过附近时就会施放像照明弹的东西。
本来我要带那种道具,不过因为有萨路特在,所以只好放弃携带了。毕竟那个很重呢……
然后,特别强化索敌的魔术师呢……?
「……」
「……」
我和克拉拉一起抵达预定地点之后,站在那里的是萨路特,和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在哪里、见过……呃……啊啊,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早安,萨路特,无名氏A。」
「啊!?」
「啥、你这小子!谁是无名氏……啊!?克拉拉小姐!」
「啊,早安,萨路特副师团长,阿尔夫雷德。」
不理会他的抗议,克拉拉开口向两人问候。喔,原来是叫阿尔夫雷德啊。开头真的是A耶。没有啦,我只是单纯从A开始排而已。最近没看到B,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是克拉拉没有对人加称谓,还真稀奇耶。昨天萨路特会想到要找克拉拉,是因为这位阿尔夫雷德是克拉拉的朋友吗?不过,看到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又生气的他,我也明白萨路特为何会苦笑了。
「你是克拉拉的朋友吗?」
「咦?嗯,是同乡。」
「原来如此。」
克拉拉没加称谓,表示她的身分比较高吧?我记得露露曾说过他是『没出息的贵族低等小辈』?是这样说的吗?我记得克拉拉的父亲是地方领主,所以如果出自同乡的话,克拉拉的地位肯定比较高吧。而且他还称克拉拉『小姐』。
「你、你这家伙不但和露露,连克拉拉小姐都……」
「好了,等等、等等!」
「!」
阿尔夫好像想说什么,萨路特仿佛要他别再说了似地用大手捣住他的嘴巴。
唔、唔!!阿尔夫虽然发出这种声音,不过魔术师的腕力是不可能赢过萨路特的吧。他不停拍著萨路特的手,但恐怕就像蚊子咬一样没感觉。真可怜。
「尤里斯你也别一副要吵架的样子喔。我听露露说,你们之前好像有什么过节。」
「不,没什么。只是因为露露说没有问他名字的必要,所以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而已。」
「……」
萨路特露出微妙的表情,阿尔夫则是眼泪盈眶。
咦?萨路特是不是连鼻子也按住了?我觉得他好像不能呼吸了,没问题吗?
「……唉。尤里斯,你对于向你攻击的家伙都很不客气呢……喂,阿尔夫。」
「唔!唔?」
「总之,因为你一讲话就会让气氛恶化,所以别开口,也别大叫,冷静下来。明白了吗?」
「唔!唔!」
阿尔夫满脸通红地连忙点头。唉唉,刚刚他果然是没办法呼吸,他像是在说「怎样都行,快点放手」一样地拚命点头。克拉拉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在一旁陪笑。事实上,克拉拉的…※日本人技能很高呢。我也配合她一起露出笑容。(译注:指日本人在与人相处时所需要的技能,如懂得察颜观色、进退得宜等。)
「噗、噗哈!」
「唉。真是的,在让你们见面之前,明明劝过好多次了,结果尤里斯一句话就毁了……」
「咦?抱歉?」
「真是的。」
大概是缺氧的关系,阿尔夫连叫的力气都没有,蹲了下来拚命呼吸。我看著他那模样,再把目光投向克拉拉,只见克拉拉正走向阿尔夫。
「阿尔夫雷德,尤里斯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别对他太坏喔?」
「……克、克拉拉小姐……」
「好吗?」
「是的……」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克拉拉说的话好像为他带来更大的打击,无名氏A变得垂头丧气。啊,萨路特又苦笑了。他该不会知道克拉拉和阿尔夫的关系吧?
「算了,请多指教,阿尔夫。」
「你、你这家伙没道理直呼我的名字吧!?」
「你希望我尊称你先生吗?」
「唔……」
总觉得他好像不想耶。嗯,我也不想。
「……叫我的姓。我叫阿尔夫雷德·巴恩。」
「是是是,请多指教,巴恩。」
「哼!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卡伊拉德!因为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我来,所以我才来的!!」
「喔。」
这家伙为什么一脸嚣张啊?唉,算了,如果他可以帮上忙就好。因为萨路特保证过了,所以他的能力应该不错吧?大概吧。虽然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那,克拉拉,巴恩就麻烦你了。」
「好。」
诺薇尔变大之后,我催促萨路特先上去,无名氏A不知为何脸红了。
……?干麻啊?为什么要张大眼睛盯著我们看啊!!这家伙嘴巴虽然一直开阖但没发出声音耶,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为、为为为、为什么是我坐在克拉拉小姐后面!?」
「你想坐诺薇尔吗?」
「咦?没有,不、不是那样、的……!!」
「还是你是想坐我后面?」
「没、没办法,算了吧……!」
算了?什么啊,这家伙意外地有趣嘛。虽然他的行为很自以为是,不过骨子里出乎意料地老实吧?
「……尤里斯。去森林的路很远,一路上我再慢慢和你说。」
「好。」
我惊讶地看著萨路特对诺薇尔施法,他的视线超温和的。那也是没办法的嘛。因为诺薇尔非常怕生啊,要是我装做不知道偷偷让别人坐上来,可能会害那个人掉下去受伤。如果是克拉拉的契约龙,诺薇尔应该可以和它心意相通地行动,不会有障碍才对。
我敏捷地坐上诺薇尔之后,发现阿尔夫看著我,他慌张地想坐上克拉拉后面,却从另一边掉下去。
……嗯,冷静一点吧?为什么会从蹲著的龙身上摔下去啊?是要怎么做才会滑到另一边去啊……
『范围内没有敌人的踪迹。继续前行。』
从通讯用具传来了声音,我点点头并驱使诺薇尔行动。虽然好久没和萨路特双人骑乘了,不过因为萨路特的风之加护威力很大,所以没有特别不适之处。魔法也是有熟练度的呢,和其他家伙比起来,威力明显不同。这样说来,骑龙士使用的风之加护,我听说由别人施加和由自己施加的威力会不一样,魔法真的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呢。
顺便说一下,虽说是通讯用具,但是不能在远距离使用。这个通讯用具是小队之间用来传达讯息的工具,所以一般士兵不会有。这次用的是萨路特自己的,并借用备用品给阿尔夫。
「那,表兄大人,你可以说给我听了吗?」
一边悠闲地飞行,我暂时将通讯用具悄悄拿开,重新面向萨路特。就算不看向前方,诺薇尔也会将状况传达给我,所以没有问题。我现在想知道的,当然是阿尔夫和克拉拉的事。
萨路特用「我也不太清楚」这句话当开场白之后,我从他那里听说了阿尔夫的魔力最有意思的就是延展性。虽然他的魔力本身并不是非常高,但可以伸得又细又长,因此在力量的使用方式上才会最适合施展索敌魔法吧。
我有点佩服。那时和他起冲突的时候,我还在想他放出魔法阵的方法很不可思议,不过我的看法好像未必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会使用华丽魔法的家伙,但像这样靠著延展性来使用魔力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他没有那么嚣张的话就更好了,我大概只有这一点奢侈的愿望吧?毕竟常言道,天才和怪人只有一线之隔。
我也顺便试著问阿尔夫和克拉拉的关系,不过萨路特只是含糊地笑了笑。总觉得他和克拉拉一样在打马虎眼,那是不能太贸然深入的私事吗?
「你之前遭受袭击的地方在哪一带?」
「还要再飞个十分钟左右吧?因为看不见森林中央,所以我想没有那么远。」
因为要去的地方在森林里,所以几乎没有可以当作标的的东西。我虽然是靠感觉,但从诺薇尔的侦察状况来看,应该差不多快到了。我虽然还想再追问,但萨路特明显想要转移话题,我也一度中止闲聊,把精神集中在四周。
『……嗯?这是什么?』
「怎么了?」
继续飞行之后,阿尔夫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我从诺薇尔背上看向克拉拉的方向,阿尔夫放出魔法阵并歪著头。他闭著眼睛,是因为雷达显示在眼皮底下吗?
『没什么。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是心理作用也无所谓。快向我们说明。」
他平常对萨路特好像都是用敬语。唉,听著那个嚣张的声音说敬语,总觉得非常不对劲啊。抱歉,我竟然觉得那样很奇怪。因为正经过头的他,反而让人觉得很诡异。
『是敌人的身影吗?还是雾……?好像侦测到东西,然后又消失了,一直这样重复……』
「在哪边?」
『几乎快超出我的侦测范围,大约在右斜方飞行五分钟的距离。』
比意料中还远。骑龙的速度很快,所以五分钟的距离相当远。
而且是雾?还是霭?总觉得有种讨厌的预感。
「去看看吧。克拉拉你慢慢从后面过来。阿尔夫,确定敌踪之后就向我们报告。」
『我明白了。』
『……瞭解。』
放眼望去,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天气很好,气候也很好。
……这样说来,昨天也是好天气,视野很好,在那个出现之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才对……
『……无法确定。位置上,现在在你们那一带……呜哇!?』
「怎么了!?」
『增、增加……了……上面、不对、是下面!!』
「诺薇尔,对森林喷火!」
「喂!尤里斯!?」
我让诺薇尔降低高度对森林喷火之后,空间扭曲了。火焰猛烈地喷了上去,造成好几个洞,黑色的团块纷纷从那里剥落。
森林好像有点著了火,不过没时间管这个了。
「唔喔!?那是什么!」
「诺薇尔、往上!」
诺薇尔立刻提升高度,稍微往克拉拉的方向后退。
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过或许那些东西还在。
『我看看……还在。一……五……呜哇、陆续增加了。』
「克拉拉!暂时后退!」
『瞭解!』
我配合撤退的克拉拉,离开现在的位置。稍微远离之后再看看刚才的位置,在太阳光下,我看到一些歪曲的树木。
「那是什么啊?隐形?」
「我不清楚,不过光线扭曲了。」
『……又消失了。现在看不到。』
消失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微扭曲的景色恢复了。
高度上升之后就很清楚了。从正面看的时候不太明白发生什么事,从上往下看之后,大概因为森林变成背景的缘故吧,可以看到树木扭曲了。
「不知道有几只,真是棘手……用肉眼看不到它们,是用了隐蔽的魔法吗?」
「也是……要是没有用索敌魔法就真的不知道了。而且诺薇尔又侦测不到,所以或许不是『生命』。」
诺薇尔的侦察能力基本上是依靠搜寻对象的生命。而魔术师的索敌魔法则有很多种,阿尔夫的大概是……
『消失的时候光也不会反射回来,而是完全融进去了,说不定根本碰不到。』
「原来如此。是『零体』吧。」
『我、我没见过那么凶恶的零体耶!?』
……说得也是,恐怕他的索敌魔法是透过侦测东西照到光线后反射的样子吧。光线无法通过的敌人——零体……也就是灵魂之类的,那种我们和对方都无法干涉彼此的东西。是因为突然现出实体,所以才出现在雷达上吗?那种事情我既没听过也没看过。
「大致上掌握住了。尤里斯,位置和之前一样吗?」
「我不记得正确位置了,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变。」
「原来如此。如果它们没有动的话,这次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吧,那样就可以对付了……好,回去吧。不管是歼灭对方所需要的火力,还是对付的方法,我们都还没个底。」
『瞭解。』
接到萨路特的指令,我们向后方撤退。阿尔夫沿途大概仍持续使用索敌魔法,只见他厌烦地喃喃说了一句话:
『……虽然像在闪烁一样反覆具体化,不过那些东西一点也没有移动耶。』
「说不定只会对付接近它们的家伙……而且我们也无法掌握实际的数量。」
「阿尔夫,就算离得很远,你也能够确认吗?」
『哼!别小看我。只要是我曾经确认过的物体,不管多远我都能追查!』
噢。能力还真不错耶,无名氏A。下次开始我会好好叫你的名字。
『干麻默不吭声!你有意见吗!』
「没有,你好厉害喔。」
『啊!?』
「你放出阵的时候我就这样觉得了,能够一边从周围吸收魔力一边持续地施放魔法,而且还可以扩大范围吗?巴恩你对于将魔力展开很拿手耶。」
『………………』
……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索敌的魔法阵应该每个人都看得见,不是只有我才看得见才对。虽然我看不到雷达的部分,但在那上面应该会有些变化吧,不过就我看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接近克拉拉的骑龙,试著飞到他们附近之后,不知为何阿尔夫在施放出魔法阵的状况下僵住了。喂……?
「……总觉得啊……」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没什么。硬要说的话,在使用索敌的魔法阵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能够一直看见,但竟然能够分析如何展开,我认为你的头脑也很灵光。至少我就完全不懂。」
「是吗?因为索敌阵的基本形式我全都记得,而且我没看过像你这样展开和咏唱的方式,所以我个人认为你也很厉害。」
我歪著头,萨路特只是苦笑。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连克拉拉都看著我露出暧昧的笑容啊……
阿尔夫像是突然回神似地看著我,不知为何大声叫道:
『哼!我比你要有用得多了吧!?』
「是啊。因为我不会索敌魔法,所以你帮了很大的忙喔。」
『………………』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沉默啊……
虽然场面受到沉默支配,不过那股沉默并不特别令人难受。我只是歪著头,用眼角瞄了满脸通红又僵住的阿尔夫。
3
「咦?第一师团还要再去一次吗?」
「嗯嗯。因为上一次减少魔物数量的行动还没彻底做完就结束了。」
过了两个月。结果第一师团只扫荡了森林入口附近的魔物就返回王都。当然,森林附近的都市也都扫荡完毕了,透过一边将引人注目的东西诱导出来(也一边任意驱使阿尔夫)一边打倒它们,现在森林入口似乎也很和平,不过……因为师团马上又要去森林,所以我来见萨路特,想向他问些细节。
「虽然说做得不够彻底,但是确实避开了那个奇怪的物体,进行粗略处理了吧?」
「那个奇怪的物体正是问题所在。」
「问题?」
说起来,第一师团如果频繁离开王都,容易让居民产生不安。所以基本上是轮流出去,第一师团通常只巡回王都周边的都市,上一次算是破例。我这个从属于近卫军的见习生也常因此和他们会合……但是马上又要执行了吗?
「嗯嗯。我被他们斥责说: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东西你都会怕吗?」
「啊?」
「虽然我有强调已经好好确认过了……」
面对那张苦笑的脸,我想到了一件事,咬住嘴唇。我很清楚这种状况,这是两年来我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情形。可是这种不讲理的感觉,每次都让我很讨厌。
「……因为确认的人是我吗?」
「还有阿尔夫雷德。因为那家伙的索敌能力是高层的眼中钉。」
「……」
「因为他的侦察能力和魔力不成比例。虽然我认为很帅气。」
我对这无可否认的事皱起眉头。上面到底是有多崇尚魔力主义啊……我们明明不可能在侦察之类的事情上面说谎,为什么要执著于那些小地方呢?
「那有魔力的大人物也会来吗?」
「事态变得非常麻烦就是了。还有,这次骑龙士会由师团带过去。」
「这样啊……」
比起有见习生程度的人混杂在里面,把一整个小队带去战力比较高。如果带魔术师去的话,就更不需要这些包袱了吧。实际上有问题的包袱是哪一边呢?这就先不提了。
若是打算派出这样的阵容,我应该是得要留守王都了。
「变成正式的大规模行动了呢。」
「唉唉。又不是很有必要,而且里面有一半是只会抱怨的贵族大人喔?真是糟糕透了。」
「……请节哀。」
「真是的。」
萨路特耸了耸肩。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开朗,使我不禁歪头。
「你看起来不太像觉得麻烦的样子耶?」
「没那回事,我只是在想,到达森林之前很无聊,也很浪费行军费用向已。明明才刚刚扫荡过而已,他们真是笨死了。」
「喔,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因为人身安全受到保障,所以那些大人物才会说要去森林附近嘛。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进入森林,索敌魔法也只从森林外面进行,一直重复这些无聊的事情吧。
……真的糟透了。
不过,从萨路特的样子看来,他说不定有什么想法。这件事就交给他吧。
「唉,就祈祷魔物别突然冒出来吧。我真的很懒得护卫了。」
「……辛苦你了。」
「算了,就这样吧,只是贵族大人要作秀而已,你别太在意。」
「……」
他就只想说这些吗?我没有抬头看著露齿而笑的萨路特,含糊地说:
「……是的,表兄大人。」
「很好。」
「哇!」
靠近过来的手粗鲁地摸著我的头。他还是一样把我当小孩对待。虽然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但或许就算年纪再大也敌不过这个人吧。
「啊啊,对了,尤里斯。」
「什么?」
「啊……就是那个啊……?」
「?」
萨路特很难得如此支支吾吾。他的脸很红,是我心理作用吗?
这罕见的表情令我瞠目结舌,萨路特抓了抓自己的头。
「啊……算了。回来之后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
「嗯嗯。」
「我明白了。请你小心。」
『啾——△』
萨路特点点头,诺薇尔对他发出开心的叫声。
这幅过于平常的景象……让我无法料想到,之后将发生的事……
「克拉拉?怎么了?」
「啊,尤里斯……」
萨路特从王都出发之后过了一个月。
我也接二连三远征,很久没有好好以近卫军见习生的身分行动了……虽然我看到了一丝和托里斯对话的可能性,不过因为他也跟著去远征了,所以我们又错过了。
明明同样是近卫军,我和露露偶尔还会擦肩而过,但这两年里我几乎没和托里斯说到话。这也是因为,托里斯除了是近卫军见习生,同时也从属于魔术师师团的缘故吧。
最初托里斯好像被期望成为宫廷魔术师,但他似乎拒绝了,他想以魔术师师团的一员行动。但是因为他的身分特殊,被拒绝以一个团员的身分隶属其下,最后他只好身兼二职。
这样说来,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大人好像也隶属于近卫军的样子。在见习期间做为魔术师师团一员活动的话身分会变低,所以通常会先配属到近卫军。
……真是好麻烦啊。幸好我是在某种意义上配属受到限定的骑龙士。
「总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喔?」
「嗯,最进好像有点发烧……」
只要国王没有出去远征,近卫师团的生活就是以基本护卫与照顾龙为主。由于现在是非常事态,因此国王周围容易人手不足,所以男性团员几乎都被分配在国王周围护卫,不过……
好久没在龙舍前遇到的克拉拉,不知为何摇摇晃晃的。
「你之前好像也请假了?」
「呃,嗯。因为天气变热了……」
「的确是。在这种气候下远征真的很辛苦呢。」
「……是、是啊……」
这个国家有一位公主,和两位王子。被分配到护卫的女性团员人数很少,所以克拉拉常常跑外勤。
原本她的身分就接近侍女,因为能骑龙而到王城工作,所以不会轮到担任护卫吧。我不太清楚这边的身分制度。这样说来,克拉拉的魔力值也不是那么高吗?
「啊。那个,尤里斯……」
「嗯?」
「不知道第一师团现在在哪里呢?」
克拉拉拋出问题,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她很少提到其他团的事。不知是否是我顾虑太多,我和她的对话基本上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嗯……照国王说的,差不多应该抵达森林前面的都市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旅途很顺利的样子。」
「这样啊。那会按照预定回来吗?你看这个天气。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就糟了……」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这里突然变热了……虽然夏季好像比往年还早了一个月,不过在进入真正的夏季之前应该就会结束了。」
虽然我认为主要成员应该会用转移魔法回来。但因为使用转移要花费庞大的魔力,所以基本上行军是必须的。但是,因场合而异,重要人士去程用步行,回程时用转移,这种情形很普通啊……萨路特多半会不顾身分,率领行军回来吧。真是辛苦了。
尽管去程时用转移,之后再会合也是可能的,不过萨路特要是那样做的话好像会被骂,所以几乎不曾见过他在去程使用。嗯,就像野餐一样嘛,回程前都算是远足。不管去程或回程都用走的。
克拉拉陷入沉默,好像存思考我的回答,我歪著头看她……真的很稀奇呢。我很久没看到她沉思的模样了。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吗?」
「嗯……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她的眼神望向远方。克拉拉一边抚摸著诺薇尔桃红色的母龙,一边喃喃地说。
心里忐忑不安。那和第一帅团有关吗?
我没有回问她,只是凝视若她担忧的侧脸。
4
几天后,我来到魔术师师团的研究塔。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唔,你来啦。进来吧。」
在我眼前的是名为巴恩的无名氏A。我正在做近卫军的工作时,因为收到魔术师师团长(父亲大人)要我协助研究的要求,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协助研究!!
这两年半来首次出现的事情,让我无法隐藏困惑。不过啊,我一直很想来研究塔看看。这里是魔术师师团的要地吧?是我可以来的地方吗?
顶尖的一塔好像每天都有人在研究,不时会发生爆炸之类的意外,是个好像很有趣但又很危险的地方。不过一考量到我的境遇,很显然我是被禁止进入的,所以我从来不曾来过这里。
在近卫军工作的时候,我也不能担任常常进入魔术师塔的王子的护卫……对于被判断为无法自我保护的我来说,魔术师塔可以说是有如鬼门一般。如果因为魔法爆炸的余波而丧命,就不是件有趣的事了。
「这里是个人的研究塔吗?」
「嗯,别名叫做隔离塔。」
「……」
隔离这种名称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这里是比一塔还危险的地方吗?
「……不会危险吗?」
「不会啦。说起来,这里没有人的魔力大到能够引发魔力爆炸。是专门调整既有魔法阵威力的地方。」
「喔……」
第一座塔是研究攻击魔法的研究塔,所以称为顶尖的一塔。是纯粹的菁英设施。
第二座塔是研究回复和支援魔法的研究塔,里面也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专家。
不过,王城的一端居然有这种设施,连在王城走来走去的我也不知道。第三座塔的规模很小,盖得很低调,房间数量顶多只有二位数左右吧。
大概因为被第一和第二座塔的影子遮住了,第三座塔我连看都没看过。而且因为我原本就几乎不会在魔术师的领域露脸。话说回来,我不记得曾经在书本之类的地方看过有这座塔,感觉就像是隐藏版的研究所吧?或者,从隔离这个词来设想,就是给不属于任何地方的魔术师的研究所。
「别看它这样,这几年来待遇已经有所改善了。以前好像还被称为低魔力魔术师的坟场喔。」
「哇噢。」
「我五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也想说我到底来到了什么鬼地方啊……」
我跟著还在遥想当年的巴恩走上楼梯。该怎么说呢,建筑物的结构很复古呢……一塔可是充满了模仿电梯的简易转移阵,或是让我以为是饭店一样的设施耶。在这层意义上,这幢建筑物真的非常朴素。
「就是这里,进去吧。」
「打扰了。」
走进房间之后,里面意外地很整齐,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是个令人心情舒畅的空间。怎么说呢,这个房间在各种意义上都违背了我的印象。地毯之类的东西总觉得品味还挺不错的,是他自己选的吗?
「那,关于研究的内容。」
「是索敌阵吗?」
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我呼了一口气。不知他是否预料了我造访的时间,桌上准备了简单的茶点和茶水。我还以为已经凉了,却看到茶水冒出蒸蒸热气,完全没有使用过魔法的痕迹,或许那只是有保温机能的道具。
如此说来,像我们家族这样,行使魔法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人,果然很少见吧?嗯。但像萨路特这种不是魔术师出身,却以笨手笨脚为理由,连煮个开水都要使用魔法的人,完全就是一个例外。
「正确说来是索敌阵的发展。因为无法用目视确认被隐蔽的敌人,所以我想说能不能至少再多发现一些敌人出现的预兆之类的,虽然我向上面反应过了……」
「喔。」
这样说来,他之前的索敌魔法是使用光吗?虽然我只知道他是个跟屁虫,不过在看过他的表现后,我发现他还有研究狂的一面。
这样说来,两年前我总是看到他跟在其他人后面,但是自从萨路特带他来了之后,每次看到他都是独自一人。不知不觉间,他已不再跟在和我起冲突的无名氏』后面,而且常常像在思考著什么事情。
顺便说一下,我现在也偶尔会在研究塔附近见到被我驳倒的无名氏B。他实在很烦人。
「萨路特副师团长要我找你谈谈。」
「噗。」
萨路特到底在做什么啊……不不不,我的确喜欢研究,也有从各方面到处网罗知识,可是我不能用魔法耶?
「虽然那个时候我心想:这是什么烂主意啊……」
「我想你的确会那么想。」
「但是他说『发展这种事情只是种构想吧?并不需要魔力』。」
「……」
「被他这么一说,我想确实也是……没、没别的意思!我并不是想要再和你说话喔!!」
我又没有问你那个。话说回来,他想和我说话吗?这是吹什么风啊?
「而、而且……!你,和克拉拉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克拉拉?」
「对。她、她是那个、我恩人的女儿!」
「所以你才那么在意啊?」
「少废话啦!!」
虽然红著脸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啊,真是青春?不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克拉拉是我朋友。我们之间没有恋爱情感。」
「什、我又没问那种事。」
「因为你问我们的关系啊。不用担心,我们完全不是那种关系。」
「这、这样啊……」
他说想和我说话,只是因为很在意那件事而已吗……唔,我是无妨啦。但是毕竟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赶快继续话题吧。呃,如果想和我商量恋爱的事我也不会阻止啦,因为很有趣嘛。不过我不会帮忙居中牵线喔。
「所以呢?」
「所以?什么?」
「你想怎么改造?」
「呃……」
呃什么呃啊?你是忘记叫我来的目的了吗?
巴恩张惶失措地拿出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我用十分平静的眼神看著他,谨慎地等候。要是引起奇怪的魔力失控就不妙了……我好久没有和人进行魔法相关的研究了,得多注意一点才行。
「呃……我现在使用的阵是,像这样……」
他在圆形的阵上画的,是详细指定著力量使用的延展性,以及索敌对象的阵。因为指定得很详细,所以看起来好像要使用大规模的魔力,不过那部分好像可以巧妙地进行调整。像是从周围搜集情报的时候,好像可以把分散在空气中的魔力拿来使用,所以看起来消耗量没有想像中大。
……喔……这真的很有意思。虽然我对发想也满有自信的,但他因为魔力少的关系而朝减少消耗魔力的方向努力,我从来没有站在这种视点上思考过,所以觉得很新鲜。不过似乎是因为我无法使用魔力,所以才没想过魔力够不够的问题。由于我明确地瞭解到这一点,为了重整思绪,我悄悄重新坐好。
「基本的使用,是让反射的光映照在阵上。若从外面看得见的话就会受到警戒,因此通知都是出现在眼皮底下。我为了不映出剑之类其他多余的东西而做过调整,所以讲白一点,要是在使用魔法的这个时候,敌人来到近处的话,我就死定了。」
「真的是特别强化的索敌魔法耶。」
「嗯。然后,问题就在于无法映出零体等不会反射光的物体……还有飞过来的魔法也是。防御方面会设计得很脆弱,是因为原本的设想就不是要由一个人单独使用,一个人使用时规模就得缩小,以留下余力方便马上逃走。」
「喔。」
「我希望能够同时抑制魔力的消耗,并提升准确度,可是我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我比对著画了好几个魔法阵的笔记本,开心地在阵上拉出好几条线。
啊,好久没像这样实际思索阵的事情了……最近都只有看而已,没有将心思放在发展阵上面,所以真的是睽违已久了。就算改造阵,但因为我无法使用,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只能在头脑里想像就结束了。
可是,我本来就超喜欢研究的。萨路特很清楚这一点呢。
「首先,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嗯?」
「我发现咏唱的时候有好几个地方的发音不同,这样会浪费魔力吗?要是修改了那些地方,需要的魔力会减少吗?」
「……啊?」
没有啦,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所以想趁机问问看。
我把手指移到符合条件的位置上,试著一个一个发音看看。
「首先是『反过来映照』,这里改成『反射』。然后『挥舞』改为『打』。威力调整的部分这样就足够了。不用『不是生命』,用『非生命』。字数增加的话,消耗的魔力量应该也会增加……」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什么?」
我歪著头,看著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巴恩。啊……发音只听一次就要记起来,很难吗?文字方面确实好得多吧?他将好几个地方重写了之后,必要魔力显然减少了许多,我点了一下头。嗯嗯,首先跨出了一步。
「接著是对象,要映照出零体,我想真的只能朝别的方向想了。我想到的是净化对象的察知……要怎么编排才看得见,这大概只能一一去试才知道。通常零体应该会以『魂』的方式映照出来,不过魔之森有太多有生命的物体,那样索敌的话,阵恐怕会因为对象太多而毁坏吧。」
「嗯。」
如果有多余的魔力的话就可以注入吧,但若是在阵本身上就几乎没有使用魔力的阵,没有设定界限的话会太勉强。再来就是思考如何增加被排除的对象。
「硬是加入『非生命』……这是为了不映出剑所下的指定吗?——可是,映照不出零体,就表示其他部分有问题吧?也就是说,因为指定了『不要映照出反射光的非生命』所以才映照不出零体吧……要不就改变索敌方法,或者是让非生命也一起被映照出来了。」
「一开始就从那里下手吗……」
「或许是因为之后才加入条件的关系。命令系统似乎有两种。这个阵,会映照出生命吧?」
「会。」
「那,因为要藉由去除例外来抑制魔力消耗……将不会被映照出来的非生命缩小范围,这样如何?」
「……喔?」
我又在阵上写了些字,喃喃说:
「映照出来会妨碍到索敌魔法的东西有……剑、其他魔法、背景的树木……还有别的吗?虽然把那些全部归纳成一类比较能够减少魔力消耗,不过其他东西也可能因此映照不出来。如果直接指定要映照出的物体怎么样?这样的话,就算符合指定中应被去除的部分也能够映照出来,所以只要更动命令系统,我觉得应该就会有转机。」
「要在最初『反射』的标的里加入指定吗?」
「嗯。我还没想到要指定映照出什么,不过我希望那个物体会因为『恶意』或『害意』而映照出来。」
「对标的指定情感,就不适用于广范围的索敌了喔?」
「嗯,不过对方出现的法则也还不清楚。若反射的是『生命』和『有恶意的灵魂』,这样如何?」
「喔……不是标的,而是指所有魔兽的情感、对象的情感吗?不是己方发出的情感。」
我点头之后,巴恩一直看著我。
……做、做什么啊?我做过头了吗?
「……嗯,我会当做参考。就照这个方向改善看看吧。」
「呃、喔……」
所以你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啊?
咦?我真的做了什么吗?总觉得心情有点微妙,静不下来耶?我只是做出你们要求我做的事情而已啊?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传闻果然只是传闻。」
「……传闻?」
我歪著头,巴恩的嘴角歪曲了。他的表情简直像要哭了一样,我变得有点忐忑不安,于是端正了姿势……巴恩的嘴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反覆这样好几次,最后终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你知道自己的传闻吗?」
「很多人当面对我说过了。」
「『师团长偏袒家人』这件事呢?」
「?!」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对话中会出现父亲大人,我不由得张大了眼睛,巴恩静静地回望著我。然后他举起手指,不一会儿指尖浮现一个小小的阵,另一只手则拿起一本书。
他打开的页数上,有个像专利的东西……上面昼了一个魔法阵。
「这是现在很有名的,风之加护的阵。」
「喔,骑龙士也很常用。」
「这个阵的作者名,在魔术师之塔的记录里写的是你,你知道吗?」
「……咦……」
我盯著那本书看,上面确实刻了我的名字。
……为什么?因为在骑士学校的敦科书上,这个魔法阵的开发者写的并不是我,而是父亲大人的名字——我的名字明明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这个阵是在十六年前开发出来的。当时,师团长是用你的名字申请的。」
「……可是,这个……」
「他说『因为这是和儿子共同开发出来的』。」
「!」
当时我才四岁,还是被称为神童的时候。刚学到的魔法之厉害程度令我陶醉,父亲大人几乎每天都来看我,我总是会开玩笑地要他和我一起研究。
风之加护的魔法阵就是其中之一。我记得,用途好像是让常常晚归的父亲也能早点回家,就是那么天真的理由……我还真的变回小孩了呢。因为每天都过得太开心了。
「之后申请的,我记得好像是改善学生骑士使用的基础魔法?」
「嗯,那个我的确也做过……」
「嗯。只要看到你刚才的气势,笨蛋也会明白。你本身很擅长和魔法发展相关的事吧?」
「唔,嗯……?」
我很在意他的说法,歪著头看他。巴恩自嘲似地歪曲嘴角,粗鲁地阖上手中的书。
「『没有魔力的家伙哪可能研究魔法。一定是师团长擅作主张给他名声』。」
「!?」
「我还听过更过分的。对于魔术师学校的学生来说,那是常常听到的传闻。你学生时代的传闻也很过分。关于骑龙也是,像是说你根本是在蛋的阶段就让它从属于你之类的,或是用钱如何买通等等。成绩方面也是,传闻说是师团长靠钱硬让你入学、成绩一退步就威胁学校,还有你要被退学的时候也是用钱才让你留下来的,有很多负面传闻。」
「……」
「虽然你弟弟否认了,不过谣言反而被认为具有可信度。」
托里斯姑且否认了吗?唉,也是啦。那家伙表里如一,这件事我最清楚了。
「……我,讨厌不努力的家伙。」
「喔。」
「我听说你不会用魔法,我甚至认为没有继续努力练习魔法就放弃的你很糟糕。因为我也是从以前就被严厉地批评说不适合当魔术师,但我还是凭著毅力走到了这一步。所以我非常讨厌你。」
「……」
我想起两年前遇到他时的事。呃……他是说『不会用魔法的家伙还那么嚣张』吗?我不会用魔法,是因为没有魔力的缘故,他以为是因为我不懂魔法吗?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彻底误会了。
「……歉。」
「嗯?什么?」
我没听到他嘀咕的声音,重问了一遍之后,巴恩满脸通红地转过头去,又喃喃地说了一次。
「……抱歉。」
「什么?」
「……你今天帮了我很大的忙!虽然没办法实验看看,但是我会试著做到某个程度!已经可以了,你回去吧!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完美地把它完成的!」
就算他用那红通通的脸叫我回去,可是我真的可以回去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的结尾那么自以为是……唉,不过好像很有意思,就算了吧。
「嗯,如果顺利完成的话再告诉我。」
「……我知道了。」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我感觉巴恩那时好像看著我的背影……在门关上之前,他又喃喃自语了。
「……下次再来吧。我很欢迎。」
啪当,门关上了。再回头开门也很奇怪,所以我走向楼梯……
「……真不坦率。」
不过,我并不讨厌他这种个性。
我很有节奏地咚咚咚走下楼梯。
5
远征开始后第二个月,传来了「噩耗」。
「……毁了一半?」
「怎么会这样……」
人声嘈杂。我大概耳鸣了吧,听不清楚。
「……在最前面的是第一师团……」
「被突然出现的黑雾……」
「魔术师也受到相当大的损害……」
消息接二连三聚集到国王那里。我以近卫军的身分站在旁边,无法动弹,只能注视著。
第一则是和敌方交战的报告。
第二则是突然出现像黑霭一样的雾,以及森林状况的恶化。
第三则是……因为黑雾的影响,走在前方先进入森林的第一师团,与森林外头的魔术师师团的战力被分开。还发生了惨剧,通说被卷入霭中的人们模样可说是相当凄惨……
报告并没有提到霭本身有攻击力。不过,在霭散去之后,他们调查了那个场所,便发现了伤者与尸体堆叠的大惨况。伤者之中也有很多人精神受创,现在完全无法掌握状况。
在连谁还活著、谁已经死了都无法掌握的状况下,王都一片哗然。也有使用转移送人到前线去,但每个人都恐惧得无法行动,所以呈现了人员完全不足的状况。
因此,要尽可能召集曾到过森林附近的人。理由很单纯,使用转移术的时候,若使用者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的话,会消耗庞大的魔力。若是由他人帮忙传送,他也必须知道那个地点在哪才行。而被传送的人若知道地点,施术者的魔力消耗也能减半。
「霭好像消退了,得趁这个机会飞去附近都市处理状况才行。」
「要让谁当总负责人呢?」
在每个人都彼此推卸负责人位子时,只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所有的师团代表都因紧急会议而齐聚一堂,但每个人都只是面面相觑、踌躇不定。
站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我去。」
「悠拉!?可是不能让你……!?」
「再继续讨论下去也没用吧,陛下——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可、可是……若是你不在的时候,王都发生什么事的话……!」
国王很不情愿,但回应他的是平静的眼神。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国王叹气退让。
「……远征者里有你的亲戚吗?」
「妹婿、外甥和儿子。」
「这样啊——我明白了。编组也交给你吧。」
不等国王回应,悠拉一甩长袍,毫不迟疑地迈开步伐。他走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转头对我说:
「——尤里斯,你也过来。」
「是……是的!」
好久没看到的父亲大人,相当毅然决然。
他强烈的眼神,任谁都会看得出神。
之后的数日十分忙乱。
处理战死者、将尸体冷冻保存、确认现状……尽管忙到晕头转向,但保存尸体之类的事情必须和时间赛跑。我在要塞外面来回飞行,专心进行状况整理等事宜。
我看到很多尸体的状况都非常凄惨。因为刚好是在第一师团的后卫部队,和魔术师最前方部队被分开的地方,所以双方都受到相当大的损伤。
奇怪之处,是没有被魔兽抓伤的痕迹,而是像用剑砍杀的痕迹,被魔法烧伤的数量也相当多……我的脑中不断出现一个讨厌的推论。
「……父亲大人,我有话要对您说。」
看到刚抵达的父亲,我把事情告诉他。
因为我骑著骑龙,所以先出发,并被指定为父亲的代理人。通常骑龙是不靠转移的(因为有魔力使用的问题),但由于缔结了盟约,所以诺薇尔本身的魔力总量也就不受转移的限制,可以一起转移。被送到附近的城镇之后,我运用诺薇尔的机动力率先动身,去掌握状况。顺带一提,若是普通的契约,消耗的转移魔力会很庞大,因此实质上好像是不可能的。
由于骑乘骑龙侦察不会受到地形影响,所以很快就能把许多状况汇整起来,不过……要找到在附近村庄建筑物做成的支部中心里四处巡视的父亲大人,却意外地花时间,现在终于逮到他了。
「——需要回避旁人吗?」
「……是的。」
大概看到我的表情,发觉我要说的事情不太妙吧?父亲大人带我到支部上面、分配给他的房间,那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在这里就没问题了——说吧。」
「是的。」
我把潦草地画了尸体位置的地图、战死者一览、以及写了尸体状况和遗物等整理完毕的报告交给他,并告诉他我的推论。
老实说,我所背负的这件事很沉重,但是我必须传达出去。
「恐怕……我认为大多数的战死者是『自相残杀』。」
「……你能确定吗?」
我点点头,然后指著那份写著伤亡士兵身上留下的伤,和存活下来、精神错乱的骑士状况的资料。
「……身上有被魔兽咬过痕迹的人很少……不过被咬的痕迹并不是致命伤,这点也已经确认了。」
「嗯。」
「最奇怪的地方是……有『被咬过的痕迹』的那些人都『自杀』了的样子。」
「……你是说……自杀?」
父亲大人在看了我写的死因一览后注意到了。
『右手腕有轻微咬伤痕迹,死因:短剑刺伤』。
『颈部有魔兽咬伤痕迹,死因:魔法产生的爆炸』。
魔术师是自我引爆,剑士则是用自己的剑自残。据说有一名精神错乱、被绑住的士兵……趁著没人注意的时候,一边哭叫著一边将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汇整了这些状况后,就能大致明白了。
「恐怕,被魔兽咬了之后会产生精神错乱。」
「嗯……」
「虽然还不知道自杀的理由,但被咬了之后马上攻击己方……之后再自我了断,所以现场才会只留下尸体和自杀之前精神错乱的人,这样的状况吧。」
父亲一脸严肃地沉默著,我接著告诉他,精神错乱的人所说的话。
「『不需要』、『救命』、『这里是哪里』。」
「?」
「这是现在仍处于错乱状态的士兵所说的话。虽然强制让他入睡,但他好像连饭都没办法吃,一天一天衰弱下去……」
「无计可施吗?」
「在虚弱的状态下,应该可以给予流质食物吧……虽说只有几个人,但因为他们的状况要看护也很困难,我想还是尽早送回王都比较好。」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的。若能让他们恢复原状,说出当时状况的话就好了……」
「是啊……」
因为好不容易存活下来,可以的话当然希望他们能复原,但是……我去看他们时,发现他们的眼睛完全没有聚焦。其中也有我见过的人在……老实说,我的心情很沉重。
「然后,关于第一师团。」
「……」
「以现在的状况,无法在森林中施放索敌魔法,因此仍然生死未卜。因为幸存的魔术师几乎都撤退了,所以只能到入口附近搜索。由于负伤者过多,留下来的魔术师,比起搜索,进行回复治疗等事情更重要。」
「……原来如此。那由我去吧。」
「那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因为在军团后方的魔术师没有受到损害,要是他们立刻进行搜索的话,情报也会更丰富吧,但不知为何他们却使用转移逃走了。话说回来,师团长都来到现场了,他们竟然还不回应要他们回来的要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没用。
留下来的魔术师很多是平民出身,甚至还以低姿态对我谦称「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两者差别太大了,真教人欲哭无泪。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我也没关系喔?虽然我确实是代理师团长,不过却没什么权限。
「尤里斯。」
「是的。」
「我记得,你和阿尔夫在研究关于对付黑色物体的索敌阵?」
「呃,是的。」
……不是说阿尔夫位阶很低吗?虽然我确实接到帮忙的要求,但父亲大人居然连位阶那么低的人的研究内容都掌握住了。我对父亲大人眨眨眼睛,父亲大人回我说是从萨路特那里听来的。原来如此。
……表兄大人到底是秘密策划了多少事啊?
「本来我想带阿尔夫一起过来,但是转移许可一直没下来。如果你手边有你们研究的东西,就告诉我吧。」
「啊,是的,我去拿……不,我现在就写。」
「麻烦你了。」
转移许可。啊,靠阿尔夫的魔力,要他自己转移是不可能的……是位阶太低了,所以转移许可才没下来吗?因为这里的位置可说是前线,好像具战斗力的人会被优先编入,在各方面都小起眼的阿尔夫似乎无法跟来。
至于我吗?我只要和黑骑龙在一起,战斗能力值的评价还挺高的喔。
我在父亲给我的纸上一张一张地写了好几样东西。我想大概用『具恶意的魂』就能掌握了,不过其他还有好几个候补方案。
「……要如何表示呢?」
「用你也能看到的方式。」
「那,就用能够方便记录下来的方式,在空中表示吧。」
虽然我对记忆力有自信,但我不知道能映照到什么程度。考量到森林的规模,要做到能够指定从森林入口到内部近处的广大位置。我把一张写好的纸拿给父亲大人看,他叹气说:
「这个也是……很难操作的……」
「只要有某种程度的魔力,我想就能修正了。」
「要是修正这种东西,魔力会枯竭的……算了,就试试看吧。」
……如果由父亲大人使用的话,应该没问题吧?我悄悄将阵变更为能够映照出魔力高到某种程度的物体。毕竟托里斯和萨路特的魔力都很突出,这样的话应该就能显现出来才对。我绝对没有想要做成阿尔夫不能用的形式喔。
「……这里的指定是为了托里斯和萨路特吗?」
「是的。因为就各方面来看,第一师团在那附近的可能性都很高……」
顺便说一下,托里斯好像老是跟著萨路特到处走的样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几乎确定他们应该在相同位置。也就是说,要是哪边都没有映照出来的话……就是那么回事了。
「……要开始了。『反射吧,睿智之光』、『其光不能穿越非生命』。」
流畅的咏唱让我听得入迷。阿尔夫虽然很会控制,但在魔力渗透上不可能像父亲大人那么厉害……光是看阵就能明白内容,不愧是父亲大人。虽然发音多少有点偏离,但光用魔力就能弥补那一点,父亲大人就是这么强。
啊啊真好,我也好想用喔……一边咏唱一边调整魔力,应该会很愉快吧。
嗯?这种想法好像很危险。当我没想过,就算不能用我也不会抱怨。刚才那些话都不算数。
「森林中央很危险。」
「呜哇……」
红点一个一个浮上来。表示出来的准确度比我预料中还高,红点陆续增加。那些红点好像慢慢集中到中央,虽然没有朝向我们,但看得出来数量很多。
恐怕这就是袭击过来的霭的真面目吧?
「高魔力的点也很多呢……」
「真的……魔之森的中央有这么多高魔力的魔物吗?」
虽然把目标条件稍微降低了,不过有加上见习魔术师程度的魔力不会被侦测出来的限制。尽管如此,映照出来的还是相当多。
还有,虽然红点朝向中央,但入口附近也有好几个像是魔物的点在。
这边显现出的颜色有点不一样,所以可能是那些零体吧?非生命是红点,与魔力有关的是蓝……嗯?
「……有蓝色的点,不是在森林和这里的国境,而是在邻国和这里的国境边上。」
「唔,真的。有五……不,是将近十个吗?还有一个大的。」
「……这该不会是托里斯吧?」
「!」
说真的,那家伙潜在魔力的等级可不是闹著玩的,所以应该会被特别标示。萨路特虽然也是在一般魔术师之上,但与在魔术师中处于高位等级的托里斯比,段数就不同了。点有好几个,除了像是托里斯的光以外,只有微弱的亮光,无法判断。萨路特也和他在一起吗?
「从这里骑马去的话要花上五天。」
「我的话一天就可以到了。我会带一些粮食去和他们会合。」
「!一个人去吗?」
「如果觉得有危险的话我会立刻折返。」
「可是……」
这个点若是托里斯,距离事发地点还满远的,应该是正在逃跑。他的周围没有红点,所以不确定是否受到牵连,但粮食不足的可能性很高。而且他偏偏位在那个国境附近,擅自闯入邻国相当不妙,所以只能回到这里,要行军也很困难吧。
「因为或许会有伤者,我会带一点药草之类的物品过去。」
「需要人同行吗?」
「这样速度会变慢。托里斯如果能动的话,应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只要施加风之加护然后靠点毅力就能飞行。」
「……我明白了,你去吧。」
「是的,我告退了。」
我准备了一些从国王那里得到的援助用粮食等物品,因为这里本来就有魔术师师团在,所以多少留下了些军备。我请在附近的魔术师帮我施加尽可能长时间持续的风之加护,和诺薇尔匆匆出发。
仔细想想,虽然我也曾担心会不会和身为魔术师的托里斯因转移而错过,不过在和写下的位置相差不远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个『军队』。
说是军队却有点……不,是非常七零八落。明明过了一天他们却只前进半天份的路程而已。前方有条往前延伸的道路,他们虽然沿著道路行走,但是是有很多伤者吗?我试著接近察看状况,马上有人出现反应。
「……咦!」
我听过那个声音。我仔细看看周围,几乎都是看过的人。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几乎都是萨路特的部下,我曾经和他们一起行军过好几次。
我毫不迟疑地要诺薇尔降落。立刻跑过来的,是我的——
「兄长……!!」
伤痕累累的弟弟。
紧紧抱住我的弟弟不禁呜咽。我打从心底感到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但周遭的表情都十分沉重,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在那几人之中,只有哭泣的声音响起。
我看看四周,没有看到像是队长身分的人。勉强要说的话,是由身为魔术师的托里斯担任统率的角色吧?可是托里斯还只是个见习生,而且几乎没有在外面跑过,这个负担对他来说似乎太重。
……想到这里,我移开目光,静静地发现那个事实。
(——表兄大人不在。)
如果萨路特在这里的话,状况就不可能变成这样。他应该会要托里斯一个人转移去求救,设法采取紧急对策才对。没有那么做,就表示在场没有人想到,或是能当指挥官的人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他们和萨路特因为某种状况分开逃走之后,为了前往据点会合而展开行动,但指挥系统混乱,迟迟无法前进……我是这么想的。
意思也就是……
『嗯……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我忽然想起克拉拉的话。没错,有事情发生了。本来不可能会离开托里斯身旁的萨路特,把部下交给他之后离开了。为了等他,托里斯也陷入不能行动的状况。
「……托里斯。」
「呜、呜。」
「冷静下来了吗?」
我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尽量不表现出慌张的神情,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话,托里斯点点头。
我轻轻放下手,凝视托罩斯的脸,托里斯的脸色很糟。大概好几天没睡了吧,那张甚至出现黑眼圈的脸上,露出像在说他不要紧似的笑容。
「慢慢说没关系,发生什么事了?」
「萨、萨路特他……」
「表兄大人?」
「他保、保护我……」
「……」
我倒吸一口气,喉咙发出咻的声音。保护他,然后呢?最坏的想像闪过我的脑海。
「在那片霭里面……」
「……啊?在里面?」
……在霭的、里面。是说萨路特为了保护托里斯,冲进霭里面之类的吗?咦?没有受到攻击吗?
「等等,拜托你从一开始的状况说起。」
「咦……」
「我记得,你是和表兄大人一起进入森林里的吧?你们走在最前面吗?」
「啊,呃……」
托里斯断断续续地开始说明。因为一直站著也很奇怪,所以我要诺薇尔蹲下,并让托里斯坐下,周围的骑士们也跟著采取休息的姿势。看样子他们刚才是在休息吧。每个人都在声音传得到的地方待命警戒,听著我们的对话。
详情如下:
为了一边在森林里侦察,一边确保魔术师师团进入的位置,第一师团的前卫部队出发到人口侦测敌人。后卫留在入口附近,包含萨路特在内的精锐部队则进入里面。在这个时间点,托里斯的索敌魔法几乎没有侦测到敌人,一乾二净。
「我听说了阿尔夫的事,所以姑且也使用了学到的索敌魔法。」
「喔?」
我没想到托里斯用了阿尔夫的索敌魔法。虽然阿尔夫没办法跟去,但如果让托里斯使用的话,就能在前进时确保某种程度的安全吧。很像萨路特会采取的保险措施。
然后从入口稍微前进之后,托里斯注意到有个闪烁的部队从中央靠了过来。
「咦?突然就受到攻击了吗?」
「不是。我发现的时候,还有将近一天的缓冲时间。我当下判断有危险,就请魔术师师团下达撤退指示,以便在森林入口外侧迎击。但是……」
「……」
闭上嘴巴后眼眶又湿了的托里斯默不吭声。看到他这个样子,附近的一位骑士走了过来。
「接下来由我说明,可以吗?」
「你是?」
「我是那时负责去传令的人。在得知托里斯大人索敌的结果后,我回去向他们传达了『有问题的物体正在接近』,但却被命令不许撤退、歼灭它们。」
「啊?你说什么!?」
那是什么?我没有听到那种报告。报告书上清清楚楚地记载著,第一师团冲进去的时候,霭出现了,使他们被分开……所以……啊啊,可恶,我明白了,是消息被操作了吗?真是太可恶了!
「从对方的总数来看,只有第一师团是不可能击退的,若不让魔术师用火烧就没办法,我也传达了副团长的如此指示,但是他们不肯听,我因交涉决裂而施放烟筒,然后就折回来了。」
「骑龙师团呢?」
「因为他们说魔术师撤退时必须要有骑龙师团……所以没有借给我们。」
也就是孤立无援。就算没有诺薇尔厉害,也有会喷火的龙吧?魔术师师团那些大人物到底在搞什么啊?那种没有用的魔术师,什么都别管了,赶快把龙放著用转移离开吧……
「等他回来时,敌方已经近到大约剩五个小时的距离,萨路特判断我们无能为力,于是说他会负起责任,做出了撤退指示……」
「那也是……当然的啊……」
第一次侦察时就已经明白接近战很不妙了吧。魔术师师团的命令就像是要他们赴死一样。就算抗命,萨路特还是会撤退吧。他的判断肯定是正确的。
「问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听到撤退指示,魔术师师团的成员很生气,因为不可能让魔术师师团的成员成为敌方进攻的对象,萨路特副团长像是要夹击那些朝我们过来的敌人似地,从森林入口分成两队,组成夹攻的阵势。」
「那样的话,若对方朝魔术师师团过去,看到我们在交战,魔术师应该会有所反应,若魔术师师团在那个阶段加入的话多少会有帮助,大概是这种感觉。尽管如此,在森林中很难组织阵势,所以副师团长指示我们,要是对方朝我们过来的话就逃到外面去。」
那是当然的,要是对方的弱点是火的话,在森林里迎击是自杀行为吧。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明白啊?那些魔术师真的很没用。
「因为要是在森林里点火的话就会受到牵连,于是只好由我用小法术各个击破,但是……」
「?」
「当我看到接近过来的敌方,吓了一跳……虽然在阵上映照出点,但接近过来的只有霭,让我不知道该攻击哪里才好……」
「量很多吗?」
「嗯,愈靠近数量愈多,根本不可能交手。魔术师师团也陷入严重混乱,我想后方部队大概都逃走了……」
「……」
关于这部分完全没有报告。而且后面的魔术师师团竟然在那个时间点就撤退了……虽然我从萨路特那里听说了一些,但是对于那比想像中还要马虎的行动,只能叹气。尽管处在无法期待支援的状况下,第一师团为了随时能够行动还是继续派出传令通知备战。
「然后,在还差一点霭就要靠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后卫和魔术师师团之间也出现了霭……」
「啊?你说什么?」
居然也使用夹攻。话说回来,那个霭是从哪里出现的?我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之后,托里斯点了一下头。
「据萨路特所说,对方可能是以零体的样子移动到入口,一出了入口就具现化。」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情况啊……」
「每个人都陆续被霭包围,萨路特下了全军撤退的指示……因为在没有魔术师的情况下什么也不能做,所以只好走出森林,没想到在那个状况下会牵连到我方伙伴……朝我攻击……」
「……」
状况比想像中还凄惨,我不禁皱起眉头。尽管如此,萨路特还是想把让托里斯施法当做最终手段吧。我们并没有收到发生大规模魔法的报告,不知是萨路特没有指示,还是撤退了。
老实说如果让托里斯放手去做,他的魔法威力应该相当于父亲大人,可以引发如同核子弹等级的爆炸,但我想那里并没有那样的痕迹。
「不过,入口附近已经是一片混战,因此我无法下定决心。于是我沿著森林的人口,想退避到其他国境那里……」
「因为要是贸然走出去,会有被完全包围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不往入口的方向,而是从旁边逃走了。我们也有对其他部队下了逃往另一边国境的指示。」
「在那途中……」
在逃走的时候,托里斯展开索敌,确认了闪烁的零体。此外,还有好几个零星的零体存在,为了对付那些东西,萨路特和托里斯一边看著索敌阵,一边计划要以火攻突破。本来应该可以顺利逃出来,但在最后却出了问题。
「入口附近发生大规模的连锁爆炸,我的脚因此受伤了。萨路特看到不能行动的我就折了回来,可是……」
「那时候飞来的黑色物体从头顶降下,在我看来就像是从上方笼罩了他们两人一样。」
之后就是痛苦哀号的地狱。另外还有好几人因为近处爆炸而分神,被霭给包住,脱队了。后来的下场当然不得而知。
「萨路特在被霭包住的情况下把我撞飞,叫我快逃。」
「……那之后,又吹来一股爆炸气流,使我们看不见……」
「在那之后我拚命地逃,不敢回头看后方。我拚命躲开追击逃走……可、是……」
托里斯因呜咽而停止说话,骑士继续接著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这种事实,我竟然比想像中还要冷爵地接受了。
「……我明白了。现在的粮食状况如何?」
「因为逃走时失去了马和它身上载的东西,所以只有一天份的随身乾粮。」
「我明白了。我带了几人份的过来,只要能再行动两天,我想就会有人来迎接了。因为这里离邻国很近,还是早点回去据点比较好。」
我把手放在托里斯头上,抚摸他的头。要在此时责备托里斯很容易,但是责备他又能怎么样?萨路特只是想救托里斯,而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致命伤。既然他现在不在这里,这或许就显示出了……『某种结果』吧。
我想相信他。
而且虽说我不常见到托里斯,但他是我这一世的弟弟。他如此依赖般地看著我,让我没办法拋弃他。
「你很努力了。」
「兄、长。」
「你没怎么睡吧?附近好像没有敌人的影子,你稍微休息一下。我会先把粮食分配好。」
「是、的。」
我重新抱紧靠著我的眉头失去意识的弟弟,然后直接对骑士们下指令。我环视周围,向站著不动的他们告知事实。
「那么,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现在,这次行军的负责人是我的父亲,悠拉·卡伊拉德。依据总指挥官的命令,在会合之前,我拥有一定权限。虽然我经验不足,还请多指教。」
「!」
「悠拉大人来了吗……!」
骑士们哇地大叫提振士气,我对他们露出苦笑。就算是魔术师,他们还是信赖父亲大人啊。就算托里斯的指挥十分笨拙,军队却仍保持某种程度的形式,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我本来还在想,若是他们有所反弹的话该怎么办,不过他们也没有那种闲工夫吧。还有,因为萨路特的部下基本上都奉萨路特为圭臬,对于我的谈话也像平常一样听从,好像不会很难动员的样子。光是这点我就很感谢了。
我仍让粮食绑在诺薇尔身上,和萨路特的直属部下(当然我也曾经麻烦过他好几次)商量今后的休息地点,然后把睡著的托里斯搬到那天的野营地。
6
因为身为指挥系统的托里斯冷静下来了,之后的行军也变得非常轻松。话说回来,可以为十几个人连续施以风之加护,这家伙到底有多少魔力啊?因为他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事情,所以反而无法拋下他们,用转移去求救。的确,毕竟一个人回去给人印象也不太好。
尽管粗略的指示必须向我取得许可,但他不愧是接受过魔术师教育,冷静下来后指挥起来威风凛凛,很有两下子。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真的是魔力至上的世界啊。魔术师的待遇近乎指挥官。
不过我也姑且看得见托里斯的魔法阵。我的魔力总量,该不会连已经流进戒指里的也被认定在内吧?因为托里斯的魔力量老实说已经是怪物等级,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魔力量。
看到他用天真无邪的脸讲战术,感觉还挺讨厌的。途中出现的野鸟群,在来到这里之前就被托里斯卷入了像是龙卷风的风里,当他用笑脸对我说「风很强的话就能让人窒息喔?」的时候,我心想他是怎么一回事啊。哥哥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就算我明白先发制人的精神,可是你笑著说那种话很恐怖耶!
就这样,我们很快地和几个来迎接的人会合,回到父亲大人那里。在门口附近等著我们两人的是……
「姑丈大人?」
「托里斯,你没事吧?」
第一师团团长和父亲大人一起在支部。我环顾四周,人也明显比我最初出发时还多。不过在我目光所及范围里有很多伤者,可以看到包著绷带的骑士们四处走动。
「尤里斯你出发之后,我在另一边的国境那里也看到好几点魔力反应。派人去接应之后,发现了这家伙。」
「啊,对喔。姑丈大人是负责另一边的。」
「嗯。因为霭发生的时候我撤退了,而且那边也有城镇,所以我这里只受到些微损害。我也送讯息去魔术师师团那里了,但没有收到回覆令我感到很困扰,之后就接到悠拉的连络,我马上便前往会合。不过……」
姑丈大人做出好像在思考事情的表情,直盯著我看。因为我和前来迎接的人会合时也送了传令回来,所以姑丈大人应该已经很清楚萨路特没有回来了吧?
姑丈大人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摇头,然后郑重地迎接我进去。
「这样说来,为什么这支军队的负责人不是姑丈大人呢?」
「嗯……我也觉得如果是由悠拉领军的话,损害应该就不会那么严重了。说起来,原本这场失败的行军活动就是那些贵族们为了表示对悠拉的不满才发起的,而国王本来就不想将国家第一的魔术师从护卫中调离,所以才没有反对。魔术师师团的那些没用贵族一来,我的权限就没了,真希望他们能适可而止。」
「什、什么意思?」
「就是国王把权限交给了魔术师师团。虽然魔术师师团的团长不在时,通常会把权限交给第一师团团长。但因为我们是亲戚,所以他们怕会有不公的行为,因此以我不适合当总指挥官为由,剥夺了我的权限。」
我让托里斯在个人房里休息,把诺薇尔放在我房间的床上睡觉后,回到了父亲大人的房间,他们两人正在那里等我。大概认为托里斯听我报告现状会很难受吧,对于让弟弟去休息的我,他们没有提出异议。
我看著静静地往杯子里倒红茶的父亲,在沙发上坐下,姑丈大人正在读我整理的一览表。
「萨路特和尤里斯说过了吧?」
「呃,我听说是侦察结果被认定没有可信度,所以要他带他们过去。」
「嗯。正确说来,是那些讨人厌的家伙拚命吹毛求疵,说因为『你』没有魔力,所以此话不可信。萨路特因此才提议行军,尽早讨伐『黑色物体』,做为对付那些家伙的对策——这就是这次远征的真相。」
「喔。」
听他这么说,我一时脑袋空白,我歪著头,父亲大人一边拿起杯子,同时看向我。
「……你也已经二十岁了吗?」
「呃,是的。」
「要从何说起呢……」
「喂,悠拉。够了,我不是说过处理时不要把本人排除在外吗?尤里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嗯嗯。」
父亲大人的嘴角歪曲了。姑丈大人好像说了他不想听的话,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姑丈大人像是很高兴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对父亲说道:
「你保护过度了啦。」
「你是放任过度……」
「哈哈哈,因为我家的萨路特,可是比我还要聪明啊。」
是那个问题吗?不过,萨路特有些举止,常常也让我摸不著头绪。
「对了,尤里斯,你没有事情想问悠拉吗?」
「想问的事情吗?」
「嗯。因为悠拉太不擅言词了,所以如果不问,他基本上都不会主动说。你应该有很想知道的事吧?」
「想知道的事……」
……我该问什么好呢?想问的事、想问的事……啊。
「这样说来,要是被神殿叫去的话就要找父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啊?」
「不是,信上是这么写的,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姑丈大人瞄了父亲大人一眼。父亲大人凝视半空中一会儿,然后看向我。
「你出生之后,神殿马上就来询问你的事了。」
「我出生之后,马上吗?」
「嗯。因为通常出现神具持有者都要通知神殿。我们也在你出生之后就立刻通知了。」
「原来如此。」
我看著嵌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带著神具出生的孩子,是受神祝福的孩子。那句话有多重大的意义,这我曾在书上看过。
「他们前来拜访的目的,是问我们要不要试著把你托付给神殿之类的。」
「喔。」
「毕竟是长子,我当然不可能接受吧,所以郑重拒绝了。」
「那是当然的嘛。」
说到长子就是继承人。哪可能把继承人托付给神殿……
咦?那我现在是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啊?
「神殿再次造访,是托里斯出生时。」
「托里斯『出生』的时候吗?」
「嗯。说是因为有了其他的继承人,要我把你交给神殿。」
「!?」
虽然父亲大人说得很平淡,但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一股阴沉的气场呢?总觉得,很可怕……为什么?因为父亲大人的眼神摇摆不定吗?还是我的心理作用呢?
「然、然后呢?」
「我说开什么玩笑,就拒绝了。」
「这、这样啊。」
呃,当时我两岁,应该是在被称为神童之前吧……?不过,应该没有父母会接受把孩子托给别人的提议吧?呃,没有这种人吧?虽然我总觉得也有人一听到是神殿,就会开开心心地把孩子托付过去。
「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被神殿视为眼中钉了吧?悠拉。」
「……」
「因为很多父母一听到神殿,就会欢天喜地把孩子交出去。」
……啊,果然如此。因为我和神殿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几乎没有调查过,不过我知道那是一个教育小孩的设施。虽然我调查过神子的事,但是基本上与神殿相关的事情几乎都查不到,所以对它一无所知。
「一托付给神殿,亲子关系就会断绝。」
「咦?」
「基本上由神殿方面开口要求的孩子,很多都是接受神子的教育。就算不是那样,在成为神官以后,很多人和家里的关系也会被断绝。就是这样,所以悠拉非常讨厌神殿。」
「因为据说一旦生出拥有神具的孩子之后,那个血脉也常会生出那样的孩子……我拒绝了所有提议,但他们还是不肯罢休,甚至问我能不能至少把托里斯让给他们。」
也就是说,重点是什么?虽然神殿数度要求父母把我托付给神殿,但因为会切断亲子关系,所以在我不知情之下拒绝了?
「咦?可是,在知道我没有魔力之后,也是吗……?」
「当然。」
「……这样啊。」
在我发问之后,父亲毫无停顿地立刻回答。
喔,那表示他没有打算切断和我的亲子关系吗……这也就是说,至少我没有被他疏远吗?
「话说回来,尤里斯你知道为什么你在进入学校之前都不能外出吗?」
「咦?」
话题转得太快,我不由得看向姑丈大人,只见他把身体转向父亲大人,并将视线放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惊讶,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都是因为神殿的关系,大部分是。」
「咦?咦咦!?」
「虽然没有发现魔力也是理由之一,不过大部分是因为神殿。因为他们是会盲目相信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集团。要是弄不好你也有可能会被绑架,然后就回不来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
我好像听到意料之外的恐怖事情。
咦、咦……是因为那种理由吗?应该说,神殿竟然这么可怕!?虽然他们曾要我别和神殿扯上关系,但总有种结论从意外之处飞来的感觉。
不知是否没有注意到我露出微妙的表情,姑丈大人继续说道:
「还有啊,神殿的手段近似诈欺喔?他们不会说是绑架,而是用『神预言的孩子来了』之类的藉口,光明正大地不让双方见面。萨路特曾经有这样说过,那应该就是真的了吧。」
「……你都叫儿子调查些什么东西啊。」
「没有啦,那家伙不是常去你家吗?好像有人拜托他帮忙说服你们答应邀请,所以他有一段时间拚命调查相关资讯。那家伙本身也拥有相当大的魔力,所以似乎也曾经被劝诱过的样子。」
「这样啊。害他被牵扯进来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这件事不该如此乾脆地用一句话就作结吧?父亲大人你的感想只有这样吗?还有,那种事情我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啊,萨路特!不对,就算他真的告诉我,我也只会感到困扰吧。
神殿真可怕。除了魔力高低造成的身分差异之外,还有很多像是『奉神殿为尊』这种书上不会写到的规矩。唉,虽然先前我已经感受到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但是没想到在异世界也能体会到转生前感受过的精神伤害。宗教真是可怕啊……
「奇怪?那为什么我能去学校呢?」
「基本上,只要进入学校,到毕业之前『职业』就会固定为学生。尤其因为有许多身分地位高的家族子女会到学校就读,所以对于出入管制相当严格。本来是希望你能进入和悠拉关系密切的魔术师养成学校……」
「……可是我没办法入学呢。」
关于这部分的经过我知道。当时的我对父母很不满,因为不知他们为何不让我去魔术师学校……去了骑士学校之后,我多少明白了。因为我大概会在进入魔术师学校之前,进行的魔力测定那一关,就遭到踢除了吧。
即使在骑士学校,光是没有魔力这点,就让我吃了相当多苦头。若是魔法学校,恐怕只能走后门入学,事情肯定会演变得更加糟糕。
「就是如此。然后,因为那时候你说想去骑士养成学校,我心想到那边的话应该就能防止神殿靠近,因此拜托校长特别通融让你入学。」
姑丈大人也知道事情的梗概。而萨路特对此也有某种程度的瞭解,所以才会帮助我进去骑士养成学校吧……我之所以对与神殿有关的事一无所知,或许是因为那家伙出乎意料地保护过度的缘故。上学之前,我的确没有和一堆孩子相处在一起的经历,若我的心里还是原本小孩子的年纪,一定会怕得不敢去学校吧。
「那,这件事就暂且到此为止。接下来进入正题。」
「?」
咦?还有吗?
「尤里斯,你成为黑骑龙的骑龙士后,有没有觉得压力很大?」
「呃,那个嘛,我现在仍然觉得有点压力,不过……」
「你有感觉到和贵族的关系特别奇怪吗?」
「啊……」
我想起阿尔夫告诉我的负面传闻。不只那样,那些魔术师们对我的态度果然有很多奇怪之处吧?不管是多么尊崇魔力的世界,我现在可说是具有非常高的战斗能力,为什么还是一直受到他们不合理的待遇啊?
「除了我无法使用魔力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嗯嗯。」
姑丈大人和父亲大人不约而同看著我。
他们快速地互看对方一眼后,沉默不语。我望向父亲大人,他叹了一口气。
「尤里斯。如果有人对你说,只要去神殿你就能够使用魔力的话……你会想去吗?」
父亲大人的声音虽然很平静,却像在控诉什么一样。
我细细咀嚼他话中的内容。
——不能使用魔力的人,变得能够使用魔力?
即使不清楚我无法使用魔力的原因,他们也有办法做到吗?不,原因应该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们竟对不能使用魔力的人展现出这样的态度吧?
「是……那样吗?」
「嗯。虽然我不知道确切情况,不过学生之中应该有不少人是受到父母煽动的吧。」
我想得到很多符合条件的人。
很多传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父亲明明是师团长,魔术师和见习魔术师却毫不在乎地诽谤我。不正是因为有后盾,所以才敢摆出那副态度吗?
学生时代也是如此。
若不是我和法蒂玛的关系很好,恐怕从一开始就会曝露在众人的恶意之中了吧?让我把不能使用魔力当成一件不好的事,然后不得不找个方法来使用魔力——这样的布局是不是早就存在于各处了呢?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法蒂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我的防波堤。她家和神殿的关系的确不太好,所以那种拐弯抹角的事她应该完全没有参与才对。
「从很久之前就有人对我说过……只要去神殿,你或许就会变得能够使用魔力。他们说你至今仍无法使用魔力,是因为你没有到神殿修习造成的。」
「……」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把那些话告诉你,只是继续拒绝下去。每当流言传开的时候,神殿总会来拜访,我一直认为,其实流言根本是他们自己散播出去的,好让他们能够来向我们辩白,但我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会拒绝,是因为对神殿的做法心有不满……再加上我自己无法相信神殿的话,所以才不知道就那样照著他们的字面意思告诉你是否妥善。」
我闭上眼睛。
说得也是,确实如此。如果受到那么过分的对待,会想寻求救援也不奇怪。因为不能使用魔力,就遭受到可说是不讲理的对待,如果这件事是受到神殿应许的话,一切就合乎逻辑了。
要是可以变得能够使用魔力?
要是去了神殿之后,地位就会上升?
我想起好几条能够逃离受到欺侮的路。那些正是神殿想让我领悟到的『退路』吧?
「如果你想变得能够使用魔法的话,我很抱歉……因为我之前认为,这是不应该对你讲的话。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
「父亲大人。」
「但是,就只有去神殿这件事……我不支持。」
他会那么讨厌,是因为不想切断和我的亲子关系吗?
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不信任的神殿把我带走而已呢?
我带著疑问望向父亲,父亲看著我……他的眼神比我所想的还要温柔。
「抱歉,是做父母的我太自私了。」
「咦……?」
「明明应该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事情,我却一直没说,实在没有资格做父亲。」
在如此自嘲的父亲大人脸上,我觉得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回答。他没对我说那些事,只是为了从无法信任的神殿手中保护我这个儿子罢了。
不过,老实说我希望他能更早一点告诉我。一直深信自己不受双亲期待的我,放弃了和父母对话的选项。觉得反正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把注意力从所有和家庭有关的事情上移开。
而所谓的事实,明明只要开口询问,就能轻易明白了。
我清楚地瞭解到那一点,话语不自觉地从我口中滑出。
「我不会去神殿。」
「尤里斯。」
「因为——」
可以说吗?
还是不能说呢?
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我的嘴巴先动了。
「我——」
我之前认为父亲的眼神很冷漠,现在终于可以直视他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能使用魔力的原因』,所以我没有理由去神殿。」
「……你说什么……?」
——喂,神啊,我可以说到什么程度呢?
「……父亲大人,我不是『没有魔力』,只是现在还『不能使用魔力』。」
我虽然为无论如何都梗塞在喉头的声音感到不知所措,但还是说出了真相。
我看到,父亲大人瞠大了双眼。
——能够说出来的时机,一定只有现在了。
我曾经有过好几次想要使用魔法的念头。
那时,我总会扪心自问,用了的话会不会后悔。
——未曾见过的勇者。
——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家人。
虽然把这两者拿来比较很奇怪,可是我还是选择了。
选择遵守「不使用魔力」的约定。
我深信,只有那件事是我存在的意义。
从前,我总是不去注意身边的一切事物。
甚至没注意到父亲如此担心我,就这样生活过来。
我害怕看到他人在得知真相时做出的反应,而不断逃避。
「所以我不会去神殿。」
可是,现在,我下定了决心。
同时,我也对父亲向我坦承的话,做出回答。
紧握的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触感。
我自然地看向下方,彷佛要鼓舞我似地,手中的戒指发出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