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艾菲娜向着第二个月亮,在只有两人的宇宙中缓慢前进。他的背后是告别的蓝色地球。
“我们是从邻人中诞生的。”
艾伦把仁告诉他的真相告诉了艾菲娜。
“内在的记忆信息也都是虚构的。对了,仁,不对……冰室夏树是这样说的吗?”
“嗯。”
艾伦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具体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半年前开始的吧。不知道理由,每次醒来都有一点点记起回忆的感觉。”
艾伦会不时失去意识,每次都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不停地低语着什么。只有经常陪伴在艾伦身边的艾菲娜知道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情况大概了解了。我想那个应该是【噩梦破坏者】更新了先生的脑内情报。”
“【噩梦破坏者】?……·这么说来,仁说我们的存在就像【噩梦破坏者】的终端一样。”
“如果先生是完整的系统质量体,那么应该有程序的备份和更新系统。所以被损坏的记忆文件才会被更新为备份文件吧。”
听了这话,艾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我本来打算瞒着你到最后的。”
如此残酷的现实……绝对不想让重要的舞伴听到。
“你是被鹤来所爱而生的宝贝女儿。她把那样的你交给了我……我想带着这样记忆和你走到最后。”
艾伦用力闭上眼睛,拼命向她道歉:“对不起。”
“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听到这番话的艾菲娜,嘴角露出了女神的微笑。
“?”
“你是虚构的存在,我的存在也是虚构的。因为隐瞒不了那个事实而伤害了我,感觉到了精神上的负荷。是这样吗?”
“啊,是那样的感觉吧”
艾伦感到困惑了,艾菲娜一如往常。
“不过我再问一个问题,虚构和现实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艾菲娜温柔地抚摸着脖子上的胸针——驾驶舱舱门。
“我们现在这一刻确实是存在的。和母亲一起度过的记录还有得到这个身体之后和你继续起舞的记录。它们以秒为单位不停保存在我的内存文件夹里。随之而来的感情和心都是。”
艾菲娜怜爱地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但是那是……被捏造的记忆——”
艾伦支支吾吾地说。但是艾菲娜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即便如此,我们现在不是存在于此吗?”
“!”
“我觉得先生很可爱的这种心情,母亲给我的这颗心,现在就在这里”
艾伦睁大双眼,颤抖着。艾菲娜温柔地继续说。
“明明是真实存在,却被他人定义为谎言,真是太没道理了。”
“……”
艾伦几乎要哭了。笼罩在心中的乌云……似乎要放晴了。
“请您放心。您听从了您内心的呼唤,贯彻了自己的信念。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啊,为什么之前自己不先和她商量呢?
“艾伦=巴扎特战斗、受伤,但仍继续拯救他人的事实,一定铭刻在许多人的心中吧。”
小时候的玩伴艾伦,很想大声向不在这里的玩伴炫耀。
“先生,请挺起胸膛,我们确实在现实中存在过。”
自己的爱女,在不知不觉中好好地成长着……。艾伦咬住嘴唇,拼命忍住了涌上来的泪水。然后,他露出了一丝笑容,垂下了头。
“鹤来……你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长成这么出色的淑女了。”
“母亲早就注意到了,没有注意到的只有迟钝的您。”
对于艾菲娜的挖苦,艾伦用鼻子哼了一声。
“是啊……确实是这样啊。谢谢。就像你说的,我到底在和什么战斗呢?”
然后艾伦和艾菲娜兴致勃勃地聊起了无关的话题。
来到这个世界时的事、最近发生的事、艾伦为了大家而演了一出戏。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结束有些惋惜——
不久,第二轮月亮在两人面前出现。
为了修复地球的自然而建造的邻人,并且其中包含了管理艾伦等人的【噩梦破坏者】的本体。
邻人21号机【世界守卫】——这是两人的终点站。
“看来我们不受欢迎啊。”
“好像是。”
眼前的小行星开始发出红光。行星中有好几条像绳子一样的东西在蠢动。大小和长度在这个距离都能看到,那是一种机械制造的巨蛇,让人联想起神话中的尼德霍格。(北欧神话中盘踞于世界之树底部的一只黑龙。它与无数条毒蛇一同不断啃食着其根,直到最终其被摧毁。)
但是坐在驾驶舱内的艾伦的表情非常明朗,没有迷茫也没有恐惧。艾伦提议跳这最后一舞。
“这是最后一曲了。要不要和我起舞,艾菲娜。”
“如你所愿,我的爱人。”(这里艾菲娜的称呼变了。原文是‘旦那样’一般是妻子称呼自己丈夫,而在前文中的艾菲娜称呼艾伦一直都是用‘Monsieur’,是法语意为先生。说实话要不是前面台版的翻译我自己从头翻的话肯定不知道这个怎么翻译,还是去特意查了资料才知道那个用假名拼出来的居然是法语。)
艾菲娜轻拉裙摆,婉约地行了一礼,就像接受了跳舞请求的贵妇人。两人的声音重复着,开始最后的出击。
“‘粉碎这份悲伤!’”
艾伦的头发和眼睛都变得通红,艾菲娜则睁大了深蓝色的眼睛。淑女随着操纵杆举起拳头。
“由我(艾伦=巴扎特)和你(艾菲娜·伦音列瑟)!”
穿着礼仪兵装的艾菲娜突击了世界守卫。推进器后方的光粒就像是蓝色麟粉,将艾菲娜推向了前方。
从世界守卫上伸出几十条世界树之蛇。那完全是质量暴力,它们的一颗牙都比艾菲娜还要大得多。
艾菲娜华丽地闪避开来。如流水般描绘轨道,如疾风般疾驰行星。
“是吗!你知道我不是邻近者!是伪物的吗?”
艾菲娜在世界树之蛇的身体上粗暴地着地……提起裙摆从蛇体跑下来。另一只从旁边爬过来,大得可以一口吞下一座城市。那个世界树之蛇张开嘴的刹那——艾菲娜的旋转踢画出了弧。
“但是我来到这里,遇到了很多人!”
世界树之蛇的头被踢到上面。
“有时磕磕碰碰,有时互相鼓励,才走到今天这里!”
正面还有一只,艾菲娜越过了它的头,开始在那个世界树之蛇的蛇体上奔跑。目标是位于世界守卫的管制控制室。
“他们给了我们存在意义!给了我们容身之处!”
艾菲娜的拳头敲进了蛇腹。挡住去路的世界树之蛇的身体被横着击开。
“也许我们确实是被谎言所创造出来的动画角色!哪里都不存在那种东西!也许真的只是程序语言的拼凑!”
艾菲娜的头顶上出现了世界树之蛇的下颚。
“可是!”
迫近的世界树之蛇扬起了下巴。艾菲娜的胸口像壁炉的光一样,从内部发出红光。驾驶舱内的艾伦的左胸也燃烧着柯梦菲亚,泛着红光燃烧着最后的生命,艾伦=巴扎特咆哮着。
“我们的意识,在现在,不是谎言!现在,确实在这里!不是!绝对!”
“啊!”
三条世界树之蛇的头被打碎。
淑女背负的是蓝色的地球,还有他们所爱的真正的月亮。月亮在那里温柔地照耀着两人的旅途、轨迹、生存方式……
红之勇者和月之女神到达了世界守卫的地表。在令人联想起陨石坑的地表上,有一扇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大门。艾菲娜朝那个挥起拳头打碎了主门,艾菲娜垂直下降,下面就是狄丝特布伦应该安眠于此的连接邻人的终端。
“世界守卫!那孩子是个为了重要的人而流泪,能够承受伤害的温柔女孩!决不该在这里!”
在下降过程中,艾菲娜受到不可见的阻挡。是屏障,粉红色的光变成光壁阻挡了艾菲娜的前进道路。
“呜呜呜!”
艾菲娜像要把屏障推回去一样吠叫着。
“取而代之的是!由我们沉睡在你身边!”
艾伦推了推操纵杆,把推进器的功率又加大了。
“不是人类就不行吗?!还是说你的设计不能让一个程序去做吗?!”
就像布下的大网被重物压的下沉一样,屏障慢慢地扭曲着。
“程序又怎样?幻象又如何?动画里的配角又算什么?”
艾菲娜朝屏障举起拳头。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
左拳冲破了光的屏障,粉红色的光壁留下残渣被淹没了。
“现在,我们就在这里!我们的意识也在这里!这就是现实!”
艾伦继续前进和艾菲娜一起。
“我想告诉重要的人,世界是更温柔的!”
本应是存放狄丝特布伦的安座。到达中枢的距离还剩52公里。
同一时间——地球·太平洋。
破损的狄丝特布伦冲出大气层落在了海上,狄丝特布伦像水母一样浮在海面上。魔女帽下的眼部摄像机仰望着自己坠落的天空。
太阳已然落山,夜空深邃广阔,星如莹水,满月照亮了一个人和一架机体。
站在狄丝特布伦的魔女帽子上,赛莲对着月亮大喊。
“啊啊!夏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吠叫一样哭着,即使嗓子嘶哑了也不停地叫着。狄丝特布伦也把眼部摄像机变成蓝色,发出驱动声。那听起来像是动物悲伤的哀鸣。
那是一个静谧而神圣的空间,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由机械组成的空间。树木生长,苔藓将周围涂成绿色。小河流淌着,阳光像太阳发出的一样从天上洒下来。中央有一座模仿神殿的白色圆形台座。
墙壁的一角被炸飞,打碎墙壁的艾菲娜冲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小河上,溅起飞沫。艾菲娜转换为飞翔模式,变成了低空飞行。
顿时,静谧的空间变成了代表入侵者的红色。但是艾菲娜低空飞行着,目标是基座。
“即使是谎言!即使是幻象……我们——!”
艾菲娜粗暴地着地,鞋跟把地面削出一道。地面上有一个圆柱状的东西一直延伸到艾菲娜的腰部。这是一个连接邻人的装置——
艾菲娜朝她举起了右拳。
“艾菲娜·伦音列瑟!艾伦=巴扎特……”
和艾菲娜的动作同步似的艾伦落下身体……抛下眼泪的轨迹。
“在现实中确实存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菲娜的拳头接触圆柱的同时,电信号以光速传输到世界守卫的核心。显示在中枢电路上的电光文字从【拒绝(rejection)】切换到了【许可(permission)】。
世界守卫的主系统接受了艾伦他们。变红的小行星渐渐安静下来,在地表发狂的世界树之蛇们再次潜入地下进入梦呓。
艾菲娜站在底座上仰望天空,受到损伤的身体正在修复。驾驶舱内的艾伦也诧异地环视着自己的手和身体。
“这是……”
“看来进展顺利。”
艾伦用鼻子呼吸,覆盖在肺部的不适感消失了。模糊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试着活动了活动不动的腿,竟然抬起了自己的双腿。试着用靴子踩住地面,不仅是脚的机能,就连感觉也恢复了。
艾伦放心地把头埋进座位里。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最后,得到了很厉害的奖励呢。”
“辛苦了,先生。”
艾菲娜微微颤抖着,艾菲娜所在的底座开始上升。
完美一曲落幕的勇者和淑女……结束的时候到来了。
载着女神的基座到达了地表。艾菲娜坐在树荫下休息,双手合十在膝盖上捧着艾伦仰面躺在她手里。
“真累啊。”
大气和绿色的星球,地球向外延伸。实在不像是被马里斯践踏过。蓝色的,美丽的……和重要的伙伴们,赛莲所在的星球。
今后还会有人出生,他们会生儿育女,慢慢变老。这样持续的生命活动,还能持续多久呢?这颗星球,还会孕育出多少生命呢?艾伦恍惚间这么想着。
“每次都这么乱来。”
艾菲娜的声音很温柔。感觉就像初恋的儿时玩伴在温柔地对自己低语。安心之后,眼皮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有点困了。”
一种是还想醒着,另一种是就想这样睡了。在两种烦恼中,艾伦迷迷糊糊地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眼睛。
“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梦。”
在渐行渐远的意识中,艾伦想起了一件事。
‘去拯救所有哭泣的人。’
自己究竟捧起了多少眼泪呢?
自己和爱机可以休息了吗?
去见心爱的她……可以吗?
艾伦向远处的蓝色星球伸出了右手,眼泪随即自然而然地流下来。
“鹤来,我止住了很多眼泪。”
一边这么说,艾伦的脚一边……开始变成了“白色的石头”,逐渐变成和周围的底座一样的颜色。
“我和艾菲娜两个人,能去见你了吗?”
“一定能去。”
意识逐渐钝化,但艾菲娜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只有一件事,听好了,艾菲娜。”
所以在睡着之前,一定要好好告诉他。
“什么事?”
艾伦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只到鹤来的胸口,小女孩外形的智能机器人——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吵了好几次架,每次自己都被小时候的玩伴骂。被赋予改造人类的身体之后,我们一起驰骋在战场上。即使失去所爱的人……也依然和我在一起。
“因为有你,我才能战斗到今天。”
艾伦的石化已经穿过胸口到达脖子。眼皮沉重,艾伦拼命地连接着快要中断的意识,编织着思绪。
“真的,每天都很开心。”
艾伦开心地笑了。最终无法承受沉重的眼皮,终于闭上了眼睛。
“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
勇者将最后的话献给一直深爱着的月之女神。
“我爱你们。”(原文是‘爱していたよ’,一般是对恋人告白的话语)
艾菲娜用慈爱的笑容回应艾伦。
“我也爱您。”
闭上眼睛的艾伦咧开嘴,就在他安心地准备入睡的时候。
“先告诉你,我也一样。”
“!”
艾伦惊讶地抬起眼睛。艾伦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和服配白大褂,梳着双马尾,细长的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那是真的不是全息影像。
本应死去的儿时玩伴——鹤来博士,现在正坐在艾伦旁边。
“鹤来?”
艾伦对这突如其来的奇迹流下了眼泪。
“战斗到这个地步,真的是个笨蛋。”
鹤来梳理着艾伦的刘海,然后温柔地抚摸着艾伦的头。
“好了……安心睡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抱怨的。”
泪水涌上眼眶,这次艾伦实在忍不住了。
“啊……啊!”
“你永远都是喜欢哭。真是个……爱哭鬼。”
虽然泪水止不住,但是艾伦笑了。这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啊。
“好幸福啊。”
似乎从所有的事情中解放出来了……艾伦终于睡着了。
“多么幸福啊,对吧?”
艾伦完全变成了石头。勇者回归牧羊人的瞬间,坐在艾伦旁边鹤来的身体也开始石化了。鹤来抬头看着艾菲娜说。
“谢谢你,艾菲娜,让你陪着这家伙任性到最后。”
“这是本机的意思。也是非常愉快、充实的日子。”
“是吗?那就太好了。”
鹤来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笑了,然后依偎在变成石像的艾伦上躺下。
“不用设闹铃了。”
红着脸摸了摸艾伦的睡脸,然后用双臂搂住她的脖子。
“……你也不能熬夜……所以,”
一边说着,鹤来也在艾伦身边睡着了。
“母亲大人……晚安。”
为了不吵醒两人,艾菲娜小声说道。同样,艾菲娜弯曲的双腿和鲜红的裙子也开始变白。
把变成石头的两人凑到胸前,艾菲娜也闭上了眼睛。
“我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在脑内记忆中再现的,是永远鲜明地发光的美丽的记忆。
被艾伦和鹤来夹着一样牵着手的小菲娜。明明总是吵架,却绝不放开自己的手……爱着自己的两人。
“三个人永远做着……幸福的梦吧。”
就这样,艾菲娜最终成为了月之女神。怀抱着两个石像的巨大女神像被安置在神殿里。
即使转世七次,月亮女神也会和牧羊人坠入爱河,并结合在一起。
这是牧羊人——一个名为艾伦=巴扎特的军人。
和把自己的分身托付给他的鹤来博士这个才女,还有一个继承了她的想法的名叫艾菲娜·伦音列瑟的人偶的故事。
绝对会结合在一起的伦音列瑟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甚至超越了次元……与他,达成了那个想法。
在这个世界的月亮上,她成为了真正的月亮女神。