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的暑假就这么宣告结束。进入九月之后,仿佛前不久的炎热都不曾存在,气温一口气变凉,美渚町转眼间迎来秋天。
初鹿野再度开始就读美渚第一高中,并且和国小那时候一样跟我一起上下学。看来她记忆丧失的状况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才会好,但她似乎对这种一切都显得新鲜的状况乐在其中。有时候她会差点把我叫成「桧原同学」,然后显得很过意不去。
初鹿野不再点泪痣了。相对的,有时她遇到一些开心的事,会用笔在脸颊上点痣。 「这是什么痣啊?」我问。
「是笑痣。」她回答。「我真的很开心,想让阳介同学知道的时候,就会发出这个讯号。」
「原来如此。」
我从她手上接过笔,在自己脸颊上也点了一样的痣。
初鹿野多半得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融入一年三班,但她并不着急,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一样事物,谨慎判断这些事物对自己这个人意味着什么,然后才选择如何行动。
最近同班同学的永泂,动辄会来招惹初鹿野。也许是因为尽管他已经忘记,内心深处却仍为了千草不在而寂寞。每次他来攀谈,初鹿野都会露出为难的表情向我求救,但她似乎并不讨厌永泂。有一次,她在永泂不在场的时候说:「跟他说话很累,但他这个人实在不错。」我也大致同意这个说法。
根据我在暑假结束前的调查,荻上千草这个名字已经从美渚第一高中的所有纪录当中消失,宛如这名学生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间学校,班上同学也没有一个人记得千草。我问过初鹿野,同样的现象也发生在她的日记里。与千草有关的记载一律消失,日记被改写成即使少了她也依然成立的内容。几天后,我独自拜访千草家,但以前千草家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
后来我以各式各样的方式继续调查,但目前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就读美渚一高的荻上千草。相信她之所以只留下我一个人的记忆,应该是有某种意图。但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很高兴。
对了,前阵子我看见初鹿野和绫姊一起出门。她们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但姊妹之间的感情似乎还算好。我去初鹿野家时,穿着睡衣的绫姊不时会来跟我打招呼。她很想知道我和初鹿野之间的关系进展,但我对此含糊带过,反而问起她与雅史哥之间的感情有何进展。听来他的立场还是一样停留在绫姊的跑腿。
「他人是不坏啦。」绫姊说。「但就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心想,下次遇见雅史哥,就不着痕迹地把绫姊的不满透露给他吧。
最近我和桧原两个人出去玩的次数变多了。我们不是像国中时代那样使坏,而是去棒球打击场赌饮料对决,或是跑去隔壁镇上的保龄球场预测别人比赛的胜负,过着十分无意义的时间。
十月中旬,我去查看真正的荻上千草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和电话中那名女人所扮演的千草,在外表与个性上都有着微妙的差异。无论是好是坏,她都成了同年龄层当中随处可见的女生。我和她聊了约一个小时便道别,此后也不再联络,但当时碰巧跟我一起去的桧原似乎对她产生兴趣,听说他们两人之间后来一直有联络。我心想,这世上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缘分。
直到现在,我和初鹿野仍不时会邀桧原三个人一起去观测天文。多亏与千草有关的记忆消失了,桧原对初鹿野的敌意似乎也消失了。鳟川旅馆废墟前不久决定要拆除,让我们很难溜进去,所以我们为了寻找更好的天文观测地点,最近常会在夜晚的镇上四处游荡。
直到现在,每当从公共电话旁边经过,我还是会下意识地起戒心,担心会不会又像那一晚一样,突然听到铃声响起,然后有个神秘女子说中我心中的秘密,并找我参加赌局。但假使她又打电话来,我想我也不会参加赌局。虽然我可能会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忍不住接起电话。
最后,还有一件事。
最近,宿村先生的妹妹有了联络。就是之前在防风林找幽灵的那个女生。
我一接起电话,她就以连电话这一头的我都感受得出来的兴奋说:
『大哥,我找到幽灵了。』
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说:『不告诉你。』就单方面挂断电话。
我打算近日去找她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