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时间已是将近下午四点了。
阳太郎本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家的。
早上被虹子的坚强所打动的他现在很焦急。
如果不快点回去的话——。
虽然冬至已经过去很久了,冬季的落日还是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撒撒、撒撒——他在回车站的路上拼命狂奔。
当他“咔嚓”一声打开家门的瞬间。
拽着粉红色小布偶,在玄关大厅间徘徊的虹子的脸上立即放出光彩。
“大哥哥,回来啦!”
她立即跑上前来,啾~~~~~~地贴了上去。
阳太郞弯下腰去接住她。
毋须多言。此情此景与其说是兄妹,不如说是父女更为准确。
虹子的身上不知为何散发着一股糖果般的香甜气息。
是牛奶和黄油还有——
“今天的点心是小薄饼。”(译注:小薄饼(hotcake)一种以牛奶和黄油为主要原料制作的点心)
虹子说道。
啊啊——
做父亲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正当阳太郎被至今从未经历过的全新的幸福感弄得阵阵眩晕的时候,从走廊的方向传来了集团军般“嗒嗒嗒”明快的脚步声。
“呀呼——!是哥哥回来啦!今天,立夏提早放学喽。”
“欢迎回来,哥哥!接下来要和星花一起——”
“夕凪也要一起!一起玩魔法吧~。”
身着迷你短裙的七女立夏、梳着团子头朝十足的十女星花、还有呼啦啦地挥舞着魔法棒欢跳的十一女夕凪——
“好兴奋啊。这么多人一起的话,都可以打牌啦!”
“费尔森哟,能够守约真了不起。不愧是玛丽(真璃)的费尔森。”
観月与真璃当然也在。
为什么变成这样——
面对如此的人数阳太郞不由地有些不知所措。
1、2、3、4、5——6人。
但是仔细一想这还只是妹妹们的一小部分。
还只是偶尔在这一带活动碰到一起的。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
“好。那么今天大家就一起玩吧。”
大家的脸上都闪闪发亮。
“玩喽、哦——!”
阳太郞与妹妹们齐声振臂高呼。
怎么回事——和这些孩子在一起。
不经意间。
就变得开朗起来了呢。
被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所包围——阳太郞好不容易说服了跟来的夕凪和真璃,让姐妹们先去大厅,自己穿过走廊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21
“所以说——这只非常珍贵的家族之壶,肯定藏在大厅哪个柜子里哦——。”
两人一组大约玩了三把《豆豆龙》纸牌之后,有点玩腻了的立夏就“嗵——”地一声躺倒在地上——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译注:豆豆龙纸牌就是一种以宫崎骏的动画《龙猫》为题材的儿童识字用的纸牌游戏,牌面分为字牌和花牌,玩法和日本传统的花牌类似)
“咕噜咕噜咕噜——”
她嘴里念念有词地伸直手脚在地上打起滚来。
“咕咚——!”
撞向盘腿坐在地上的阳太郞的膝盖。
“呀——激突——!!”
太突然了——。
受惊的阳太郎拿在手上的字牌在立夏身边散落一地,立夏倒是很开心地笑起来。
“啊,糟了!”
在旁边一脸认真的星花急忙开始收拾纸牌,冷静的観月也默默地过来帮忙。
“对、对不起——”
面对眼前的情景,立夏却事不关己似地“咕噜咕噜”三两下滚回去,然后又是“咕~咚~”一声故技重施。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不过立夏完全没把别人对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咕噜咕噜”状态之中了。
连小裤裤都被看光啦。
但是不拘小节的立夏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给,哥哥——全部在这里了。”
星花把字牌收拾好交给阳太郞。
“谢、谢谢——”
这笑容真温暖。
阳太郞心想星花真是一个认真懂事的好孩子。
虽然对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女孩子来说热衷于《三国志》未免有些奇怪——但正因为如此却让人很容易与她找到共同的话题,感觉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容易聊得起来,对阳太郞来说也不由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称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转生的真璃和自称是魔法使后裔的夕凪之间的“魔法公主对战”已经在另一边拉开了帷幕。于是阳太郞帮星花收拾好花牌放进箱子里。
虽然大家一开始都很想玩纸牌,不过以小孩子的集中力玩三盘就是极限了呢,嗯——。
阳太郎记下了这样的心得。
然后他想起了刚才的会话。
“对了。刚才说的那个家族之壶到底是什么?”
就是刚才立夏提到的那件物品。
那只家族之壶是天使家代代相传的最最珍贵的宝物。
在天使家占地广大的宅院中,面朝后山的这间约有30张榻榻米大小的仪式活动专用大厅里会存放诸如此类的宝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译注:一张榻榻米约合1.6平方米)
家族之壶。
总觉得光是听名字就会被吸进去似地——。
“啊,那个——嗯,是真的有的。虽然星花也没看到过几次。听说是曾祖母非常宝贝的很贵很贵的壶——那、那个——但是,肯定不是像立夏酱说的那么不可思议那么神秘的东西。小孩子的数目可能也是对不上的——”
星花面露难色地开始说下去。
那是一件被称为天使家传家之宝的物品,原本是星花他们母亲的祖母,也就是曾祖母所持有的一件物品。
素坯的壶身上饰有红色与绿色的手柄再加上美丽的涂绘,给人一种中国风的感觉,涂绘上画的是一对夫妇隐居河畔的田园风景,以及许多在岸边玩耍的小孩子。
据说,壶上的涂绘所描绘的就是这个家族的现在的境况。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个故事在阳太郞听来简直像天方夜谭一般,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家族来说,拥有像这样近乎妖邪的传家宝级别的器物感觉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嗯——”
“那只壶直到几年前还当作装饰品摆在这间大厅里,后来因为怕它被打破,就藏到柜橱的顶棚里去了。”
“这只家族的壶啊——很大很大的哦!连小虹都能够装进去呢!”
立夏突然插嘴说道。
“而且哦——当我们生下来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必须放进壶里去一次才行哦。小宝宝生下来一百天的时候——不是要进行‘初食’的仪式的嘛?哥哥知道吗?”
(译注:初食仪式就是第一次喂婴儿吃饭的仪式)
啊,关于这个真是不太清楚——。
立夏趴在地上用手肘撑着头继续说下去。
“对的。就是这样,我们家0岁的小宝宝都会度过特别的第100天,对吧。那个‘初食’啊,就是当小宝宝出生100天的时候——当然还只是在吃奶,真的要断奶吃饭还完全不行呢——为了让以后在吃的方面都不会有问题,所以为小宝宝特制一份祝福的料理象征性地让宝宝吃一点的仪式——。”
立夏站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下壶的大小。
两只手都抱不过来——这么大吧?
“那个时候就拿出家族的壶——把孩子放进里面。”
“放进里面?”
“对——怎么说呢?感觉就是——终于成为家族一员的仪式吧?”
立夏歪过脑袋说道。
“在这只壶上面还画着许多孩子的图画,他们的数目——”在近旁听着对话的観月一边思考一边说,“关于这个——好像以前听婆婆说过:在家族的壶上面原本一个孩子也没有。”
“哎——?但是,在星花还是孩子的时候看到过那只壶,看到上面真的画了好多孩子啊。星花还记得和夕凪酱一起数来着呢——”
星花说道,
“说起来観月酱,只有你一个人继承了曾祖母的才能,和我们说说吧。”
面对星花的发言,観月像是注视着遥远的彼方似地开始说起来。
“听说,这只壶是曾祖母从曾曾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一只不可思议的壶。每当我们家族增加一名家庭成员的时候——壶上图画里孩子的数目也会跟着增加一人。家族越兴旺放进壶里过的孩子越多,壶也会越高兴,当孩子的数目多到在壶的表面画不下的时候,就是家族最大的幸福到来的时候。”
“一个一个地增加直到最大的幸福?——啊啊啊!!”
立夏突然叫起来。
“什、什么?”
“怎么了吗?立夏酱——”
星花被突然叫出声来的立夏吓了一跳,其它的孩子也把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
“告诉你们哦,那上面孩子的数目,立夏数过好几次——虽然只是胡乱数了几次,记得好像是20个21个22个——”
“果然正好多了出来呢。”
夕凪骄傲地说。
“啊!”
“啊啊!!”
真璃和星花也觉察到了。
“如果是20个人的话。”
她们同时指向阳太郞的方向。
“啊!”
立夏和夕凪也张大了嘴巴。
“加上哥哥的话不是刚刚好吗!”
22
“嗯——再向这边一边吧?”
立夏的大腿蹭到阳太郞的脸颊。
劈嗒劈嗒。
劈嗒劈嗒。
夹在脸颊两侧的大腿——。
突然之间“咕”地夹紧。
立夏大半个身子钻进了壁橱的顶棚里。
“啊——,再一点点就能够到了!嗯,绝对就在这层格子里哦,肯定——”
啊,穿着迷你短裙骑在人家肩上,这家伙真是。
真是毫无防范之心啊。
再怎么这边也是个男生啊——真是警戒心为零啊。
话说回来——好重。
这个年纪还骑到肩上来未免有些重了——。
正当阳太郞想到这里的时候。
沉甸甸地压在肩上的立夏的猛地屁股抬了起来。
呼啦啦(摇晃摇晃)。
啊,要倒了——。
“咿呀——呀呀呀呀呀。”
伴随着凄厉的悲鸣声,立夏和阳太郞双双摔到了地上。
一片尘土飞扬。
“啊嗯——,只差一点点而已!”
她于心不甘的手里紧紧攥着的是貌似某只古旧的茶具箱上的一段纽绳。
“唔哇,好像把什么东西拉坏了啊!?”
“不要紧的哟——,看,只是茶具箱的纽绳而已啦!”
立夏指着一个小小的木箱笑嘻嘻地说。箱子上面用笔题写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交叉绑在箱子外面的纽绳也已经破烂不堪了——。
劈里、哗啦。
旧箱子在众人的眼前散了架子。
唔哇——。
“啊。”
惊慌失措的立夏张着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啊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把这个塞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去就好啦。”
她把箱子的木板收拾收拾想塞回橱柜顶棚里去。
“唔哇——,够不到耶——哥哥,再来一次骑肩马please!”
立夏挺直腰板说道。
“哦~嗯……”
不妙,这边的腰可是受不了了。
最后基于“以哥哥能够抱得动的体重作为选择标准”,体重比立夏更轻,又拥有更强探索能力的観月成为被选中进入顶棚的人。
観月的身材刚刚可以钻进顶棚里面。
而且她还拥有巫女特有的才能,对神秘的气息特别敏感。
“嗯——,真的放在这里面吗——好像感觉不到婆婆的气息啊——。”
阳太郞跟在観月的屁股后面把身子探进顶棚里。
観月现在位于房间北面的壁橱上,在积满灰尘的橱柜的顶棚里,依靠后面阳太郞手电筒的照明,拖着长长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搜寻着。
大小不一的各种古旧的箱子里散发出一股股除虫用樟脑丸特有的气息。
在手电筒的光照之下拉得长长的光影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但是観月却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那副样子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
“観月,不怕吗?”
阳太郞不由地问道——。
“有什么怕怕的东西吗?放在这里的东西都只很旧很旧了而已,并没有坏东西呀,而且吾也很喜欢旧旧的东西。这些东西放上很久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可爱的九十九神来附体哦。如果能找到的话会很有趣的吧!”
(译注:九十九神在日本指的是物品搁置百年之后由于天地灵气依附幻化而来的精怪)
“哦——”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家族里姐妹们不可思议的力量真是超乎想象。
能够看到人与物灵气的観月,很怕热看上去也很纤弱却拥有天才般头脑的吹雪,坚信自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转世的真璃,对自己魔法使后裔的身份确信无疑的夕凪——嗯嗯?
后面两个似乎有些过头了。
“唔唔!”
是観月的声音。
“找到了哦,这里面有婆婆的气息!?”
阳太郎顺着観月所说的方向往顶棚里看。
一只外表已经褪成米黄色的大约50cm宽的古旧木箱躺在顶棚里侧昏暗的角落里。
“如果是我们至亲的兄长大人的话,也能够看到的吧?在那箱子的周围跳舞的豆粒大小的小妖精们——”
小妖精是指——妖怪!?
阳太郞急忙擦擦眼睛。
还好,完全没看到那样的东西。
有些在意的阳太郎试着问道。
“说起来你总提到的那位‘婆婆’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们对面啊。”
对面——。
呃,越来越诡异了还是不要再接着往下问了。
“好啦,哥,把吾拉出来吧!”
“遵命。”
听从只有4岁的観月那精神饱满的命令不知为何心里特别舒服。
没想到自己还是个M属性!?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身后的立夏似乎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于是问道。
阳太郞对分布在周围各自玩耍等待他们搜索结果的姐妹们说。
“好像找到了哦。但是在很里面地方,我这就把観月一起拉出来——”
“明白——!”
“了解!!”
“我也来帮忙——。”
阳太郞的话音未落,姐妹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应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在后面排成了一排。
秩序井然。
阳太郞的身后是立夏,她身后是夕凪,她身后是星花,最后是真璃——。
大家齐声数一二开始把阳太郞往后拉。
“哎哟哎哟拔啊拔——”
“哎哟哎哟拔啊拔——”
话说这又不是拔萝卜的故事——。
23
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壶就和立夏描述的一模一样。
咕嘟。
“呐——和说的一样吧☆”
“嗯,好厉害——一模一样。”
立夏和星花点头表示同意。
阳太郞也仔细盯着壶看。
阳太郞并没有古董收藏的嗜好。
也没有看过《无所不能鉴宝团》之类的电视节目。
但是,总觉得这只壶来头不小价值不菲。
放在这个夸张的家族里更加夸张的古旧的箱子里。
那一人怀抱的大小和精细的手柄想也不是日常使用的器物。
各处还贴着金箔——。
“接下来怎办?”
夕凪笑着问道。
“哎?怎办是指——?”
立夏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怎办是指——还能怎么办吗?”
“立夏酱——”
星花无力地垂下肩膀。
“数数孩子的数目啊!”
真璃不由分说地伸出食指道。
大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数起数目来。
“一、二、三、四——”
“one two three four——!”
“八、九、十——”
热闹是够热闹的——不过引进大混乱。
“20!太好了果然是20!”
“哎——不是21吗?”
“真的吗,夕凪已经数到27了——”
“啊——,不要随手乱转呀!”
“但是,玛丽就是从这里数起的啊——”
“还有,吾觉得在这个隐藏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人——”
真的是乱成一团。
“啊!真是的——不是说了不要乱动了吗!”
“啊~讨厌!又数到一半就找不到了!”
“都说啦,拉拉扯扯是不行的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演变成家族之壶争夺战了。
然后。
不知道最后是谁用力一拉。
由于用力过猛壶被拽倒了——
“啊啊啊!!”
“糟糕——”
开始滚起来。
这么大的壶滚起来的速度意外地快。
前面是通向走廊的拉门和——柱子!
“糟糕啦——!”
立夏和夕凪急忙飞扑过去。
到底是立夏出手更快还是壶先撞到柱子呢。
啪啦——————!!
随着一声脆响,壶子四分五裂。
就像气球爆破一样。
摔得粉碎。
直到刚才还一片喧哗的姐妹们现在出奇的安静——。
——。
“呜、呜、呜、呜哇————!!”
立夏突然俏脸一歪哭了出来。
“呜哇————!!”
接下来是夕凪。
跟着是真璃和観月,还有受此气氛影响的虹子——。
“该怎么办啊——”
阳太郞捡起满地散落的一块碎片叹了一口气。
哭声渐息之后,室内便沉浸在一片如葬礼一般抑郁的气氛之中了。
环顾四周的大家的情况。
“要是被春风姐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被杀掉的。”
立夏哆哆嗦嗦地说。
“冰柱姐也是,因为壶的图画里有很像小雪酱的小孩子所以对这只壶非常中意看得很重的。”
夕凪抽噎着说。
“这个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啊,听说如果拿去卖的话可以卖好多钱呢——”
真璃抓着头说。
“啊啊——那么多快乐地围绕在四周的可爱的九十九神们都香消玉陨了……”
悲伤的観月声音颤抖着说。
“呜哇~呜哇~呜哇~~~”
虹子还在继续哭。
阳太郞沉默不语,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只是轻抚着哭泣的虹子的头。
“怎么办?就这样——谁也别说出去保守秘密的话可能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吧?”
这时,立夏如恶魔般细语道。
“这、这个——”
星花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即使那样做,碰到冰柱姐和春风姐的话绝对会被看穿的啦。”
夕凪垂头丧气地说。
“还有,萤姐姐碰到这种时候鼻子也特别的灵——”
真璃泪眼汪汪地说。
“这么说起来,霙姐还有海晴姐看破我们这种小把戏的能力也是籹一数二的呢。”
観月补充道。
“嗯——说得是呢。”
立夏再一次失望地垂下了肩膀。
“啊~啊。立夏只是——想确认哥哥也是家族的一员想数一数而已。结果却把哥哥也给卷了进来——”
她垂头丧气地说。
“非常非常重要的我们的家族之壶——以后再也不能用了。”
大家安静了下来。
観月轻声说道。
“婆婆说了:家族成员多是非常好的事,没有一个人是从木头石头里面蹦出来不带感情的,像这只壶上的图画一样一天天地迎接新的家人,像这只壶上的图画一样渡过快乐的时光,即使没有等到壶所带来的奇迹,你们已经在壶里装进了许许多多的幸福,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大家咬紧了嘴唇。
“那么美丽的——”
“那么珍贵的——”
“我们的家族之壶——”
立夏的眼睛里地盈满了泪水。
“被打碎啦————呜哇————太祖母,对不起——!!”
阳太郞一阵心疼。
这群喧闹的小姐妹们。
多少都有些不同。
与其说是有些不同,有时甚至会让人很困扰。
而且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这队伍未免有些太庞大了。
但是——。
却个个都是好孩子。
对哥哥的事情深信不疑。
即使这个来历不明的哥哥直到最近才和大家开始相处也同样受到温柔的对待。
作为家族的一员被敬爱。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的家人吗——阳太郞不由感慨。
阳太郞突然说道:
“就说是我打碎的就可以了。”
“哎——?”
嗯。这肯定是最佳方案。
对阳太郞来说他唯一能够做的事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
为了这群温柔的妹妹们。
“作为条件,一定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哦!”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阳太郞的脸。
虹子也哭累了,粘着让阳太郞抱她。
24
“吵死啦——!这么吵吵闹闹的到底什么事啊!?大家差不多准备吃晚饭——”
运气真差。
推门而入的偏偏是六女冰柱。
冰柱即使在姐妹们中间算是性格刚强对人要求很严格的类型,年纪小的妹妹们都很怕她。
这并非空穴来风,夕凪的肩膀已经“庇库庇库庇库”地颤抖起来。
“又把屋子弄得一团乱——”
冰柱看到屋内的一片狼籍十分惊愕。
在平时不大使用的这间铺着榻榻米的大厅里,立夏、星花、夕凪、真璃、観月、虹子6位妹妹,以及最近才住进来的来路不明自称长子的家伙——冰柱只把他看到是下仆而已——正围坐在一起。
位于北边的橱柜和顶棚都被打开了,本来放在里面的物品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虹子玩过的玻璃球,観月带过来的小沙袋,完全没有整理过的纸牌,在7人的周围还有不知明的碎片残骸散落一地。
冰柱看着这一团乱七八糟的景象不由一阵目眩。
“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了,你们还要钻到橱柜里去玩?大厅的柜子里放着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去玩,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结果还要去乱动又把什么东西摔碎了吧?告诉你们多少次东西要轻拿轻放——行啦,快点把这儿收拾一下,真璃你们去洗澡,夕凪你们再不去做作业的话就没时间啦——”
她雷厉风行地分配安排下去,可突然眼睛一亮。
“等、等一下,这是什么——!?”
冰柱本以为那只是个什么小玩意儿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可当她把眼神集中到散落一地的碎片上的时候。
难道说这是?
她发现了被打开的米黄色的箱子。
“难道,这是家族之壶——”
冰柱的脸由于激动先是变得通红,又转成青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抱歉,是我说想看一看的。结果手一滑——”
冰柱的身体像被紧紧地绑住了一样僵在那里。
“不……不敢相信,这种事情——”
冰柱无视阳太郞的存在,只是小声地念叨着,那惊愕的样子着实有几分可怕。
其它姐妹们什么也没有说。
即使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们也几乎没有见过冰柱像现在这样生气的模样。
“到……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啊你这家伙!明知道这是那么贵重的东西,还做得出这样的事!?没法相信——”
冰柱仰起头。
“这可是见证我们家族历史的宝物。是从曾祖母的曾祖母那里一代代地流传下来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壶,是祈福我们家族的繁荣与幸福的非常非常宝贵的壶啊!”
冰柱步步逼近阳太郞与他正面对质,突然之间扬起手掌甩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你还有脸抬着头,居然还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手滑啦!”
火辣辣地——。
阳太郞的脸颊受到强烈的冲击。
冰柱还举在空中的那只手“呼呼”地颤抖着。
周围的妹妹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不知道的话现在告诉你。正好!当我们在这个大家族出生的时候大家都被放进这只壶里去过,祈愿未来能健康和幸福。朝日也是,青空也是,虹子也是,大家全都进去过。我当然也包括在内——。还拍着纪念照片的呢。这才是家族哦。拥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一起长大——那是以后绝对没有办法弥补,也没有办法代替的最最珍贵的家族的回忆。在大家的相册里,还留有每个人周岁的时候用印泥把手形按在这只壶里的照片呢。”
她指着榻榻米上的壶的碎片。
“朝日在宽敞的壶里睡得像木头一样死把大家都逗乐的事,绵雪因为身体不好当时太害怕马上就从壶里面跑出来,虽然只是开玩笑直到现在大家还说要补起来的事——对我们来说这只壶见证了我们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是寄托着最珍贵的回忆的宝物呀!这些事,你是根本不知道的吧?对,放进壶里作为家族的一员被壶认同,把印记刻在壶上——没错,这种事情,对最近才冒出来的你,没有及时亲切地跟你说清楚也是没有办法的呢。到底是不是在我们家出生的,是不是被壶祝福过也不知道,形迹可疑地生活在野外的‘兄弟’什么的!!”
冰柱扬起眉梢,越说越激动。
“好了?虽然不知道你混进我们家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哼,我看多半是心怀不轨地冲着财产来的吧,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
房间里空气已经降到了冰点。
“算了,你那个无聊的脑袋里不论装了什么借口我都无所谓了。但是,只有一点你可记好了——其它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
冰柱像是在说“永远不可能”似地慢慢地将头别向一边。
“不管妈妈说什么,不管海晴姐说什么——”
她咬牙切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就像拧螺丝一样。
“我的心里是知道的,还要说出来——”
阳太郞轻轻地摸了摸被打的脸颊。
“你是我们的哥哥什么的,我是压根就——”
她用严肃的目光挑衅地看着阳太郞。
阳太郎热热的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一丝一毫也不相信!!”
冰柱的眼神不容反驳。
然后她向前跨进一步,来到阳太郞身边,凑到他的耳边说道。
“生在外面的长子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吧!而且——和光姐姐同龄什么的无论怎么想都太奇怪了不是吗?你以为我们都很傻很天真,三两下就能蒙混过关——但是我和姐姐们不一样,不会上你这种人的当的。怎么样?你要是还有一点羞耻之心的话就早点自己走。但是,如果你以后还准备在这个家里呆下去的话,头一个不相信你的人就站在这里——你给我记好了!”
她用周围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阳太郞只感到耳朵里涌进一波又一波刺耳的热浪与怒气。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
室内拖鞋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都在哪里?到底~怎么啦~小冰柱的怒吼声连这边都听到了哦。”
春风毫无准备地拉开拉门。
房间里的惨状立即印入她的眼帘。
春风捂住嘴巴大声叫道。
“啊啊!”
她身后还跟着萤。
“这难道是家族的壶!?”
春风凄厉地叫道。
“曾祖母最珍贵的壶——”
萤也瞬间要哭出来似地,但是她马上回过神来。
“等一下,大家不能这样呆着哟!我现在就去拿吸尘器来——”
为了把碎片收拾起来,两人先跑回起居室去拿扫除工具。
而冰柱——像是以此为信号似地。
开始把散落一地的碎片收拾起来——。
阳太郞正想去帮把手。
“别来碰!不需要你这个践踏家族历史的家伙来帮忙什么的!根本不懂家族之壶的价值的家伙赶快从这里滚出去吧!!”
说到激动处不由地话音都有些颤抖。
虹子又哭了起来,星花和夕凪带着虹子和観月到起居室去了。
“哥哥——”
立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关系,但是不想再引起更大的骚动了,绝对不要在半路供出实情来哦:阳太郞用眼神传达道。
立夏一脸困扰,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说是去拿点冷敷的东西来,然后也向厨房的方向跑过去了。
被这么一说,阳太郎才想起脸上被打的一记巴掌。他轻轻地摸了摸。
脸上还留有微微的热辣。但是,并没有多么的严重。除了皮肤稍微有些变红之外也没别的关系。
果然——女孩子的力气到底都不大的呢。
阳太郞突然意识到。
实际上把壶打碎的并不是自己,虽然说可以不在意对方说的那些话。
但是,冰柱所说的事——特别是在耳边悄悄说的那些话。
不但很伤人心,还说得句句在理。
25
那之后冰柱一直无视阳太郞,不再板着一副怒容,也不管萤和春风的诧异,顾自己收拾壶的碎片,也不再责备一再道歉的阳太郞。
总之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这就是大家族的特点,作为事件的后遗症——话题不会就此结束。
这天的晚饭总算在风平浪静之中开始了。
“真是的,真让人不敢相信——以下仆的身份对家族的壶出手什么的!”
冰柱用筷子戳着炸鸡块,看来还在情绪烦躁地生气中。
“东西都已经摔碎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摔碎的是家族之壶让人很遗憾——大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春风把橙味派递给冰柱。
今天晚饭的伙食安排如下。
炸鸡块,橙味派。
西红柿色拉。
芦笋、培根和锅摊蛋以及帕马森干酪和蒜蓉蛋黄酱。
洋葱醋味海鲜。
杂烩汤。
炒面。
——炒面?
料理之中为什么会有炒面混进去?
“春风姐真是的,又说这么宽宏大量的话。真不凑巧!那可是大家——不对,打碎壶的是最近才混进我们家里来的下仆哦!他自己都招认了不会有错的哦!真的是,笨蛋加三级的下仆真是百无一用哇!要是还知道羞耻的话赶快走人才好——”
激动的冰柱手舞足蹈地说起来,结果把插在筷子上的炸鸡块甩了出去。
“呀!”
炸鸡块“扑通”一声掉进了坐在冰柱旁边默默吃饭的九女丽的杂烩汤碗里。
“啊,对不起对不起——”
“冰柱酱,一直都跟你说用筷子要注意淑女形象——”
冰柱和春风同时说道。
“可是,这个炸鸡块很滑的呀——元旦的时候大家的筷子都换成涂漆筷了不是吗?肯定是因为这样啦。再说我本来就不大用得好筷子。”
冰柱一边辩解,一边试着从丽的碗里回收炸鸡块。
泡在杂烩汤里的炸鸡块,在冰柱拙劣的筷子中间窜来窜去,结果搞得丽的杂烩汤上面浮起一层从烤鸡块里溶化出来的茶色油渍。
“真讨厌,可恶的鸡块!真烦人!去死吧!嘿!嘿——”
当火冒三丈的冰柱开始胡乱插戳鸡肉块的时候。
咯当~。
丽突然响动很大地站了起来。
“啊——对不起,生气了吗?”
冰柱偷偷看了看丽的脸色。
闭起眼睛皱起眉头的丽,拼命按住她那长长的鬓发——抱怨道。
“真是的,忍不下去了。”
糟糕:冰柱捂住嘴巴。
丽的火山喷发就要来啦——。
在场的全员——除了还没有回家的海晴和已经吃完饭在婴儿车里玩的小朝日之外的全员——都采取紧急回避的姿态。
“我说,那边那位!”
她夹着炒面的筷子毫不客气地指向阳太郞的方向。
丽的面前只放着炒面和杂烩汤。
实际上突兀地混在晚饭菜肴中的炒面是专为偏食的丽特别准备的。
丽很讨厌带酸味的食物。
“为什么——你还能一脸悠闲地坐在这里!?”
哎?
我——?
把炸鸡块打飞的不是冰柱吗——?
在瞬间的茫然之后,阳太郞立即意识到丽指的并不刚才的那件事情。
“把那么那么重要的家族之壶给打破了——”
丽的手由于愤怒而颤抖着。
整桌人都安静下来。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人一样地吃晚饭什么的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只有不明白那只壶的意义的家伙才做得出这种事来。那可是太祖母最最宝贝的壶。要是换作我们的话,晚饭什么的根本咽也咽不下去,不止如此,早就羞愧地根本在这个家里都呆不下去啦!你倒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顾自己吃鸡块——”
阳太郞嘴里的鸡块还没有嚼碎就赶紧整块地咽了下去。
对阳太郞来说现在除了说“对不起——”也没有别的对策了。
“丽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哦。并不全是哥哥的错啊。而且哥哥本来也完全不知道关于家族的壶的事。”
从厨房端来茶水的萤脸上露出困扰的神色,忙打圆场道。
但是丽掉转矛头继续说道。
“对呀!立夏她们当然也有不好!给这种人看家族的壶。男人果然全都迟钝。不只是笨还迟钝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到这里立夏也忍不住要生气了。
“丽酱,说得也太过分了哟!哥哥不也是我们家正式的一员吗!为什么不能看看家族的壶?”
“立夏酱!”
立夏少见地满脸涨得通红。
“虽然哥哥没有一直生活在我们家里,但是哥哥不是和丽酱一样已经是家族的一员了吗?擅自把壶拿出来当然是立夏不好,但是——想让哥哥快一点了解更多的关于家族的事情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家族的日记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开始写的吗?我知道丽酱讨厌男生,这也没有办法,但是,和这件事根本是没有关系的啊!!而且说实话的话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哥哥的错,其实是,其实是——”
不好了——。
不能再让立夏说下去了。
但是,当阳太郞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刚才一直超然物外地顾自己用餐的霙突然低着头清脆地说道。
“并不是不明白立夏所说的意思。但是——鲁莽地把那么重要的壶拿出来导致事故却是不争的事实。”
啊啊——火上浇油。
霙到底在想什么呢?
立夏浑身发抖。
“太过分了!!连、连霙姐都——”
“我不知道是谁打碎的——”
霙说话间将自己清澈的目光投向立夏。
立夏此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世上有些事是可以挽回的,有些却是无法挽回的。对我来说家族的壶并不重要。”
“没有那回事吧。”
“明明是有魔法的壶啊——”
在嘴里嘀咕的星花和夕凪那小小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霙的耳朵里。
“是壶也好是人也罢,在我看来在那无限的宇宙面前全都不过等同于尘埃而已。但我并不认为破坏这一规则可以轻易得到宽恕。因为与现实主义的我不同,毕竟还有冰柱和丽这样非常珍视壶的人存在。”
现在长女海晴还没有下班回家,霙的发言就代表了在场人员之中最年长者的意见。结果室内的空气变得更为凝重了。
“大家在吃饭的时候吵架可不好啊。”
“对、对啊。这样对消化可不好哦、是吧——”
萤和春风试图缓和气氛的努力瞬间就被这凝重的虚空给吞噬了。
真璃的方向那边传来了抽泣的哭声。
啊啊、这紧张感、这紧迫感——。
阳太郞已经没有办法在这里呆下去了。
由于自己的缘故让这群本来和睦相处的姐妹们吵起架来。
自己担下罪责并不是明智之举吗?
不,想那个时候这是最好的策略了。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真是抱歉——这么重要的壶,却一不留神被我失手摔碎了。责任由我来负!”
阳太郞感觉到要是再这么争吵下去,立夏他们肯定要忍不住把真相招认出来了,于是他突然大声说道。
总之先让话题在此告一段落。
真璃和観月也露出无法再忍耐的表情。
“负起责任什么的,到底怎么负——?不管是什么东西,就像被废线的铁道支线一样,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是再也回不来的啊!”
丽怒目而视。
话说到这个份上阳太郞已经无言以对。
“……”
看着这样的阳太郞。
丽并没有把话头停下来。
“你没有资格做我们家族的一员!”
丽叫道。
为什么这么地不甘心,连丽自己也不知道。
“你对我们家族的事一~丁~点~也不了解,没有资格作为家人呆在这里!既然说是负起责任,那样的话——现在立刻就走啊!这个家不需要什么男人。没错。肮脏不负责任迟钝的男人什么的最最最讨厌啦——!”
这时。
一直沉默的小光突然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
她语气强硬地说道。
就像是以这句话为信号,春风和萤开始行动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啦!”
“好啦,大家也快点吃完吧——有话明天再说,呐?年纪小的几位过来帮忙收盘子——”
“是——!”
停滞的空气突然之间活跃起来。
丽的话在空中回荡。
阳太郎眼睛的余光扫到坐在丽身边的小雨轻轻按着丽的肩膀,然而未及他作出下一步的反应,小光就已经拉住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到走廊里。
26
“你这家伙,真的是笨蛋呢。”
小光拉着阳太郞的手,步步生风地向走廊深处走去。
“可是,不那么说的话,事情就没办法平息啊——”
被拽着手臂拉着走的阳太郞没办法保持平衡,只能迈着踉跄的碎步勉强跟在后面。
小光一直走到阳太郞的房间的门口才停下脚步——那原本是小光的房间。
阳太郞差点扑倒在地。
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今天就这样,呆在房间里别出来了。笨蛋。反正——是在包庇谁吧?”
她一瞬间用锐利的目光盯住阳太郞。
阳太郎吃了一惊。
“没、没那回事——”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笨蛋。”
小光突然轻轻地掐了一把阳太郞的脸颊。
痛——。
脸上传来小光手指柔软的触感和轻轻的痛楚。
“冰柱和丽那里先不说,在我和霙姐这里你还要隐瞒?”
小光不知怎么地对此十分地恼火。
“你这个滥好人!真的是笨蛋——像那样编谎话包庇妹妹们,只会让事情更糟。冰柱和丽发脾气也是常事,反正她们一直是那样,最后连霙姐也插进来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真是的,这一箩筐的事儿全都是因为你这个笨蛋的错。你个笨蛋!”
“张口就是笨蛋笨蛋地叫——”
别这么直白也可以的吧:阳太郎一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光脸上一愣。
“被叫做是笨蛋——你,讨厌吗?”
“那个,无论是谁都不喜欢听别人这么叫吧——”
噗。
看着阳太郞一脸的不高兴,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嘛,原来你也会有这种想法的啊。”
“这是当然的了——唔哇。”
被人当成笨蛋会不高兴,会有这种想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嘛!阳太郞正想这相辩解的时候,却被小光捂住了嘴巴。
“嘘——安静。要是有谁过来的话就麻烦了。”
她在走廊里四下张望一番。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叫你笨蛋了,要是我习惯性地叫出来的话——在这里先说声对不起。不过——你可不要介意啊。”
小光回复了平时的表情。
“我这边才要说——对不起。”
阳太郎在此坦诚地道歉。
“嗯?”
“真的对不起。”
“打碎壶的事情吗?那个并不是你打碎的吧——”
啊啊,小光她果然已经知道真相了哪:阳太郞心想。
“不,并不是那件事,是因为我让大家吵起架来的事。”
光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感情,好像在说:哼,你倒也知道啊。
“那种时候,你马上离开现场就好了,那样的话大家就能慢慢收拾局面了。”
“但是,那样做的话也太没责任感了吧——”
“反正最后还是被丽骂成是没责任感又迟钝的笨蛋结果不是一样吗?”
“不对不对,不只是笨蛋连肮脏之类的词语也用上了吧——”
“那是。比起说你是笨蛋还是肮脏比较好哦。笨蛋只是针对你个人,肮脏是她对全体男性下的定论,对丽来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男人所以这种偏见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啊啊。
到底是哪个词更严重已经不重要——二人相视而笑。
“让你经历了难堪的一幕,真是抱歉。平时不是那样的。”
小光说。
“都是因为我。”
“不,没那回事。”
“即使你这么说……”
“都说了没那回事!”
“但是如果没有我的话那种事情——”
“我已经说了没那回事啦!”
“不,可是——”
“吵死啦!不要再说啦,你个笨蛋——”
小光的手又飞快地伸向阳太郞的脸颊。
这次是轻轻地温柔地。
轻轻地“啪”了一下。
“又说出来了呢。”
小光笑着说。
“总觉得——光看你的脸,笨蛋这个词语就会不由自主地蹦出来。”
你这滥好人:小光的脸上传达出这样的话语。
“总之别放在心上,我们家族其实很单纯的。到了明天肯定都忘了这事了。到了明天早上——即使有人说你什么,也别和人家较真哦!时间是最好的药丸:祖母早就说过。讨厌的事情忘记了就过去了!明白了吗?”
小光这样说着,轻轻地抱住阳太郞。
小光身上的香气立即如梦幻般地萦绕在阳太郞的周围。
“呐,回答呢?倒是‘嗯’地答应一声啊——”
“——嗯。”
小光的低语在他的身体里回响,阳太郞只感觉全身一阵酥麻。
27
即使你那么说——。
那天夜里。
阳太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月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把房间照得微微发亮。
阳太郎望着天井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即使你那么说了——。
今天的事果然还是由于自己的原因。
想起了。在大厅里冰柱所说的话。
以及在饭桌前。
愤怒得嘴唇也在颤抖的丽的脸。
满脸通红要哭出来的立夏的脸。
本来一直都很有精神现在却心中愧疚低着头的真璃的脸。
面对越来越糟的事态却没有办法插嘴而懊悔的観月的脸。
小小的天真的却露出不知缘自何处的胆怯表情的虹子的脸。
精心制作出可口的饭菜用餐时间却被糟蹋,不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诚惶诚恐的春风和萤。
用表情拼尽全力应援的夕凪和星花,还有其它不同年纪的小妹妹们。
由于自己的原因,本该是家人共进晚餐的愉快时间,却化成了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
还有——小光。
一直送自己到房间为止,小光她最后的笑容果然有妙手回春一般的效果呢。
阳太郞苦恼消沉的心,在小光的笑容滋润之下多少开朗了一点。
真是的——。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说自己的家族很单纯什么的。
最单纯的不就是小光你吗?
到了明天就忘记了:即使你这么说,肯定只有你自己会这样吧。
这么单纯当得好“姐姐”吗——?
心中有种种疑问在徘徊。
果然还是——阳太郎想到。
果然自己还是不要再呆在这个家里为好吧?
只要没有自己就能恢复和睦的家族。
世间少有的和睦相处的19位姐妹。
但是现在——由于掺进了自己这个异物的原因。
这个家族里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冰柱痛耳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果然自己是没有办法变成大家真正的亲人的。
明明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只是一直都在回避这个事实,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回避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太幸福了——。
“哥哥他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呀!”
满脸通红的立夏争辩时所说的话让他胸口一紧。
对不起,立夏。
我不是你们真正的亲人。
其实——我只是个贫穷孤苦的中学生而已。
只是你们温柔的“光姐姐”捡来的流浪狗一般的存在。
如果家族之壶真的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的话,那上面肯定不会画着我的。
那么贵重的东西——是不会有我的份的。
这一个半月以来。
被大家的温柔包围的时候总会有不可名状的罪恶感袭上心头。
自己欺骗了大家赖在这个家里。
缄口不言其实很辛苦,好多次都想将实情和盘托出。
虽然制定这个计划的是那个具有强烈的角色扮演爱好的母亲和海晴。
温柔又讨人喜欢的单纯的妹妹,想要就能拥真的可以吗——。
想要有个“哥哥”就满足她们真的可以吗——。
他感觉到没有颜面再在这里呆下去。
我并不是真正的兄弟——。
冰柱,丽。你们是对的。
阳太郞心想。
这个家不需要男人。
我没有资格成为这个家族的一员。
还是走比较好。
“为了大家——这样最好。”
他试着轻轻地说出口。
又感觉这只是多余说辞。
想起小光在餐厅生气地站起来的样子。
还有她最后在走廊上露出的温柔的表情。
“对不起,光。”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虽然她本人并不在场。
因为奇妙的因缘而成为了同年的“兄妹”。
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到底怎么称呼才合适——“那个”之类“喂”之类就可以吗?
“对不起——虽然有许多快乐的回忆和未竟的谢意,但是——”
他孤身一人在黑暗的室内露出谁也看不到的笑容。
——嗯。
我要离开这个家。
我想这是从此以后能够让小光一直保持她的笑容的最好的方法。
“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要感谢你,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对不起了——光。”
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28
这时的小光睡得正香。
她还真能安得下心。
完全没有什么顾虑。
因为已经和阳太郞说好不要在意了嘛。
所以她一点也不去胡思乱想。
太好了,这样的话就不要紧啦。
丽那里要是有问题用电车的故事就能够哄住她啦。
到时候把讨好丽的方法传授给阳太郞就可以了。
一起去道口走走,一起去乘坐喜欢的通勤电车就可以了。
至于冰柱那边——嘛,放着不管就行啦。
那孩子一直都那样子爱生气。
呵呵呵。
那天夜里,光梦见她小学的时候最喜欢的棒球——梦见她和阳太郞大战三百回合。
29
第二天是休息日。
早餐中的餐厅。
今天早上的菜式很简单:奶茶和比利时华夫饼干。
水果色拉有草莓、香蕉、猕猴桃、还有拌着番木瓜的酸奶酪。
“哥哥,好像还没有起来呢。”
萤露出稍稍有些担心的表情说。
“唔呼呼,那么让春风去‘吹’醒他吧?”
春风还没来得及夺路而去就被小光按回位置上。
“有什么关系嘛。这不是休息日嘛——睡到自然醒不是挺好的嘛。”
“啊啦,真遗憾!春风本来想象一股温柔清爽的春风抚面般将王子殿下唤醒的。”
春风妩媚地软语道。
“这才2月份呢春风什么的吹得还太早了吧?真是的——那家伙来了以后,春风姐脑内就一直在刮春风了——”
丽轻声地念叨着。
“啊啦?丽酱,你在说什么?”
春风轻轻笑着眯起眼睛。
“呜~,什么也没说——”
丽急忙拿起水果色拉里的香蕉塞到嘴里,小心翼翼地避免沾上酸奶酪。
真是的。水果色拉拌上酸奶酪什么的,真讨厌!
丽讨厌酸味——这一点春风和萤当然都知道得很清楚。
“我什么也没说——”
“太挑食的话可不行哟!酸味的东西对身体也很有好处,对皮肤也是哦。”
那是春风满怀喜悦的话语。
我对皮肤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思考中的丽心不在焉地一口咬了下去。
好酸——!
突然吃进嘴里的猕猴桃的果粒直把她酸到牙根里。
“男人果然没出息。”
她用谁也听不到的翁翁声嘀咕道。
就算是休息日,睡懒觉什么也很差劲——。
“啊,丽酱,沙司滴下来啦。”
八女小雨在旁边“咝”地抽出餐巾纸。
“啊啊啊,不好,对不起——”
丽慌忙擦去滴在裙子上的沙司,来帮忙的小雨心里很清楚——口是心非的丽其实昨天夜里一宿都没有睡好。
丽、小雨和立夏三个人同住一个房间。
那件事之后,立夏由于生气外加也累了,回到房间之后意外地比大家都早地上床睡觉了。
“真是的——,丽酱,明天要是再提那件事吵架的话!以后就不和你一起做作业啦。哼!”
上床之前,面对双手交叉在胸前像个小孩子似地吐着舌头大叫“听到了没有!”的立夏,丽针锋相对:“作业什么的从来不记得要立夏帮忙过,一说到关于那个无聊男人的话题都感到肮脏!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立夏听到这里,两手一摊向丽挑衅道:“丽讨厌男人的老毛病又开始啦!”
“真是的,总是没完没了地说讨厌讨厌说到这种程度本来就很可疑!啊,我知道啦,丽酱,其实最喜欢哥哥了吧?啊~啊~,立夏我明白啦!肯定是这样吧,越是喜欢的人你越是要欺负他,你总是这样,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啊——立夏你这样说只会适得其反——。
小雨立即上前来阻止。
“立夏酱!?”
只见丽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通红。
“啊哈~~,丽酱也真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吗!肯定是在羡慕和哥哥一起玩的立夏和其它妹妹们吧?”
“OH NO!”立夏像个外国人似地夸张地摇头。
“我们完全没有把别人排除在同伴之外的意思,所以即使是丽酱,想加入的话就可以加入哦——丽酱就是晚熟性的嘛,拿出勇气来也是很可爱的啦!”
立夏扑上去,牢牢钳住丽的头“咕哩咕哩”地回来抚摸。
“啊、住、住手——”
丽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脸也变得更红了。
但是——看着她抵抗立夏却不张嘴反驳的那副表情。
咦——?
小雨发现了。
难道,丽酱有些后悔了吗——?
那天夜里。
立夏用类似职业摔跤的方式强行捉弄完丽之后,就心情舒畅地酣睡在床了——。
而无法入睡的丽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小雨也注意到了。
小雨平时就睡得很浅,只要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即醒过来。
“睡不着吗,丽酱?”
由于丽讨厌常明灯橙色的灯光,她们房间里是一片漆黑——。
小雨静静地倾听。
“对不起……吵到你了?”
果然——起来了。
“不。只是凑巧醒了而已。大概是想上厕所吧。”
枕边闹钟的时针正在凌晨1点徘徊。
“要一起去吗?”
丽说。
“啊——嗯。”
实际上她并不想上厕所,只是想让丽能够换个心情,不妨去一趟吧。
意识已经很清醒的丽,来帮助还有点睡眼惺忪的小雨起床。
丽在这种时候意外地很会体贴人。
真体贴——丽酱。
如果对哥哥也能有这么温柔的话——。
小雨不由地这样想到。
之后两人轻轻地走出房间,结伴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在方便完回房间的路上。
丽突然像是想确认什么似地说。
“小雨酱是怎么想的——家族的壶被打碎了也很不甘心吧?”
“这——”
小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对答。
曾祖母大人最珍视的家族之壶。
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家族宝物,象征家族的历史与团结,寄托着无法代替的无数回忆的幸福的印记——。
“嗯。小雨也觉得很可惜——但是,可是——”
“可是?”
面对预料之中的丽的反问,小雨低着头说下去。
“可是——比起壶被打碎了,小雨更加不想看到大家吵架,大概。就像春风姐说的那样,再怎么吵壶也没有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哥哥他们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但是,这可是无法挽回的很过分的事啊!”
“嗯,这我也知道,把曾祖母最珍贵的壶打破了真的很对不起曾祖母——”
丽不由一惊。
关于这一点——她根本想都没想过。
竟然把曾祖母最珍贵的壶给!以这样的理由愤怒,愤怒和控诉全都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伤害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对不起曾祖母——。
“但是——比起壶来,小雨还是觉得大家能够友好相处才是更重要的吧?哎嘿嘿。但是,这肯定是因为胆小的小雨没有丽酱和立夏酱那样的勇气,所以即使有自己的想法,小雨也没有办法当面说出来。小雨对吵架之类生气之类的事真的是完全应付不来啊——”
“小雨酱真了不起。”
丽一字一顿地说。
“哪有,了不起什么的完全没那回事!小雨觉得,丽酱才是很干脆的人,想说的话都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能够带领大家,提出很多的提案——明明只是比小雨小一步的妹妹,却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小雨才是,想成为丽酱那样的人呢。”
由于冬天走廊与室内的温差,说话间小雨的眼镜片已经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让人感觉怪怪的——。
“我才想变成小雨这样又温柔又真诚的女孩子呢——”
丽嘻嘻地笑起来。
“我们两个,要是能够分一半给对方就好了呢。”
感同身受的小雨也笑着说。
“啊,连小雨也这么说啊——海晴姐也一直这么说。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海晴姐做了很久的姐姐——我们18个都是她的妹妹不是吗?差不多能够理解了。”
丽这么说着露出释然的神色。
小雨说。
“明天——如果去向哥哥道歉的话,需要小雨一起去吗?”
丽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两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
“不用了——谢谢你。但是已经没关系了。不要紧的。”
她们“喀嚓”一声拧开门把手。
丽堵堵的胸口多少有些释然,涌来的困意立即填满了空缺。
明天,就拿出最近入手的最中意的京浜东北线的列车模型来玩吧。
明天是休息日——。
“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
夕凪和星花跑回餐厅。
“什么事叫得这么响——”
霙的盘子里还剩下的最后一块华夫饼干,她小心翼翼地放上稍稍溶解的柔软的麦琪林和红豆馅以防弄洒,正准备幸福地张嘴享受这份美味的时候。
“是哥哥不见了啦!”
“哎哎哎——!?”
吃到一半的霙喉咙卡住由萤帮着捶背,丽弄翻了水果色拉的盘子裙子上全都沾上了酸奶酪,还有小光——。
她“咔啦”一声猛地站起来。
脸上一片苍白。
30
——为什么?
光的心里塞满了问号。
不知道是否留有纸条之类,大家试着把房间找了一遍。
但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这所房间原来是小光住的,为了腾给阳太郎使用所有东西都搬走了——现在连阳太郞的行李物品也全都拿走了,空荡荡的房间一片萧杀景象。
唯一留下来的是——放在柜子最里面的一件物品。
是小光当时忘记拿走的,小时候最爱的儿童用棒球套装。
她回想起那家伙刚来的时候,把东西留在这里的事情。
也许,他会用到的吧:她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才把这个留在这里的——。
小光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个房间。
星花和夕凪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夕凪想,哥哥实在太迟了就悄悄溜进来想来叫醒哥哥!但是,念过魔法咒语‘happy~lucky~honeymoon~☆夕凪那机灵的小獏,把哥哥的梦吃掉吧!’之后打开门,哥哥却不在了——呜呜~!”
(译注:獏兽是日本传说中专门食梦的怪兽。)
“星花是想,大家昨天对哥哥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想来道歉的。因为家族的壶其实是星花和其它妹妹们——”
没等浑身颤抖的星花把话说完。
“这些我知道!”小光就语气强烈地说。
星花吓了一跳。
“啊,对不起——”
即使他嘴上道歉,却已经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焦躁的情绪了。
昨天的感触又在身上复苏。
她有些在意地轻轻抱住过的,稍显瘦削的身体。
那家伙明明笑着“嗯”地答应自己的。
她对自己的迟钝火冒三丈。
“哥哥~!”
“对不起!!”
“到哪里去了啊——”
姐妹们梨花带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抽泣道。
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摇摇晃晃地——光六神无主地走出了房间。
31
犯人们回到了肇事现场。
没有吸取教训的众人偷偷地在大厅里集合。
立夏、星花、夕凪和真璃四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真是的,必须去找才行哦!”
“夕凪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玛丽出面去迎接的话,费尔森肯定会感激涕淋的吧。”
只有星花说到了有关现实的事。
“但是,到底去哪里找呢——大家心里有想过吗?”
立夏把手指放在嘴上思考。
“嗯~,这个,肯定是去了商店街的炸肉饼店了吧?”
“为什么?”
“因为哥哥连早饭也没有吃呀?肯定会肚子饿的嘛!”
“原来如此,到底是立夏姐,真聪明!肚子饿了的话也没有办法战斗了——就是这个意思吧,星花酱?”
面对夕凪的动作,喜欢《三国志》的星花苦笑道。
“嗯~,但是,会在那么近的地方吗?如果只是去了炸肉饼店的话就不算是离家出走了吧——”
“是哦!玛丽也这么想哦!!所谓的离家出走,一般的情况大概就是去以前就熟悉的能让自己安心的自己最喜欢地方不是吗?就像玛丽•安托瓦内特大概会去小特里阿农一样,如果是真璃的话,大概会考虑去以前在后山搭起来的秘密基地——带上一大堆的奶油蛋糕(kouglof)玛卡龙(Macarons)放满杏仁的金砖蛋糕(Financier)还有巧克力和糖果。”
译注:小特里阿农(The Petit Trianon)为法国凡尔赛宫庭院中的一处别所离宫,路易十六继位后将这处别所赠与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
译注:奶油蛋糕(kouglof)玛卡龙(Macarons)金砖蛋糕(Financier)都是法式甜点详请百度。
“了不起!玛丽,nice idea!(好主意)。说不定哥哥也在那个秘密基地里哟!男孩子的话会拿炸肉饼代替甜点心——啊啊不对,如果没有去炸肉饼店的话,会带着泡面之类的东西的吧!”
喜不自胜的立夏啦啦啦地转起圈来。
“哎——但是,那里没有热水没有办法泡泡面哦!对啦,如果是夕凪的话会带更好的东西——更加软绵绵的东西才好呢。果汁软糖啊莓大福啊豆沙面包啊牛奶啊——”
“啊~~,那多少也考虑带点坚果吧——夕凪酱。”
等等等——等一下,立夏晃着食指说。
“拿上这些东西的话,会立即被最喜欢甜食的霙姐闻到,离家出走的夕凪会被立即发现!直接逮捕归案!!”
她抓住夕凪的手腕。
“呜哇~,被发现啦——!”
夕凪笑着装哭腔喊道。
“好啦!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这样闹着玩的时候吧!?”
星花有些生气地说。
“对哦——真是的,两个人尽说些吃的东西。”
连真璃也被惹怒了。
“玛丽说秘密基地,那只是假设玛丽自己的情况——如果是费尔森的话不好好想想他喜欢去地方怎么行呢!”
还是幼儿园学生的“姐姐”玛丽双手插腰摆出一个小女王的姿势。
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造型。
“遵命——”低头行礼的立夏和夕凪拼尽全力思考起来。
哥哥熟悉的场所——当大家向这个方面思考的时候。
却不由地悲伤起来。
大家对哥哥的事,其实根本是一无所知——。
回想起哥哥的笑容。
这一个半月以来,哥哥从来没有露出过不悦的神色,陪大家一起玩耍。
回想起来的全都是愉快的笑容。
但是——。
哥哥对这样的生活真的感到快乐吗?
事到如今多少有点不安——。
“那还用想——当然是乘电车。”
正在此时。
从走廊上传来一个声音。
“唔,是丽酱——。”
星花吃了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方向的隔扇门已经被打开了,站在那里的是已经完全恢复冷静的丽以及她身边的小雨。
两人把挎在肩上的小包拿下来。
“玛丽还是可以免费乘电车的年纪所以没有关系——你们3个,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有剩下的吗?”
星花点点头,夕凪和立夏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我们也要一起去找哥哥。”
丽不容分说地宣告道。
“哎哎?但是,丽酱对哥哥——”
夕凪颤抖着说。
“哇~了不起!丽酱总算是变诚实了呢!哇唔,丽酱实际上果然也是对哥哥——”
立夏说着又要向丽飞扑过来——还想故伎重施吗?
丽轻松地用手挡住,然后地伸出另一只手反制住对方。
“不是这样的!我讨厌男人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对男人这种全身是毛病肮脏生物的看法是不会改变的,没有理由让我改变看法。只是那个人——他并不只是男人而是家族的一员。那也就没有办法了。比起小雨还有大家,他是因为我才出走的,要是因为这个受抱怨我可受不了。总之,立夏酱你们别在这里纠结浪费时间了,那个家伙会去什么地方之类的——我都已经有眉目了。”
“哎~那么是哪里?”
夕凪问道。
“好好地想一想吧。那个人来我们家的时候说过的话。话题的内容只有关于学校和他老家的事。说是只有他一个人,和奶奶一起住在大河边的家里什么的——”
“啊!”
“之前的家在——”
妹妹们只对突然出现在她们家中的阳太郎留有印象。
她们忙着和阳太郞度过现在的时光,几乎上没有去关心过阳太郞的过去。
“好,这可是个 good idea! 那么——就先去哥哥原来住的家里去看看吧!Let's GO!”
“等等啊——立夏酱,具体的地址你知道吗?”
小雨满怀期待地问道。
“呃,不知道哦。”
“立夏酱……”
玛丽露出一脸沮丧的表情。
丽有些不耐烦地说。
“所以说,现在需要钱,刚才不是都已经说了嘛!”
“哎?”
“我还记得,那个人之前是住在哪个车站附近的。啊,可不要误解哟!我只是对有关电车车站的话题感兴趣才——”
不习惯辩解掩饰的丽说话说得很吃力。
“他家的车站就在田园都市线上。地铁线路直通,是我十分喜欢的线路呢。”
撇开自然地露出笑容的丽,夕凪和立夏急忙去找钱包。
“呜哎哎——,怎么办哦,星花酱,也许是最近都买吃的的缘故,夕凪的钱包里没有多余的钱啦,能够借我一点吗?”
32
小光在路上飞奔。
怎么办才好——她也不知道。
一个人飞奔出家门。
这里那里,只是四处乱转。
车站的周围,快餐店,书店还有CD店。
网吧和家常餐厅——。
能够想到的地方都去看了。
自己在向哪里前进,她也完全不清楚。
只是不断向前进。
寻找那家伙的样貌啊。声音啊。气息啊。
到后来,只是凭直觉在前进——。
向前。
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将她带去了那个地方。
就这样失去。
绝对绝对不允许。
那个——笨蛋。
随着电车的摇晃,小光望着窗外。
昨天还以为他完全理解了。
自己单纯的说辞——。
那家伙想得太多啦。
温柔过头——那家伙。
无论多少次也要说。
那个——笨蛋男。
前方飘来水的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和阳太郞初次会话的河滩一带。
33
大家在河边的车站下车。
六人沿着车站前的大路三三两两地前进。
“哥哥在小的时候不是和我们在一起长大的。可能也没有被放进家族的壶里去过,我想肯定直到现在还非常的寂寞——。所以原本想,如果在家族的壶上能找到哥哥的画像的话,就真的可以确定哥哥是和我们大家连在一起的了嘛。虽然现在哥哥已经长大到放不进壶里的程度了——。”
一路上,都是诸如此类的会话。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立夏在找的借口。
听她那么说夕凪忍不住“唔呼呼”地笑了起来。
“如果有哪只壶可以把哥哥放进去的话,那可要超级大吧。那样的话夕凪也想一起进去试试呢。好像会很有趣的不是吗?就像阿拉丁的魔法神灯一样!魔神藏在里面,被叫出来的时候就‘嗵’地一声从里面冒出来。然后这样对他说:只要是哥哥的愿望,不管是什么请全都实现吧!”
夕凪双手左右舞动扮作魔法精灵的模样。
这个奇怪的动作把星花也逗乐了。
“那样的话我看不是哥哥,而是夕凪想进去吧。”
她这么说。
“不过——星花也真的想找找看的,壶上到底有没有哥哥的画像。星花也相信绝对是有的,果然是有某种命运的感觉。即使不是同根生,迎来死的时候也必定由命运聚在一起的兄弟的誓约——呀~就像桃园的誓言一样!”
一群没有吸引教训的家伙。
星花走上前呼啦啦地转了一圈,露出戏剧演员般的笑容,学着摆了一个家臣的跪礼。
“此生仕君左右,吾敬爱的大哥!”
她恭敬地伸出手的那个方向正是——。
“这里就是——哥哥的家吗?”
不知不觉大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所爬满常春藤的古旧的国营公寓。真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上去——是吧。”
立夏衔在嘴上的chupa chups(译注:珍宝珠棒棒糖)“啪”地掉落下来。
为了问出最近有哪户人家举行过丧事,众人在站前派出所引起大骚动,最后总算找到了阳太郞的家。实在太破旧了。
丽紧紧地咬着嘴唇。
“真是——够小的呢。”
“像鬼屋似的呢——?”
夕凪轻轻地说。
小雨泪眼汪汪地。
“哥哥——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三层楼的公寓如今已经很少见,那古旧的式样让人联想到大约是在昭和初期(译注:20世纪30年代)建造的,玄关——用灰色水泥砌成的所谓入口早已经布满裂纹与污垢,光照不到如同洞穴一般的这个入口前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板。
上面用醒目的文字标注着危房拆迁劝告。
据告示牌上所言——早在两年前的春天这里的住户就因为重建全都搬走了。
门厅旁边歪歪斜斜地挂着三乘三一共九户份的红色的信箱,其中八个已经被贴上十字形的封条什么也放不进去了。
大家小心翼翼地凑近剩下的最后那个一看。
那上面写着阳太郞的名字。
全员都哑口无言。
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姐妹们眼前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想象。
大家——立夏也好,丽也好,小雨也好,星花也好,夕凪也好,真璃也好。
都在想哥哥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哥哥的奶奶——相当于大家的祖母——去世之后,他就孤单一人生活在这里——。
“如果是夕凪的话,肯定只能哭了——”
夕凪真的快哭出来的样子。
“哥哥,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呆在这里的呢?”
立夏轻轻地说道。
“肯定很寂寞的吧。”
星花抽泣着说。
“哥哥。”
小雨摘下眼镜。
只有丽——生起气来。
“大家都是笨蛋!这样子——太失礼啦!!”
大家都安静下来。
“那家伙在这里肯定过得很幸福!因为他是笨蛋啊!”
丽的手在颤抖。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不就不是笨蛋了吗?明明不是自己打破的却把打破壶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什么的——”
立夏吃了一惊。
(哥哥代为认错的事)果然已经被发现了——。
“要是我被那样单方面骂的话,是不可能忍着一点怒气也不发作的——”
星花露出“哥哥没有代人受过”的为难的表情。
“跟他说了让他走就老老实实地走了——”
真璃叉起双手像是在表示对方“不懂少女心”似地。
“如果,把对那家伙所说的话对海晴姐说的话,姐姐会对我生多大的气啊——。”
小雨说。
“那家伙都能迟钝地像个笨蛋一样一直生活在这里——他过得很幸福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所以——其实他像那样来到我们家里肯定不是偶然,而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34
此时。
阳太郞——抱着巨大的运动包坐在河滩边。
稍微有些累了。
接近入海口的这条河的河面已经很宽,宽广的河岸地一带基本上没什么人。
好冷啊。
阳太郞的身体“哆噜噜”地颤抖着。
啊~啊,怎么办呢?
漫无目的地就跑出来了。
意外地寂寞呢。
刚才想去看看以前住过的家,门被锁得严严实实,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一片废墟了。
虽然胸口感到隐隐作痛——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那副景象的时候心情却很平静。
那所古旧的国营公寓就像是梦中的景物似地。
久久地看着那幢空无一人的建筑——。
他终于确实地感受到自己住在那里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感觉到了某种释怀的心情。
那么,从此以后,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让人舒服的地方可去还真是让人困扰。
这种感觉也意外地让他感到新鲜,还感到很轻松。
这是为什么呢?
与那群姐妹们一起生活的一个半月以来——他发现自己的思考方式全都向着积极的方面发生了变化。
不,与其说是积极的思考方式——不如说是天然单纯更为贴切。
他苦笑着回想过去。
那些孩子们让他明白。
对一件事的看法从来都不止一个。
可以说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有10个人就有10种想法。
有19个人就有19种想法——不只是感觉的方式和思考的方式,互相认知彼此的方式,还有某种温柔的——
并且坚强的东西。
他回想起大家的脸庞。
吵架的立夏和丽。
满脸通红的星花。
快要哭出来的夕凪和低着头的真璃。
以及针锋相对地——对跳起来的立夏立即还以颜色的丽。
开心地谈论关羽将军的星花,还有跟着魔法的咒语起舞的夕凪。
搭积木的真璃和観月——。
——还有小光。
虽然小光她曾经说过,自己要担当坚强而强大的男性的角色守护她姐妹们。
但是真的有那个必要吗?
那些姐妹们——这么地温柔又这么地坚强。
在坚强的方面来说,与光相比也不遑多让哟。
他想起了昨天夜里。
被小光轻轻抱住时的感触。
假设自己是真正的男人——不是背井离乡失散多年的哥哥,而是无论什么关系都可以发生的完完全全的外人。
对方那种毫无防狼之心的行为——虽然有种不守护不行之类的感觉,可是自己。
想起在这河滩上第一次和她对话的情景。
小光也说过为了保护大家想变得更加地强大。
阳太郞虽然感觉有些郁闷——但是。
还是死心吧。
要找的话无论多少借口都可以找得到。
简单来说,那个家无论如何都已经变成了自己生活过的地方。
对自己很温柔有加的妹妹们。
对不起——正如丽所说的。
我没有资格成为家族的一员。
非常遗憾我并不是大家失散多年的亲人。
如果——如果真的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那该多好啊,真想把这样的想法坦诚地传达给大家。
老实说。
真是有点羡慕丽他们拥有那种可以引以为荣的记录着家族历史的宝壶。
自己连一件这样的物品也没有。
孑然一身就像是漂浮在公园浑浊的水池中的浮萍似地,随波逐流地飘到了那个家里的自己。
既没有财产也没有亲人。
过去和出身也没有可以值得一提的地方。
与你们相比自己真是轻如鸿毛。简直就像打折甩卖的纸巾一般的存在。
但是。
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我肯定会像现在这样无数次无数次地回想起你们的事的吧。
女孩子们热闹喧嚣的欢声笑语萦绕耳边——。
然后时过境迁。
谁都会在属于自己的某个空间里。
像这样。
只留下一段愉快的记忆。
丽——如果也只剩下回忆的话——会原谅我的吧?
你们是我真正的亲人: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他盯着风平浪静的河面。
接下来。
想一想刚才看过的钱包的问题吧。
在家庭餐厅喝咖啡花了280元——还有。
5846元。
虽然这点钱如果是和女孩子约会的话可能会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作为15岁学生的钱包也差不多吧。
但是——。
考虑到今晚的住宿问题就有些吃紧了。
有谁——找能够借宿一晚的朋友,还是说——果然要去网吧试试通宵的初体验吗。
突然感觉到肚子饿啦。
嘛,总之先预算300元。
真冷啊。
刚才在河岸地上面的道路上看到过有卖章鱼烧的小摊,去那里看看吧——。
为了不让汤汁洒出来,阳太郎用手掌平托着装在白色塑料袋里的章鱼烧的盒子,冻僵的手暖和起来。
满是酱汁和调味用鱼干的章鱼烧发出让人无法抵抗的香味。
啪嗒。
拉开橡皮圈,章鱼烧的盒盖一下子弹了开来。
里面放着两支竹签。
这可真是让人犯了难。
到底是用一根插着吃还是两根一起插着吃呢,让人烦恼。
只用一根。
即使留下一根,也并没有其它人来用了。
果然——我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呢。
已经不冒热气的章鱼烧,吃到嘴里却意外地粘稠烫嘴。
“好烫——”
不过,好吃——、
眼泪流出来啦。
大概,是因为章鱼烧太烫太好吃的缘故。
“终于找到你了,这个——笨蛋!!”
那个时候。
从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与此同时。
有什么东西“嗵”地一下飞了过来,直接命中阳太郞的头部。
“好痛——!”
从阳太郞的头顶开始顺着他的身体咕噜咕噜地掉落到双腿之间的是,用蓝色条纹毛巾做成的小小的四角形的腕带。
被这样的东西“嗵”地直击头部。这么重的腕带,果然只有可能小光的。这是小光为了训练自己悄悄在里面装上砂子一直随手携带亲手制作的腕带——。
阳太郎转过身来。
在他背后的是拎着一只小塑料袋向这个方面突飞猛进的小光。
“这个——要你请客的哦!”
当小光的身影飞入眼帘的那一刻。
明明做好了“遇到光的时候悲壮就义”的觉悟。
却感觉到某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阳太郞自嘲地笑起来。
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他为了让眼泪流下来而仰起头。
小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跳下河堤。
那份笑容。
闪闪发光。
已然是隆冬时节,她的额头上却隐约挂着汗珠。
“什么嘛——原来你也买了啊!”
跳下河堤的小光看到阳太郞手边的东西吃了一惊——似乎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笨蛋。这事你早说啊——害我也买啦!”
面朝河川并排而坐,身着迷你裙却毫无戒备地抬起双腿抱膝而坐的小光,把自己买的章鱼烧分了一个出来。
“好烫——”
小光笑了起来。
“这个原来这么烫呢。你难道是猫舌头?”
(译注:日本传统认为猫的舌头很怕烫)
小光这么说着自己也插起一个章鱼烧毫不在意地放进嘴里。
“好烫——”
“你看,果然很烫吧——”
小光的眼睛冒出黑白相间的漩涡很是狼狈,阳太郞也“啊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总之有发自肺腑的欢笑冲动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来。
两人一起笑了好久——。
当笑声渐渐停下来的时候。
小光避开视线看碰上河面平静地说。
“会回来吧?”
“……”
“可是,你的家——已经不在这里了啊。”
不知道这样说是否会伤着对方而稍微有些谨慎,小光埋下头说。
阳太郞回想起了几乎已经化成一片废墟的国营公寓楼。
“而且啊——”
小光继续道。
“我想要你回来——不对。”
不对!?
“如果不回来的话,就伤脑筋了!”
小光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你明白?”
阳太郎“嗯”地点点头。
但是。
“但是,那个家肯定是没有我比较好——”
阳太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小光打断了。
“笨蛋。不准那么说。”小光立场明确地说。
“可是,果然还是——”
总觉得不会被原谅:阳太郎一边咀嚼着剩下的章鱼烧一边说。
小光转过脸来。
“不要再说啦!我说,你知道什么是家族吗?家族可不是那么客气的东西。你已经忘记了吗?第一次来我们家的第二天,在海晴姐霙姐和春风——还有我的面前达成的作为家族一员的约定。”
不管是约定还是别的什么——那多半都是逼于当时的形势才接受的——阳太郎虽然这样想,但即使出口辩解到最后反正还是小光有理,所以他什么也没多说。
“……”
“而且昨天晚上,明明已经和我说好不放在心上的,那时候你的笑容多温柔啊——。明明让我一下子就安心了——”
他回想起了昨天夜里被抱住时身体的感触。
作为家人,作为朋友——明明应该分享个人的心情。
小光眉宇之间渐渐收紧。
“喂,你这家伙,倒是说话啊!为什么闷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啊?只顾自己烦恼,只顾自己发愁——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只会傻笑——”
光伸出颤抖的手。
那表情变得相当地阴沉——。
“你这家伙,就这么地信不过我吗!?明明是一家人。年纪也一样,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家人才对——啊~,真是让人火大。”
小光突然用低得像从地底发出来的声音说道。
“家族的规定‘第一条:不准客套’‘第四条:不准说谎’。你违反了呢。”
哎——!?
坐在他身边的小光从容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嘿呀——
她把阳太郞丢了出去。
在这一瞬间——阳太郞飞到了空中。
他都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蓝色的天空与绿色的地面呼啦地在自己眼前转了一圈。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背脊已经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像一只被翻过来的甲虫似地四脚朝天,非常狼狈。
啊哇哇——。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就像字面上意思一样,世界在眼前瞬间颠倒的冲击力很大。
——他曾经吃了一记过肩摔。
小光双手叉腰站着,“呵~呵~”地小声喘着气。
脸上泛着红晕。
从摔在地上的阳太郞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小光的年纪来说稍微有点稚气的草莓花纹的小裤裤,当然现在可不是观赏这道风景的场合。
“违反家规的惩罚就到此为止。不想再次遭受这种对待的话——就好好地遵守家规。”
小光俯下身子,把自己的脸凑到阳太郎的面前说。
她那长长的栗色发丝一直垂到阳太郞的脸上。
大大的眼睛清澄无比。
“跟你说,‘不做家人’这种选项,根本不存在!这点你难道不明白吗?”
她那直率地。
毫不动摇的认真表情。
“以自己的意志选择做不做亲人这种事情,是不可以的。即使死了以后也是一家人——一直一直,直到永远。无论逃到多远的地方,有家人在的话就是逃不掉的。家族不是可以选择的东西。而是早就命中注定的。所以不要忘了。一直一直。即使你死了——我们也已经永永远远是一家人啦。”
说得像是务须多言的男性之间的告白似地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小光其实是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啊,裸露在迷你裙摆下那肤色健康的大腿多耀眼啊——。
稍稍让人有些心跳加速了。
35
夕阳晚照之中,当两人沿着河岸地的堤坝向车站的方向回去的时候。
这一带响起提醒小朋友回家的《晚霞渐淡》的钟声。
译注:《晚霞渐淡(夕焼小焼)》为日本现代童谣,在日本各地多用以在傍晚作为钟声播送提醒小孩子回家的时间。
依然留有余晖的天空中金星闪闪发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光的手悄悄地溜进了阳太郞的掌心之中。
没和人牵着手走路已经多少年了。
啊啊,回家啦——阳太郞想到。
然后。
两人在途经章鱼烧烤摊前的时候。
遇到了向这间小摊跑来的6个小小的身影。
顺着章鱼烧的香味,就找到哥哥啦!
呜哇——哥哥对不起~!
哪里也不要再去啦——。
以后绝对绝对做一个好孩子——。
喜极而泣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光在后面笑着看着被大家簇拥着的阳太郎。
比起我来——果然还有小光更具值得依赖的长男气质啊。
阳太郞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